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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活树到衣服 从永生到换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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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挚,暖热的谢冰莹女士 (1906年-2000年)

(2009-07-27 11:27:51)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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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军校史上惟一的一期女生班:与男兵并肩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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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也许是因为自己太渺孝太平凡的原故吧,我从来没有把生日放在心头,也从来
没有替自己做过生日。有好几次生日过了半个月或二十天,突然接到父亲或者哥哥
的来信提及,才想起我又虚度了一年光阴。

  我相信不论是谁,在儿童时代,都是喜欢过生日的,因为在那一天,妈妈一定
给他吃好的东西.穿新的衣裳,我自然不能例外。每逢母亲告诉我:“再过几天小
狗要长尾巴了”的时候,我便屈指计算我的生辰。到了阴历九月初五这天,我清早
起来便像皇帝登基似的那么高兴,我知道在这一天,母亲一定特别爱我,心疼我,
不等我开口,她会把家里所有的好点心每样分一点我吃;她会买鱼买肉,有时也许
还要杀鸡;最靠得住的,在这一天一定不会挨骂,一定有两个鸡蛋下腹。

  是的,小时候,常把生日当做快乐的日子,可是一到长大了,便把这天当做最
痛苦的日子,眼看着年龄因时间的一分一秒消逝而长大,自己一事无成,时时都有
“老大徒伤悲”之感。

  不过,在我的生日里,有六次是特别值得纪念的。第一次,在满十岁的那天,
家里来了许多客,来宾里面有亲戚也有邻居,他们提了鸡蛋或挂面糖果一类的礼物
来替我贺生,庆祝我居然长到了十岁。那天婆家也打发人挑了一担礼物来,母亲悄
悄地告诉我:“你今天不能到客厅里陪客,因为怕你婆家的人看到了。你必须在房
里躲藏起来,等下要姊姊陪你吃饭。”

  “我不!我偏要到外面去吃,我什么人都不怕!”

  我很坚决地回答母亲,等她走开,又自言自语地说:“太不自由了,连生日也
要受到婆家的限制,我非反对这包办婚姻不可!”

  结果呢,还是我胜利了!母亲害怕我大哭大闹,只好允许我和客人坐在一起吃
饭,但心里还是很不高兴。

  第二次,满二十岁的那年,正是我北伐归来被母亲关起来的时候。生日那天,
大清早便听得母亲在隔壁房间里大声骂道:“古人说,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六而
笄。你今年二十岁了,不但没有出嫁,还要提出来解除婚约,真是岂有此理!”

  “今天是她的二十岁生辰,你少骂几句,好好替她做个生日好不好?”

  是爸爸恳求妈妈的声音。

  “哼!她的生日,也就是我的死日。记得生她的时候,我的生命几乎为她牺牲,
好容易辛辛苦苦地把她养大,送她读书,如今却革起父母的命来了,这还了得!”

  我知道她又会噜噜苏苏地闹一天,虽然她照常地买了肉来为我做生,但彼此的
心情都只有痛苦,毫无愉快的感觉了。

  第三次是由“家庭监狱”里逃出来,流亡在上海,过着生平未有过的穷困日子。
一连饿了三天,连烧饼都买不起一个,恰好有一天赶上了生日,我忍受着饥饿的痛
苦,用热泪和着墨写成了一篇散文《饥饿的生日》,这是用童话体裁写的,有点像
《卖火柴的女儿》。

  第四次,也是在上海,亚子先生为我请了一桌朋友替我做生,吃了一顿最丰盛
的晚餐。柳夫人把我当做她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还替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无畏。
从此我叫她做爸爸,叫亚子先生做妈妈,一直到现在,写起来还是这么坤乾颠倒的
称呼。

  第五次,民国二十六年的秋天,正赶上中华民国有史以来最悲壮最伟大的时代,
全国的每一个角落里,都燃起了抗战的烽火,那时我正率领着“湖南妇女战地服务
团”在第四军吴奇伟将军那里服务,我们的队伍随着军部驻扎在嘉定的前线。因为
恰遇着我那年满三十,所以无意中把生日泄露了出来。那一群孩子们决定为我在战
地做一次热闹的生日,于是在先一天就买了鸡蛋、鱼来,每个人亲自下厨,还打电
话把吴军长、吴参谋长、黄参议和上海战地服务团的同志都请了来。吴军长带来四
瓶很好的美国葡萄酒。于是大吃大喝,他们有的为我题字,有的为我题诗。正在狂
欢的时候,敌人的大炮又响起来了,吴军长连忙站起来,高举着酒杯说:“你听,
敌人在放礼炮庆祝你的生辰,这是个多么有意义的日子,来!我们都干一杯!”

