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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十次算错手里面的数据的时候,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盯着对面位置上楚楚可怜的女人,目光凶恶,撂下狠话:“十分钟之内,你要敢再出半点声,我就把你从窗子里扔出去!”
她果然一句话不说了,哭得红肿的眼睛犹自闪着泪光,小巧的鼻子一抽一抽的,桌子上堆满了被她残害的餐巾纸的尸体,其对森林资源的浪费程度比小日本从我们这里进口一次性木筷还要可恨。
但是我不打算搭理她,手里面的数据会在明天的报纸上以公告形式发布,刚好市里又在开两会,可不能因为那些代表找到个把错误被领导批,幸好,数据不多,再校核一遍,应该可以传到报社去了。
十分钟以后,对着电邮点击发送,顺便打电话给报社的陈主编,一阵哈拉之后,手头的事情总算是结束了,我也开始有点善心对待对面的女子——大学时代误交的匪类——薛冰。
《陆小凤》里面说薛冰是只母老虎,我从小受到古龙先生的荼毒太深,还就当真了,既然陆小凤这样八面玲珑的人都能念着薛冰,我自然更要喜欢这样的女子。有了这个概念,加上大一开学的那天在迎新的队伍中看到一名高挑美貌的女子对着两个上来献殷勤的男生毫不客气的说:“姑奶奶不希罕!”,然后一个人拎着两个大皮箱进了寝室楼,可巧我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又瘦又矮的男生愿意帮我提行李,并且极度困难地上了六楼的时候,这女孩还竟是跟我一个寝室。
当时我走进去,又出来到门口看看,4-613,没错啊,再走进去,放下行李,那女孩已经对着我打招呼:“你好,我叫薛冰,外语系英语教育的。”那个大方得体,当下将我的小家子气比了出来,我也只能回她:“你好,我叫周慧。”
她嫣然一笑,百花尽放,我呆了半晌,脑子里就一个概念:难怪迷住陆小凤了!
这话我后来都跟她说过,在我深刻了解并且领会了这个女人的真实面貌之后,不无遗憾的说:“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离你远点,毁了我心目中的形象,还以为你泼辣又能干,顶得了现代的王曦凤,结果被上帝开了大笑话,你整个一林黛玉!”
她听我那样说,也不恼,就说:“女人是水做的,会哭也不算什么。”
可我是真没想到她那么能哭,大一的时候圣诞节化妆舞会找不到男的舞伴,拉着我在学校中间的小竹林里哭,我劝她:“张力德、沈超他们不都挺喜欢你的,还有那个什么社会系的高高帅帅的那个,你不也说他邀请你来着,再说了,还有我们系,我们系宣传部的王飞,也想让我请你来的,不都是你自己说不要吗?”
她一边嚎,一边抽搐地说:“就……就那……呜……就那……歪瓜劣枣……呜……能……能带出门吗?……呜……”
我想想也是,人好歹是外语系一枝花,刚进了学校就被大堆狼人盯上了,日日有人打听,周周有人送花,可就是没在那么庞大的选民队伍中找到一颗闪光的种子,也怪不得她伤心了,美人总是难做的。
我只好陪着她难过,高中的时候我也算一朵清秀的小花,可自从大学时代跟薛冰这家伙混在一起,自此就沦落成一片绿叶,完全是陪衬!都说幸福感是比较出来的,早上我起来照镜子梳头发,她一定站在我后面喊“快点快点”,我刚探头的那点小小的自恋在镜子里她的脸出现之后就被彻底打压,低到尘土底下。
楼下的传达室里的大妈声嘶力竭的“613周慧,有人找”从寝室门上的扩音器里传出来时,开始,我还是踊跃下楼的,但后来就懈怠了,因为下去,除了一次班长给我拿了新书,其他时候都是一群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歪瓜劣枣,塞给我一些乱七八糟的礼物,加上一封爱情的书信,还有一句听起来无比让我痛心的话:“周慧,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这些给薛冰!”
我凭什么呀!就因为姓薛的跟他们系里的说:“周慧是我的好姐妹,追求我要先让她把关!”我这跟外语系八杆子打不到边的海洋系的女生,就要被这样折腾!
我不情愿,但是,无可奈何。
大二,记忆里的薛冰还是哭,整个一孟姜女哭倒长城,我陪着她在电子阅览室看日剧,柏原崇出来了她哭,竹野内丰出来了她还哭,不停的念念有词:“怎么不让我碰到一个?怎么不让我碰到一个?”
大三,大了一岁的薛冰还是喜欢哭,整个一“雨人”——动不动就下雨的人,喜欢上中文系的第一才子江宁,愣说人家高大帅气,学识渊博,沉稳内敛,练达开阔!都不晓得做出这样的总结死了这女人多少脑细胞,反正她就是认准了人家江宁是天下第一的男人,是唯一配得上她薛冰的男人,可是死丫头又不肯低下头去追求别人,为了跟江宁邂逅伤透了脑筋,邂逅了什么都没发生就拉着我在化学楼前面的池塘边上哭,好几次晚上吓坏了几对准备来小亭子约会的情侣。
这家伙得不到江大才子的心,又不肯死心,不知道哪天脑子进水了,想出来一个绝招,让我帮她去追求人家,吓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抵死不从,但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让我头痛,她吴侬软语的说法让我骨头酥软,只好狠狠地说:“我帮你送花,只说是有人叫我给他的。”
换来薛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我就知道周慧你最好了!”
后来我真的去给江大才子送花,之前鼓了好大的勇气,吃掉了两块德芙巧克力,还敲诈薛冰答应事成之后请我去新开张的必胜客挫一顿,才终于提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去了男生寝室11-205,还真巧,开门的就是江宁,他问我:“你什么事?”
我说:“有人让我送你一束花。”
他看我一眼,相当狐疑的问:“什么人?”
“啊——那个——那个——她说不能说。”我当场当机,悲叹大脑内存太小,跑不起来。
“我不要,跟那个人说我不要。”他狠狠得撂下话,将花塞进我怀里,关上门。
只留我一个人在男生寝室门口不断黑线,几秒钟后大脑终于重启,我重新敲门,那家伙开门后还没反应过来,我把花扔进去,学他的口气撂下话:“管你要不要,我送到就好了,整的跟只孔雀似的,当你万人迷啊!”
转身走开,步履轻松。回到寝室,花痴薛冰早就等在那里了,看见我跟看见金山似的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
我开口:“送到了。”
“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
“那张卡片他看到了吗?”
“啊!”我尖叫,花我是送出去了,但是薛冰冥思苦想几个晚上在通宵教室里的成果——那张示爱的卡片还在我的书包里,再看身边的女人,世界末日,世界末日,我只能在她的泪水滴下来之前,对天发誓:“我一定帮你把卡片给他。”
那是怎样一个黑暗的日子啊!我第一次走进男生寝室的时候跟大爷登记说帮我哥拿鲜花来,大爷问:“你蝈蝈是哪一国哦?”
我晕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直说:“江宁江宁,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妹,我叫江小妹。”心里不无慨叹:认贼作父啊!又想:这好好的杭州的学校,干吗找一四川的老头看寝室呢?
等我第二次来到这里,大爷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大喊:“我说那国小妹,你蝈蝈刚才出去喽。”
我一时没联想过来,还往上冲,被大爷拉了回去,才算醒悟,转头,看见江宁正从外面进来,大爷热情的喊:“江宁,你那国妹子又来找你喽!”
江宁表情扭曲,走到我面前,恶狠狠的告诉大爷:“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来发电影传单的!”
娘的!我恨他!平生第一次被拉到学校保卫处,老师搜遍了书包没找出来电影传单,我咬着嘴唇瞪着眼睛忍受着人权被侵害的事实,最后保卫处的老师从书包的夹层里找出那张薛冰小心翼翼塞进去的卡片,上书: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
那老师看了半晌,对我说话,语重心长:“同学,我看,你还是好好学习的好,谈恋爱出了学校也可以谈,不要在这个季节穿下个季节的衣服嘛!”
