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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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三线建设工人的子弟:远去的岁月

(2013-02-04 08:50:14)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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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此声明:此文转于http://news.qq.com/a/20090715/00159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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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71516:24   新华网    我要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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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城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感觉没有年味儿。家里人口少,跟前又没有亲戚,过年变得很冷清,于是过年期间就动员老父亲出去走走。老父亲说想回老厂去看看,正和我不谋而合所谓老厂就是地处陕西洛南山中的那个三线厂,提起三线,七零后已经知之甚少,更不用说八零、九零后了。 

 

        1964年到1978年,在中国中西部的十三个省、自治区进行了一场以战备为指导思想的大规模国防、科技、工业和交通基本设施建设,称为三线建设。它历经三个五年计划,投入资金2052亿元,投入人力高峰时达400多万,安排了1100个建设项目。决策之快,动员之广,规模之大,时间之长,堪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设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战略部署,对以后的国民经济结构和布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为了支援三线建设,父亲1966年从北京来到陕西,开始了老厂的选址和筹建。当时地处秦岭南坡的洛南交通闭塞,条件艰苦。选址初期没有办公宿舍用房,借住当地农民的牛棚里,四面透风,人和牛住在一起,条件十分艰苦。经过四年的艰苦奋斗,工厂建设已初具规模。参与前期建设的人陆续返回北京,领导征求父亲意见是否也要返回北京。父亲表态:毛主席他老人家为三线建设睡不着觉,我要为他老人家分忧。那么艰苦的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条件这么好了,我要扎根山沟干一辈子革命。就这样父亲留了下来,为了支持父亲工作,母亲带着我于19704月从北京来到了洛南,那一年我还不到五岁。 

 

        我的记忆从这时起开始连续了,在北京的记忆都是片段。那时搬家非常简单,没有家具,一个柳条箱子、一个大包袱皮就将全部家当带走了。坐了多长时间的火车我已记不清楚了,反正从西安到厂子汽车坐了将近一天,到厂子时就快下班了。小小的我几乎睡了一路,当睁开眼睛时,周围全是山,山上长满了树,山头圆圆的,很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山,非常兴奋。到厂后住房还没有安排,临时安排到了“356”办公室。为此父亲被批斗,罪名是霸占“356”办公室,被扣上北霸天的大帽子。大字报、漫画贴满了大字报栏。父亲看大字报时领着我,我虽不认识字,但我看出了漫画上画的是被丑化了的父亲和母亲。我摇着父亲的手对父亲说:爸爸咱们回北京吧!父亲无奈的对我说:傻孩子咱们回不去了……那时工厂都按军队编制,车间不叫车间叫一连、二连……军代表常住厂里,并担任领导。厂子上班、下班要放广播,一天要放五遍,那时没有电视,收音机也收不到信号,早晚广播里的新闻联播会定时传来北京的消息。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响彻山间,宁静的大山不再宁静。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的乐曲就是住在356办公室时,从晚上八点的全国各地广播站联播中听到的。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晚上漫天的星星,一个亮点在星海中移动,广播中传来了东方红的乐曲。林彪摔死后,接着就是批林批孔运动。厂里组织全厂职工,集中吃忆苦思甜饭,在大礼堂摆上条桌,每人一碗野菜汤,一个窝头。大喇叭中放着:天上布满星,月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万恶的旧社会,穷人的血泪仇……”大人们好多都没有吃完,我却吃了一个窝头,一碗野菜汤,我觉得还挺好吃。也许我并没吃过多少苦,到现在仍爱吃窝窝头。 

 

        山沟里的生活用品及其匮乏,就连吃糖都要托人到北京上海去捎。那是一个计划经济的时代,供给也是同样,买东西都要凭本凭票。每月每人四两肉半斤油,就是这样还有不少家庭吃不起。因我家里人口少,生活还相对富裕些。别人家不买的油和肉,母亲就用人家的指标买回来。日子虽然比较艰苦,但童年的我却十分快乐!工厂里有它的特点,大家都住在简易的二层楼,通走廊,孩子们都在一起玩,邻里之间关系也都很融洽。吃饭时都会端着碗乱串,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 

 

        小的时候玩的游戏很多,大部分都要伙伴们一起玩。集体游戏如斗鸡(将一个腿抱起,用另一个腿蹦着相互撞,撞倒为输)、骑马打仗(一个背着一个和另外一对相互撕扯,被拉下马的为输)、攻城、雪地跑道、捉迷藏、打仗、跳皮筋、跳绳、棋类牌类等。骨头拐、烟盒、纸元宝、弹球、弹壳、杏核、链子点击查看秀、火柴、冰棍棍、弹弓等都是玩具,大部分可以用来赌输赢;个人游戏如打猎、钓鱼、捉蚂蚱、掏鸟窝、偷鬼灯、摘桃摘杏、登山、爬树、斗鸡、斗蟋蟀等……玩具都是自己动手制作的,不像现在的孩子玩具都是买来的。我感觉那时的我们比现在孩子玩的多多了,而且充实快乐。 

