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10日 信報

諾貝爾獎頒獎禮今晚舉行，香港人聚焦高錕身穿禮服上台的同時，心裏不禁疑惑：「什麼時候才有內地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能獲得這個舉世推崇的殊榮？」去年獲頒諾貝爾化學獎的美籍華人、中國飛彈之父錢學森的堂侄兒錢永健，給中國人一個提示：「學術自由、言論自由，是令科學家成功的關鍵。」

「不要忘記，高錕獲獎，他的研究都在英國進行。」記者追問錢永健：「中國出不了諾貝爾科學家，是否因為專制政權？」錢永健不願直接評論，但強調言論自由和不受監察，是啟發人類創造力的基本條件。

新一屆諾貝爾獎頒發前夕，錢永健獲香港大學頒發名譽科學博士學位，因此特地從美國加州飛來香港接受殊榮。他向港人發表演說時，提出「物競天擇」世界觀，深信那是體現社會公義的門匙：「公開市場、避免利益衝突、有能者居之，才能達至成功，而非憑藉個人及家庭關係、基於政治目的。」

尊崇自由民主普世價值

「二次大戰爆發前，愛因斯坦一九三三年離開德國時，曾說過：『我只會在支持政治自由、包容、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地方生活。』」錢永健有鮮明的做人原則——自由，是令學術茁壯成長的養分，不能或缺。

「過去一百零八年間，獲頒諾貝爾獎的各類科學研究，幾乎全部都在思想自由度相對較高的環境下完成。」

在紐約出生的錢永健，體內雖流着中國人血液，但從來都不會以「中國科學家」身份自居。他心底裏最尊崇的，是美國人引以為傲的自由民主普世價值。「即使美國政治發展停滯不前、經濟面臨困境，並走上帝國主義的歧途，但仍能吸引全世界眾多最有才華的年輕人，他們相信在美國能一展所長、發揮才華，甚至按意願入籍美國。」

「中國正極速發展，並持有巨額美債，除非擁有華裔血統，否則外來人仍難以融入成為中國人。」他指出，假若社會領導階層為了自身利益，變得崇尚民族主義或排外時，社會很快便會喪失協同效益、和諧與繁榮。

錢永健又不忘告訴香港人：「香港的繁榮和成功，正是有賴東西文化融合的環境。」

科學家乃役於人

錢永健的演說，以自由為骨幹，其實也是他人生五十七年來，踏上科研成功路的核心寫照。自由不僅是學術成功的關鍵，也是人活着的基本原則，「所以我希望跟大家分享關乎大眾利益的事，正如邱吉爾所說：『科學家非以役人，乃役於人，不應高高在上，應要服務人群。』」

錢永健九十年代初，與兩名科學家發現綠色螢光蛋白（GFP），令科學家可憑着螢光蛋白會發光的特質，得以追蹤蛋白質在細胞的變化。錢永健現利用螢光蛋白技術，研究追蹤癌細胞，期望為醫學界帶來革命。

錢永健在螢光蛋白技術面世後十多年獲頒諾貝爾獎，相對高錕等了四十年成就才獲肯定，錢永健笑言：「或許，我真的幸運吧。諾貝爾獎有很多人為判斷元素，正如愛因斯坦提出相對論，如今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獲獎，但偏偏他在世時與諾貝爾無緣，因為那時大家都不相信他。」

「諾貝爾獎畢竟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我並沒有把它看得太重。攞獎之後，來聽我講課的學生多了，但我寫的研究論文，一樣會被人拒絕刊登。」諾貝爾獎為錢永健帶來名利，但在這位舉世知名的科學家心中，學術自由才是無價珍寶，是科學家賴以成功的無上光環。

撰文　盧曼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