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引发了“武汉七·二O事件”
欧阳龙门
目前流行的有关1967年7月“武汉七·二O事件”的说法
(见[1][2][3][4]以及附录),基本上都是采用当事
人、当时的武汉军区司令员陈再道的说法[5]。本文附录即是一
例,其中认为“由于王力等人从中破坏”,引发了“武汉七·二O
事件”。本文不否认这种说法。但是,本文认为这只是引发的因素
之一,既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主要的。引发“武汉七·二O事
件”的因素不止一个,而其中最主要的是文化大革命的发动者毛泽
东本人常常出尔反尔、乾刚独断、临时改变主意而不顾其他当事各
方的做法。
由于陈再道是事件的当事人,其叙述难免有倾向,所以本文力
图将有关事件的另一些情况加以描述。
首先是中央关于解决武汉问题的四点指示。这四点指示是:
一,武汉军区支左大方向错了;
二,要为被打成反革命的造反派组织“工总”平反;
三,“工总”等造反派是革命左派;
四,“百万雄师”是保守组织。[1]
必须强调的是:这四点指示是中央解决武汉问题的基调,在毛泽
东、周恩来于1967年7月去武汉之前就决定了的。是毛泽东、周
恩来、中央文革小组,自然也包括江青,达成的一致意见[6][7]
[8]。有关这一点,陈再道是明白的,同时也是刻意回避的。现在
流行的说法则有意说成只是中央文革或者王力个人的意思[1],这
是讲不通的。
四点指示的基调与两个月前发出的《中共中央关于处理四川问题
的决定》的精神是一致的。所以,可以认为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央在当
时是打算比照“四川模式”来解决武汉问题,那就是:军队从支持保
守派转而支持造反派,“对为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操纵
的保守组织主要是进行政治思想工作,使其中的广大群众觉悟起来自
己造反,同个别的坏头头和背后操纵他们的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
派决裂,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划清界限,回到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
路线一边来。”[9]
其次是在同意四点指示的前提下,毛泽东、周恩来和以江青为首
的中央文革各有不同的侧重。毛泽东本人在文革中既有希望“天下大
乱”的一面,也有希望动乱保持在一定程度之下的一面。在武汉问题
上毛泽东既有比照“四川模式”解决武汉问题的意图,也有与“四川
模式”不完全相同的意图。例如,毛泽东的本意有可能是要“保陈再
道”,而不是象对成都军区的负责人那样打倒。所以,出发前,毛泽
东对周恩来说过:“走,我们到武汉保陈再道去。”但是前提是要
“陈再道支持造反派。”[5]
周恩来在整个文化大革命当中都是力图将动乱的程度减到最低。
但是,这必须以不忤逆毛泽东的意志为前提。一旦发现毛泽东的真实
意图,周恩来总是尽力去贯彻。在处理武汉问题的时候也是如此。不
论周恩来内心是否同意四点指示,他都要尽力去贯彻。
以江青为首的中央文革则代表了毛泽东希望“天下大乱”的一面。
对于陈再道以及各地军方负责人,中央文革的态度是:如果他们不听
话,不支持文化大革命,就要通过造反派对他们展开斗争。至于斗到
什么程度,是不是能打倒,则还是毛泽东说了才算数。
至于林彪,目前还没有材料证明是否参与四点指示的拟定。但是,
“武汉七·二O事件”的最后结果,是林彪乐意看到的。林彪是“武
汉七·二O事件”的受益者。
可以预料的是:如果当时中央以正式的文件发出四点指示,则武
汉的局势将如同四川:保守派组织将会瓦解,造反派又会分裂、武斗。
后来事态的发展也是以这个模式结局的。但是,当时中央并没有这样
做,并没有将四点指示形成正式的文件下发。于是,造反派方面通过
小道消息得到了四点指示的精神,增强了与保守派对立的信心和决心。
而保守派方面由于中央并没有明确的指示,又有军队的坚决支持,仍
然坚持原有的、镇压造反派的立场。于是两派对立越来越严重,武斗
不断,生产、交通、人民的日常生活都受到影响。
1967年7月14日,毛泽东、周恩来、谢富治、王力分别抵
达武汉,企图在保守派和造反派势不两立的状态下来解决武汉问题。
由于对陈再道和武汉军区不完全信任,毛泽东到武汉并没有让陈再道
知道。对外的说法是谢富治、王力代表中央来解决武汉问题。周恩来
先于毛泽东到达武汉,在毛泽东将要下榻的东湖宾馆作了各项安排,
其中包括撤走了属于保守派的服务员,换上了造反派的服务员。[8]
毛泽东在7月15日和16日两次召集周恩来、汪东兴、杨成武、
余立金、谢富治、王力、李作鹏开会,听取谢富治、王力处理西南各
省问题的汇报。
与此同时,周恩来在7月15日至18日连续四天召集武汉军区
师以上负责人开会,听取武汉军区的汇报。周恩来在会上传达了中央
的四点指示,从而引起陈再道以及武汉军区一些负责人的抵触。对此
周恩来象对待参与“二月逆流”的几位副总理和老帅一样,“苦口婆
心”地劝说陈再道等人向毛泽东承认“犯了方向路线错误”。而且转
