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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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点:
1967年一月下旬,为了防止“一月风暴”引起的全国大乱影响到
军队,林彪和几位老帅制定了“军委八条命令”,得到毛泽东的批准。
同时,几位老帅和副总理在不同的场合对文化大革命的一些作法提出
了指责。从1967年2月中旬开始,各地军方以“军委八条命令”
为依据,对造反派冲击军队的过激行为进行反击,将大量的造反派群
众组织打成反革命,有的地方采取了开枪镇压、大规模逮捕等极端手
段。因而形成了“二月逆流”,使文化大革命出现重大的逆转。
毛泽东严厉地批评了几位老帅和副总理对文化大革命的指责。当毛泽
东发现文化大革命变成了“镇压反革命”运动时,他通过中央文革发
动造反派群众组织对“二月逆流”进行反击。不久,林彪也表态支持
文化大革命,并且配合毛泽东和中央文革的需要制定了“军委十条命
令”,在事实上否定了先前的“军八条命令”。此后,文化大革命再
度出现大的反复。
毛泽东在为各地造反派群众组织平反、迫使军队转向支持造反派的同
时,也考虑到稳定军队。鉴于林彪支持文化大革命的表态,毛泽东决
定以林彪及其老部下为依靠来实现稳定军队的目的。
一、“二月逆流”前的文革局势
二、“二月逆流”在中央和地方的表现
三、反击“二月逆流”
四、反击“二月逆流”的后果和影响
五、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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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逆流”在中共官方的话语中也称为 “二月抗争”[1],[2]。
在中共《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是这样定义的:
“一九六七年二月前后,谭震林、陈毅、叶剑英、李富春、李先念、
徐向前、聂荣臻等政治局和军委的领导同志,在不同的会议上对‘文
化大革命’的错误作法提出了强烈的批评,但被诬为‘二月逆流’而
受到压制和打击。”[3]
现在人们说起“二月逆流”,直接想到的就是“大闹京西宾馆”、
“大闹怀仁堂”,但实际上并不仅止于此。事实上,由于“大闹”的
几位老帅和副总理在当时还有一定的权力,还有一定的影响,尤其是
在军队有实权和影响,更由于“二月逆流”之前、“二月逆流”期间
军队的一些作法一度得到毛泽东的认可,林彪的支持,所以,“二月
逆流”的在全国各地的影响比仅仅是“大闹”要广泛的多,波及到全
国许多省,在很多地方“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变成了‘镇压反
革命运动’”。[4]
接下来的“反击二月逆流”同样也不仅仅是毛泽东对“大闹”的斥责,
也包括中央和地方的各个方面的一系列的活动。
“二月逆流”和“反击二月逆流”是文化大革命中两个猛烈的急转弯。
造成这种反复的决定因素当然是毛泽东本人。在这段时间里,林彪的
所作所为也是颇为复杂的,决不是像中共官方所描述的那样,是“林
彪、江青一伙掀起的‘反击二月逆流’的浪潮”。[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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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月逆流”前的文革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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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大革命进行到1967年1月中旬,各级党政机关基本上全部瘫
痪。在上海“一月风暴”的带动下,夺权浪潮席卷全国,逐渐波及到
军队。根据毛泽东“应派军队支持左派广大群众”的指示,军队开始
介入各地的文化大革命。
军队要不要搞文化大革命,毛泽东对这一点地的态度是肯定的,他在
《五一六通知》中指出“必须同时批判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
文化领域的各界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清洗这些人,有些则要调动
他们的职务。”,“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
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 ... ”[6]
以后毛泽东本人不断地重复自己的这个观点。
1967年1月30日,毛泽东在一个批语中写道:“党、政、军、
民、学、工厂、农村、商业内部,都混入了少数反革命分子、右派分
子、 变质分子。此次运动中这些人大部都自己跳了出来,是大好事。
应由革命群众认真查明,彻底批倒,然后分别轻重,酌情处理。”
[7]
那么军队中那些人是“走资派”呢?1967年2月3日,毛泽东在
接见外宾时说:“我们的军队也不是没有问题的。象贺龙是政治局委
员,罗瑞卿是书记处书记,总参谋长。”[8]
至于军队的文化大革命应该怎样搞,冲击和动乱达到什么程度,毛泽
东的态度则是犹豫的,常常是模棱两可,前后不一。
例如,1966年10月5日,《中共中央批转军委、总政关于军队
院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紧急指示》中指出:“军队院校领导和教
职员中,确实有一小撮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坏家伙,一定要借文化大革
命的东风,把他们揪出来,彻底斗,彻底批。”[9]
这就使文革的动乱波及到军队,先是军队院校成立了各种造反组织,
踢开党委闹革命,把矛头指向本单位的当权派。随后四处串联,使部
队文体单位、机关、医院纷纷动乱起来,冲击上级军事机关,以至于
冲击各军、兵种司令部、国防部、中南海。
另一方面,毛泽东也明白搞文化大革命,需要军队的支持,因此军队
需要一定程度的稳定。所以,也有“不准许冲进解放军机关及所属部