事情是就此告一段落,薛冰也觉得对我想当不好意思,所以内疚之下她抱着我的胳膊在学校的书本雕塑后面的花园里哭,泪涟涟,害得我洗过的澡完全白费。
后来后来……没来得及想,我对面的女人就开了口:“你真是没良心,我来了那么久,那么伤心,你连杯水也不倒给我,你还当不当我好姐妹啊?”
我只好站起来给她倒水,放的是最好的安吉白茶,上个月在那里开会的时候送的礼物,她喝一口,叹一声:“你们公仆可真是舒服!白喝的茶都这么上档次。”
我的怒气再次被提起,端出一张标准的共和国上档次公仆的脸:“喝完了快滚,别到我这里开闸泄洪,等过一个月梅雨来了,真有大洪水我K死你。”
她的小媳妇表情迅速上脸:“可是我,伤心啊,你知道吗?江宁,他回来了。”
是吗?!他回来了,我的心情迅速郁卒,他回来了。
可是,他明明走了,为什么要回来呢?
2
大学毕业的时候,薛冰找了一家外企做起了外贸业务,我放弃了保研进了家乡的水利局,心想反正我一个女人就图一安稳的工作,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就好了,爸妈帮我安排了,我也顺水推舟的了了继续读书的念头。
我的办公室里除了我还有一个姓姚的老高级工程师,对待工作那是相当地认真,但是为人很好,我比她的两个女儿都小,他便也拿我当女儿来看,待我相当不错。薛冰因为经常晃来我办公室也和姚工熟稔的狠,所以姚工只要看见薛冰进来,自动闪人,说:“我去隔壁抽根烟。”
可我还是烦薛冰时不时地报到,有时工作实在忙,她一闹腾,我的头就疼,但是每次都在她的眼泪攻势下兵败垂成,最受不了的时候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给她,唉!我说贾宝玉怎么就爱上了林黛玉呢?受虐倾向,完全是受虐倾向!
可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薛冰出国谈生意,消失一阵,我就没来由的空落落,等她从国外回来,还是那个娇滴滴的声音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送我一些漂漂亮亮奇奇怪怪的小东西,我虽不稀罕,也都一一珍藏,心里还是感谢上天给我一个这样的好朋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毕业那年我才22岁,跟花一样的年纪,上班5年,跨入奔三大军,混了个不大不小的业务科科长,评了个不高不低的工程师职称,可是人生的重大问题——婚姻依然一片渺茫,在家里大大小小的普遍张罗下,我相亲N次,失败N+1次,多出来那次是对方听说了我的名字,马上“say no”,理由是他陪着两个朋友跟我相过亲,都被我的问题打败,实在不想招惹我。
妈妈被我气到无力,常常恨铁不成钢的在早饭的时候骂我:“要不是我就你这一个不争气的女儿,看我还管不管你!”其结果是我常常食不下咽,以至于身材保持得相当标准。
爸爸倒是老好人,看报纸的时候会念叨一句:“慧慧最好别嫁人,爸爸养你一辈子。”一般我会选择扑上去亲他,然后被妈妈从背后突袭,扔开,继续被骂!
可是嫁人啊,我哪里不想,去年一年光光红包送掉了1万6,看着日渐缩水的腰包,我也常常有发奋图强的信心,壮士断腕的勇气:我要把红包赚回来!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亲,怎么就没人能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的相亲活动有个经典问题,题目如下:
你说人生是什么?等等等等,爱情是什么?等等等等,你觉得爱情在人生中是什么?
一般都是这样的问,觉得不好,补充一下再问,被问到的人基本成痴呆状,也有看琼瑶阿姨的书看多的,来个“山无棱,天地合”之类的权充夏日里的冷气帮我降温,也有几个成熟大叔型的嗤之以鼻:“这样的问题是小丫头门问的,我以为周科长你不会问这样幼稚的问题呢!”切!我又不是跟你们谈公事,还周科长,都不知道你们想marry周慧还是周科长,所以被我一脚踢掉。
还有几次,我让薛冰陪我相亲,对方立马倒戈,拼命得向她献殷勤,我在沙发音乐缭绕的咖啡馆里喝着不要钱的奶茶,翻翻时尚杂志,东张西望,要不小憩一会儿,等到一觉醒来,我的相亲对象早就离开,薛冰端着后妈脸看我,瞬间盈盈的泪光闪现,晶莹得像天上的宝石:“到底你来相亲还是我来相亲,你怎么这样!”
我连忙解释:“宝贝,要不是你,我怎么能在第一天就看清了他们重视外表的本质呢?”
哈哈!根据27年的经验,男人都重视女人的外表,无一例外,真要追究例外,也有一个,就是——江宁。
怎么又想到他呢,晚上我坐在电脑前面看蜡笔小新对着商店里的MM说:“要不要吃青椒?”笑到胃痛,突然就想起那个男人,在学校对面的香水鱼店里,看着我一根根挑掉的尖椒牛柳里的青椒,重新夹到我的碗里,凶巴巴的说:“哪有你那么挑食的,这东西多有营养,全部吃掉。”
我不理他,直接夹到烟灰缸里,冲他眨眼,笑得无比灿烂:“你当你是谁啊?你叫我吃我就吃?”
他脸色转青,很快恢复,说:“你那么挑食,难怪那么瘦。”那句话,竟让我觉得有丝温柔。
……
就是那次了,我送花不成的那次,我正式跟中文系的江宁结下梁子。有的人吧,你要不认识他,他就跟不存在似的,但是认识了,就到处都能碰到,大概就叫冤家路窄吧。
被拉去保卫处的第二天,我在学校的三食堂排队打饭,三食堂靠近女生宿舍,少有男生光顾,偶然碰到几个,也都是名花有主的那个“主”。轮到我买菜的时候,食堂菜盘里红亮亮香喷喷的狮子头还剩下一个,我说:“我要狮子头,半份炒黄瓜。”话音没落,另外一队的师傅就打走了那个狮子头,我的师傅只能摇头说:“换一个吧。”
我郁闷,相当郁闷,抬头看那边,端着乘了狮子头的饭盆走开的,居然就是——江宁!
匆匆的要了一份小排,我就追过去,他对面刚好有个空位置,我也就不客气地大声坐下来,心里想:我就不信看见我你还吃的下饭。
他倒真是吃不下饭了,抬头看我,没有表情,换到边上的那一桌,我也跟着坐过去,照样的动静很大。
换了三张桌子后,他无奈的看我:“你想怎么样?昨天的事情我不对,但是我真不喜欢被人骚扰。”
“我有骚扰你吗?送花呀,你犯得着那样说我吗,要不是我行的正坐的直,指不定就被警告处分、留校察看、开除学籍了!”
“哪有那么严重,你一天几次的冲到我的寝室,还冒充我妹妹,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直人士。”
“我不是说了帮别人送花吗?就因为你整天到处招摇撞骗,还我们家薛冰当你白马王子,要不然你当我希罕哪!我都不待见你!”
他挑眉,“是那个外语系的薛冰?”然后自言自语一句,“怎么也这么无聊。”
我在桌子下面重重地踢他,反正也没有形象可言了,在他面前,干脆恶性恶状:“说谁呢?谁无聊?幻想无罪,爱情有理!懂不懂?”
他看我一眼,站起来,转身走开,然后很不小心的将菜汤滴到我身上,那是件白色的esprit的T恤,等我发现,他已经在水槽边上吹着口哨快乐的洗碗。
我的名贵的,帮老师做了一个月cad才换来的T恤,让我再次愤恨那张脸。
再后来校报要出一次关于海洋水环境的专刊,让中文系和海洋系合作完成,中文系派出了强大的阵容,打头的就是大才子江宁,我们系宣传部长急召我去,曰:“养你千日,用你今日,你不出头,谁出头?”