  真的,这一天我们简直像发狂似的痛饮,结果每个人都喝醉了。我想,即使我
被敌人的大炮打死了,也是很光荣很痛快的。

  第六次,也就是昨天,真的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平凡的生日,居然遇上了中
华民国的生日,而且又是胜利后新生的第一个国庆,我是多么感到荣幸而骄傲呵!
在庆祝大会上,在文委会的茶会上,我像喝醉了洒似的感到狂欢,我放肆地把生日
告诉了许多朋友。我很奇怪,怎么这样凑巧:抗战开始那年,我在战地过了一个值
得永远纪念的生日;建国开始的今年,又在光复区过这次值得永远纪念的生日。照
理,我应该特别高兴,然而意外地我却整晚失眠而且流下了许多热泪。谈笑的时候,
我是很快乐的,可是当我灭了灯,躺下来静静地回忆着过去一切的时候,我只有伤
感,只有惭愧!年纪已到了四十的边缘,可是一无所成,白白地活了三十九个年头。
我对不起九泉下的父母,辜负了朋友们的厚望。我常常怨恨自己太低能,个性太强,
不会应付环境。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件痛快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在事业上有过半点丝
毫的成就。算命的告诉我,在四十二岁那年,我将遭遇到一次大病,如果不死,还
可活到五十。我并不迷信,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近十年来已经被敌人(从二十五
年的春天在日本监狱中受刑之后,我的健康便一天天的损坏了!)和生活的鞭子压
迫得透不过气来。我知道衰弱的身躯不久于人世,所以愿意有一分热,便发一分光,
愿意跟在一般文化界先进和朋友们的后面做点于社会有益的工作。

  我从黑夜想到天明,一颗心像受了重大打击似的感到伤心。我可怜我的父母,
没有看到胜利,就悄悄地离开了人间;我更可怜我的妹妹、姊夫、侄儿,都因受了
战争的影响而牺牲了生命。我想回家,但又不敢回家,我害怕看到双亲坟上的白杨
萧萧,我害怕听到子规的午夜悲鸣,我只有虔诚地祈祷,祈祷双亲在九泉之下安
宁……冰莹泣写于十月十一黎明(选自《生日》,北新书局1946年版)


著名女作家谢冰莹的三次婚姻

1983年春末,《湖南日报》给家父严怪愚转来一封信,信是侨居美国的著名女作家谢冰莹从美国旧金山寄来的。她在打听挚友严怪愚的消息。父亲当即给她回了一封信

,并热情地约她为大陆的报刊写稿,因为大陆很多她往日热心的读者十分希望读到她的新作。

  不久,家父便接到谢冰莹的回信,一代著名作家和记者,就这样与家父建立起了联系。家父边读来信边沉思着说:“青年时期,她确实是一个泼辣猛勇的女战士。别的不说,单说她在自己的婚姻问题上,就是一位十分猛勇的反封建斗士。”

  接着,父亲给我讲述起谢冰莹婚姻上的故事。

http://www.gmw.cn/content/2004-11/04/content_124483.htm






与谢冰莹合影

安徽才女-苏雪林 http://cn.netor.com/m/box200201/m8867.asp?BoardID=8867





http://www.renwu.com.cn/UserFiles/magazine/article/RW0228_2121.asp




  

她身旁的, 就应当是花姐姐的伯父贾伊箴, 贾先生了吧?

跟大姑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906&postID=35007 , 以及花姐姐本人, 都很像的, 是吗?

圆圆的脸庞,充满着生机,洋溢着热情。


芦沟桥的狮子

 
  芦沟桥,中国抗战的开始地,是多么响亮而神圣的名词!不但在中国连初小一
年级的学生都知道它,即在国外也无人不晓。它在我脑子里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我愿将这些印象介绍给没有到过芦沟桥面向往芦沟桥的人们。

  芦沟桥在北平广安门外的西南二十余里,车子出了广安门,就是一片广漠的田
野,沿着公路,有一条清澈可爱的溪流,溪边种着一排杨柳,溪水里游泳着一群小
鸭。那些弯弯曲曲的小溪,如果稍微宽一点,水上再浮着几只小画艇,简直像扬州
的瘦西湖。

