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难断家务事儿,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梅子的爸爸走了,留下了梅子妈妈还有给她的60多万的养老钱。钢子盯着这点钱不放手,梅子妈也许觉得这钱也应当给儿子,还好她知道确定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人能给养老。她跟梅子说了她的打算,梅子说要她去租房子,她肯定不会走这样的路的。她又跟梅子说,钢子要把她的钱拿去给她投资,梅子跟她说,养老的钱还是留着养老吧。
一天,梅子妈给娟子打电话,说牙不好,要去看牙,娟子说她没有时间陪她,妈妈说那就找梅子跟着去。因为梅子那段时间很忙,每天几乎要工作十几个小时。
娟子特别嘱咐她要她带好医保卡,准备够了钱。梅子请假陪妈妈去看牙了,花了一千多块钱,结果梅子妈妈卡上只有200块钱。梅子妈很少看病,医保卡都是被钢子和媳妇用的。
梅子给交了一千多块钱。回来娟子给妈妈打电话知道她花了梅子的钱,就要求妈妈把钱给梅子。梅子妈说,你姐不会要的。娟子生气了,把妈妈好顿数落,说梅子一个月只有一千多块钱的收入,生活并不富裕,她要钱梅子妈把钱给梅子。
梅子跟我说原本是不想要这钱的,但也担心将来总这样,自己也负担不起。我想了想跟梅子说,最好还是跟妈妈谈一次,跟她说说自己的想法,更主要的是,自己不是不想给她养老,而是只是没有经济能力给她养老。
如果梅子妈妈是一个农民或者真的没有足够的钱,那是另外一回事儿,可眼下情况不是这样的。在梅子妈的心里有一个概念,那就是梅子没有孩子,所以负担轻,不像娟子和钢子还有孩子要管。她忘了,梅子从来没有过正式的工作,从上班就在大集体单位,现在仅有1000多块钱的退休金,辛辛苦苦还在超市工作也是为了自己将来看病能多点钱。她的工作没有任何节假日,加班没有加班费,忙起来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也才赚1000多。
现在的梅子膝关节不好,不能蹲下干活儿了,脖子上长了一些结节,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说不出来话。尤其是被家里的事儿折腾得常常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
我劝梅子不要自找烦恼。妈妈有几十万的养老金,还有医保,年龄已经这么大了身体又不错,有什么好担心的。其实我心里明白,梅子总觉得妈妈想依靠自己,自己理应负起责任来。问题的关键是现在面临的养老,不是你负责任的问题,而是钱的问题。
梅子妈妈有几十万的养老金呢,她不想动养老金,只想跟着梅子,梅子心里很为难,也因为还有老公果子那关要过。
娟子也跟我说过,她妈跟她透露过要跟着梅子养老,娟子提醒她别作那样的打算,从小对梅子怎样就不说了,果子那关也过不了。
当年房改,果子单位分的房子必须自己买下来,他们没有足够的钱,跟果子的亲戚借了一些,可是最后还差2万块钱,果子去跟岳父借,岳父一口拒绝了,说没有钱。
当时果子腰病很厉害,不能去外地工作,所以赚钱很少,梅子只能加班赚钱,那时候梅子在印刷厂工作,装订书需要加班的人,她天天加班到半夜。最后手指头都变形了,终于赚够了2万,买成了房子。从此果子对岳父很有意见。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果子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别人都能拿到爸爸的钱买房子,而自己借两万都不行呢,想来想去最后觉得这梅子不是她家亲生的:)
