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天不亮,商队就已启程,所有人都趴在骆驼背上,迷迷糊糊和着驼铃声睡觉。等到天亮,所有人才在一声声“太阳出来了,晒到屁股了”中苏醒过来,应答着,开着玩笑,开始一天的艰苦行程。
沙漠里的日头没有节假日。水总是不够喝,嘴唇总是干裂,还要防备黑沙暴和无所不在的沙盗。
让你留在凉州你不愿意,现在后悔吗?妮娜问道。
小晚说我没见过沙漠。早知道这样苦,打死我也不来这里。
妮娜哈哈大笑说到了浮图关,你就留下吧。
一眼也望不到尽头的沙漠尽头,突然出现了绿色的草。
浮图关到了。
浮图关坐落在一片沙漠中的绿洲中。关口就在水源地附近,沿着关口,前人修筑了蜿蜒的长城,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脚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到关内凉州等地的商队,必须要经过浮图关。如果不走这里,就要绕道泗水关进入草原腹地。那边路途更远,更容易被抢掠。
一串芝麻大的黑点慢慢接近城门。
灰扑扑的城墙上,短暂骚动后,兵士们很快安静下来,纷纷拿起弯弓。
“先等等,看清楚再说。”风许手搭凉棚远远眺望。
芝麻大的黑点慢慢变成小人和骆驼,伴随着驼铃而来。
“将军,好像是商队。不是汉人。”
大流士商人头裹头巾,为便于沙漠穿行都着宽大的白袍,他们衣裙随着边关的风高高飘起。
狂风掀翻了小晚的头巾,她把妮娜的告诫抛到一边,没有重新遮住脸。反正她也受不了这破头巾了,都要进城了,就自由地呼吸吧!
城门紧闭,商队派个人去向城门上的守卫喊话。
上面射下几支箭,正正落在他的脚边。
商队一阵骚乱。
“不让我们过去。”妮娜对正望着城墙出神的小晚说。
“啊?……我们能不能绕过去?”
“方面几百里,这是必经之路。如果要绕道,需要折回沙漠。骆驼坚持不了那么久。”
商队叽里咕噜商量了很久,退回一里开外。骆驼队前队变后队,缓慢地掉头,小晚回过头。
城墙上那个黑色的身影依然站在那里,似乎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越看越像风许。可是,他应在京城。
城外有一洼从城门外水源地流出的小溪,可以让骆驼吃草休息。
整个白天,大家都在烈日下商量怎么办。
小晚听不懂他们的话,啃了两口饼子,就窝在骆驼旁边,替骆驼挠肚皮。就听见前边争论一阵后,开始忙乎搭帐篷。
孟姑娘。妮娜走了过来叫了声。最普通的白布长袍也掩不住她窈窕的曲线。
“今晚要在这里宿营吗?”
“不让我们进城,没有办法。”她美丽的眼睛也黯淡了几分。
小晚希望自己有办法,然而,她没有把握。
妮娜凑近帮着她一起挠肚皮。骆驼的皮毛像刷子一样,她们的手碰到了一起,妮娜抓住小晚的手,摸了摸。
“汉人女子的皮肤都是这么光滑吗?”她色眯眯的样子不多见。
“……你们大流士女人的皮肤难道不光滑?”她扯出自己的手。
妮娜伸出手来。
“好像……我的是要更光滑一点。”
“孟姑娘,今晚我们要举行宴会。长老已经去送信,邀请城里的守将今晚来赴宴。”
这是贿赂的代名词。
“他们白天不是朝我们放箭吗?晚上会来吗?再说,除了干囊和薄饼,我们还有吃的?”小晚跳了起来,“是不是还有牛肉干?”
“牛肉干、羊肉干还有葡萄干和干果。”
“这么多!我一点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快去快去。”
“在宴会上,我们还要弹琴跳舞。”
“你们不是经常弹琴吗?那种三根弦的……叫什么来着?挺好听的……跳舞,你跳的挺好的。可惜我不会跳……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妮娜坐到小晚身边,握住她的手,神情里带着她从未有过的……一丝抱歉。
“孟姑娘,我教你跳舞好不好?”
听妮娜说完商队的无奈、她的无奈后。
“我不去!”小晚又坐了下来,“你怎么不去?”
“我是主人的小老婆。除了我,商队里只有你是女人。”
“所以就把我送出去?”
“你不是说,到处追杀异人,想找个好地方住下来吗?你不是想留在边城吗?浮图关好不好?”
“好是好,可我不想做守将的小老婆。如果我愿意,在家乡我就可以做了。何必到这里吹沙尘暴?”
“可是你现在被官府通缉,无处可去呀?除了浮图关,你还可以去哪里呢?”妮娜用头巾遮住半边脸。
小晚抓起一把黄沙扬到远处:“泗水关!”
风卷起黄沙,呜呜咽咽,瞬间飞到远处。
“算了……今晚宴会上,我去见下守将……说不定我认识他。跟他求求情,兴许他能放你们过去。”
“你答应了?”妮娜喜出望外。
“我答应去见他,不是去跳舞。而且,我跟人家也不熟,不敢保证他一定能放你们过去。”十分的不能保证。
“反正你要去求情,顺便就把舞跳了吧。”
“我说了,不跳舞!”
风许默默地擦拭自己的剑。
“大哥,”风顺挑帘进来,“今晚,你真的要去赴宴吗?”
“今晚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他需要去确认一件事。
“一个人?”
“他们不过是过路的商队。再说,会有人接应的。”
风顺迟疑了。那件事后,兄弟两人很久没有这么说话了。他的担忧让风许有点欣慰。也许过了今夜,他们就可以解开这个结。
话到嘴边,风许咽了回去。毕竟他没有万全的把握。万一他认错了人,风顺会空欢喜一场。最后,他只是安慰地拍拍风顺的肩膀。
妮娜停下了炫动的身姿。
“好看吗?好久没跳了,还以为这舞衣再也用不上了呢。”
小晚张大着嘴,眼睛还没从急速旋转的身影中适应过来。
“你在京城酒肆里跳的就是这种舞?”
“对呀!”妮娜欣赏着自己的皓腕。
“你不怕男人占便宜嘛?”
“他们只要伸手,我就敲他们的脑袋。敲了谁的脑袋,他们出门的时候就要掏出一百两。谁不掏,老板就会让他们留下一只手或者一只脚。我最喜欢贴着他们的桌子跳舞,看他们丑态百出,又不敢摸的样子。”
“妮娜……你这个舞蹈的精髓,我怕是领会不了了。” 小晚寻找着合适的言辞,“要不这样,你借我一件没有露肚皮的裙子,宴会上我去比划两下。然后,我跟那位守将单独呆一会……行不行我就不能保证了。记得准备好你们的过关文牒。”
“那是自然。肯定要让你们单独呆一会。”妮娜挤了挤眼睛,“辛苦你了,孟姑娘,整个商队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