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少年也知愁滋味

佳珊脱下了红色的衣服，换了一身儿素服，去看妈妈。

八宝山山脉连绵，依旧是苍松翠柏，厚厚的积雪压在树梢上，白色和绿色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白色的神圣和洁净，绿色又显着勃勃生机。可是这个地方还有什么生机可言？人生路最终走到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功德圆满，无怨无悔地躺到这里来了呢？是不是真的享受这里的平和宁静呢？佳珊妈妈应该不是。

那天有点阴，八宝山象蒙上了一层轻纱，一切都朦朦胧胧，但是随着轻纱的飘动，又若隐若现，很不真切，这使得氛围显得更加凄凉。

佳珊一路上都很安静，一直不说话，但眼神安详纯净。奶奶紧紧拉着她的手，“佳珊，你妈在这儿呆着挺好，我们总来看她。”

八宝山上大大小小的墓地很多，看来已经有人来祭奠过，零零星星地摆着一些花篮和花圈。佳珊左顾右盼，不知道妈妈在哪儿，爸爸带他们七拐八拐走进了一个大房间：里面有很多两人高的大柜子，柜子上有很多小格子，每个小格子只比骨灰盒大一点儿。最后他们停在了一个柜子前，爸爸用钥匙打开了一个小格子，取出妈妈的骨灰盒，他本想递给二叔，但佳珊把它接了过来。

佳珊又看到了妈妈，她依旧年轻漂亮！妈妈含笑地看着她，似乎在问佳珊好不好，听话不听话？佳珊现在并不觉得妈妈离开了她，在她心里她们还是很近很近。

佳珊抱着妈妈走到外面，他们走到一个石桌前，把妈妈放在上面，因为破四旧，不能烧纸，不能摆供果，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妈妈跟前。

爸爸开始跟妈妈说话，“珍珍，家里都好，你不用挂念。”

“妈身体也挺好，你也别惦记。”奶奶接了一句。

“佳珊是个大姑娘了，佳琦也长大了，认一些字了，会写字了。”宋天成无比怜爱地看着儿子，儿子忽闪忽闪地眨着大眼睛看着妈妈，宋天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亡妻，“都是自学的。”

“爸妈在唐山也挺好，昨天我们刚从唐山来。一家子都好！”

“大嫂，佳珊，佳琦你别惦记，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都有照应。”二婶轻轻地说。

“是啊，大嫂，还有我们，你就放心吧。”三婶跟着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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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珊听得心里还是一阵儿辛酸，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奶奶掏出手绢，给佳珊擦着眼泪，冲宋天成使了个眼色。

“珍珍，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了，回头我们再来看你。”

佳珊和佳琦跪在地上给妈妈磕了头，佳珊又抱着骨灰盒往回走。

佳珊踩在梯子上，用手绢把妈妈的小格子擦得干干净净，把骨灰盒放进去后，又把爸爸新买的一个小花圈端端正正摆在骨灰盒前，正好把妈妈的照片露出来。

他们走到外面，佳珊抬头看看天，似乎又看到了妈妈的笑脸，她觉得爸爸很傻，妈妈在天上，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听得见，什么都知道，而且一直在保佑他们，爸爸那么唠叨真是多此一举。

奶奶一直揽着佳珊，怕她又有什么反常，看她虽然安静，但不傻不蔫儿，心里也就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