那以后,果子经常跟梅子说:“我一看你就不是这家人,绝对不是他们亲生的。”后来梅子跟他急了,说:“你才不是你妈亲生的呢。”果子本来是开玩笑的,看梅子真生气了,加上自己也很在意自己是亲生的问题,从那以后就不再说了。
不过果子后来一直对岳父母挺好的,他腰好一些后,就参加去外地建变电站的工作了,收入也多了不少。每次从外地回来果子都会去看岳父母,去看他们的时候都会带很贵的水果,几百块钱一箱的,都是稀有的。原来梅子爸爸还能走动的时候,也会时常来梅子家住住,每次要走的时候,如果赶上果子在家,果子都留他们:“就走了?没什么事儿就再多住两天呗,再住两天,住两天... ...”大面上果子做得还说得过去,但心里那个结始终还是在的。
梅子的父母也许认为自己做得都很好,也许觉得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也许真的就以为梅子知道自己不是这家人,认为把她养大了,她应当知道这家人对她是有恩的。
那段时间,梅子抑郁了,每天都想这件事儿,怎么想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跟我叨咕了好多次,我都是劝她跟妈妈直说,不然自己抑郁了就更麻烦了,梅子也说,她知道,自己已经抑郁了。
过了些日子,梅子给我发来了语音,跟我说:“最近感觉好了不少,嗓子也好多了,能说话了。”还问我是不是听不出来她嗓子有问题了。我想她肯定跟妈妈谈过了。
又一次梅子跟我语音聊天,我试探着问她这个问题,她情绪很低落地说:“谈了,没有谈拢。”我笑了,这种问题怎么会谈拢。我没有问细节,我跟梅子建议的办法,为的就是梅子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去,为的就是让梅子妈妈别把那些钱再给儿子去填那个无底洞。
养一个孩子很不容易,但既然把她养大了,又不是外人家的孩子,就应当善待她。虽然梅子的爸爸妈妈对娟子也很刻薄,但用娟子的话说,他们对梅子确实有点过分了。而娟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梅子确实不是这家的孩子呢。
我跟娟子的关系是因为跟梅子好,加上娟子有些年一直是我爸爸给她看病的。再跟娟子有联系也是前段时间了。娟子心直口快,家里的事儿也是什么都跟我说了。
她回想起来她自己小时候就很霸道,那时候家里只有她自己,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个比自己大的女孩子,该上小学的年纪了,却还穿着开裆裤。人也土里土气的,说不会说,做也不会做。爸爸妈妈都对她不好。
娟子见状也跟着欺负她,还经常打她。她奇怪,为什么这个人在我家总也不走?很长时间以后,娟子的妈妈才告诉她,这是娟子的姐姐,从小被送到老家去的,现在要上小学了,回来了。
娟子长大后,每当想起来她曾经对姐姐的那段经历就后悔,还曾经不止一次地抱怨过妈妈,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跟自己说,这个是她姐姐,什么都不说,娟子就一直欺负她。我想这也是她在几十年没有跟我联系后,第一次跟我聊天就说了这件事儿的原因。那天她跟我学了很多她跟梅子小时候的事儿,听得出来,她内心充满了内疚和后悔。
而梅子这些年对娟子真是呵护有加的,这一点似乎娟子很清楚,也因此,娟子只要自己能做得到的,能帮得上梅子的她都尽量在做。
那个写着娟子名字的房子,娟子最终于卖出去了。知道房子要卖了,梅子的妈妈又找娟子了,跟娟子说,不要把房钱给大汉,先给钢子。娟子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钢子的主意。
娟子跟我说:“我不是不孝顺我爹妈,是他们跟我一说话就让我心里堵得慌。”娟子经常规定她爹妈不许跟她联系。也算是一绝。我想想就想笑,怎么还有这样的一家人,这得每天怎么生活呢?