队,也不许到部队串联和散发传单”的指示[10],以及“我认为
十三个军区不要同时搞,要有前有后”,“军队要支持地方革命左派
进行夺权斗争,因此军队和地方文化大革命要叉开”的想法[11]。
基于毛泽东的不确定的态度,副统帅的林彪的办法一是“口头上紧
跟”,二是“行动上推托”。
“口头上紧跟”表现在“一切请示主席,一切遵照主席的指示办事”,
“对主席的指示要坚持执行,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12]
“行动上推托”则是尽量少表态,尽量回避矛盾。对此,张云生在
《毛家湾纪实》中有具体的描述:
当北京航空学院的造反学生到国防科委揪斗赵如璋的时候,国防科委
副主任罗舜初请示林彪该怎么办,林彪的答复是:“不用答复。”
[13][14]
当秘书汇报各省、市委受到造反学生的冲击时,林彪说:“不要再讲
了。”[15]
当军队院校的学生冲击国防部时,叶剑英和刘志坚报告林彪,希望
林彪给出处理的指示,而林彪则对秘书说:“我没什么,就让他们
去处理吧!”[16]
尽管如此,林彪心目中的文化大革命与毛泽东心目中的文化大革命
是不一样的。林彪对于文化大革命的理解,可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是“升一批人的官,罢一批人的官,保一批人的官”[17]。林
彪在以后的行动中处处体现出这一点。
毛泽东要的是“天下大乱”[18],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
的“一场大革命”[19],这就不仅仅是要“升一批人的官,罢一
批人的官,保一批人的官”,而且要将机构整个砸烂。中央文革、
红卫兵(保守的和造反的)[20]、造反派都是毛泽东实现“天
下大乱”的工具。
林彪在这一点上与毛泽东有根本的区别。尽管林彪在口头上紧跟毛泽
东、附和毛泽东,尽管毛泽东砸烂了党和政府的机构,军队的机构在
整个文化大革命当中虽然受到冲击,虽然有过局部的瘫痪,但是始终
没有整个地砸烂。要将机构整个砸烂,这一点是毛泽东和中央文革的
文化大革命宗旨。具体到军队,毛泽东既有“砸烂”的一面,也有
“稳定”的一面;林彪则始终是强调和坚持“稳定”的一面。
后来参与“二月逆流”的几位老帅和副总理是积极支持文化大革命的,
对于整肃刘少奇也是赞成的。从八届十一中全会前后的人事变动可以
看到:不仅仅是刘少奇从第二位降到第八位,林彪上升到第二位,还
有除了陶铸、陈伯达、康生上升到政治局常委以外,李富春也进入常
委;
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都进入了政治局(谭震林、陈毅、李先念已
经是政治局委员);[21]
陈毅、叶剑英、徐向前在1966年1月由中央军委常委升任军委副
主席(聂荣臻已经是军委副主席)。[22]
随着文化大革命的发展,他们对文化大革命的一些具体作法有些意见,
而且用中央的官样文章的话语公开表达出来。[23]
在“稳定军队”这一点上,林彪与几位老帅和副总理的意见是一致的。
所不同的是几位老帅和副总理的倾向表现得比林彪要明显一些,林彪
在言词上要更显得“紧跟主席”。
林彪与几位老帅和副总理的分歧在于“升哪些人的官,罢哪些人的官,
保哪些人的官”。实际上几位老帅之间也是有分歧的。例如下面我们
会看到叶剑英和徐向前在这一点上的对立。
基于中央领导层的这种态度,随着文化大革命在全国的展开,军队在
1967年1月开始受到越来越广泛的冲击。
从法律的角度来看,任何组织、团体、个人,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包
围、冲击国家机关、军事机构都是违法犯罪的行为,都应该受到法律
的制裁。但是,由于毛泽东将政治凌驾于法律之上,认为“对反动派
造反有理”[24],于是任何行为只要带上“革命”、“造反”的标签
就可以横行无忌,就可以冲击一切。
如果说对于1966年8月前后红卫兵的暴行,毛泽东还可以赞赏、
林彪与几位老帅和副总理还可以沉默的话[25],到了1967年
的2月,从中央到地方各级领导被揪斗的人已经不计其数,其中许许
多多的人遭到毒打和虐待,省、部级以上的干部中已有张霖之、赵尔
陆、陶勇被斗致死,阎红彦、卫恒自杀。即使毛泽东还可以沉默,林
彪与几位老帅和副总理已经不能没有愤慨之意了。
如果说对于1966年10月前后,各级党政机关受到的冲击毛泽东
还可以拍手称快、林彪还可以回避矛盾、几位老帅和副总理还只能发
点牢骚的话,到了1967年2月各级军事机关受到冲击,连吴法宪、
李作鹏、邱会作都因造反派的揪斗而“东躲西藏”,而且各地军队的
负责人如许世友、韩先楚已经气愤已极的时候,他们谁也无法袖手旁
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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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月逆流”在中央和地方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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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逆流”在中央的表现有:
1967年1月19日和20日的“大闹京西宾馆” ;
1月28日,“军委八条命令”的颁布;
2月11日和2月16日的“大闹怀仁堂”。
为了表现“老一辈革命家同林彪、江青一伙的斗争”[26],中共
官方对这些事件进行了黑白两极化的曲解,尤其歪曲了林彪在其间
的作用。而对于几位老帅和副总理以及周恩来的一些言行则作了掩
饰,因为这些言行在官方后来的观点中是“缺点错误”或者“违心的
话”。
“二月逆流”在全国各地则表现为军方对造反派的整肃和镇压。如果
说中共官方对“二月逆流”在中央的表现作了曲解的话,那么中共官
方对“二月逆流”在全国各地的表现则是加以掩盖,因为这里有许多
复杂的矛盾、血腥的场面,即使完全按照中共官方的说法来看,也很
难分清“敌我双方”和“谁对谁错”。
1967年1月19日和20日的“大闹京西宾馆”,其焦点是关于
揪斗总政治部主任萧华,其实质是文革在军队中造成的动乱应当达到
什么程度。
毛泽东本人对于“文革在军队中造成的动乱应当达到什么程度”是不
十分确定的,对于是否要打倒萧华也是犹豫的,这种犹豫一直持续到
1967年的夏季才见分晓。
中央文革一方,出于自身的机构的利益,希望把文革的烈火烧到军队,