那时我经常帮着妈妈翻译文稿,算起来语文水平还有点高,比起那些进了大学就跟中文say good bye的工程类学生们多少有那么点才华,所以,最后在宣传部长和学生会主席答应我一人一顿肯德基之后我,勇敢的,应战了,当然其中还有些曲折的缘由,本系宣传部长和学生会主席都强烈渴望成为薛冰小姐的裙下之臣,几次三番被我挡走,对我有很深的个人意见,也难免会借机在系主任面前美言:“98水工的周慧是个人才!”
当然,是个人才,能者多劳,劳者多能,那是没办法的。
江宁看见我的时候多少有点诧异,我迎向他的目光里有战神的火焰,他温和一笑,走到我身边,轻轻说:“用衣领净能洗掉的,我试过了。”
我咬牙切齿,他暗爽的对着大家说:“就一个星期时间,我们努力点,做期漂亮的校报,刚好有个省内的校报大赛,能成功的话也是给我们中文系长脸。”
我们宣传部长怒吼:“是学校,怎么这么小团体主义?”
他回头:“一般校报都是中文系的天下不是?”
……
那一个星期,知道我和江宁朝夕相处的薛冰坐立不安,第二天主动来我们学生会帮忙,海洋系宣传部长和学生会主席立刻振奋精神,以十二万分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以二十四万分的热情投入到为薛冰同学服务中去,中文系的几个女生对此相当不屑一顾,几个男生却有点蠢蠢欲动,唯有江宁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一直埋头在文字当中。
我就想:薛冰呀,还是有点眼光的。
薛冰在我们这里帮衬,偏偏喜欢挨着江宁坐,又碍着美女的面子不肯做得太明显,死活拽我坐在她和江宁中间,时不时地装着问:“慧慧啊!怎么还没好呢?我还等着你陪我逛街呢!”
我无奈的看周围的人民群众,职位比较大的那两只流着口水看着薛冰,说:“这个工作比较辛苦,周慧暂时不能走的,要不然我们去帮你买点东西吃吃。”
雌性的几只斜着眼睛瞟薛同学,嘴巴动动,都是一副不以为然地表情。
还有几只雄性也都不失时机地露出发春的目光,12万伏的电压向我军袭来,以至于我不得不往江宁身边挪一小点位子,唯恐成为共和国和平年代的邱少云。
可唯独最该有表情的那个什么反应都没有,基本上就像个植物人,对外界刺激不能作出应激反映,我于是踢他一脚,指望他的病情稍有缓解,没几时,果然收到良好的效果,他回踢我,用了类似跆拳道黑带的十成力量!
我痛呼出声,薛冰也跟着尖叫:“怎么啦?怎么啦?”
我说没什么,踢到了桌子,旁边的植物人才终于抬起头来,看我一眼:“怎么这么不小心,写个稿子还能踢到桌子,你多动症了?”
薛冰的笑声制止了我准备痛扁他的欲望:“哈哈,江宁,你真逗,我们家慧慧还真有点多动症,晚上睡觉会从床上摔下来,幸亏她睡下铺!”
江宁看我,笑得我浑身发毛:“是吗?”
我于是用尽力气捂住薛冰的嘴巴将她拖出去,直到女生厕所,恶狠狠的警告她:“你再拿我的丑事到处显摆,我立马告诉江宁你连说梦话都全是他的名字!”
薛冰,在我的武力镇压下,接下来几天,贤良淑德,天天给我买夜宵,供我差遣,当然,夜宵一定是8份的,她先给我,然后顺时针奋发,第二个就是江宁……
江宁倒是骨气得狠,每天给她夜宵钱,其他几个人也不得不出血,唯有我快乐的吃,一个仔都不花!
3
校报做到最后第二天,薛冰终于吃不消无聊决定和寝室里的波波去压马路,我也乐得耳根清静,其他一干人却仿佛突然失去了热情工作的动力,当天晚上工作不到一个小时,几个男生不约而同以各种理由纷纷离开,偌大的学生会一下子空荡荡起来,我誓要坚守阵地,因为我们系只剩我一个,我走了,谁关门呢?中文系的两个女生看见江宁没走,也按兵不动,搞得我相当郁闷,为了这个该死的校报我已经浪费了多少个本该拿来睡觉、聊天、逛街、看小说的美好夜晚,闷在这里写东西,查资料,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自由,但是自由啊!迟迟不肯降临。
江宁还是老样子,跟老僧入定似的,我就想这家伙疯了吧,怎么能这么热爱工作呢?将来我要是当Boss,铁定招他做我的员工,真是个人才啊!为人民服务成这样,估计雷锋是他舅舅,可要是雷锋是他舅舅,那他妈该多大年纪呢?难道是晚年得子,那智商会不会有问题呢……
这么想着,天马行空的,我就到了一种无人的境地,以至于看着他哈哈的笑了半天把他笑傻了我愣是没感觉,到最后他忍无可忍,在我耳朵边上怒吼一声:“你疯了吧你!”
我才猛一个惊醒过来,跳起来骂他:“你神经有病啊你!把我耳朵震聋了!”
他好整以暇的坐下去,斜着眼睛看我:“像个白痴一样看着我笑,你还好意思说了?”
我有吗?我陷入回忆里,没想出来什么时候我对着他笑过呀!
中文系那俩女生估计看我回忆得挺痛苦,小声地提醒我:“周慧,刚才,你确实对着江宁笑得毛兮兮的。”
我战栗的想,完蛋了,我失忆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不过忘性大是我的大优点,几分钟后,我指着电脑上的一篇关于国外海水环境研究的论文叫嚷:“江宁,来看来看,这个体裁很好,4版刚好有个空,把它翻译一下正好用得上。”
他走到我身后,看了中文的简译稿,半晌冒出一句来:“好像是英文原稿,中文那么一点点,要全文翻译呢?”
我抓住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灵感,说:“薛冰呀,人不是学外语的么,叫她来帮忙就好了,你一声令下,我一个电话,她敢不来?”
他“切”我一声,没有下文。
权当没听见,掏出新买的手机,屁颠屁颠地给薛冰发短消息:“美人速来,江郎召!”然后怪声怪气的念给身边的三个人听,读到“江郎”的时候,声音尤其发嗲,搞得中文系的俩女生吃吃的笑,江宁的脸则完全扭曲。
But,他扭曲他的,关我P事,我依然舒舒服服的在网络上搜索下一个题材,顺便等着薛冰必然会带来的美食,最次也该是新丰的肉包了,晚饭正好没吃饱,要不西溪路门口的那家糖炒栗子也不错,唉,薛冰拿来不成了熊姥姥的糖炒栗子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完全罔顾身边人的情绪。
如果薛冰是悟空,我一定是她的五指山,哪怕她在我的中指边上嘘嘘,终究还是在我的手掌心里,几分钟以后,气喘吁吁的她出现在门口,我很快乐的回头拍江宁的肩膀:“江郎,看看!”
他白我一眼,很认真地跟薛冰说翻译的事情,倒是薛冰可能因为跑步太快心跳过速过度兴奋造成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最后导致平时看来不笨的大脑暂时短路,冒出来一句:“我以为什么事情呢,翻译找我干吗呀,你们不是有周慧吗?她经常帮她妈妈翻译英文原著的,人家妈妈是专业的翻译。”
这小妮子,我费尽苦心帮她,让她跟帅哥多相处,多交流,尽量展现她除了外貌之外的长处,以消除男人心目中固有的美女皆是胸大无脑的概念,最后将江郎手到擒来,what a happy ending!可是她一句话,前功尽弃,倒成了我在逃避作业了,虽然……呵……我确实不想浪费脑细胞来翻译这些东西,在家里帮妈妈好歹论字算钱的,一篇专业论文可以赚老妈千把大洋,可在这里呢?顶多在系主任的心目中画出更深刻的一道痕迹:周慧是个人才!