娟子严正地告诉她妈:“你要再来说这事儿,别说我不让你再跟我联系了。钱,你们早就同意的,10万给我姐,剩下的是大汉的。我就这么办了!”娟子的妈果然没有再敢给她打电话:)
娟子因为梅子对她好,因为她以前欺负过梅子,所以能帮梅子的事儿她都帮。在东北现在找工作特别难,梅子还没退休的时候,娟子就把这个工作给她找好了,她不许梅子退休呆在家里。梅子爸爸去世后,梅子妈要梅子别干了,陪自己出去走走,娟子给拦住了。
梅子妈自己回了趟老家,还找了个邻居也是老家的人,两人走了一个月,什么事儿都没有,高高兴兴地又回来了。娟子说,她还不用陪呢。真是一物降一物,梅子妈就怕娟子。
梅子一直跟我说,钢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跟娟子过不去,后来我从娟子那里才知道,钢子跟娟子原来也没有矛盾,就是因为有一次娟子回家看爸爸,钢子和媳妇刚好也在,爸爸就说:“我现在我也不想多看谁几眼了,就想多看看娟子。”从那以后钢子和媳妇就很少来看爸爸了,因为他们觉得这是爸爸把钱都给了娟子了。娟子心里冤枉啊,说:“我爸也不知道咋想的,就那么说出来了。那两个就以为我爸给了我钱了。”
我想,梅子的爸爸一定觉得自己对不起娟子,从小给孩子弄了个一辈子都带着的毛病,在钱上又确实没有能给她多少,而娟子虽然经常抱怨,但家里很多大事儿也都是她办的。
梅子虽然在家里活得看上去挺委屈的,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能让她有今天已经很好了。
我没敢这样说,不想多事儿。
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梅子真的不是这家亲生的,不管她是不是跟着家人有血缘关系,她应当已经很幸福了,至少很幸运。试想,一个到了上学年龄还穿着开裆裤的孩子,在她亲生父母身边又能有怎样的未来呢,再说,说不定她爸爸或妈妈不在了,养不起她了呢... ...
梅子昨天又给我留语音了,说她钢子的媳妇查出了肾囊肿病,问我要紧不要紧。因为她嫁到这家来的时候,就只带着一个肾来的。那时候谁也不知道。
我告诉她没什么的,现在肾囊肿都能治。今天早上梅子又给我留语音,说她妈跟她说的不是肾囊肿,是肾癌。两口子去天津看病了。
只有一个肾了还得了肾癌,我跟梅子说,这就凶多吉少了... ...
什么叫人生苦短?钢子的媳妇的命运决定了她的人生。我问梅子,钢子媳妇的那个肾是因为什么拿掉的,梅子说不知道。
钢子谈朋友的时候,家里人不太知道,女朋友也很少领到家里来。用梅子的话说,都没跟我一起去洗过澡,哪儿知道她肚子上有那么大个疤呢。都结婚了才知道也晚了。
前两年钢子媳妇做了子宫卵巢的切除手术,那时候梅子也是因为生气跟我说的。她去整夜地陪着钢子媳妇,结果单位来人看她,说梅子对她真好。钢子媳妇说:“她这是为她弟弟干呢,不然她弟弟也得陪着我。”梅子一生气第二天就没有再去陪她了。
现在想来也许当时是不是她得了卵巢癌什么的,现在也许是转移到肾上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得肾癌了,要么就是原来那个拿掉的肾就是因为不好的原因。
不管怎样,现在发病了,家里又乱套了。梅子又紧张起来了,今天一早我看到微信上一大堆的语音,都是梅子的,我一听,这梅子又犯病了,跟着紧张起来了。
她紧张的不是钢子媳妇的病,而是自己又得去照顾妈妈。其实梅子妈妈自己什么都行,就是不喜欢收拾家,梅子每天都去帮她,我劝梅子找个钟点工就好了,收拾一下能维持很久,就一个老人在家里能乱成社么样?梅子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爸妈买房子她擦玻璃头晕差点从高楼掉下去,跟我说了,我劝她找了钟点工,后来一直都不再用她擦玻璃了。
现在又来搞卫生了,我说:“梅子,你要不要晕倒在地板上再找钟点工?那是你弟弟家,又不是你妈家,你起什么劲,乱不乱的有你什么事儿呢?你能不能少管点闲事儿,怎么跟个老太婆一样。你是不是也想闹着了病,然后自己看着自己怎么完蛋?”