把动乱的程度加大,所以支持揪斗萧华。而出席会议的军队的领导,
则有不同的打算:军方作为一个整体,出于自身的机构的利益,希望
军队稳定。在机构稳定的前提下,要“升一批人的官,罢一批人的官,
保一批人的官”。那么,升哪一批人的官,罢哪一批人的官,保哪一
批人的官,不同的山头又有不同的想法。在“大闹京西宾馆”的具体
场合,叶剑英希望保萧华,而当时担任全军文革小组组长的徐向前是
站在中央文革一边,赞成揪斗萧华的。北京军区司令员杨勇以及其他
一些人,由于过去的一些个人因素,也是这个态度。
因此,在“大闹京西宾馆”的过程中,既有军方整体与中央文革的对
抗,也有从徐向前和叶剑英的对抗体现出来的军队各山头之间的矛盾。
中共官方的说法是在与中央文革的对抗中“徐帅一掌拍在茶几上,把
茶杯盖震落在地。叶剑英怒不可遏,用拳头连连捶击着桌子”。
[27]
实际情况是徐、叶两人在是否要揪斗萧华的问题上拍茶几、捶桌子,
相互对抗。
《叶剑英传》中隐讳地写到了这一点:“过了一会儿,萧华来了,徐
向前问他,昨晚到哪里去了。萧华躲躲闪闪。徐向前生气地对萧华说:
‘你是胆小鬼!你怕什么?他们能把你吃掉吗?’他盛怒之下,拍了
桌子,把茶杯盖子和碟子都摔了。”
叶剑英“也大声地说:‘他昨天半夜里跑到我那里去了,是我把他收
留下来的,如果有窝藏之罪,我来担当!’说话间接捺不住满腔怒火,
猛拍桌子,伤及右掌。散会回家以后,端茶杯觉得右手无力,秘书陪
他到军事科学院门诊部拍了片子,才发现右手掌骨远端骨折。”
[28]
《徐向前传》的描述是:“肖华到会后,讲了头天晚上被抄家的经过。
徐向前气得拍了桌子,茶杯盖子摔到地上。叶剑英气愤他说:肖华是
我保护起来的,如果有罪,我来承担!说着,也拍了桌子,伤着了手
骨。接着‘大闹京西宾馆’一说就传扬开了。”[29]
当时在场的吴法宪后来证实:“作为全军文革小组组长的徐向前出于
责任,和陈伯达一起批评总政治部主任萧华,于是引起两位元帅之间
的对抗。”[30]“与会的军中高级将领见两位老帅对拍桌子,谁
也不敢说话,有的见势不好干脆溜走了,一时会场大乱。”[31]
对此,王年一含蓄地说道:“军队高级将领的抗争极为复杂”。
[32]
林彪的本意是保萧华,认为“萧华是总政治部主任,不能轻易点名打
倒;这样大的事必须请示主席”。但是由于毛泽东的态度不断反复,
所以代表林彪出面的叶群的态度也不断反复,直到 1 月20日深夜毛
泽东表态保萧华。[33]
此后,林彪和江青大吵一场[34],甚至说“叫他们也来打倒我好
了”[35]。
1月22日,毛泽东接见了军方高级将领,“一方面要求军队要站在
革命派一边,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另一方面又耐着性子听取了军
方将帅们诉说挨整被斗的情形,表态说要抓紧战备,要稳定,要团结,
不要分裂。”[36]参加过接见的陈再道后来说他当时得到的印象
是:毛主席“对造反派冲击军事机关是反感的,认为这里面‘一定有
坏人’。”“我当时的理解,主席的意思是要我们以退为进,做到有
理、有利、有节,退避三舍、四舍还不行,就要硬一点,就要执行军
委八条命令,追究冲击军事机关的坏人。”[37]
在这种情况下,中央军委在1967年1月28日颁布了“军委八条
命令”[38]。照中共官方的说法是:“经过老帅们的努力,
终于起草了军委八条命令,分送给毛泽东和林彪,毛泽东把叶剑英、
陈毅、徐向前、聂荣臻四位老帅清去,一起对八条命令作了仔细研究。
他认为八条很好,并提出不准搞‘喷气式’,不准戴高帽子的规定。
林彪也表示同意。”[39]
王年一的说法是:“徐向前当时是全军文革下组组长,提出要制定这
个文件”[40]。然后引用了徐向前在他的自传《历史的回顾》里
的描述。徐向前的原话如下:
“我们心急如焚,几次打电话找林彪,他都不见。我实在憋不住了,
干脆去‘闯宫’。一月二十四日晚饭后,坐车直趋林彪住地毛家湾。
林彪的秘书见我突然到来,不便阻挡,领我去会客室,林彪、陈伯达
正在交谈。我开门见山,向林彪讲了目前军队的混乱状况,说:军队
要稳定,这样乱下去不行,要搞几条规定,如不能成立战斗织织、不
能随意揪斗领导干部、不准夺权等。林彪连连点头,说:是的,军队
不能乱,我同意军委发一个文件。当即由他口述,秘书记录,整理了
七条。接着,他说请叶、聂来研究一下。陈伯达便起身告辞。叶聂来
后,都赞成七条。确定由叶、聂和我去钓鱼台,征求中央文革的意见。
我还特意打电话给陈毅同志,请他到钓鱼台开会,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量嘛。
我们到钓鱼台,中央文革的人都在,陈伯达也在。他们把周总理也请
来了。我讲了产生这个文件的因由,让人念了文件内容,经反复讨论
获得通过。”
“‘七条’送到毛主席那里审批,毛主席提议交住京西宾馆的各大军
区负责同志讨论一下,征求意见。大家讨论中,鉴于昆明军区曾反映
过有的高干子女参与抄民主人士的家,影响不好,建议增加一条严格
管教子女的内容。我们采纳,‘七条’遂变成了‘八条’。一月二十
八日下午五时,林彪和我一起去中南海将‘八条’送毛主席审批。毛
主席完全同意,当场批示:‘所定八条,很好,照发。’林彪拿到批
示后,对毛主席说:‘主席,你批了这个文件,真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啊!’据我观察,林彪当时有自己的算盘。他是国防部长,主持军委
工作,军权在握,军队大乱特乱,向毛主席交不了帐,对他不利嘛!”
[41]
张云生的说法与此有很大的不同:林彪“于1月20日晚紧急约见叶
帅、徐帅、聂帅和杨代总长,商量对策。根据大家的讨论,林彪归纳
了九条,经他口授,林办秘书记录并整理出来,交给当夜召开的中央
军委、中央文革联席会议讨论,准备以军委命令的形式公开发布。”
...“第二天早晨,叶帅打电话给林办。叶帅说:‘我们昨晚在钓
鱼台讨论军委命令的稿子,争论非常激烈。我们拿去的九条,通过了
七条。’...”
“中午,钓鱼台发来一份铅印的军委命令草稿清样。这就是昨天钓鱼
台会议讨论通过的那七条。林彪听说后,立即约见主席。主席当面表
示同意这七条,并提议再加一条,加强对干部子女的教育。这就是后
来传遍全国全军的那个军委‘八条命令’。”[42]
《徐向前传》的说法与徐本人的说法大致相同,但是也指出草案最初
时“九条”而不是“七条”,在钓鱼台“经讨论改为七条”。“后来,
林彪把七条报到毛泽东主席那里,主席批示:‘所定七条很好,照
发。’又批示:‘再加上一条关于管教干部子女问题’。根据毛主席
的指示,将修改后的八条交住在京西宾馆开会的各大军区领导人讨论。
1月28日,徐向前陪同林彪到毛主席住处,毛主席同意照发。林彪
很高兴,对毛主席说:‘你批了八条,真是万岁,万岁,万万岁!’”