  车子飞快地朝向西南的方向走去,不到十分钟便进了宛平县。在抗战的血史上,
这也是个最可纪念的地方,当敌人用大炮轰击宛平时,不知牺牲了多少战士和民众。
这里非常萧条,因为县政府已移至长辛店去了,四十几间破旧不堪的铺面,里面空
空洞洞,使人感到一种战后的凄凉。在这里仅仅停了半小时,又继续前进,司机开
足了马力,不到一刻钟,便到了举世闻名的芦沟桥。这是我国的伟大工程,也是燕
京八大景之一,不但在中国,就是在世界也是有名的大石桥。桥长二百四十步,下
分十一个大洞,两旁各有一百四十二根石栏雕柱,每一根石柱上,蹲着一个大石狮
子,大狮的身上,有的背着三个小狮,有的手里抱一个,胸前伏一个,脚底下踩一
个。每个狮子的形态或仰或卧,或笑或怒,都各有不同,维妙维肖。到了这里,你
不能不佩服我国古时艺术的精巧,细致,伟大!许多人都说芦沟桥的狮子数不清,
我下了决心一定要把它数清,于是和海澜相约,每人数一边,而且用笔在纸上标明
大狮子若干,小狮子若干,最后把我们俩人所数的加起来大小共三百三十二个。我
负责数左边,大狮子一百四十二个,小狮子六十六个,问起海澜是否没有数错,她
说:“看得见的小狮子都数上了,但没有弄清楚大狮子多少个,小狮子多少个。

  “那么,还有大狮子背上的小狮子呢?”

  “呵!没有,没有,我简直不知道它的背上还有小狮子呢。”她急得直跺脚,
我也承认没有十分数正确,因为年代太久,又经过不少人的抚摸,和风霜雨雪的摧
残,所以都有些模糊不清了,我也数掉了背上的小狮,究竟有多少个呢?连我也回
答不出来。

  桥的两端,都有一个大石狮,一个大乌龟驮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修建芦沟桥
的年代及历史。还有四根石柱,上面雕刻着四条龙,里面有一块大碑,刻着乾隆皇
帝的御笔:“芦沟晓月”四个美丽而富有诗意的字。这桥创建于金世宗大定二十九
年,落成于章宗明昌三年。在平汉铁路没有修筑以前,这里是出入京门的要道,后
来平汉路通了,就冷落起来,直到民国二十六年的七月七日,敌人在芦沟桥畔的拱
极城放了第一枪后,于是芦沟桥的名字,从此震撼了整个的世界。由它而引起的神
圣抗战,在我国的革命史上写下了最光荣的一页。芦沟桥的光辉,如同日月一般灿
烂。

  我静静地站在桥头,俯视着桥下的流水,是这样黄浊而稍带深红色,因为有高
坡的缘故,水流得特别急,也特别大。这红水似乎象征着战士们的鲜血,那咆哮的
急流声,象征着当年战士们冲锋杀敌的呐喊,那滚滚的浪涛,是这样一个挨一个流
着,那漩涡,也像有机器在引导着似的迅速地旋转着,波涛与漩涡在互相地搏斗,
互相地冲击。越看得久,越觉得紧张,可怕,好像自己立刻要掉下河去卷入漩涡里,
于是我有点胆怯起来,连忙走上桥去。

  也许因为年代太久的缘故吧?桥上铺着的木板,只要遇到有汽车或骡车走过,
马上便摇摆起来。桥上的狮子有好几个被子弹打坏了的,都换上了新的。再过去,
有一条小石桥,司机就在这里等待我们去长辛店。

  我一个人故意走在最后,慢慢地走,心里想着二十六年的“七七”,这桥上该
是多么悲壮!不知有多少战士在这里倒下了,尸体滚在河里,鲜血染红了河流。如
今我们从这里踏过,有几个人曾想到我们的足迹会踏着战士们当日的血迹?会踏着
战士们当日的头颅?有几个人会忏悔抗战以来他做了昧天良,丧心害理,对不起已
死烈士的事?

  芦沟桥,这响亮而神圣的名词,它永远地烙印在我的心里,永远地烙印在每个
中华儿女的心里。……



谢冰莹作品

http://book.ifeng.com/section.php?book_id=437&id=27482


故乡

                              谢冰莹

       重重叠叠的山峦,环抱着一个小小的村庄;弯弯曲曲的小河,从我家门前流过;披着满身新绿的垂柳,像少女美丽的秀发,轻拂着水面上的微波。

       故乡,有如一个温柔多情的少女;故乡,好似一个勇敢慷慨的儿郎;故乡,有清朗的明月,闪烁的繁星;有四时不谢的鲜花,有清脆宛转的鸟声。她似一幅画,又像一首诗;她是我心上的永久恋人,我时时刻刻不能忘!让时光倒流四十六年吧!那时我正十一岁。

       一群啁啾的麻雀,把我从好梦中唤醒,用小手揉揉惺忪的眼睛,披上棉衣,直向花园奔去。“你来得正好,昨晚下了小雨,地上的泥土很松,快来替我拔草吧!”父亲弯着腰,微笑地对我说。“爸爸,小草上的露水,亮晶晶地像美丽的珍珠,不要拔掉,留着欣赏吧!”

