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一个很难定义的词，几乎是人人梦寐以求的，然而，幸福因人而异有着不同的解释。“福”是中国传统的文化概念，和“禄”、“寿”、“喜”并列相连，而幸福可以把这四个相连在一起来表达，这样看来，幸福的古代世俗解释就是有钱、有官运、长寿，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因而将要来临的春节人们都会把这四个字来表达对幸福的追求。对今日的人来说，对幸福的定义可能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因为人们发现，原来幸福并非近在咫尺或者立即把握的，原来幸福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之后马上将失去，因为人有更高一层的幸福的目标，从而幸福是一个追寻的过程。这样，今日的人开始把幸福的定义开始抽象化，不成为一个具体的可见的事物，而是内心的一种感觉。庄子的《逍遥游》里讲了一个大鸟和小乌的故事。两只鸟的能力完全不一样。大鸟能飞九万里，小鸟从这棵树飞不到那棵树。可是只要它们都做到了它们能做的，爱做的，它们都同样地幸福。“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放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 （《骈拇》篇）今天的人对幸福理解的升华，看来庄子他老人家可以安笑了。

不过，“幸福”这个词可以从字面上定义成：不要痛苦而要快乐，或者摆脱痛苦追求快乐；也能说不要恶而是善，不要丑而是美，不是虚假而是真。这句话通俗的理解就是：希望家里人没有坐牢的；走到街上万人回头，天空的鸟都掉下来，池塘的鱼都沉下去；人人真诚相待，为你两肋插刀，肝脑涂地。这样的感觉一定是幸福的感觉。不过，对于真善美的理解可能远远不止这么简单，因为对这个三个的拥有一定会付出代价的：不要恶但是我必须要克制内心的欲望，同时为了克服某些恶的现实也可能付出坐牢的代价；美貌随着年龄总要逝去，除此之外，还有比我更美的；没有那个傻瓜会为你无偿的付出如果你自己不真心以及用自己的钱去接济别人的困苦。因此，幸福会变化，也是相对的。从而，幸福进入另外一个境界，和另外一个关键词相连：道德。

因为幸福的感觉只有建基在道德的基础上才能比较稳固，这样，把幸福定义为内心的一种感觉从而又继续升华了但是同时又模糊了。升华了是因为我们不能把幸福的感觉仅仅钉在内心不可琢磨而有变化的人的情感的感觉，如果没有道德基础的话。这个理由非常简单，有的人以杀人为乐，杀人之后他就觉得痛快，南京大屠杀的鬼子们不就是这样的一个心态和感觉么？因此，幸福、真善美和道德紧密相联。但是矛盾和模糊的地方却是，往往我们对真善美的追求以及恒守道德规则的时候，要甘愿承受痛苦以及相连带的不快乐，这就和幸福不要痛苦而要快乐相矛盾，对很多人来说，他们为了真善美以及道德放弃快乐，放弃前途甚至生命，那么这样的人肯定不是追求幸福的人，我们可以说他们是追求真善美的人，那么我可以把这样的人定义为：高贵的人。

是的，我们曾经以为人人都是在追求幸福，现在却发现原来除了幸福之外，还有一件宝贵的价值，那就是高贵。自由选择高贵的生活，即使没有幸福。在古典希腊的道德哲学里，道德被分两个部分：一个既高贵又善好的人。仅仅拥有善或者利用善和好的事物不能充分把人性表达出来。除了人性的本质之外，还需要某种卓越，这个卓越性就是对美和高贵的追求。后来的亚里士多德的伦理学中的幸福论把一切都涵盖了，亚里士多德把幸福延伸到了最高的善，但是“幸福”一词本身的局限性和张力并没有得到解决。比如：战场上的士兵的受伤、死亡就不是为了追求幸福，他们上战场明确知道自己面临死亡，但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他们选择的就是高贵，如果是为了幸福，就不会冲锋陷阵。朱自清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饿死，但是还是拒绝美国救济粮，这种情操不是幸福而是高贵；那些传教士选择不结婚而远渡重洋，并非他们没有不需要女人和家庭，而是有更崇高的目标，这种情怀不是幸福而是高贵；印度特雷莎修女一辈子为穷人服务，身无分文，每天面对各种贫困和濒临死亡的人，但是当她穿着补丁衣服站在诺贝尔奖坛上的时候，比那些衣冠楚楚的达官绅士们更显得高贵无比，而不是幸福；那些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前途的人，他们宁愿坐牢，受折磨，灭九族，也不放弃理想，这种理想不是幸福而是高贵。

这样看来的，亚里士多德的幸福论和所有的人一样陷入一种困境，这个困境就是一种实用主义和理想主义（审美主义）的冲突和矛盾，幸福就是实用主义的代表，而高贵就是审美主义的极致。而德国的康德这样说：幸福不是有道德之人的目标，那样会剥夺道德行为特有的高贵和自由。这样，在我们的生活里，原来除了追寻幸福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选择高贵，而在我看来，高贵的生活会比幸福的生活更具有务实性，更容易实现，而不是幸福的生活。幸福之外的高贵对自卑的人来说是一个福音，我可能没有钱，很穷；我可能没有美貌和俊朗的外表；我可能没有口若悬河的口才以及征服他人的天赋；我可能遭遇更不幸的事件虽然不是我的过错。。。等等。这些在幸福论涵盖一切的哲学里，就没有抬头的希望，永远看不到幸福的彼岸。然而，他们还有一种宝贵的自由，就是选择高贵的活着或者死去。

高贵和幸福本身并不矛盾，可以并行。可以同时追求幸福也追求高贵，幸福并不容易获得，而高贵却是时时刻刻的决定的姿态。然而，我们经常错误的理解“高贵”这个词，把“奢侈”“名门家族”扯在一起，或者把“高贵”和 “骄傲”“高不可攀”相连。其实高贵是对真善美的拥有以及道德价值的恒守，这可以是幸福的高贵，也可以是不幸福的高贵，而舍弃幸福的高贵却是人性最夺目的光环，人类的进步往往是建基在这样幸福之外的高贵上！

作者：黎明舞者2009年1月16日

来源黎明舞者网易博客：http://matthias8000.blog.163.com/blog/static/5255544520090169105638/ed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