[43]
《聂荣臻传》的说法:“作为军委文革小组组长的徐向前,这时实在
坐不住了。1月24日晚,他和聂荣臻、叶剑英先后来到毛家湾林彪
住地,向林彪陈述了军队不能再这样乱下去的理由,要求规定出一些
条条,以稳住军队。当晚,经反复研究,拟定了一个军委命令初稿,
林彪同意后,叫徐向前、叶剑英、聂荣臻三人拿着这个命令初稿去征
求中央文革的意见。中央文革的讨论会一直开到夜里3点多钟,周恩
来也参加了讨论。江青等人知道这已经经过林彪的同意,没有多说什
么。第二天,就将命令初稿送请毛泽东审定。1月28日下午,毛泽
东特地把林彪、陈毅、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等儿位老帅请到中南
海,详细地进行了研究,并在命令初稿的基础上又加上了‘要严格管
教好高干子弟,不得任意抄家’的内容。接着,毛泽东亲自批发了这
个文件。”[44]
《叶剑英传》的说法是:“叶剑英主持军委碰头会议,同其他几位军
委领导同志反复商量,一致认为无论如何要稳住军队。叶剑英说:
‘我们军队要搞个法,搞个命令,搞个章程,不能把军队搞乱了。’
聂荣臻说:‘不能再乱下去了,军队要有个限制才行。’1月24日
晚,徐向前、叶剑英和聂荣臻先后到毛家湾林彪住地,向林彪提出军
队要有个限制,要尽快搞个条令和规定。林彪同意,拟定了一个军委
命令初稿,送中央文革讨论,又报请毛泽东批示。毛泽东亲自找几位
元帅进行研究,最后审定批示‘很好,照发’。”[45]
对比以上几种说法:张云生认为“军委八条命令”在林彪的积极倡导
下形成的;徐向前本人、《徐向前传》、《聂荣臻传》、《叶剑英传》
都说是林彪在徐、聂、叶的要求下拟定的,其中关于每个人的作用,
说法各有不同。虽然说法各有不同,但都认为是林彪拟定在先,毛泽
东批准在后,而不是中共官方说的几位老帅拟订、毛参与研究批准后,
“林彪也表示同意”。而且从徐向前叙述的“万岁万岁万万岁”来看,
林彪内心是非常希望有这么一个命令的。
2月11日和2月16日的“大闹怀仁堂”的直接诱因是:毛泽东在
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就陶铸被打倒一事批评了江青和陈伯达。
会后李富春将消息传播出去,再加上林彪与江青大吵,几位老帅和副
总理受到了鼓舞,也觉得该出出气了。正如毛泽东后来所说的:“大
闹怀仁堂,是借我批评文革小组的东风。”[46]
王年一、高文谦、纪希晨等人的书中均有关于这两次会议的部分内容。
其中陈毅的话颇有意味。据王力说:在周恩来和康生对会议记录作最
后整理时,陈毅认为记录歪曲了他的一些话,要求删去,被周恩来拒
绝。[47]
“二月逆流”在全国各地体现为军方对造反派的全面回击,在很多地
方表现为“二月镇反”。中共官方对此完全不提,似乎文革中根本没
发生过这回事。王年一的书中略说了“二月镇反”几个例子[48],
但没有指明“二月镇反”是“二月逆流”在各地的表现。事实上“二月
镇反”是文革中有极大影响的事件。
各地军方负责人在面对文革初期的混乱局势都感到非常的困惑,当军
队受到越来越严重的冲击时,他们的困惑已经变成了不满和愤怒。
“军委八条命令”使压抑已久的军方拿到了反击造反派的尚方宝剑,
纷纷对包围、冲击军队的造反派进行回击和镇压。除了“八条命令”
之外,中央军委常常还有针对但地具体问题的电报、命令或通知,支
持当地军方的打击造反派的行动[49]。
各地军方根据《军委八条命令》和针对各地的具体命令,对造反派进
行了不同程度的“镇压”,很多地方都抓了人。广东、福建、安徽、
河南、湖南都抓捕了造反派骨干,取缔了一些造反派组织。其中抓人
较多的有湖北、四川:武汉抓了两、三千人[50],四川抓了近十
万,仅成都就抓了两万[51]。对抗最为激烈的是青海,发生了
“二二三流血惨案”[52]。
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看到毛泽东对各地镇压情况的具体态度,但是
据推测毛应该是默认的。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军队如此大规模的行动
没有毛的认可是不可能的;同时,官方的舆论工具也对军队的行动表
示了支持:
2月18日,《解放军报》发表社论《彻底粉碎反革命逆流》“对那
一小撮反动的首恶分子,要坚决镇压,绝不留情。”
2月24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人民解放军是无产阶级专政的
柱石》“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军委制定的方针政策,就是无产阶
级的最高纪律。”“必须严格地、坚定不移地遵守这个最高纪律。”
又例如,中央文革对于镇压湖南的造反组织“湘江风雷”是表态支持
的[53]。
所有这些,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毛泽东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由于毛泽东没有明确的表态,紧跟毛泽东的林彪也不明确表态。
对此,张云生写道:“主席最初对(赵永夫处理)青海事件是持肯定
态度的。因为主席已有过内部指示:对那些肆意以武力反对和冲击解
放军的右派群众组织,当一再的说服工作和忍让态度不能奏效之后,
可以进行镇压。”[54]
“‘二二三’当天,赵永夫通过电话向中央军委副主席兼秘书长叶剑
英元帅报告,说占据报社的人开枪寻衅,军队反击,胜利地平定了
‘反革命暴乱’。叶称赞说:‘你们打得对,打得好。’但不知为什
么消息到了西宁大街上,‘叶副主席’变成了‘林副主席’。秘书向
林彪报告说,西宁传说‘林副主席来电:你们打得对,打得好。’林
彪听了一笑了之,不加评论,不置可否。”[55]
军方对造反派的打击也是很极端的,造成不少的冤案。军方照样只有
政治观点,没有法律概念。有时为了夸大造反派的违法行为,甚至采
用栽赃陷害的手法。[56][57]
到了1967年的3月,各地的形势显得稍微平静一些了。这时已经
有上海、黑龙江、山西、山东、贵州五个省、市成立了革命委员会
[58]。在一些激进的造反派被镇压的省份,军方也在考虑解放一
些领导干部,依靠保守派或温和的造反派来建立革命委员会。如果照
当时这种局势发展下去,文化大革命可以按毛泽东的预想,在“二、
三、四月看出眉目来”[59]
如果按1967年3月的状态结束文化大革命的话,其结果与后来在
1968年9月全国各省、市、自治区成立革命委员会的实际上的结
果所差无几:
军方在革命委员会中起主导作用,配上一些文革前的领导干部,群众
组织会在革命委员会中有一些代表,但没有本质意义上的作用。
略有不同的是:当时军方选择的群众组织代表是来自保守组织或温和
的造反派组织;而后来实际上成立革命委员会的时候,群众组织代表
来自温和的或激进的造反派组织,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群众
组织代表在革命委员会中起的作用实在是很有限。而且,不论是来自
温和的还是激进的造反派组织,大都在接下来的“清理阶级队伍”、
“一打三反”、“清查五一六”等等运动中被清洗了出去,有的还又
重新进了监狱。
然而毛泽东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认为这样的文革结局是“反革命
复辟”,他要反击这股“从上至下各级都有”的反革命复辟逆流。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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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反击“二月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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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大闹怀仁堂”是 2 月16日下午,当晚张春桥、王力、姚文
元整理了会议记录,几小时后,毛泽东召见了他们,听取了汇报。
2月19日临晨,毛泽东召集部分政治局委员开会。会前曾“通知林
彪去参加。林彪以‘身体不好’为由请假,派了叶群作为他的代表。”
[61]
毛泽东在会上发了“无产阶级的震怒”[62],对谭震林等人严厉指
责,说“你们就是要搞宫廷政变,你们就是要刘、邓上台,中央文革
小组执行十一中全会的决议,百分之九十七八是正确的,谁反对中央
文革,我就反对谁,十一中全会决议你们都举手通过了。为什么执行
起来有抵触呢?要否定文化大革命,办不到!大闹怀仁堂,就是要搞
资本主义复辟。要对文化大革命发难。”[63]
其中有一句话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十一中全会决议你们都举手通
过了。为什么执行起来有抵触呢?”
