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跟螳螂为一点儿芝嘛小事又吵了起来。看他双目圆瞪,颈上青筋暴突,面如猪肝,声如狼嚎。我气得也是呼吸急促,河东狮吼,状如泼妇。两人毫不留情地你撂我一枪,我轰你一炮地对战。突然,他加大声量地对我直扫过来:“我做的一切,你倒底有没有感觉?心里有没有一丁点儿的感动?” 我大嘴微张却哑口无言,顿觉斗志丧失怠尽,败兵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黑暗中,坐拥一室的寂静,记忆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只身来美,举目无亲,可谓一无所有。螳螂的大哥是我的第一任老板。因为没有车,全靠螳螂同志不辞辛劳地载着我东奔西跑。日子长了,为了我方便,他开始手把手地教我开车。学会独立驾驶后,每天下班就会看到他立在院中等侯我的身影。这样的坚持,直到他认为放心为止。
都说搬家麻烦。懒女人如我,尤其害怕。我们同居后的两度搬迁,都是螳螂同志无声无息,任劳任怨地以愚公移山之精神,一车车地来回穿梭于两地间。记得第一次搬家后,为使新家增色添彩,人家自作主张地买回两束土里土气的花插入瓶中,自以为美,却笑死我也。
螳螂同志患有严重的洁僻,吃饭的锅碗瓢盆总是抢着洗,恐我洗不干静。只几支碗,人家就得冲刷二十多分钟,极度的浪费啊。起初,我俩各怀心思地如抢金铂铂似的去夺那些碗来洗。很快,咱就大度地让位了。浪费就浪费呗,咱落个省心省力省时,也还划算嘛。除去不在美国的日子,人家螳螂七年如一日啊,谁能做得到?
每次去台湾或大陆之前,螳螂总要把家里全部打扫清理一遍,该买的东西买齐。因为知道,他一旦离开,我就会在家如天马行空,胡作非为,将东西乱丢乱放,也不会像他那样天天去擦地,甚至都懒得出门购物。他还独出心裁地用锡伯纸将炉灶周围覆盖起来,等他回来再揭下,为我这号懒人免除了擦炉之劳。每次离开之前,也必定对我有一通安全教育。后来,干脆写了张告示贴在门后,以使我出门就能看见:“一,开车不要快;二,晚上锁好前后两门;三,睡觉反锁卧房门;四,晚上到家,最好在车内观察30秒;五,开门时,环顾四周,以保安全。六,祝你天天蜜蜜” 嘻嘻,这张告示至今还在门后挂着呢,一看见它,心中便会生出几分暖意来。
去年在科州完成学业,螳螂先于我回家,又一番辛苦劳作后,迎接我的是那热切的目光和崭新的家容。客厅新铺了一张格调高雅的地毯,我年轻时的照片也被他镶框摆到了显眼的位置;橱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卧室布置得如同宾馆的房间,那一刻,我周身的疲倦与酸痛,都在这暖融融的家里得到了最好的释放。我内心的感激之情,真是溢于言表。
从去年底建立自己的博客以来,基本上一进门我便先往电脑桌上扑,业余时间大多晃在了网上。经常是螳螂与我说话,我有口无心地吱唔着,并不得要领。虽然他会很不以为然地说我“总在网上打屁” 但一般也都忍下了。不仅不抱怨,还不时地拿东西给我吃,令我感动万分。当然,如果谈到较为严肃的事儿,他就会提高嗓门儿以唤起我的注意力。
昨天,我对他说,情人节快到了,想起你前几天吵架时对我喊出的话,我得写一篇文章来回答你。他笑道,“那是吵架时说的话,用不着当真嘛,我怎能不知你是重情之人呢。再说,写什么?都是些平凡小事。” 我一想,还真是。可就在这许许多多的平凡小事里,显出了他厚厚的情,深深的爱。于是我对他说,“我要在情人节那天给你唱一首歌---梅艳芳的《亲密爱人》,以感谢你多年的相伴。 这些年你虽然谈不上‘伴君如伴虎’,可也是蛮辛苦的哦。” 他嘿嘿地笑着,脸上还带着羞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