我不是老牛,我不拉破车。
后来我在江宁的白眼中战战兢兢、义愤填膺的将那篇文稿翻译出来,当时薛冰已经意识到到自己错失良机,不停地给我找错:这里这里,周慧,你前后颠倒了;这里这里,这个好像翻译成不稳定流更好……
我充耳不闻,刚才让你当英雄不当,现在打算让我当狗熊来衬托你的英雄,滚一边去。再说了,专业名词你懂什么呀,竟添乱,我恨恨地想:从此不做红娘。
从此不做红娘,不过是存在于想象,毕业这些年来,我给单位大大小小的年轻同志牵线搭桥13次之多,成功率61.5%,已经被誉为我局历史上最年轻牵线数目最大成功率最高且自我牺牲最大的红娘,某一次,新来的副局长一听见我的名字,就说:“知道知道,就是那个很会帮别人结对子的小姑娘么,我在农业局就听说了,我们那里的大龄青年都很向往你们系统啊!”
看!姑娘不出门,名已天下闻!
我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有点疙瘩,要不是薛冰闹的,我哪来这样巨大的荣誉?因为我配给我们单位那些姑娘的雄性全都是薛小姐淘汰的半成品,被我一双慧眼发现了他们的剩余价值,又给社会创造了可观的婚姻效益。
那天晚上稀里糊涂的回忆从前的往事,早上醒来我对着镜子呐喊:“啊!不在睡眠中美容,就在失眠中崩溃……”我的熊猫眼啊!
偷偷地拿走妈妈的一对倩碧眼贴膜,做贼似的,然后佯装无事的跟妈妈打招呼:“我今天早点去上班,正好让老爸开车带我一段。”
老妈对敌情完全不察,说:“不吃早饭了?你要再瘦下去还能见人么?已经是白骨精了,你还想做什么?白骨吗?……”
幸好老爸英雄救美,在门口按了一下喇叭,我匆匆出门,逃过一劫,是不是没一个老妈都有做唐僧的潜质?
这天我上班效率奇低,早上无所事事,贴了个眼贴膜倒在办公椅上作半死状,姚工进来的时候被我吓到,问:“周慧你在干什么?”
我答:“抢救青春。”
引来姚工和顺道进来拿报表的小年轻张x的狂笑,后者干脆很不给面子的说:“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抢救失败,你的青春宣告死亡。”
我拿中指一扬,连睁眼的功夫都没有,直说:“去死去死,跟你那满脸眼袋比起来我还是青春无敌美少女。”
我要感谢我们班子的领导最近全部出差,这才容得我这样耀武扬威,无所顾忌,班中无领导,那个什么——周慧称大王!
可我这样舒适没多久,电话就大声地唱起来: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这是我设好的家庭成员来电,而我所谓的家庭成员总共就俩——老爸老妈,不用接我都知道没好事,肯定是老妈,可是人在家中住,岂能不低头?更何况是我那霹雳无敌的老妈,曾经有老外用很真诚的口气赞扬她性感无比,只换来我老妈一句土话的“流氓”,没有用其他语种完全是碍于睦邻友好和国际正常邦交,要不然我不能想象她会做什么。
所以,我自小深刻领会:不是我军实力不强,是敌军火力太猛。所以再不情愿,我也要接电话,那一头,果不其然的,传来狂吼:“你偷了我的眼贴膜?”
“没有啊,怎么会呢?我从来不用那种东西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拿?”
“妈,你大概用的时候弄错了吧。”
“好,你可以否认,不过我要好心提醒你,我那个是中年人用的,年轻人用的话呢会起油脂粒,你恐怕更嫁不出去了!”她说完挂了电话,听似很爽。
这是威胁,绝对是威胁,我为此把那对眼贴膜扔在纸篓里,不情愿还把脚伸进去踩了两下,不停做心理建设:我都奔三了,也快中年了,不要紧的。
可我还是神情萎顿,要真嫁不出去,岂不是要受老妈一辈子荼毒?!
我开始热切地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其程度不亚于当年薛冰考虑自己和江宁的未来,可是结果也与薛冰类似,即发现前途很渺茫,道路很艰辛。
也不是没谈过恋爱,怎么就不能顺心如意的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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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冰曾经认为自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世上的凡夫俗子只要她一个勾魂的眼神,无不竞相追逐着扑到她的石榴裙下,哪怕留一口气苟延残喘的也会匍匐前进,我设想那种壮观的景象,several瘦得皮包骨头的在地上爬,口里嚷嚷:薛冰,不要走,等等我……然后一身鸡皮疙瘩,这女人,当自己是当年京城青楼的当家花旦么?
可后来我就知道那完全是她自作多情,因为终于有一天薛冰同学不能忍受内心汹涌澎湃的深情煎熬,爆发出强烈的告白火焰后,对方,也就是江宁同学,愣是没和她一起燃烧,还丢给她一句直到今时今日还让薛美女神伤不已的话:“我对你没兴趣。”
多没面子啊!要是我,估计掩面而泣,转身狂奔,目标奇臭无比的西溪河(现在治理了,情况已经好转,have此想法的可以另寻佳境),就算淹不死熏也熏死了,哪还有脸苟活在世上!!!
可薛冰毕竟是薛冰,她不是林诗音,她反问了一句:“那你对谁有兴趣?”
我后来听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描述给我听的时候恨不得用军工课上做的小榔头砸死她,同样是人,EQ怎么差那么多?她这也问的出口,结果可想而知,对方说:“我不觉得有告诉你的必要。”
后来薛冰是那样分析那句话的:他一定有喜欢的女孩,要不然为什么说何必告诉我?他一定有的,一定有的,一定有的……
最后,某一个夜里,小风呼呼的吹着,伸指不见吾手,她拉着我走进灯光凄迷并且闪烁不定的寝室楼女厕所,用很阴森的口气说:“我一定要知道江宁喜欢谁,我要跟她决斗!”
Oh my god!你在哪里?这家伙疯了,把她召唤回去吧!
可是god没有听到我纯正的纽约音,我只能被薛冰继续轰炸:“你要帮我,你跟他熟,帮我问问。”
那时我哪里会跟江宁熟呢?她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熟呢?!我也就是在校报的事情over之后跟他一起吃过一顿饭,其间某人因为太兴奋于久违的自由终于扑面而来,喝到大醉,被一个类植物人背回寝室罢了。
我哪里跟他熟了!?
不过薛冰的话就是命令,是一定要严肃认真地执行的,要不然我会被淹死,我学水利的,最怕山洪暴发,内涝频犯,黄河决堤,长江溃口……我的小心肝长年来在我的粗糙管理下本来就有点扑通得厉害,她一哭,我就扑通扑通了!
所以,第二天我就侦察敌情去了,我故意装作向班长借专业课的笔记,天知道我多么亏啊,我自己记得比人全多了,可我愣说我没记完整,还一定要班长贡献,班长说:“在寝室呢,又不考试,那么着急干什么?”
我就献媚:“我去拿好了,我自己去拿,我用得着。”
旁边几个家伙迅速起哄:“周慧,你该不是看上陈俊了吧!”
我白眼乱翻,直说:“去死去死,我是这水准吗?!”再一看班长的脸色发青,才意识到大事不好,“我的意思是说像我这样的蟾蜍怎么敢染指您这样高贵的天鹅呢?”说完这句话,我去年的年夜饭都out了!
最后还是顺利地进了男生寝室,班长是唯一一个住混合寝室的男生,刚好和中文系的一起,方便我深入敌军内部挖掘小道消息,我发挥入校以来的八婆精神,跟那群中文系的才子胡侃:“那个,我觉得小江同学拒绝我们小薛同志么,还是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上的,主要是为了小薛同志好,她再不通过专业四级,就麻烦了!对不对!”
……
“可是,我看小薛同志还是好的嘛,他那样说就不好了,再说他有女朋友可以说吗,他不说藏着掖着也没意思不是……”
……
……
倒是有几个同学还是能够深入了解我的苦心的,马上说:“我们没看出那家伙有女朋友阿。”
“就是,跟给柳下惠似的!”
“什么,基本上是戒淫戒色的高僧了……”
哈哈,说到这里,群情激奋,越来越离谱,但几秒钟后,都突然没了声音,根据我对多部电视连续剧和小说的总结,这种情况下,往往我们正在谈论的事主出现了,所以我立马转头,果不其然,江宁,摆着他那张标准的扭曲表情站在我背后。
江宁在中文系的威信可以从接下来几秒钟班长寝室的人全部溜光看出来,我们班长本来是想拯救我于水深火热的,但是碍于自己170不到的身高对比182的江宁实在落差太大,所以他对我耸耸肩,也——逃命去了!
