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少年也知愁滋味       

 

 

 

北京的晚春极美，不冷不热；微风吹过，送来的都是花香。那时晴天的时候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就如同现在阿拉斯加的天，那白色和蓝色都是纯正的，仿佛被过滤过。

 

 

 

春雨犹如那温柔含蓄的母亲，不声不响地滋润着大地。接连而下的几场催眠曲一样的春雨，却唤醒了万物。

 

 

 

树上满是嫩绿的叶子，花儿都争相怒放，人们也脱去了冬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装，北京城整个复苏了。

 

 

 

家属院里槐花儿已盛开，雪白的槐花儿茂茂密密地开满了一树树。脱去了冬衣的佳珊觉得浑身轻爽，很是跃跃欲试，不用人撺辍，佳珊三下五除二地就骑在了一棵槐树上。

 

 

 

“佳珊，好样儿的！”

 

 

 

“佳珊，快给我们往下扔点儿！”

 

 

 

“佳珊，那枝大，我要那枝！”

 

 

 

。。。。。。

 

 

 

这时的佳珊就像个小英雄，底下的小伙伴纷纷央告着她。佳珊不理他们，捡着那最茂盛的枝条折下来，先往自个儿嘴里送：清甜的槐花儿丝丝沁入心脾，绵绵软软地满口余香。

 

 

 

“宋佳珊，快点儿给我们往下扔，要不有你好看！”底下有沉不住气的由央告变成了威胁。

 

 

 

“宋佳珊，再不给我，我也揍你！”

 

 

 

。。。。。。

 

 

 

“你们敢！”二胖吆喝了一声，那几个顿时闭上了嘴。有一个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护媳妇。。。。。。”周围的人都笑了，二胖只当没听见。那时他们还小，并不懂夫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蒙蒙懂懂地明白这种关系亲近而暧昧。

 

 

 

佳珊他们这一群小伙伴都是从兜尿布起一块儿长大的，但是她跟二胖关系最好。二胖长得胖呼呼的，但不臃肿；虽然长得壮实，但性情温和憨厚，从来不欺负人，所以人缘极佳；可是大家都知道他力气大，所以也没人敢惹他。二胖大号林海，但是直到上高中，这个名字只有老师在用；上了大学，他才彻底摆脱了这个外号。

 

 

 

佳珊笑嘻嘻地得意地往下看，真应了那句名诗：她在丛中笑！

 

 

 

佳珊的皮肤白细粉嫩，仿佛能捏出水来；她的脸型介于瓜子脸和鸭蛋脸之见，显得秀气又柔和；唇红齿白，鼻子小巧挺拔，还有一双不大不小的单眼皮；她的头发浓密，乌黑发亮。

 

 

 

 

 

她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仿佛她到世上就是来笑的。经过这这一阵折腾，笑脸白里透红，小小的鼻尖上渗出细小的汗珠，亮晶晶的眼睛映着雪白的槐花，就如同画中人一般。

 

 

 

二胖喜欢跟佳珊一起玩儿，佳珊总是高高兴兴的，性情也随和，而且一点儿不娇气，不像大部分女孩子那样叽叽喳喳的，怕脏怕累又怕疼。

 

 

 

 

 

因为他们那时都小，二胖只知道佳珊那个样子很好看，他不知道这个影像一直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而这个可爱的小精灵虽然给他青少年时期带来了无尽的快乐，但最终成了他一辈子的痛。

 

 

 

其实佳珊心里明白没人敢把她怎么样，就是没有二胖，这群发小都知道整天笑眯眯的佳珊平时温和得像只小猫，但是一旦被惹了，小爪子一伸出来，就变成了一只小老虎。而且是只不要命的小老虎，打起架来，只攻不守，即使被打得出血，连滴泪都不掉。犯坏的那几个领教过两次，都不再惹她了，她的名声在外，连周围几个院儿的孩子也都不敢再惹她了。后来二胖他们俩总彪再一起，就更加没人敢惹了。

 

 

 

佳珊挑了一枝花开茂盛的，往二胖那个方向扔去，“二胖，接着！”

 

 

 

二胖一把就接住了，有的孩子开始央求，“二胖，给我先尝尝吧。。。。。。”二胖没理他们，把手里的先给了几个小点儿的孩子。

 

 

 

有的往树上喊，“佳珊，也给我们呀！”

 

 

 

佳珊一枝一枝地折下来往下面扔。孩子们一阵欢呼，抢着开始吃。

 

 

 

。。。。。。

 

 

 

“高大妈来了，大家快跑！”

 

 

 

高大妈是居委会主任，直筒子脾气的热心人，谁家有什么事儿，她都尽量帮忙。平时对这群孩子很好，但是一旦逮着你的错了也很严厉，那可是不依不饶，有时还告到家长那儿去。孩子们都怕她，一听她来了，都一哄而散。

 

 

 

佳珊也迅速往树下爬，还是晚了，等她一落地，高大妈正好站在她面前。佳珊怯怯地叫了一声，“高大妈。”

 

 

 

二胖已经跑了，看见佳珊被逮着了，又跑了回来。

 

 

 

这边高大妈已经敞开了个大嗓门，“你们这群孩子，这么祸害东西！”

 

 

 

佳珊低着头，没敢吱声。

 

 

 

“这一个女孩子家，这么野！还爬树，看你折了这么多，这糟尽的。”高大妈可惜地看着这一地的槐花，槐花被踩过，已经变成了黄色，蔫蔫地躺在地上，刹那间就由妩媚的少女变成了半老徐娘。

 

 

 

 

 

“是我折的。”二胖挤到了高大妈跟前，把佳珊挡到了后面。

 

 

 

“你这小子还挺仗义，吃了佳珊折的槐花嘴短，是不是？”高大妈喜欢这个憨厚的二胖，虽然这么说，还是赞许地抚摸着二胖的头，“我老远就看见了，这丫头在树上往下扔来着。”

 

 

 

“高大妈，那你别告诉佳珊爸妈。”

 

 

 

高大妈绕过二胖，拉着佳珊的手，“佳珊呢，你看院里的小丫头哪有你这么淘的。人家在一块儿聊聊天儿，说说话，读读书，画画画儿，玩儿过家家儿, 都安安静静的。看你这天天跟着这群秃小子在外面野，跟个小泥猴似的。”高大妈随手又给佳珊掸着身上的土，“你爸忙，你妈身体又不好，弟弟又小，怎么不乖点儿，听话点儿，这我要告诉你妈，你妈又得生气。”

 

 

 

佳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提到妈妈。妈妈生气了，倒是不会打她，骂她，只是脸色苍白地，用那双大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就会让她浑身不自在，如果妈妈再叹口气，咳嗽两声，那她就更受不了了。

 

 

 

“高大妈，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了。”佳珊低着头小声说。

 

 

 

“唉，”高大妈叹口气，“天也晚了，快回家吧。”

 

 

 

佳珊本想给弟弟带回去点儿，也没这个心思了，蔫头搭脑地往家走，二胖看佳珊这个样子，也不再说话，慢慢跟在佳珊后面，一块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