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夏天,在巴塞罗那的海滩,有个下午我们坐在露天的餐馆里一边看海一边等着上餐。餐馆露天的部分,在地面上升起一尺高,铺着厚厚的木板条,宽大的长条凳子上铺着白色软皮垫,围着餐桌的矮栏杆也漆成了白色,整个区域非常干净开阔舒适。那天人不多,不时有卖玫瑰的人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在白色栏杆外走来走去,他们也不进来,只是挨着问靠近栏杆边的客人要不要买玫瑰。大家都不买。
我们一边看着远处的海和沙滩上的人,一边等着上餐。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走近我们的餐桌,深棕色的皮肤,大而深的眼睛。他不问我们要不要买玫瑰,而是问,“你们是哪里人?日本?韩国?中国?” 我们答,“中国人。” 他好像突然找到熟人一下子松了口气似的,把手里握着的十几枝玫瑰隔着白色栏杆全部抛到我们的餐桌上,然后说,“今天这些玫瑰都送给你们了,我不卖了。” 我们惊诧地看着他,他说,“我是巴基斯坦人,咱们两国是兄弟。” 我把散落在桌子上的红玫瑰收拢在一起,留下三枝,把其余的交还给他,“不能收你这么多的玫瑰,”又示意身边的人付钱。巴基斯坦人接过玫瑰又接过十美元,突然抱怨说,“就一张?” 这时反倒我们慌张尴尬起来,感觉像是占了人家便宜,赶紧又加一张。那人拿着钱,随便说了两句就带着他的玫瑰走了。
买了玫瑰,让两个女儿拿着玫瑰配着美丽的饮料杯子拍了两张照片,要离开餐馆的时候,谁也不肯拿着那三枝玫瑰,我只好自己拿着,好像刚被求了爱似的。走过做侍应生的年轻女孩身边时,她微笑着跟我们道再见,我顺手抽出一枝玫瑰递给她,女孩子快活地笑了。那个下午剩下的时间里,巴塞罗那的海滩和大街上,就多了一个身穿黑色无袖连衣裙,手里捧着两枝玫瑰的中国女人。后来,在地铁站看见在通道里拉琴的艺人,我又把一枝玫瑰放进了他的琴匣里。转个弯,那个长长的甬道,远远传来快乐奔放的合唱,一群男孩子一边走一边笑一边大声唱着歌迎面而来,又从我身边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