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武打：评李连杰在《狼犬丹尼》中的表演

廖康

从《少林寺》到《狼犬丹尼》(Unleashed, 2005)，李连杰已经拍了三十多部影片。与其说他是电影演员，不如说是武术演员。他参与拍摄的电影基本上不需要他表演细腻的感情。导演看重的是他精彩的、高难度武打动作。尽管很多动作是靠拉钢丝帮助完成的，李连杰也比别人做得更加干脆利索，格外连贯流畅。然而，他的价值似乎仅限于此。在《少林寺》中还有从少年顽皮到成熟懂事的变化，而后，李连杰不是苦大仇深、任重道远，就是耍酷，一副冷冰冰恶狠狠的样子，在每部影片中从始至终基本上都没有变化。他总是展现类型，而没有什么表演，直到《狼犬丹尼》为止。在这部电影里，李连杰有突破——他走出了武打，显示出前所未有的表演才能。

在《狼犬丹尼》中，李连杰有三种不同的性格：带着项圈时，他惶恐怯懦、任人驱策；摘下项圈时，他野性突发、狂暴凶残；恢复人性时，他善良可亲、单纯可爱。虽然第二种性格可以说是他在众多影片中的常态，但是在这部电影中，另外两种性格几乎各占全部镜头的三分之一。李连杰把近乎哑畜的唯唯诺诺和恢复常人的亲情举止都成功地表演出来了：或是慌乱、或是纯真的眼神，或是木然、或是感恩的表情，或是惊恐、或是亲切的动作，他都表演得恰到好处。四十多岁的人，脸上的沧桑自然难以抹掉。在这部影片中，李连杰没有依靠化妆饰演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因为那个角色需要他的面容显得苍老些，更因为他惟妙惟肖的表情和恰当的形体动作与角色神似，让人甚至觉得连他的年龄都可信。

有人可能会对影片的剧情有所怀疑：一个被训练得如此凶猛的斗士怎么可能那么温顺？研究过心理学的专家可以做出更好的解释，但我们普通人也可以从狼犬的两重性中理解那种可能性：戴着项圈时对主人百依百顺，而一旦释放出来，则对敌人凶猛无情。人如果没有受到应有的教育，而像狼犬一样关起来培训长大，自然也差不太多。戴上或摘下项圈对李连杰饰演的丹尼是一个信号，作为狼犬一般的斗士，他固然会接受信号，产生条件反射式的行为。不同的是，人的脑容量比狼犬大得多，在经历了友爱亲善等不同体验后，更可能改变。也许电影对这种现象有所夸张，但我们不妨欣赏其艺术真实，而且不限于那故事本身。我们在文明社会中，难道就没有类似那黑社会的行为模式和条件反射？

这部影片的两个配角巴特(Bob Hoskins饰)和山姆(Morgan Freeman饰)是英国和美国两大演技高超的名角。他们在此片中的精湛表演几乎喧宾夺主，但可能正是因为他们的传帮带，加上李连杰自己的努力，他才有如此突出、前所未见的精彩表演。可惜的是，从李连杰在《狼犬丹尼》之后拍的影片来看，他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完成从武术到表演的转型，也没有得到更好的机会，参与拍摄更具艺术性的电影。

2009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