然后,突然,一阵风,把寝室的门也关上了!
天亡我也!
我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不停媚笑:“那个,我不是有意说你,我也就是说着玩玩……”
他贴身紧逼,直到窗口,我无路可退,他就抓住我的胳膊,绽放一个灿烂无边的big smile,正当我受美色迷惑大脑不能正常思考的时候吻了下来,虽然只是唇唇相触,迅速放开,但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吻,而且是——我的初吻!
之后我大脑的286又跑不起来了,太震惊了!太恐怖了!太过分了!太……
他却笑着说:“想知道我喜欢谁吗?还不是那个给我送花的,我可不管什么卡片,我开门的时候把花塞到我怀里的是你,在食堂死追着我的也是你,在你们学生会踢我的是你,喝醉了搂着我不放的还是你。”
后来我因为太震惊夺路而逃,推开他,尖叫着,冲出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怎么跟薛冰解释呢!
怎么跟薛冰解释呢?几年以后的某天下午,薛兵在我的办公室谋杀我的餐巾纸,然后丢下一句:“江宁回来了,怎么办,他还是很帅,可是见了我,一样的不冷不热!”
然后拉着我的手问:“你已经不要他了,对吧,你不会再喜欢他吧!”
怎么解释呢?我昨晚失眠了,今天上午完全没有心思工作,然后破天荒的渴望找个顺眼的人嫁了,立马,马上!
5
快中午的时候,我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作为一名人民群众的公仆想要在上班时间摸鱼是不可能长久的,为人民服务的信念不允许我这样堕落,所以在局长的一个遥控电话后,我跳起来,全心全力地投入到伟大的水利事业中去!
局长的电话是这样的:“小周啊,下午市府办秘书处的江处长准备过来讨论一下下一步的防汛工作,你总结一些材料,可以到防办去拿一点,人家可是点名要水资源科的周科长汇报的,好好表现吧!”
我马上说:“好,太君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不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期望。”惹来局长大笑:“你这个丫头。”
然后,因为电梯太慢,我跑步从7楼办公室到二楼防办,要一堆今年的中短期预报资料、长期展望等等,上楼研究去了。
下午上班时间,薛冰就准时来报到了,我正埋头考虑怎样用一句话又圆滑又不失时机的拍一下这位秘书处处长的马屁,毕竟秘书同志都是市领导身边的红人,我也希望在人生道路上还能继续飞跃。
可薛冰这家伙绝对是来捣乱的,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周慧,江宁约他吃个饭都不肯,怎么这样呢?”
我一听就头大,又是江宁,我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努力工作,她又来念叨,还让不让人活呀!so态度蛮横:“走开走开,你追他什么时候成功了!别跟我说这个,烦着呢!市长秘书要来了,懒得理你!”
薛冰怪怪的看我一眼,问:“哪个秘书?”
“谁知道啊?你以为我整天去指认那些领导的脸啊!知道是领导就好了。”
她嘟囔:“拍马屁,横眉冷对大美人,俯首甘为秘书牛,难怪嫁不出去!”
我拿资料砸她:“说什么哪!你不也嫁不出去!”
……
领导到底是领导,我和防办的丁主任在会议室等了半个多小时,泡好的白茶冷了两茬,领导的脚步声才由远及近,姗姗来迟。丁主任像触电一样跳起来迎出门,我却在听到一个声音后像被钉在了凳子上,肯定是幻听,我昨晚睡眠不好,幻听是有可能的。
丁主任在门口说:“江处长,你好你好,感谢你百忙之中来指导我们工作……”
另一个声音说:“哪里,我刚刚到这里,不了解情况,也需要下来看看的,黄市长很忙,但他叮嘱我近期多关心一下防汛工作,还提过丁主任的名字呢,说您做的短期预报相当有水平。”
“哪里哪里……”
……
我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了,我睁大眼睛看着门口率先走进来的那个人,穿着绿色的休闲衬衫,米色的裤子,相貌依然是记忆里一般的潇洒,施施然地进了会议室,站在首位,然后低头朝我——微微一笑。
我就听见自己的心在跳,咬着嘴唇捏着资料,暂时失去语言能力。
知道什么叫目瞪口呆吗?That‘s me!
我怎么也想不通,江处长怎么会是江宁!
江宁什么时候成了江处长呢?!这家伙凭什么爬得比我快升得比我高——居高临下、位高权重地俯视我呢?
我曾经以为27岁能够成为科级干部是我人生的大成功,在我过去27年的人生经历中,能让老妈夸奖并且不多说废话的也就是当官这次和3岁那年的夏天把我的绿豆棒冰递到她的嘴巴里说:“妈妈热,妈妈吃。”
可是看到江宁这一刹那我彻底颠覆了我的思想,同人不同命啊!正所谓: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不过事实摆在那里,也容不得我不承认,在我热切的相亲和被相亲以及安排相亲的时候,有的人已经赤着脚哼哧哼哧地在政治生命上跑到我的前面去了。
我的遐想后来终于被丁主任打断,他说:“小周,你向江处长汇报一下前一阶段的工作,等下我来分析一下今年的水情情况。”
我如梦初醒,“啊”一声,翻开手上的资料,从年初的山塘改造到近期的水环境治理,洋洋洒洒,但几乎都跟汛情无关,本来么,梅汛还未开始,今年的汛期到目前为止算得上风调雨顺,除了预报那块,也没什么可说的,预报么,说实话,我也不懂。
但是江宁那家伙也不懂,他一直看着我,边笑边点头,我只好埋头念材料,就怕被他看多了,忍不住冲上去揍他:“谁允许你那么色迷迷的看我的!”
也许他会说:“要不是你色迷迷的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色迷迷的看着你呢?”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一年快放寒假的时候,我已经刻意避开江同学一个月了,其实学校那么大,只要他不刻意出现,基本上我是完全可以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但是,鉴于他高调的追求,我只能低调的逃避。
不能看着薛冰整天唉声叹气,垂泪到天明啊!薛冰那时候那样跟我说,当天天很蓝风很轻,我们坐在学校的草坪上:“我怎么看都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人气有人气要贤惠有贤惠,你说那个江宁是不是青光眼或者色盲呢?要不怎么看上你了呢?”
我狠k她的脑袋,恶狠狠:“说什么呢?我是才女,外柔内刚,秀外慧中,哪里不好?看上我说明他是有眼光的,毕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
薛冰又叹了口气,悠悠的:“说起来也对,那你为什么要躲他呢?接受他吧,他喜欢别的女孩子我不答应,不过是你周慧么,也勉强能够接受。”
我听完那句话心里颤了一下,很想拥抱薛冰流下真诚的泪水,但是我忍住了,只说:“那你怎么办呢?我还是陪你好了。”
“算了,我这样的大美人还怕没有男人喜欢吗?我也在担心,要是我早早的被爱情套住了,不知道学校里有多少男生要自杀呢,最近主教楼又造好了,那么高,想起来怪可怕的。”
哈哈哈……我们对视大笑,其实薛冰,真是个好姑娘。
过了几天和江宁在三食堂“偶遇”,他坐在我的对面,盯着我看,我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绿豆汤狠狠往桌子上一拍,吼:“谁允许你那样色迷迷的看着我的?”
对方坦然自若,曰:“要不是你色迷迷的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色迷迷的看着你呢?”从形态到声音十足十的东成西就!
后来,后来,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学校里多了一个被我奴役的人。
我的神游很快被上座的特派员同志抓住了,他毫不留情的提问:“周科长,我想了解一些关于目前全市总的水资源量以及水质情况的问题,是不是可以请教你一下呢?”
