正如我们所见到的这样,很多人从犹太教堂,清真寺或基督教会里出来的时候得到了改变,激励和再激励,这是一个事实。“那 么 ,为什么在犯下罪恶的时候,要必不可少地进行弥撒呢? 我们不必逼迫孩子看他喜爱的电视节目或上迪斯尼乐园。相反,要对那些伪造财产申报单的人规定出严厉的惩罚。我们的结论是什么呢?如果弥撒是一种如此重要的情感财富的来源,为了那个圣徒,还要逼迫那些不去作弥撒的人吗?”一个活跃在我大脑村落中的无神论者向我提出这种反问。
宗教仪式的确可以成为一次丰富的情感经历或是“让圣约瑟都感到乏味”。有时候,当一个神父胡乱进行着仪式,讲些不着边际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没有哪个基督徒能够忍受得下去的时候, 我就想像着,在圣坛上的那些使徒们乏味地直打哈欠。在进食圣体的时候,一个真诚的信徒能够接受到一份真正的精神食粮,尽管主持者是个硕大无比的笨家伙,尽管圣歌唱得悲悲切切而整个仪式结果令人烦闷,又乏味又拖拉。如果这些服务都准备得很好,布道者口若悬河而合唱就如同天使一样在唱的话,连最不信神的人都会感到被“带走”了。
宗教仪式具有社会内容给人以信任,希望和团结的感觉就如同肾脏用来过滤啤酒一样。但是同时这些仪式也可以增加单调乏味的情感和想要睡觉的欲望,就如同肾脏可以制造产生让人感到剧烈疼痛的结石一样。有些以每年一次的频率举行的仪式能唤起大量的宗教情感。
我一直记得童年的时候在埃基约尔,一个纳瓦拉的小村里,当我们亲吻阿拉拉尔 . 德 . 圣米格尔时,喉头前要系一个领结。根据从祖奶奶传给孙子的传说,格尼 ---- 在纳瓦拉临近埃基约尔的另一个小村里曾经有位堂 . 特奥多西奥先生,他跟随强壮的桑丘 ---- 纳瓦拉国王 ---- 到拉斯 . 纳瓦斯 . 德 . 托洛萨去打仗。
一位由魔鬼化装而成的骑士让他知道了,当他长期在外的时候,他的女人,跟珀涅罗珀 ① 不一样的是,“已然另寻新欢了”。堂 . 特奥多西奥听到这些谎信之后,马刺猛踢烈马,狂奔回家,入夜来到室内,用手摸到了一男一女两个脑袋,拔剑结果了这两个情人。当他离开卧室的时候,他的女人手持烛台出现在他的面前:“ 特奥多西奥!你回来了 ! 我太高兴了!” “可是,我杀死的是谁呢?” 堂 . 特奥多西奥斩断的是自己父母的颈项,两位老人在他外出期间,由于他的房间更加密封,能够抵御冬天的严寒而睡到了他的婚床上。
珀涅罗珀
潘普罗纳的主教,作为宗教裁判所的判决,强令他到纳瓦拉的阿拉拉尔山上去流浪。直到腿上的镣铐挣断的那天,他的刑期才告结束。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可是在这个时刻,魔鬼再次出现了,这回它是以一头恶龙的面目出现的。堂 . 特奥多西奥向圣 . 米格尔求援,于是这位天使显灵了,高举一把喷火的宝剑,把他从那地狱恶魔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从那个时候起,在阿拉拉尔山顶上就有了一座罗马式教堂,教堂内有一个洞穴,恶龙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而在中央祭坛上供奉着一座金银实心的圣 . 米格尔塑像。每年一次,圣 . 米格尔从他的“阿拉拉尔宝座”上下来,巡视纳瓦拉北部的所有村落。各个村镇的人们,一年一度,以一种无法比拟的焦虑和惴惴不安期盼着这个来访日的到来。
·
“圣 . 米格尔到来”的那一天,村村镇镇的人们都穿着“节日的盛装”来到教堂“等候圣 . 米格尔”。我们都在教堂门口列队站好。在钟楼上面,“杂工们”准备好了,要把那“大钟晃动起来”,那是两口工艺精湛的大钟,几公里之外都能够听到它的钟声。另外一些人负责燃放焰火。圣 . 米格尔的塑像连接在一个木棍上,这棍子坐实在一个身体的支撑架上,这个架子用一些皮带固定在一个身体强壮的和令人尊敬的“杂工”的肩上,他“运送着圣 . 米格尔”往前走。
当有人隔着几公里就辨认出“圣 . 米格尔”时,就像军人一样地喊叫:“圣 . 米格尔!从那儿来了!”。太阳的光线照到塑像的黄金饰件上,反射出灿烂的光芒,这光芒穿过栎树,欧洲山毛榉和圣栎树林而成为我们圣徒的先导。立刻,就如同魔术艺术一样,我们的心脏都如烈马奔腾般地加快了跳动,钟声开始在空中回荡,炮竹狂欢般地炸响,所有的人,我们都开始不同寻常地狂热地高唱:“米格尔,米格尔,大天使米格尔”(在那些保留着巴斯科语言的乡村里则是,“米科尔,米科尔,米科尔,古雷阿,格尔德,格尔德,埃乌斯卡尔埃利亚” ---- 米格尔,米格尔,我们的米格尔,请您保佑巴斯克人民 ---- )。