梅子回我话:“我听你的,我这两天嗓子又不好了,心里其实也挺害怕的。”这人掰不开镊子你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梅子真是太扰民了,隔几天就得跟我这里捣乱捣乱。
上次跟我说立秋了,要吃饺子,我逗她说她跟我说晚了,她后来早早就跟我说,我又嫌她说得太早,我会忘记的。今天她说:“咱们不说别人的事儿了,该到中秋节了,你要记得吃月饼。你总说我一会说得晚,一会儿又说得早,也不知道这次说得是不是正好。”
有时候跟梅子来往,你有时候会很生气,但有时候也挺心疼她的,这是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人生真的很不容易,钢子的媳妇,人长的个子挺高的,也不难看,但从眼神里,看不到那种中年妇女的善良。不知道是不是病闹的,还是她太用心了。
梅子每次都跟我说,其实她弟弟并不是在家里做主的,什么事儿说好的,回家了,第二天就变褂了,家里人也都说,很多主意都是钢子媳妇拿的。
这种事儿,一百家都会是一样的答案,但我觉得其实还是主要在钢子,他要坚持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管婆婆看儿媳还是岳母看女婿,不管是说好还是说不好,人家两口子肯定有相像的地方,否则是绝对走不到一起去的,尤其人家还过得好好的。
所以那些说儿子是好儿子都是媳妇不好的老人家,还是没看到自己儿子的毛病:)
一直都觉得梅子的父母很自私,娟子也常这么说,但有一点,梅子的爹妈从来没有说过媳妇的坏话,都是媳妇比女儿好,媳妇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这样的公婆我倒还真没有见到过。虽然说婆媳关系不好处,但大家都公认,婆媳关系就是不好处,也处不好,也就是说,婆婆能说媳妇好的,少。 不知道梅子爸妈怎么做到的,儿子好,媳妇也好。
其实再好的人都会有缺点,再让人不可思议的人也一定有他们的优点。 站在钢子的角度看梅子的爸妈,那就应当是慈父慈母了。钢子的媳妇进了门就什么都没有做过,怀大汉的时候,腰都没有哈过,怕孩子在肚子里不舒服。都是梅子给她穿鞋系鞋带。
梅子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钢子媳妇的坏话,还是娟子跟我学的,大汉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梅子经常给点钱给大汉,钢子媳妇说:“你以后别再给大汉钱了,这样我们的压力太大了。”梅子开始没听懂,后来钢子直接说了:“你别指望大汉将来给你养老,我们都不一定指望得上他呢。”
梅子赶紧说,我从来没有指望过大汉什么,我就是喜欢他。
钢子的媳妇最大的愿望就是跟着儿子走,大汉考到中山大学去了,大汉妈说要跟着去,买个房子陪着他,大汉说:“如果你跟着我,我没有必要考那么远,挺累的,我轻松就能上这里的最好的大学。”大汉大学毕业了,要结婚了,大汉妈说,把家里房子都卖了,离他近点买个房子好经常看看他,大汉也没有同意。
大汉结婚的时候,钢子两口子没有足够的钱给他买房子,想要大汉等等再说,大汉自己贷款买了房子。加上爷爷去世他们没有及时告诉大汉,大汉从那以后不太搭理爸妈了。
钢子的媳妇曾经最憧憬的就是,老来能跟儿子生活在一起。从眼前的状况来看,估计这也许要变成遗憾了。
这两天我常常想,人的一辈子图个什么呢?不知道。
虽然我从来没有看好钢子的媳妇,但那么年轻就得了这样的病,想想她也挺可怜的。 一个妈妈的女儿,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儿子的母亲,这是人生多么完美的角色啊,可是命运却让她在大好的年华里,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现在就希望当地的诊断是误诊吧。(待续)
《梅子(1—41)》
我是说,一直想找时间把晓青姐姐的这个长篇从头找出来读一下,好能一直把梅子的故事跟下来,但一直也没做到。:(
刚才仔细看了这篇,很生动。感觉都是身边的事。写得好!
不过,给晓青姐姐点赞!
问好!
挺复杂的,梅子忧虑太多,不过她碰上的事也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