“噢,当然,我可以给你一份详细的材料,还有今年刚刚编出来的公报,今天的报纸上也有着一块内容。”
“嗯,我看到了,但是比较简单,我需要详细一点的。”
“好,我到楼上去拿给你。”
“不用麻烦了,我跟你去一下就好,还有不少东西要请教你的。”
丁主任绝对是老甲鱼,一看苗头,马上见风使舵,整个一墙头草,当下就说:“好,江处长,小周同志在业务上是一把好手,有些方面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还是让小周单独解释比较好。”说完给了我个眼色,就开溜了。
我只好公事公办的请江大处长劳动双腿跟我上楼,到我的小小的办公室,听我的汇报。
6
局会议室设在5楼,而我的办公室在7楼,其实如果愿意运动一下,这一段小小的楼梯简直算不上什么,跟红军当年的二万五千里比起来,更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可是江处长同志大概养尊处优已久,定定地站在电梯门口,死也不肯往边上的楼梯迈动一步,我只好陪着他等电梯,心里把他们全家都问候了一遍,脸上还带着毕恭毕敬的笑容。
终于“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我让他先进去,自己才跟个狗腿似的进去,门一关,这么密闭狭小的空间只有我和江宁两个家伙,哪怕只有几秒钟,也让我几乎窒息,只好跟地上有人掉了100大洋一般低着头,死活不敢看他一眼,就怕多看一眼,我会花痴归来!
他却似乎不想放过我,门一关上就问:“地上有钱啊?”
“没,没有。”
“那你低头个什么劲呢?”
……
“你怎么还是那么瘦……”电梯终于到达,他也就此放过我了。
我长出一口气,居然还有那么点遗憾。
江宁这家伙总是嫌我瘦,说我跟芦柴棒似的,总让他想起万恶的资本主义。多少年前的春天,他端着一张愤青的脸孔在西湖边上的某一棵柳树下面说:“周慧,你太不仗义了!”
我被他这句话从眼前的美景中呼唤了回来,回头问他:“你又怎么啦?今天风和日丽的,也不像个犯病的日子呀!”
“去去去,说什么呢!咒我对你有好处吗?”
“那你犯什么唠唠呢?”
“你做我女朋友那么久,也不多长点肉,抱起来连个手感都没有,你就不能多吃点长胖点吗?”
“滚开,男人怎么都这样,出门骨感,回家性感,上床肉感,美得你呢!”
“我也没那么大要求,再说我们不也没上床吗?我只要你性感就好了!肉感等以后上床了再说!”他坐下来靠在我身边右手楼我,“太瘦了对身体不好,稍微长一点点肉,我不需要你像模特一样的身材。”眼里的温柔几乎将我溺毙。
……
那时候真是他妈的——幸福啊!天是蓝的,水是绿的,花是香的,连短消息发出去都是有人回的,可再看眼下,江宁大咧咧的坐在我的办公椅上,左看看右see see,东摸摸西翻翻,哪里有点点市领导的样子,好在姚工下午有个现场工作会出去了,要不然让我这脸往哪里搁?强烈的对比啊!人生就是在对比中幸福的,对比从前,我感觉到了地狱一般的痛苦。
江宁翻了半天东西,终于收手,看见办公室门完全敞开,走过去将门虚掩,然后朝我走来,我紧张兮兮的想:这家伙不会要在这里对我伸出罪恶的咸猪之手吧!要是被人看见我们在这里那个那个,怎么办?
越想越恐怖,涨红了脸捏了本公报就往办公桌后面撤退,不想下一秒他就干脆凑到我面前,拉我的手拿走公报,然后转身做到会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摊开笔记本:“紧张什么?会客时将办公室的门虚掩是种礼貌,你都当科长了,这还不懂?”
……
“干什么,过来呀,怕我吃了你,我要吃也不会在这里吃呀,也不是没吃过。”
……
“再不过来我就走了,我会给你们局长打电话的!”他看我,目光炯炯,眦着牙齿狞笑。
我在他的威胁下不甘心不情愿的坐在他的身边,手把手的开始指导他关于专业方面的常识,其间他扮演了一个很认真的学生,偶尔拉过我的手看看,有时捏一把我的头发玩玩,却总在我气急败坏的时候问几个关健的数据叫我的怒气无可奈何落花流水。
等到他要的东西终于问完以后我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我有没有说过我很讨厌中文系的人?”
“说过,2001年10月的时候,你说很讨厌中文系的,尤其是一个叫江宁的。”
“那你还招惹我,还不快滚!”
“可我觉得你口是心非,那时候你挺爱我的。”
“滚开,别净拿当年说事,忙着呢,当领导你稀罕了?!”
“你不叫我吃个晚饭你们局长会怪你的,小周。”他笑眯眯的看我,居然还抛了个媚眼。
我倒突然想起吃饭的事情来了,问他:“薛冰找你吃饭你为什么不去?”
“你希望我跟那些觊觎我美色的女人吃饭吗?那未来一个月的早、中、晚餐,加上夜宵,你是没有机会跟我吃饭了。”
“臭美,一边去,等下我们丁主任会很乐意陪您吃一顿简单的便饭的,江处长!”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不理他。
这家伙却like a打不死的小强一般走到我的身后,抓我的肩膀,声音低沉:“我只想跟你吃饭。”
……
形势所迫,当晚我还是在丁主任的陪同下与本市最年轻的江处长共进了晚餐,席间他与丁主任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在丁主任的循循善诱下差不多连小时候用了几块尿布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可当丁主任问:“江老弟,现在大家喝酒不谈工作,你就是我老弟,我大几岁也可以当个兄长了,要不跟大哥说说,老弟你的个人大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江宁突然放下酒杯,一语不发,半晌才对丁主任说:“谢谢大哥关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饭吃到这个份上,白痴也看得出来气氛从白热化走向冰川期,丁主任明白这近乎套的太过了,当下也不说什么,几分钟后,叫了服务员签单,与江宁携手走到大堂,关切地问:“江处长是不是需要派个车子送您回去?”
“不用。”他摆手,“我自己走,我喜欢走路。”
“那江处长家住在哪里?顺路的话我陪您走走。”
“飞白公寓。”
“哦,跟小周家在一个小区么,这样好了,我们周科长本来也是走路上下班的,正好可以陪江处您走走,你们好像还是校友吧,我就不夹在当中了,你们也好聊聊天。”这家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把个大包袱往我身上推,自己轻轻地离开,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和江宁同志这样肩并肩在街上散步,已经多少年没有了?我掐着指头算,当年生出来的孩子现在也能满地乱跑了,咱俩那么些年没见,他怎么能装成没事人似的冒充熟人醉酒搭在我的肩膀上呢?
第101次推开那颗猪脑,我终于发飚:“姓江的,大庭广众之下,你调戏我呢?我还指着嫁人把送出去的红包都拿回来呢,你不要毁我的名节。”
因为声音太大,一时不察周围情况,最后发现我这一阵发飚没有换来江宁的迅速反应,倒是引来不少人民群众奇异的目光,我只好讪笑地拖他到路边的凳子上坐下,避开诸多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充满关怀的目光。
某只在我的三个响亮的巴掌之后终于不得不重返人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抓住肇事者的手:“你怎么对我下这样重的手?”
“谁让你喝那么多呢?刚才不挺能装的吗?这下不行了,叫你喝!”
他却忽然笑了,眼睛闪亮闪亮的,就让我想起当年的儿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扯了,说重点,他的笑容里哪里看得出半点醉酒的痕迹,也合该我傻,我这么些年受党和人民的酒精考验愣是没长脑子,都混到他那境地了,没有斤把高度可能吗?这才一瓶红酒算个P啊!
又被骗了!
他笑得灿烂,老娘我懊恼得厉害,终于听江某人开口说人话:“还这么关心我,到底是老婆好。”
“谁是你老婆呢?我们不早就离婚了……切,被你刺激得我都少年痴呆了,是分手。”
他猛地站起来,推开我,冷冷地说:“那是你的感觉,从来不是我的!我现在告诉你,你要嫁人,只能嫁给我江宁,不许你继续朝三暮四的到处相亲!”