告陈再道,毛泽东要保他的意图。周恩来还肯定了武汉军区抓革命促
生产的成绩,并且为武汉军区承担责任,说解散造反派“工总”是受
了他一次讲话的影响。周恩来也预见到:“工总起来之后,可能对百
万雄师进行报复,这个工作由中央来做。”然而,由于四点指示在根
本上否定了武汉军区的支左工作,否定了保守组织“百万雄师”,周
恩来并没有能消除陈再道等人的抵触情绪,正如陈再道后来说的:
“当时,我们没有体谅总理的难处,不承认犯了路线错误。”[5]
为此,7月18日晚,周恩来领陈再道和武汉军区政委钟汉华晋见了
毛泽东。毛泽东再次重申了要保陈再道,而不是要打倒,而且还要造
反派拥护陈再道。但是,前提仍然是要陈再道承认“犯了方向路线错
误”,要陈再道支持“支持造反派”。陈再道口头上也答应了。此后,
周恩来离开武汉。
现在流行的说法是:周恩来离开武汉以后,谢富治和王力到造反
派一方向他们传达了中央的四点指示,从而激发了造反派的斗志,向
保守派发起挑衅。保守派则因此被激怒而冲击东湖宾馆要揪斗王力,
于是爆发了“武汉七·二O事件”。
这里被有意或无意忽视的是:
1)周恩来传达四点指示在前,谢富治和王力公布四点指示在后。
尽管周恩来是在武汉军区的干部会上传达的,谢富治和王力是在会见
造反派的时候公布的,其结果都是在社会上广泛流传开来。
2)四点指示并不是谢富治、王力的个人意见而是中央的决定。
被有意或无意忽视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毛泽东本人在到达武
汉以后,改变了主意,认为保守派“百万雄师”和造反派“工总”两
派都是革命群众组织,两派应当实现“大联合”。为此毛泽东有一系
列的指示,后来广泛地传达。诸如最有名的是“在工人阶级内部,没
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人阶级内部,更没有理由
一定要分裂成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还有“你们想一想,一个
工厂,这一派是革命的,那一派就不革命,你们相信吗?”等等。这
就等于是推翻了四点指示的基调,但是又没有正式作出决定否定四点
指示。而周恩来、谢富治、王力等人仍然停留在四点指示的基本精神
上来解决问题。毛泽东突然提出的“百万雄师”也是革命群众组织的
说法无疑为陈再道和武汉军区壮了胆,增强了他们支持保守派、与造
反派对抗的信心和决心。
为此我们要问:毛泽东为什么不在形成四点指示之前提出两派都
是革命群众组织,应该实现大联合,而要在正式决议形成之后才改变
想法?如果说改变想法是正确的,为什么不重新召集有关人员形成新
的决定?答案是:毛泽东不仅常常出尔反尔,而且常常把自己凌驾于
组织之上,无法无天,随便推翻已经形成的决定。
毛泽东这种新的想法也许更为合理,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没有缓
和两派的矛盾反而使矛盾加剧。设想当时的局面,我们不难看到:两
派群众组织和武汉军区干部战士都受到阶级斗争理论的蛊惑,把对方
看成不共戴天的阶级敌人,把双方的斗争看成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斗
争,怎么可能接受对方也是革命群众组织的观念?
文化大革命当中的各派都善于从毛泽东和中央的指示中去各取所
需,寻找于自己有利的部分。
造反派刚刚被打成反革命遭到镇压,突然又获平反,加上有中央
四点指示,正是士气高昂,怎么可能不去报复保守派,甚至企图打垮
保守派?怎么可能去拥护把他们当成反革命而镇压的陈再道?
保守派有武汉军区的强有力支持,对造反派的平反本来就不服气。
现在造反派要打垮自己,而同时又有“两派都是革命群众组织”的毛
主席指示,怎么可能不起而反击?在当时情况下保守派的愤怒和压抑
是可想而知的。他们无法抱怨周恩来,当时情况下很多人也想不到抱
怨毛泽东、即使有人想到了也不敢抱怨毛泽东。他们只好把一腔怒火
发泄到王力身上。于是爆发了“武汉七·二O事件”。
以后局势的发展便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于是毛泽东只好又重
新回到四点指示的精神,按照“四川模式”解决了武汉问题。“百万
雄师”也和四川的“产业军”一样被摧毁。毛泽东当初要保陈再道的
愿望也未能实现。陈再道和钟汉华都遭到撤职、批斗。林彪成为“武
汉七·二O事件”的赢家,事件后林彪体系的刘丰成为武汉军区政委。
纵观事件的发展过程,王力作为中央文革的代表,偏于造反派一
方,边对挑起事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以陈再道为首的武汉军
区也毫不掩饰地偏于保守派。虽然目前还没有陈再道或者武汉军区其
他人直接策划“武汉七·二O事件”的证据,但是并非仅仅是“百万
雄师”的成员参与了事件,武汉军区的基层官兵也直接卷入了事件,
对此陈再道至少是未加制止,而且是幸灾乐祸的[5]。这也是挑起
事件的一个因素。
本文的结论是:毛泽东本人的出尔反尔是引发了“武汉七·二O
事件”的最主要因素。在整个文化大革命中,毛泽东的出尔反尔是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