 

        上幼儿园那时样板戏在唱遍全国,每个单位都成立文艺宣传队,宣传毛泽东思想。幼儿园也不例外。我为此被选为扮演红灯记中的李玉和。登台表演时,扮演鬼子的在帽子后面别个手绢。铁路员工带的大檐帽也是自己动手做的,用竹坯子挝个圈,撑在蓝帽子里。由于帽子大,在把围巾摘下来给铁梅戴上时,将帽子挂掉,引起全场哄笑。1973年开始我上小学,那时还是春季招生,小学的课程不象现在这么紧,作业也不多,更多的时间是搞运动,学习黄帅反潮流。三年级时带一帮小伙伴抽烟,被告发受到警告处分;1976年反击右倾翻案风时,带一帮同学不参加讨论学习,跑到厂子南边的一个水库---西湖去玩。回来后被扣上天安门广场的一小撮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在操场上大太阳下罚站半天,并在全校做出深刻检查。同年又因带同学用弹弓打在台上演出的女生,以破坏宣传毛泽东思想而记大过一次,在那时这可是个很严重的政治事件。那时一身国防绿是每个青年的梦想,国防绿成了最时髦的时装。我的一个朋友的哥哥,就因为一顶国防绿的军帽,而被飞帽子的人扎死。那时最庄重的发誓:向毛主席保证! 

 

        1976年是个多灾之年,18日周总理逝世;接着45日天安门事件;76日朱德逝世;728日河北唐山7.8级大地震;816日和23,在四川省北部松潘、平武之间相继发生了两次7.2级的强烈地震;99日下午四点,厂子广播哀乐又一次响起,传来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去世的消息。举国悲痛,我们全班同学大部分都趴在课桌上哭了,我却没有哭出来。也许我和老人家感情不深;也许我那时不懂老人家的离开意味着什么。那一年听得最多的是哀乐,治丧委员会名单都可以背过了……同年十月六号四人帮被打倒了,全国沸腾了!当洪湖水浪打浪,洪湖岸边是呀吗是家乡……”在下班的广播中唱响时,下班路上的人们情不自禁的扭起了大秧歌…… 

 

        在上初中那年,改春季招生为秋季招生,为此多上了半年的五年级。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的也很快,虽然政治风云变化莫测,但那时的我是快乐的。1979年高考恢复了,那年我上初二。上了初中后,我却早早的谈上了恋爱。那时什么都不懂得,这么小谈恋爱几乎没有,在当时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没有任何指导书,连生理卫生都没学过。当时暗地里传看着一本叫少女之心的手抄本,第一次看到关于男女性的描写。那时候根本不知什么叫恋爱,完全是年少的冲动,糊里糊涂得就初恋了。初恋像雾,你是雾中的玫瑰,隔着轻纱看你,你令我心醉……”。当时李谷一的歌曲乡恋被视为爱情歌曲传唱:你的声音,你的歌声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昨天虽已消逝,分别难相逢怎能忘记你的一片深情……我和我的初恋恋人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是手拉手---记得那是1979年的十二月,天已很冷。晚上下自习后,我俩最后离开学校,跑到厂区里,爬到工具科的房顶。我们手拉着手在那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她当时戴了双黑色的毛线手套,就是那种四个指头连在一起的那种。这也是我们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不久,她家搬走了,我们又通了几个月的信,因误会而分手了。再见面已经是八年后,从那次见面后我们再没有见过…… 

 

        那时每周只放一天假,只要天气允许,每周都会跟父亲出去。冬天打猎,夏天钓鱼,早的时候每每出去都会满载而归。母亲做鱼炖野味非常好,每次回来都可以改善几天,现在想起来都会流出口水。到后来打猎钓鱼的人越来越多,跑的越来越远,再加上水质的污染,收获越来越少,有时甚至毫无收获。那时几乎跑遍了那里的山山水水。因谈恋爱,学习很好的我仅以一名之差在大学预考中落选了。在母亲的坚持下,我接了母亲的班参加了工作,娶妻生子。改革开放后,三线政策有了较大的改变,大部分离开山区搬迁到中心城市。1993年我们老厂整体搬迁到了西安,这个承载着两代人梦想的工厂从此荒废了,人去楼空。过去的喧嚣不在了,曾经的家园成了废墟,曾经的碧水干涸了;曾经的青山光秃了…… 

 

        我曾经多次回到这里,看着残破的住宅,空空的厂区,回想起曾经的繁荣,就禁不住落泪。每次回去都觉得心愿已了,没有什么留恋的了,不会再去。但过段时间后,那里又会就让我梦牵魂绕,又再想回去看看。再回去时,依旧落泪……就这样在离开那里的十六年中还是回去了五次。我知道我还会回去的,还会在那多住一段,因那里留下了我青春年少的脚步,那里留下了我太多美好的岁月……尽管那岁月已经远去,却依然是那么清晰,依然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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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水打沙滩没有坑 回复 悄悄话 怎么这么多跟我相似的三线子弟。。。
结论:我们都是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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