然后走到路边,打了一的士离开,全过程不过一分钟,而我当场懵掉,等到回过神来,某人某车,逝去无踪!
这是什么世道啊!我在街边跳脚,为什么江宁那家伙耍酷的时候一招手就有出租车停下来,跟有导演安排好了似的,我却在路边几乎连大腿舞都dance了,还是等不到一辆taxi?!
万能的苍天啊!赐给我力量吧!给我一辆出租车吧!
后来,我坐在公共汽车上愤懑:他怎么知道我想亲呢?肯定是薛冰那个大嘴巴,重色亲友的家伙!为了自己的爱情把握的什么都供出去了!还有,说什么分手时我一个人的感觉,我呸!前面5年都不知道在那个老鼠洞里钻着,看都看不见,现在冒出来,要不是我运气不好没找到个顺眼的嫁掉,还轮得到你在我面前显摆?!叫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就这么想着,正好公共汽车的车载电视里面唱着那首歌: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看,真是天意。
7
我都不知道薛冰是怎么知道我昨晚和江宁共进晚餐的,当她气冲冲的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在全身到处找——难道被这丫头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电视里面特别高级的那种。
不过,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是——内奸,说不定还是江宁本人。
后来我在电话里跟她解释:“谁知道那家伙人模狗样的混了个处长呀!你也不告诉我他回来做什么了,我昨天看见他那才叫一个呆,都怪你藏私,害我状况百出。”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你不说不想知道么。”
对,是我那天说我没兴趣,不想知道,但薛冰这家伙也太纯洁了吧,听不出来我那是口是心非吗?正常女人都喜欢这一套的。
薛冰沉默了很久之后在电话里轻轻的跟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就是冲着你来的。周慧,我不跟你说别的,如果你真的不打算跟他继续,给我交个底,我就算追不到他也不想看着他伤心,要是你也跟他一样,你就从了他算了,我看你们两个互相折腾那么些年,也看累了。”
……我着实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只能捧着电话发呆,心里思索:我们有互相折腾吗?一直以为将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可薛冰还在念叨:“你别当我不懂你那点小心思,每次相亲都问那样怪怪的问题,还不是因为江宁问过你?你嘴巴上不说,心里总忘不掉,我说我怎么那么失败呢?!好不容易交个朋友,居然那么闷骚!”
我这才提起精神来:“说谁呢?谁闷骚?”
“还不是你,装得跟个圣女似的!”
“总比你整天发春好吧!”
“也对,我什么都是外在的,连美丽都这样不能抗拒的显山露水了,自信一点是应该的。”
“切~~~,忙着呢,你一边发骚去!”
……
可薛冰的电话一挂掉,我的心就提了起来,跟股市一般的跌宕起伏,不能自已。在打开的文档里打了180遍江宁是只猪后,我才反应过来,自从有了他的消息之后工作效率直线下降,所以说啊!恋爱是严重影响国民经济正常发展的恶性事件,必须在最大范围内最大程度的加以遏制,办法么!早年毛主席时代不挺流行的么,组织介绍,红色婚姻,多完美;再往前追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多合适;要不瞅着眼下也行——相亲,可是昨晚我被剥夺了这个资格!
凭什么呀!
抬头看一眼墙上高高悬挂着的机关工作人员要求,上书:政治坚定,思维活跃,创新高效,优质服务,脑子里就一片“嘘”声,真是一点都没有做到啊!像我这样有前途有责任感有事业心的好青年不能就此断送在江宁这头猪手里,打定主意,我就坚定立场,把他抛到脑子后面的农场里去休息休息,继续埋头工作,争创劳动模范。
接下来的两天,倒也风平浪静,连亲爱的老妈都接了个出国的任务跑到俄克拉菏马潇洒去了,我问老爸:“妈去拉河马了,指不定有怎样的帅哥说她sexy呢!你要不要去拉个犀牛玩玩?”
老爸从一堆史书里抬起头来,像模像样的曰了几句:“弱水三千,取瓢饮,安能豪饮乎?”
我狂晕一阵,终于意识到我们家盛产怪物,都不爱说人话。
其实也不过就是几句古文罢了,老爸那点三脚猫水平,还不是巴巴地当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校党委书记以后怕老底被人掀了丢脸才开始学习的,哪能跟人中文系毕业的正宗才子比呢?!
当年跟江宁最甜蜜的时候,他也说将来,幻想生个孩子长得像他,原因是我的形象不如他拿得出去!吐血!我在强烈反抗以后,他才说了句人话:“其实你的身材蛮好的,我是说视觉效果。”
可我不买账,作势给他两个500块不用找,拽的二五八万的说:“你要娶我,也得我高兴才行啊!”
他那天拉过我的手,轻轻的吻一下,然后双手锁住我的腰,在我的耳边说:“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我当时没认真学过《诗经》,主要是我对上古时代的人的智商没有信心,记个数还要在绳子上打结,都不怕大脑打结了怎么办?这样的人怎么叫他们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所以他说完了我半点反应没有,他就叹口气,又说,“去看看《诗经》吧。”
其实我挺懒的,回去只是问寝室的姐妹:“之子于归,言秣其马”啥意思,她们根据字面翻译了半天才说:大概是如果你嫁给我,我就喂饱马来娶你!
然后还取笑我:“那个江宁就这样对待你呀,也太不够诚意了吧!”
我也气愤,早就说上古时代的人没智商了,这也叫情诗?!
可后来有一天我看杂志,看着看着才明白那句诗可以理解为:如果你肯嫁给我,我愿意为你喂马!当时把我感动的,可惜彼时我们已经分手了。
算起来古人的情商还是很高的不是?!
5月中旬,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薛冰在电话里抱怨:“我说这地儿也怪,一下子那么热,跟伏天似的,要不来个冷空气那么冷,恨不得把羽绒衫穿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亚热带呀,根本就是只有冬天和夏天两个季节,才过了几天春天。我上次在香港买的那些春装,全都吃闲饭了。”
我懒懒的回答她:“谁让你买那么多呢?要不我帮你穿好了。”
“那怎么行?你穿不出feeling来的。”
“那你还跟我烦。”
“喂,你要不要陪我逛街?”
“你不说衣服太多了?”
“可以买夏装的。”
……
受不了她的唧唧歪歪,我最后还是陪她上了街,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薛冰在哪里都是人群瞩目的焦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基本上就被人群自动视为隐形,在商场里的穿流的人群中间,第N次被踩到,我终于发飚,展现猛女本色:“他妈的,不长眼睛呢!怎么走路的?!”
一下子我就成了大群人马注目的焦点,算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撞到我的是一名陪着妻子的男子,身高马大,不但不道歉,还现狠地朝我欺过来,捏着拳头,沉着嗓子:“说什么呢!?”
薛冰倒是好脾气的陪着笑脸拉我:“周慧,算了算了,不好意思哈,这位先生……”
偏偏我心里不爽,挣开她的手:“他踩了我好几脚,不道歉怎么能算了?”
周围人群开始议论纷纷,那名男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他老婆也加入争吵的行列,扯着嗓子嚎:“是你不要脸贴着人家男人身边走吧……”
当下将我说得恶向胆边生,干脆不怕死的凑上去:“放你妈的P,也不看看你男人这幅尊容,你当我母猪没人要啊!”
“你个贱女人你说什么呢?”
“人必自贱而后人贱之,说自己呢?道歉!”
……
场面本来是一触即发,可预见的一阵混乱的,商场的保安和经理看到这阵势,也都围过来劝阻,对方是一幅泼妇骂街的样子不依不饶,我也犟着脑袋不肯退让:“明明是他们错!”
可偏偏这个时候,有的人神祉一样的降临了,慢悠悠的探入人群内部,对着那一对男女咧嘴一笑:“我当是谁呢,陈老板,怎么在这里演这出呢?”然后拉过我的手,手指点我的嘴唇,说:“我惹你生气你骂我好了,脾气怎么那么大?多难看?”