从我们的祖母那里上千次听到的传说,对阿拉拉尔洞穴祠堂的数次参观和前些年圣徒得到访在我们的大脑计算机里所形成的程序,释放出的一种高强度的情感,它的的确确地将我们带到了一个神奇的幸福世界里。随着圣 . 米格尔里我们越来越近 ---- 步行而来,从我们远看到他,到实际来到面前要一个多小时 ---- ,我们的激情持续增长。终于他到达了教堂。能在近处看到圣 . 米格尔石多么令人激动呀!激情最高涨的时刻,这个仪式的高潮,就是当我们一个接一个地亲吻圣 . 米格尔的时候。 “ Sante Michael,ora por me”( 圣 . 米格尔,请为我祈祷 ) ,神父说道,也就在那个瞬间我们在亲吻圣 . 米格尔。就是这个时刻“喉头哽咽”。
我在这里耽搁了点, 一会儿来比较详细地讲述,一种能够唤起高浓度宗教情感的仪式。如果一个参加这种仪式的人,没有多年预先准备下的程序, 就会“神情冷淡”。我们在这里碰到了愿望的普遍法则,在这种情况下,就是看到和亲吻到圣 . 米格尔的愿望。大脑计算机一年到头都产生着再次看到 / 亲吻到圣 . 米格尔的愿望,一种在我们所有人都等待他到来的那一天而大量增加的愿望。大脑计算机支付给的,跟所产生的愿望强度相等的情感满足(跟出狱,喝水,做爱或所希望的人和愿望一样,就如同我们在这次大脑的人类学和社会生物学之旅的讲习班所见到的一样)。当我们告别圣 . 米格尔,看着他渐渐地越走越远, 直到消失在山冈树丛之中的时候,我们悲伤之情充满内心:“再见了,米格尔大天使 ...... ”。唱歌的声调弱了下来,音乐源自悲伤(见本书第八章,“语言的音乐”一节)。
宗教朝觐的仪式同样经常产生出高浓度的宗教情感。朝圣者都是用很长时间来准备这个长途旅行。当准备的时间越漫长,路途越坎坷,环境越艰苦,朝圣者到达期盼的目的地的满足感就越大。在纳瓦拉,每年一次举行“拉 . 哈韦拉达”节。年轻人从四个主要的方向,开始进行一次徒步走,目标是方济各 . 哈韦尔城堡的朝觐旅行。整个夜晚都在不间断的行进当中。到黎明时分这些朝圣客就看到了城堡的塔楼,这种景象让他们产生出非常强烈的一种激情,时常化为狂热的泪水,而高潮时刻就是进入教堂内,在纳瓦拉保护神的小礼拜堂里,举行一场弥撒。
到麦加去过的朝圣客们说,当到达那里和看到黑石圣堂时的激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是一生中最高的激情”,“一种无与伦比的激情”。一个穆斯林从幼年的时候,就把朝觐和黑石圣堂编入大脑程序了,“这块始祖建造的丰碑巨石,曾经遭受过巴比伦王拿布果的攻击,默罕默德在那上边,为了人类流下了如此多的眼泪,直到全部把它染黑”。从幼年开始,年复一年,穆斯林人的大脑计算机创造成了一种精雕细做的程序, 让人们怀着要前去和见到黑石圣堂的强烈愿望。当主体,最终给了大脑计算机要求他的一切 ---- 看到和亲吻黑石圣堂 ---- 的时候,大脑计算机就会支付给他,跟积累在情感强度计的愿望强度相当的极其高的欢愉感。应该在大脑的情感银行里年,复一年地存上上百万次的愿望而在一次都消费掉。
在巴厘,每百年举行一次非常隆重的仪式 ② 。全体巴厘人民请求上帝,在下一个百年内保佑整个族群和摆脱各种恶神妖怪。这个族群的人“如果有好运的话”,一生中举行一次这种仪式。在 1979 年,举行了这种仪式,这个活动被拍成了记录片,我的两个在 USC (南加利福尼亚州大学)社会人类学系的同行 I. 阿布拉姆斯和 S. 兰辛被邀请担任了片中的解说,后来因为学术和影片质量,这部纪录片获得了美国一个国家奖项。一个巴厘人的大脑计算机里,从幼年就接受到一个精心准备的,和持续不断的有关这个仪式的程序,这是个特殊的仪式,全家人的一生中仅有一次,谁最终能够参加,将得以收获到一种强烈的和美好的欢愉感,这跟那积累在相应的情感强度计里的情感饥渴浓度是成正比的。
--------
① 珀涅罗珀,( Penelope )荷马史诗《奥德赛》里,奥德赛的妻子, 她为了等候丈夫的凯旋归来 , 坚守贞节 20 年 , 于是后人将这个名字引申为 " 忠贞 " 的代名词 .
② 巴厘百年祭,在 被世人誉为 “ 诗之岛 ” 的印尼巴厘岛举行。有数十万印度教徒参加的 “ 鲁德拉百年祭大典 ”( 全称为 “ 艾卡达沙鲁德拉百年祭盛典 ”) 。在巴厘印度教的精神中心、阿贡山麓的柏沙基庙举行的一种盛大的供奉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