毛泽东意味深长地说:“叶群同志你告诉林彪,他的地位也不稳当啊,
有人要夺他的权哩,让他做好准备,这次文化大革命失败了,我和他
就撤出北京,再上井冈山打游击。”[64]
毛泽东此话的用意完全在于离间林彪与其他几位老帅和副总理,将林
彪拉到自己一边。所谓“他的地位也不稳当”、“有人要夺他的权”,
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
为了拉拢林彪,毛泽东在这次会议之前曾“特意把叶群找来单独谈话,
作了工作”,“并特许叶群今后参加中央文革碰头会”,而后“又专
门指派江青代表他去做林彪的工作”。[65]
毛泽东向林彪发出的这些信息,在一个月之后得到了林彪的回应。但
在当时,林彪的反应仍然任然是被动的。例如:
在第二次大闹怀仁堂之后,谭震林给毛和林彪写了内容大致相同的信
表示对文化大革命的不满[66],而林彪也就只在上面批写了“谭
震林最近的思想竟糊涂堕落到如此地步。完全出乎意料之外。”[67]
在当时的条件下,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指责,并没有上纲上线。
又例如:2月20日,当江青和王力向林彪汇报16日“大闹怀仁堂”
的情况时,林彪也就“只讲了两句话:‘徐向前不能代表解放军。陈
伯达只是一个书生。’”[68]
毛泽东在对几位元帅和副总理的“大闹”进行反击的同时,也开始注
意到全国各地出现的军方镇压造反派的现象,认为“从上至下各级都
有这种反革命复辟的现象,值得注意。”[69]
与此同时,中央文革也积极行动起来,发动造反派起来策应。
首先是在北京,3月14日,首都红代会举行十万余人的示威游行,
主题是“痛击自上而下的资本主义复辟逆流”,示威中的口号有:
“坚决打退从上到下的资本主义复辟逆流”、“把反攻倒算的谭震林
揪出来斗倒斗臭”、“誓死保卫中央文革”、“谁反对毛主席就打倒
谁”、 “打倒谭震林”。[70][71]
反击浪潮随后逐渐传到全国各地,各地造反派纷纷喊出口号,要揪出
当地的“谭震林式的代表人物”,例如:武汉要救出“武老谭”陈再
道[72],广州要“抓广谭实际上就是抓黄永胜、刘兴元”[73]。
当林彪明确地知道了毛泽东反击“二月逆流”决心以后,开始响应。
1967年3月20日,林彪在军以上干部会议上发表了长篇讲话。
[74]。林彪在这次讲话中没有直接提到“复辟逆流”,也没有直
接对几位副总理和老帅提出指责。林彪以他独特的方式为文化大革
命作了辩护,讲出了“损失是最小、最小、最小,成绩是最大、最
大、最大”的名言。
这篇讲话应该是代表林彪本人的看法的,根据秘书长云生的回忆:尽
管秘书和叶群、林立果一起为林彪的这次讲话准备了稿子,但是,
“林彪大都没有照用。他有他自己的一套。”[75]本文认为:林
彪“三二〇讲话”是支持毛泽东反击“二月逆流”的表态。
毛泽东对林彪的“三二〇讲话讲话”非常满意。4月7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发出通知说:“我们伟大领袖毛主
席指示,林彪同志一九六七年三月二十日讲话录音,应向中国人民解
放军人员和全国红卫兵播放。
林彪同志的讲话,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
报告,对指导当前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指导人民解放军正确
地介入地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推动无产阶级革命派在两条路线的
斗争中进一步取得胜利,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76]
4月24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又将这份讲话的整理稿正式印发全国。
3月25日,在处理青海问题的会议上,林彪明确表态认为“青海问
题是一个大案件,是实行法西斯的大镇压”、“是一个反革命政变”、
“是带枪的刘邓路线”。
在解释前一段时间的不同态度时,林彪说:“前几天我们没有调查清
楚,只听了赵永夫的谎言。原来他们把问题完全弄颠倒了。”
“赵造谣说:我给他们打电话,总理也打了电话,(总理插话:根
本没有那样的事)。他说打电话‘打得好’,都是捏造。”
与此同时,林明确地表明了自己对军队的看法:“我们的部队大多数
是好的,但确有坏人,不但青海有,总政、总参、总后,各军也
有,...”,“三个总部、空军、海军确有坏人。如果不是文化大
革命,空军就会被坏人夺了权。他们不是把地位、人选都安排好了吗?
海军主持工作的几个人也会被夺权。他们利用文化大革命向我们猛烈
进攻。总后也是这样,黄克诚,洪学智和他们的爪牙,就抓了邱会作
同志的小辫子,邱会作同志小偷小摸的事有,应该烧,但邱会作是个
好同志。总政也有,总参也有,都是坏份子。”“这场文化革命的斗
争,是阶级斗争,不是宗派斗争。空军的成均就是要夺权的,这是贺
龙搞的,这些坏家伙,你不斗倒他,他就斗倒你,不是什么宗派斗争。
你想躲也是不行的,想防御也是不行的,只有进攻,这是不以人们意
志为转移的。我们一定要认真地进行文化大革命,把无产阶级文化大
革命进行到底。”[77]
这是林彪就“升哪些人的官,罢哪些人的官,保哪些人的官”向毛泽
东发出的信息反馈。林的信息以后得到了毛的正面回应。
从三月下旬开始,文化大革命又出现了明显的逆转:
1967年3月24日,中央发出了《关于青海问题的决定》,其中
专门提到了“毛主席和林彪同志三月十一日对青海问题进行调查的批
示”,决定为造反派“八·一八”平反,将“赵永夫隔离收审”[78]。
3月27日,中央发出《关于安徽问题的决定》,4月1日又转发该
决定的附件,其中规定规定:“不得随意宣布群众组织是反革命组
织”、“不得把群众打成‘反革命’,不准乱捕人。仅仅因为冲军区
和对军区提意见,或对本地区、本单位的夺权有不同意见,而被打成
‘反革命‘的,应一律平反,被捕的,应一律释放,通缉令,应一律
取消。”[79][80]
4月2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正确地对待革命小将》[81]。
4 月 6 日,中央军委发出的《十条命令》中规定“对群众组织,无论
革命的、或者被反动分子所控制的,或者情况不清楚的,都不准开枪,
只能进行政治工作。”“不准随意捕人,更不准大批捕人。”“不准
任意把群众组织宣布为反动组织,加以取缔。更不准把革命组织宣布
为反革命组织。”“对于过去冲击过军事机关的群众,无论左、中、
右,概不追究。”[82]这样就在实际上否定了1月28日的《八
条命令》。
“军委十条命令”是林彪主动制定的。张云生在《毛家湾纪实》中说
是林彪当着黄永胜的面口述的,“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黄永胜也偶尔
插上一句半句,我做了记录”,最后,林彪“向我布置:‘把他整理
一下誊清后给叶群,让她送文革去讨论一下。”“这正中了钓鱼台那
些人的心意,因此中央文革很快就通过了。”[83]
面对中央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各地军方开始显得不知所措,
随后在执行中央决定的时候都有不同程度的抵触情绪,但是大都还是
执行命令,释放了抓捕入狱的造反派。在面对毛泽东和中央文革要求
他们承认“犯了方向路线错误”、并且要转向支持造反派的问题上,
行动各有不同,中央对他们的处理也各有不同。例如:
福州军区、广州军区和湖南省军区、济南军区和山东省军区都做了检
讨,中央对他们的检讨都持肯定的态度。[84]
对另外有些军区则进行了改组,如内蒙古军区[85]和成都军区
[86]。
也有的军区一直对中央的指示怀有抵触情绪,其中抵触情绪最大的当
