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金钱的概念,想来该是六岁以前的事了。我记得去幼儿园的路
上,常常渴望手中有五分钱,可以从商店里买一小筒山楂片。我还记得舅舅送的那个会眨眼
睛的布娃娃,五块钱,他们告诉我,一定要非常小心地爱护它。我甚至记得爸爸妈妈那时候
的工资,都是每月五十元。
因为缺乏,所以记挂。
也不是没有摸过钱。过年的压岁钱,簇新的一叠票子包在手帕里或者夹在书页里,三两天欢
喜满足的感觉总是有的。票子归还父母的时候,往往能留下两张,正好换成一包全褐的巧克
力豆。
五年级随学校舞蹈队出外演出。回程的校车上,老师发给每个人两块钱。没做解释,也无需
解释。小姑娘们脸上的油彩胭脂还泛着桃红,叽叽喳喳地都笑了。
如果那个时候读过张爱玲,也许我对那两块钱会做些更严肃的规划。生命没有假设,在享受
的时候,话梅与唇膏是等价的。
初二的秋天,在纸上写了几句分行,竟然敢跑去请教妹妹同学的父亲。那位校报的编辑提了
些建议,最终把纸拿走了,然后通知我去领钱,对,叫稿费。那一次是五块。
写那几行字,用了两个午休加上与同桌的课间探讨,粗粗五个小时,那么一小时的工作报酬
便是一元。
至于那个舞蹈,台上不过六七分钟,加上化妆更衣,大约两个小时,还是每小时一元。
翻了二十几个年头来算这些,我肯定是受刺激了。
没错。我的儿子黄安杰同学让我受刺激了。
从去年开始,黄同学开始为GT拍些童装广告,每次的实际工作时间小于十分钟,每次的工作
报酬,不计货币兑换,是老妈当年的六十五倍。然而小家伙长到近六岁,教了那么多遍,几种
硬币且分不清,更不必提金钱的概念了。
我问他:宝贝现在有些钱了,想买什么呢?
(如果说没有期盼他首先要给妈米买个礼物,那我便白给他换了三年的尿片。)
他回问:那些钱可以买几个大变形金刚?
我算了算告诉他:大约十几个吧。
小家伙失望了:才十几个。
我好奇了:那要多少个才好呢?
他飞快地说:infin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