        于是我张开嘴,吞饮竹叶上的露珠,是那么清凉,那么甘甜。“孩子,草与花是不能同时存在的;它会妨碍花的生长,更会夺去花的营养,快来帮忙。”我望着父亲微微一笑,又去追赶采花的蝴蝶去了。

        那是一个天旱的季节,一个多月没有下雨,田里的稻苗快要枯死了。一股从山涧流出来的清水,成为大家活命的甘泉。好在乡人忠厚善良,并不你抢我夺,知道平均分配,排定日期,轮流灌溉。当水流入那些龟裂了的土地时,禾苗慢慢地抬起了憔悴的头,放出了生命的异彩。

        我陪着母亲静静地坐在田埂上“看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碧空,徐徐地滚动着一轮明月,繁星闪烁地照耀着群山,使镀)了一层银色光辉的大地,显得特别辽阔,特别沉寂。

        “回去吧,孩子,我们田里的水已经放够,该轮到你三叔来值班了。”“不,这儿比家里凉快。我爱听流水的声音,爱看美丽的月亮和星星;妈,让我躺在你怀里睡

        一夜吧!”母亲不说可否,只默默地将我抱在怀里,在我的额上,接了一个温暖的甜吻。

         一年之中,我最爱的是秋天了!

         后面山上的枫叶,醉得像一片灿烂的晚霞;园子里的芙蓉花¾¾单瓣、复瓣、大红、粉红,开得含笑盈盈,娇艳美丽;柚子累累地垂在枝头,伸手可摘;园子外面,是一片黄澄澄的稻田,农人们开始收割了,到处洋溢着快乐的歌声。这时,我最爱和村童们跑上那高高的山头,捡苦珠、采香菌;拾起红叶,用细藤缀成花环,挂在颈项;或者像皇冠似的戴在头上,洋洋得意地,来一个自我陶醉。远望着片片的白云,休息在浅蓝的苍穹下,太阳的金光,从叶缝里洒在我们的身上,快乐啊,欢畅,我们都爱在天高气爽,红叶如花的秋光中歌唱、徜徉。晚上,更美了!我和一群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在院子里纺纱,夜凉如水,秋虫唧唧,为了安慰寂寞可怜的牛郎织女,我们的纺机奏出悠扬的音乐。有时初秋的月亮,老祖母也穿着薄棉袄出来陪着我们,说笑话,讲故事,使我们贪恋优美的月色,深夜还不忍去睡眠。

        “妹妹,快起来啊,雪下得一尺多深了!”

        三哥只比我大三岁,他也和我一样爱好堆雪人、雪狮子,更喜欢打下垂在檐前的冰柱,含在嘴里,当做冰棒吃。屋前那条整齐的石板路上,铺满了白雪,行人走在上面,踩出一个一个的黑印,但不到十分钟工夫,黑印又不见了。

        在我的记忆里,故乡的雪景,并不亚于北平,远山近林,一片白雪,天也显得特别亮了。尤其最美的,是我家花园里的腊梅和红梅,越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越开得绚烂美丽。还有那从坚硬的土里挣扎着探出头来的冬笋,披着雪衣,长得更挺直、更生气蓬勃了。

        “孩子,你们要像冰天里的梅花,要像雪地里的笋子,能不畏寒冷,受得住风霜,才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完人!”

        记得这是父亲告诫哥哥们的话,当时我还年幼,不明白什么“顶天立地”,什么叫做“完人”;可是我知道他希望我们做个“好人”。一直到今天,我没有忘记父亲的话,也能经得起风霜雨雪的摧残。

        故乡,有如一个温柔多情的少女;故乡,好似一个勇敢慷慨的儿郎;自从漂泊以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她。

        
 注:本文选自谢冰莹的散文集《故乡》。谢冰莹的故乡,是在湖南省新化县大同镇谢铎山。这个由风景优美的盆地所构成的小村落,环山绕水,布满田塍(chQng),有一百多户农家,全部姓谢,风气淳朴,好比一世外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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