然是武汉军区。直到5月中旬,武汉军区虽然释放了大部分被捕的造
反派骨干,但仍没有释放一些主要负责人。同时拒绝认错检讨,并且
仍然坚定地支持保守派。后来为了解决武汉问题,毛泽东亲自南下,
终于酿成震惊中外的“七二〇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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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反击“二月逆流”的后果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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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毛泽东“无产阶级的震怒”之下,几位老帅和副总理“一个个面面
相觑,没人敢吭声”。[87]
“毛泽东责令:陈毅、谭震林、徐向前‘请假检讨’,并分别同他们
几个谈话。”“2月9日,周恩来、李富春同陈毅谈话,传达毛泽东
的批评。由李富春、李先念、谢富治同谭震林谈话;由叶剑英、李先
念、谢富治同徐向前谈话。”[88]
此后,“根据毛的决定,中央政治局从2月25日到3月18日,在
怀仁堂连续召开了七次政治局生活会,批斗谭震林、陈毅、徐向前等
人。”[89]被批判斗争的甚至还包括这些人的家属。
毛泽东和中央文革反击“二月逆流”直接后果是几位老帅和副总理
“靠边站”,“中央文革碰头会”取代了周恩来主持的“政治局、国
务院碰头会”来决定党和国家的大事。为此江青曾取笑说:“你周恩
来也得来开我们这个碰头会,因为你那个碰头会已经不起作用了。”
[90]周恩来也只好说:“以后你们做决定,我给你们办事。”
[91]
由于几位老帅和副总理只是反对文化大革命中的某些作法,并不是反
对文化大革命,所以毛经过考虑,认为还是需要这些人:一来刘少奇
的案子还没最后搞定,二来这些人在各地军方中还有相当的影响,所
以,毛泽东接下来又对这些人做了一点安抚:请他们到自己家里开
“团结会”,说几句安慰的话,让他们于1967年的“五一节”在
天安门亮相。
既然毛泽东要做好人,林彪也就没有必要作恶人。在得到毛的同意之
后,林彪派黄永胜和吴法宪到几位老帅和副总理家去告知他们:毛已
同意“解放”他们了。但是,谭震林仍然没有得到“解放”。[92]
除谭震林以外,其他六位在1969年的中共“九大”都进入了新的
中央委员会。
毛的这些做法与他对各地军方负责人的做法是一致的:
尽管各地军方对造反派的镇压要比文革初期的工作组厉害得多得多,
打击面也广的多,但是毛对他们的态度却是比对工作组缓和的多,只
是说:“许多外地学生冲入中南海,一些军事院校冲进国防部,中央
和军委并没有斥责他们,更没有叫他们认罪、悔过或者写检讨,讲清
问题,劝他们回去就行了。而各地把冲军事机关一事,却看得太严重
了。”[93]
又例如对成都军区,毛泽东说:“犯错误是难免的,只要认真改了,
就好了。四川捉人太多,把大量群众组织宣布为反动组织,这些是错
了,但他们改正也快,...现在另一种思潮又起来了,即有些人说,
他们那里军队做的事都错了,弄得有些军队支左、军管、军训人员下
不得台,灰溜溜的。遇到这种情况,要沉得住气,实事求是地公开向
群众承认错误,并立即改正。另外,向军队和群众双方都进行正面教
育,使他们走上正轨。我看现在这股风,不会有二月那样严重,因为
军队和群众都有了经验。伟大的人民解放军一定会得到广大群众拥护
的。”[94]
毛泽东在纠正各地军方对造反派的镇压,为造反派平反的同时,一面
要求军队转向支持造反派,一面要求造反派不要和军队对立,要求各
造反派群众组织团结起来实现“大联合”“三结合”。
尽管4月6日颁发的“军委十条命令”在事实上否定了先前的“军委
八条命令”,毛泽东还是希望“过去的八条,现在的十条结合起来是
对的。”[95]并且要求造反派:“我们要遵守‘八条’,解放军得
遵守‘十条’”。[96]
在这段时间里,毛泽东不得不考虑稳定军队的具体办法,首先要考虑
的就是通过那些人来稳定军队。王年一曾就此指出:
毛泽东在1967年4月间定下了一个秘而不宣的决策:“借重林彪
及其老部下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等人,稳定北京军内的局势。意
图是:通过稳定北京军内的局势,达到稳定全军的局势的目的;通过
稳定全军的局势,达到稳定全国的局势的目的。...大概以
1967年5月13日为起点,实行了这个决策。”[97]
这个决策体现在对“五一三事件”的处理。“五一三事件”的经过情
形,王年一、纪希晨、严家其[98]都有叙述,张云生的《毛家湾
纪实》中专门有一章介绍[99]。王年一的文章《“五一三”事件
— 一场大有来头的小型武斗》[100]的分析尤为精辟。
在处理“五一三事件”的过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林彪坚决地支
持了保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的保守派,即“三军无产阶级革命派”,
而中央文革却一反常态,没有继续支持他们以前一贯支持的反对吴、
李、邱等人的造反派,即“三军冲派”。
如果没有毛泽东的决策,一向“被动”的林彪不可能这么坚决地支持
某一派群众组织,一向支持造反派的中央文革也不可能这么迅速地转
向的。
本文要专门指出的是:毛泽东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决策、之所以决定
“借重林彪及其老部下”来稳定军队,是和林彪积极支持反击“二月
逆流”的态度分不开的。
林彪在支持反击“二月逆流”的时候给毛泽东发出过信息,对于升哪
些人的官、罢哪些人的官、保哪些人的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五一三事件”前后,毛泽东对于林彪的信息给与了回应。回应的结
果是:在空军,保了吴法宪的官;在海军,升了李作鹏的官;在总后,
保了邱会作的官。[101]
不仅仅是如此,在各大军区的人事变动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哪些人升
官:
1967年3月,广州军区副司令员梁兴初升任成都军区司令员;
1967年5月,西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调任成都军区政委;
1967年7月,沈阳军区副司令员曾思玉升任武汉军区司令员;
1967年7月,武汉空军副司令员升任武汉军区政委(连升三级)。
[102]
毛泽东的这种有利于林彪的回应,是林彪坚决支持反击“二月逆流”
的结果。
所以林彪后来说:“坏人斗好人,好人挨了整,邱会作同志被总后当
权派中的一小撮坏人搞了一个多月,几乎被整死。海军的李作鹏、王
宏坤、张秀川也是被整。吴法宪也是这样。过去你们吃了苦头,现在
尝到甜头。”[103]
我们也可以从这里看出,毛泽东依靠林彪等人来稳定军队的重要性。
如果当时不是依靠吴、李、邱等人,以及“三军无革派”的话,军队
各军、兵种、各总部仍将是一片混乱,到“七二〇事件”爆发时局面
将变得无法收拾。
以后毛泽东和林彪的一段对话,颇有意思:
毛泽东对林彪说:“现在有一种说法,要抵制错误的领导。这在群众
中是可以的,但在军队中不能这样。如果各人都按个人的意见办,军
队怎么能打仗?军队各人都按个人的意见办,这样军队就不象个样子
了。还是你说的:‘理解的要执行,暂时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林彪回答说:“这两句话是很普通的两句话。还是主席说得好,‘在
