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很笨,大家都叫我呆子。为什么叫我呆子呢?我估计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因为阿香很聪明。阿香是隔壁李伯伯家的小女儿,比我大两岁。阿香是个小精灵,她聪明伶俐,整体唧唧喳喳的,比墙头上的麻雀还多话,好像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她不懂的。我从小就像个跟屁虫,跟着阿香玩。什么事都有阿香罩着,所以我都不用说话,反正我想说也插不上嘴,话没到嘴边,人家阿香已经替我说完了。所以大家都说我笨,给我起了个花名叫阿呆。我当然很不服气,很想翻案。
我爸爸在北方工作,我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在南方。可是我很少能跟妈妈说上话,因为在我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妈妈就上班了,晚上回来,匆匆吃完饭,干完家务活,又要赶去政治学习,等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因此从小都是阿香照顾我。阿香7岁要上学了,我在家里没人看,妈妈不放心。于是妈妈说,阿香你就带弟弟一起上学吧。就这样,我5岁就上学读书了。真不好意思可能给聪明早熟的同学们抹黑了。我想我妈妈并没有那个意思,主要是家里穷,请不起保姆,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记得第一节课老师就讲,我们都是中国人。然后又说,周总理说中国人讲话是要算数的。我的妈呀!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我心想我这下子完了,我不是中国人了,我从来不知道中国人讲话要算数,我讲话从来就没有算过数。从此之后,我每讲一句话,都要心算10几次,可是心算到多少为准我实在没有把握,我就以一句话算到15为准。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算不过来,太少有偷工减料的嫌疑。再说我以前都没有算过数,所以要多算几个数补回一些,所以我决定每讲一句话就数到15,而不是10.
我又发现每讲一句话就数数很困难,因为本来讲话就没有人家快,再数数就更加慢了,所以我只好讲完话有空再数。那段时间里,我经常一个人蹲在小巷尽头的青石板上,在地上放一堆小石子来数数。没多久就被阿香发现了,阿香问:“阿呆,你每天傍晚都鬼头鬼脑的躲到这里干什么?”我不做声,为了省下数数的麻烦,我已经养成了不说话,不搭话的习惯。可是我突然觉得奇怪了,阿香整天叽叽喳喳的,话不知道比我说多多少倍,可是从来没见她数过数,难道她不是中国人?我终于忍不住,问道:“阿香,你是不是中国人?”阿香愣了一下,说:“我当然是中国人啦!你干嘛问这个?”
“那你干嘛说话不算数?”
“我哪有说话不算数?”
“你每天叽叽喳喳说了不知几万句话了,比我不知道多多少倍,可是我从来没有见你数过数!”
阿香愣了一回,突然说道:“阿呆,你真是个呆子!原来你每天躲在这里就是为了数数啊!”她突然哈哈大笑,倒在青石板上,捂着肚子满地打滚,鼻涕口水喷满半边脸庞。在远处纺纱的二婆看见,以为她得了羊癫疯,拿了半桶水来泼在她的身上,好不容易才让她止住了笑。
从此我阿呆的外号便是板上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