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期

情有独钟一枝梅

生活于北方的我，并不十分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看到过梅花。在这片土地上，冬，是灰色的，早春三月，最早令寂寞枝头重归于灿烂的，应该就是桃花了。

文人雅士喜梅，将它列为“四君子”之首位，诗书画印中，风姿尽情摇曳。

篆刻作品中，与梅相关之作也屡见不鲜。吴让之，清朝时期江苏仪征人，现属扬州市，梅花盛开的时节，扬州城必定是美不胜收。在他的篆刻作品中，同样也不无例外地出现过梅的身影。

△梅边吹笛词人

△梅边吹笛客

“梅边吹笛词人”“梅边吹笛客”，与其说是为梅画影，不如说是为人写照。“梅边吹笛词人”款曰：“宜庵仁兄词笔入宋贤之室，而大爱白石，余师事之，为刻此印，以志企仰。”此印文即出自姜白石的“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白石不愧词乐兼工，梅边吹笛，如入画境，更似可闻有美妙乐声萦绕耳际。这两方印，观印面风格应是同一时期、为同一友人所作，款中表达了对友人才华的仰慕之意与友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

这两方印皆为白文，篆法上并无大的差别。“梅边吹笛客”系长方形印面，五字做两列排布，右边两字位置均分，左边三字依字形繁简从上至下所占的空间依次减少，五个字在整齐的印面上变化有序。而“梅边吹笛词人”一印，方正印面，六字分三列纵向排列，但它们却并没有均匀占据空间，于章法上追求错落多变，节奏变化明朗。

△画梅乞米

“画梅乞米”是吴让之的一方经典之作，百余年来，不容置疑，亦是让翁本人得意之作。晚年的让翁，作品已入化境，六十岁后，应汪砚山所求作此“画梅乞米”，凝练醇熟，美得宛如一幅画。四字如行云流水，穿插自如。一向少留边款的让翁在此印石之侧不仅向文彭这位篆刻开山鼻祖发起了挑战，还不惜溢美之词地对自己进行了一番盛赞，甚是鲜见。“石甚劣，刻甚佳，砚翁乞米画梅花，刀法文氏未曾解，遑论其他。东方先生能自赞，观者是必群相哗，让翁。”行书边款轻盈别致，砚山在多年后补款言此为让翁得心之作。我们经常用平和温厚来形容吴让之，一方佳作诞生所带来的欣喜，让我们得以看到让翁纯真性情流露的一个精彩瞬间。

△三十树梅花书屋

“三十树梅花书屋”是我很是喜爱的一方让翁的白文印。此印书写意味甚浓，结合让翁用刀的老辣，韵味十足。“三十”两字合为一字，七字做六字排布，印风工整、灵动自如。此印刻有边款：“戎马书生，周世兄之石。”这一位被让翁称作“周世兄”之人，能够赋予书屋三十树梅花，想必定为可堪拥有让翁这一方佳作的高雅之士。只是边款上并没有出现让翁的字号，不知是否为应酬之作。虽略感遗憾，但今日看来，也堪称弥足珍贵。

△梅花东阁竹西亭

“梅花东阁竹西亭”，一方长方形印章。此印饱满圆润，起收笔方圆结合、虚实富于变化，细白文入印，舒展自如，正是所谓的让翁的轻行浅刻运刀如笔。七字似六字，“竹”字依其字形结构只占据了窄窄的一线，四面边款刻有姜白石的词，但并不完整。

看着这些大家的佳作，我常常会出神，会想象彼时会是怎样的情景，作者是怎样的心境……每每此时，心中的憾事便是不能够拥有超凡能力，穿越时空，站在他们的身边。让翁其书诸体兼擅，尤以篆、隶、行书成就最大，功力极深。边款以行书为多，隶并不常见，此间有姜白石半首的《扬州慢》，于我们今日亦是幸事。

△冷香飞上诗句

梅花与桃花究竟有着怎样的不同，文学作品中的桃花岛，三生三世的十里桃花，烂漫的桃花林，必定是与那个不知有汉的世外桃花源一样地令人拥有无数的想象。而我心中的那一片片梅林，亦是此番同等景象。只是梅多了“凌寒独自开”的出尘风骨和“为有暗香来”的淡淡梅子之香。至此，想起让翁的另一方篆刻佳作，同样的白石之词“冷香飞上诗句”，词人用以咏荷之句，我却觉得，用来咏梅，也许更为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