自己的意见被否决之后,不得在行动上有任何反对的表示。’要说对
的就执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对,行动起来各行其是,不就乱了套了
吗?”[104]
但是,反击“二月逆流”以后的文化大革命形势并没有按照毛的主观
愿望发展,还真是“乱了套了”。
毛的初衷是:军队支持造反派,造反派团结起来,解放一批干部,实
现“大联合”、“三结合”,成立革命委员会,达到天下大治。然而,
局势的发展却是:
群众组织并没有团结起来,反而更加对抗,在“二月逆流”中受到镇
压造反派组织与协助过镇压的保守派组织势不两立,例如在武汉;有
些地方保守派组织已经瓦解,但是造反派组织又分裂成对立的两大派,
仍然势不两立,例如在成都。
军队也卷入了群众组织的纷争,支持某一派,甚至不同的军队系统支
持不同的群众组织。在解放干部的问题上,也是如此,不同的群众组
织要解放不同的干部,有些干部支持这一派,另外一些干部则支持那
一派。
于是不同的军队系统之间的矛盾、不同派系的干部之间的矛盾、与群
众组织之间的矛盾交织在一起,使局面更为复杂。
军队和造反派的矛盾、造反派和保守派的矛盾、造反派中间不同组织
的矛盾、不同的军队系统支持不同的群众组织、不同的群众组织要解
放不同的干部,所有这些都被冠以“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甚
至“国共两党的斗争”,使对抗越来越激烈,一直发展到1967年
七、八月的全国性大武斗,真如林彪所说“‘文化大革命’,变成武
化大革命喽!”[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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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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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本文简述了文革中的“二月逆流”、以及林彪在这段时间的言行,
综上所述,本文得出以下结论:
“二月逆流”既表现为“政治局和军委的领导同志,在不同的会议上
对‘文化大革命’的错误作法提出了强烈的批评”,也体现为各地军
方对造反派实行的镇压。
“二月逆流”的产生,在最初阶段时得到了毛泽东的默许、林彪的支
持。作为各地军方镇压造反派的依据的“军委八条命令”,是在林彪
的主导下、几位老帅的参与和促成下拟定的,得到了毛泽东的肯定。
当毛泽东认为“二月逆流”的结果将导致否定文化大革命时,他又对
“二月逆流”进行了反击,并且拉拢林彪加入反击。林彪“被动”了
一段时间之后表态支持文化大革命,具体表现有“三二〇讲话”、三
月二十五日针对青海问题的讲话、制定“军委十条命令”。
鉴于林彪对文化大革命的支持,毛泽东决定以林彪及其老部下为依靠
力量来稳定军队。“五一三事件”的处理结果体现了毛泽东这一决策。
原载《百年林彪》纽约:明镜出版社,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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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
[1]金春明《中华人民共和国简史》(第二版)
北京 中共党史出版社 2004年,第152页
[2]席宣、金春明《“文化大革命”简史》(第三版)
北京 中共党史出版社 2006年,第130页
[3]《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
中国共产党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体会议一致通过
1981年6月27日
[4]《中共中央关于处理四川问题的决定》
中发[67]147号文件 1967年5月7日
[5]同[2],第145页
[6]《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知》
中发[66]267号文件 1966年5月16日
[7]毛泽东《对谭震林关于国务院农口几个单位情况报告的批语》
1967年1月30日
[8]毛泽东《接见卡博和巴卢库时的谈话(节录)》
1967年2月3日
[9]《中共中央批转军委、总政关于军队院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的紧急指示》
中发[66]515号文件 1966年10月5日
[10]《中央军委转发毛泽东、林彪同意南京军区党委紧急请示中的
三条意见》1966年12月3日
[11]毛泽东《对军队文化大革命的指示》1967年1月27日
[12]林彪《在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1966年8月13日
[13]张云生《毛家湾纪实》北京 春秋出版社 1988年,
第26页
[14]王年一《大动乱的年代》
郑州 河南人民出版社 1988年,第80页
[15]同[13],第40页
[16]同[13],第58页
[17]同[12]
[18]毛泽东《给江青的信》1967年7月8日
[19]毛泽东《对中央文革小组就〈文汇报〉、〈解放日报〉夺权
事件的谈话》1967年1月8日
[20]“天下大乱”最初是由红卫兵“破四旧”、抄家、揪斗“牛鬼蛇
神”开始的,后来在冲击各级党政机关的过程中,红卫兵分化为主动
冲击的“造反派”,和反对大规模全面冲击的“保守派”或称“保皇派”。
[21]《中共中央关于八届十一中全会选举结果的通知》
中发[66]400号文件1966年8月14日
[22]《中国共产党历届中央委员大辞典1921-2003》
北京 中共党史出版社 2004年
[23]同[14]第123至125页
[24]毛泽东《给清华大学附属中学红卫兵的信》
1966年8月1日
[25]虽然林彪在毛泽东接见红卫兵的几次天安门讲话中都赞扬了
红卫兵的行为,但本文并不认为这些讲话就是林彪本人的意思。这些
讲话都是毛泽东授意、别的人写成、林彪照本宣读。
[26]同[2]第139页
[27]同[2]第133页
[28]军事科学院编写组《叶剑英传》
北京 当代中国出版社 1995年,第409页
[29]国防大学编写组《徐向前传》
北京 当代中国出版社 1991年,第321页
[30]金秋《权利的文化-文革中的林彪事件》(英文本)
斯坦佛大学出版社 1999年,第95页
Jin Qiu. “ The Culture of Power:
The Lin Biao Incident i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31]高文谦《晚年周恩来》纽约 明镜出版社 2003,
第196页
[32]同[14],第207页
[33]同[13],第65至68页
[34]同[13],第163页
[35]同[31],第197页
[36]同[31],第196页
[37]陈再道《武汉“七二〇事件”始末》
载国防大学编《“文化大革命”研究资料(上册)》
北京 1988年
陈再道的说法不确切,军委八条命令在这次讲话之后。不过从
这里也可以看出:各地军方打击造反派也曾得到过毛的许可,至少在
陈再道是这样理解的。
[38]《中央军委八条命令》1967年1月28日
[39]同[1],第153页
[40]同[14],第195页
[41]徐向前《历史的回顾》
北京 解放军出版社 1987年,第828页
[42]同[13],第76页
[43]同[29],第322页
[44]北京军区编写组《聂荣臻传》
北京 当代中国出版社 1994年,第344页
[45]同[28],第410页
[46]纪希晨《史无前例的年代》
北京 人民日报出版社 2001,第269页
[47]麦克法奎尔、沈迈克《毛的最后革命》(英文本)
哈佛大学出版社 2006年
MacFarguhar, Roderick and Michael Schoenhals
“ Mao ’ s Last Revolution ”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第541页
[48]同[14],第202页
[49]例如:在1月28日命令颁布的当天,军委发出了给新疆军
区的电报,而后有在2月11日在此发出措辞颇为强硬的电报,说:
“新疆军区对公然违抗毛主席批准的中央军委命令的分子执行纪律是
完全正确的。全体指战员、革命师生、革命工人、革命干部都必须支
持这个正确措施。希望所有包围新疆军区机关的革命群众都自觉地回
到本单位去,向违抗中央军委命令的现象作坚决斗争。否则,一切后
果,由冲击新疆军区的人员负完全责任。”(《中央军委给新疆军区
党委的二封电报》1967年1月28日、1967年2月11日)
三天以后,“福建前线部队”发表公告,表示要“对那些证据确凿的
反革命组织和反革命分子,坚决采取专政措施!对不执行中央军委命
令者,坚决实行纪律制裁!”2月6日,中央军委将此公告转发各军
区“望参照执行”。(《中央军委转发福建前线部队公告》1967年
2月6日)
2月8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出《对冲击广州军区各造反派的命令》,
命令冲击广州军区领导机关的造反派“立即撤退。...否则,一切
后果由你们负责。”
2月15日,中共中央军委发出《制止昆明各军事学校机关冲击军区
的通知》指出:昆明军区“所采取的措施,是完全正确的。你们应当
坚决捍卫和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军委的八项命令,立即退出后勤大院。
...否则,你们中间的负责人,要对这一行动负责。”
2月17日,中央军委公布《给成都工人革命造反兵团,川大“八二
六”战斗团的信》,信中指出:“如果你们继续围攻成都军区,一切
严重后果,由你们完全负责。”
[50]《戚本禹王力接见湖北代表座谈纪要》
1967年5月15日
[51]《中央首长接见四川地区代表时的讲话》
1967年4月3日
[52]丁抒《文革首次血案——青海“二·二三事件”》
载《华夏文摘》第三三八期zk0305a
[53]《全军文革办传达中央文革小组关于湖南“湘江风雷”、
“红旗军”的批示》1967年2月4日
[54]同[13],第96页
[55]同[13],第92页
[56]同[52]
[57]《中央首长第四次接见青海代表会议纪要》
1967年3月24日
[58]同[2],第167页
[59]周恩来《在军级干部会议上的讲话》
1967年3月13日
[60]毛泽东《关于要注意反革命复辟现象的批语》
1967年2月28日
[61]同[13],第95页
[62]同[31],第207页
[63]同[46],第278页
[64]同[14],第216页
[65]同[31],第205页
[66]同[13],第71页
[67]同[46],第274页
[68]同[46],第280页
[69]同[60]
[70]首都大专院校红卫兵代表大会《首都红卫兵》
1967年3月15日
[71]北京大学文化革命委员会《新北大》
1967年3月16日
[72]同[37]
[73]叶曙明《迟泽厚访谈(节录)》
载《华夏文摘》增刊第四六六期zk0511e
[74]林彪《军以上干部会议上的讲话》1967年3月20日
[75]同[13],第101页
[76]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
《关于播送林彪同志讲话通知》
中发[67]123号文件1967年4月7日
[77]林彪:《关于青海问题的指示》1967年3月25日
[78]《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化革命小组关于青
海问题的决定》
中发[67]110号文件1967年3月24日
[79]《中央关于安徽问题的决定》
中发[67]112号文件1967年3月27日
[80]《中共中央转发中央关于安徽问题的决定及附件》
中发[67]117号文件1967年4月1日
[81]《人民日报》社论《正确地对待革命小将》
1967年4月2日
[82]《中央军委十条命令》1967年4月6日
[83]同[13],第106页
[84]例如:从1967年4月30日中共中央《关于福建问题的
意见》可以看到:“福州军区党委和韩先楚同志最近表示,...:
除证据确实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外,‘尽速放出被押人员,从速为被取
缔的革命组织平反’”,所以“中央认为,韩先楚同志采取这个措施是
好的。革命群众组织应该欢迎韩先楚同志的这些表示和措施。”同时,
告诉造反派:“不要组织群众冲军区。冲军区是不宜的,不对的,”
但对以往的冲击事件“不予追究”。
针对广州军区和湖南省军区、济南军区和山东省军区的类似文件:
《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全军文革小组批发
“广东省军管会关于前段支左工作的教训和下一步的做法”
和“湖南省军区关于贯彻广州军区首长指示的情况报告”》
中发[67]151号文件1967年5月14日
《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全军文革小组批发
的山东省军区党委“关于向革命群众公开检讨支左工作中
的错误的情况报告”》
中发[67]175号文件1967年6月4日
《中共中央、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军委文革小组批发
“济南军区党委给山东省革命群众的一封信”》
中发[67]182号文件1967年6月12日
[85]《中共中央关于处理内蒙问题的决定》
中发[67]126号文件1967年4月13日
[86]《中共中央关于处理四川问题的决定》
中发[67]147号文件1967年5月7日
[87]同[31],第207页
[88]同[46],第279页
[89]同[31],第209页
[90]同[30],第105页
[91]同[31],第212页
[92]同[30],第106页
[93]毛泽东《在中央关于安徽问题决定稿中加写的一段话》
1967年4月1日
[94]毛泽东《印发四川省释放被捕、拘留、收容审查人员情况
报告的批语》1967年4月23日
[95]毛泽东《无政府主义是对机会主义的惩罚》
1967年4月20日
[96]毛泽东《对上海市革委会的指示》1967年5月
[97]同[14],第286页
[98]高皋、严家其《“文化大革命”十年史》
天津 天津人民出版社 1986年
[99]同[13]第112页-第124页
[100]王年一《“五一三”事件 — 一场大有来头的小型武斗》
载《华夏文摘》增刊第二五五期zk0104a
[101]“九一三事件”以后梁兴初、刘丰受牵连而罢官,见[22]
[102]1967年6月,李作鹏任海军第一政委,见[22]
[103]同[2],第157页
[104]林彪《关于加强军队组织纪律性的指示》
1968年5月28日
[105]同[13],第1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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