……
事情到最后演变成踩到我的那对夫妻不但向我诚恳热切的道歉,并且盛情邀请江处长和我(主要是江处长)吃饭,那名骂我贱女人的女人还拉着我的手到ports的专柜,要不是我受党多年的教育立场坚定,拒绝了诱惑,那天把整个专柜打包回家估计也不会有任何困难。
我才知道,这就是面子,跟江宁那小子能这么有面子,我是第一次understand,所以薛冰臭我:“还说不要他,他拉你的手你笑得跟偷了鱼的猫似的,把你乐得,气死我了!”
我却想:我哪有偷鱼,明明是被偷么。
哎,早知道的,只要江宁一出现,薛冰就会站在他那边,做她的超级粉丝,然后拼命打压我,可她再打压,人还是眼里只有我一个不是?
哈哈,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让我无法忘记……晚上躺在床上哼着歌,忘记了老妈已经拉完河马回来了,它在外面吼:“你发春呢!半夜三更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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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我跟江宁近阶段也算是频繁见面,那天在单位处了一个下午还共进晚餐之后还被他撂下话,那天在商场碰到之后又被他拉走溜了公园,要不是后来市府办打电话来找他估计一顿晚饭也是在所难免,我就想:这家伙肯定还很哈我!!所以我气定神闲地上班,也享受一把被人热切追求的激动滋味,可是第一天没有电话,第二天没有电话,等到第三天我就坐不住了,该不是闹着我玩吧?!他应该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可那么多年没见到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变呢?……
我内心挣扎,但是也不肯放下面子给他打电话,当然了,我也没他电话号码,除非我肯冒着被薛冰鄙视加敲诈的危险从她手里要电话号码,不过像我这样有骨气的女人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的,哪怕我心里难受得就像9999只蚂蚁在爬。
中午的时候在食堂吃饭,我对着那份青菜炒肉丝发誓:要是肉丝是单数,江宁就是为了我来的,他还爱我;要使肉丝是双数,那根本就是我瞎了眼,他安的一定不是好心——可是,我把肉丝翻烂了,也愣没数出个具体数目来,真是叫人,难以下咽,唉!
后来我对着餐厅哀叹人生惨淡,一脸的愤世嫉俗,直到——食堂的大师傅终于看不下去了跑出来问:“周科长,今天这个青菜有问题么?要不要我给你重新炒一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才从自己的内心世界走了出来,发现了人间处处有温情……
那天下午全局召开工作会议我才知道最近市区近郊的一个中心镇发生多起火灾,死伤了不少人,中央和省里都对这件事情极为关注,市里的主要领导差不多都疲于奔命,几乎全在事故发生一线主持工作,几天都没合眼……也怪我,这么重要的新闻我居然不知道,因为最近忙着想江宁,我不看电视不上网,事实再一次验证了恋爱误事这一定理!!
会上局长在台上热情洋溢地说:“所以我们更要长抓安全生产这条线不放松,警钟要长鸣,心里这根弦要绷紧了,我们部门要争做全市安全生产的过关部门,绝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事情,给全局、全市丢脸……”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脑子里想:怪不得最近他消失了,原来是出事了,那他肯定没休息好了,那边那么危险,听说很多民工闹事,他会不会有危险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那边的工作呢?……
再也不能气定神闲,唉!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人江宁还没说他要重新追我,虽然种种迹象表明他还是喜欢我的,对我还是有强烈的比普通的阶级友情更深一层的感情的,我却已经一头热地陷进去了!
碰到他,不论什么时候,好像都是一样的结果。
江宁当年的追求算得上夸张,自从他在某个男生寝室对我告白之后,他就像《祝福》里的祥林嫂一般,逢人便说她一定要追到我,到最后我们班男生集体劝我:“周慧,你从了江宁吧!我们快被他烦死了!”
我不理他,他就跑到寝室楼下来等,给我们寝室每个同学泡热水,送礼物(就是不送给我,我每天看着别人拿到他的礼物心里就更气),说这是曲线救国,战略战术倒是成功的,后来我们的夜谈会除了江宁就再没别的话题,波波、简平、蜗牛都说:“这样的男人看上你你还挑呢?告诉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素来不合群的小方也发言:“要使他看上我我早就扑上去了!”花花更是过分,直接把工程力学的作业本交给我:“我看,周慧啊,在你从了江宁之前,我的作业就你帮着做吧。”
……
这群见利忘义、见色起异的鸟人!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也有点心动,半夜里等大家都睡着了,我就起来跑到水房借着幽冷的光揽镜自怜,怎么看也就是个五官端正罢了,怎么他就看上我了呢?江宁工作的时候认真,玩起来一点都不落伍,更难得的是外形俊朗,气质出众……要让我做个旁观者,我也会觉得我们不般配。
但是,作为当事人,每一天看见他在楼下等着我哪怕就是为了帮我提壶水,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在半夜里躺在床上回忆起来,心里就像有水在一层一层的晕开,那种荡漾越来越强烈。
不过我还是不想答应他,因为薛冰一直不说话,她常常红着眼睛,看着我,欲说还休,几次三番,让我不得不狠下心来对江宁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在感情上,我在乎先来后到,后来薛冰点头了,我也就不必闷骚了,堂而皇之的让江宁登堂入室,做了我爱情的主人。
嘿嘿,都说名花有主,那时候我常在公共场所宣扬该理论:从狗的品质可以看出主人的物质,从男朋友的素质可以看出女朋友的气质,我果然是气质独特,无与伦比的。
听者呕吐无数,唯有江宁笑:“你的美,我看得到就好。”瞧这情话说的,真不愧是中文系的the first才子!
那天我到下班就跟丢了魂似的,吃过晚饭这种迹象越来越明显,妈妈终于闭上她尖酸的mouse换成一幅关心的face,问我:“慧慧,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躺在床上装作没听见,这幅绥样,一开口还不让她看出端倪来?又过了几分钟,老爸来探监:“宝贝女儿,有什么不高兴跟爸爸说,是不是没钱了?爸爸可以偷偷支援你。”
我看了爸爸半天,冒出一句:“把你的汽车钥匙给我。”
他跳起来问:“干什么,这是你老爸唯一的小老婆了!”
“大晚上的你要这个小老婆干什么,晚上是属于你大老婆的!给我吧!”
老爸不情不愿的掏钥匙给我,绝对比我现在跟他要2000块钱心疼,还问:“这么晚你要去干嘛?”
“少罗嗦,再不给我我就真嫁不出去了!”佯装发怒,冲出门去,不过我这最后一句话太过震撼,据说爸妈被吓得直到我回家都没能说出一句整话,也难怪,他们这一代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心脏太脆弱,没办法的。
9
用我一年难得开三次车的本领飙车到z镇,终于停在镇政府门口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牛人哪!那个,爱情真伟大!
Z镇,不过是一个乡镇企业发达的小镇而已,镇政府居然比市政府还要气派,我一下车就看得我郁闷,唉!这年头,有钱真好。
今天的镇政府门口气氛很不一般,大门关得死死的,入内车辆一律要经过严格检查,看样子我想进去是不大可能了,不过里面的人总是要出来的吧,那我就在门口等好了,正所谓守株待兔,只要有一个树桩,里面那只兔子难免要来投死的。
所以我东张西望了一番以后,看到附近几棵树下有数十名女子坐在地上,也就走过去,席地而坐,那个什么,我就当作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同甘共苦……
地上的妇女同志们看见我坐下,也不做声,都死死的盯着镇政府的大门,场面十分诡异,空气凝重,我有种感觉,我好像呆错地方了。
几分钟后我的预感被证实,从镇政府里冲出来若干保安,形似强盗,周围的女人反应十分迅速,作鸟兽散,我不明所以,被带进了镇政府警卫室,过程神速,等我看清楚我呆的地方很像电视里面放的审讯室,想装昏倒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进来几名policeman。
流年不利啊!我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几名警察叔叔坐下,问我,即不和蔼也不可亲:“干什么示威?中午不是已经跟你们讲过政策了?……”
我打断他:“我不是……”
“不要插嘴,跟你们说过了,最近一定要停工检查,排除安全隐患,这个没办法的,你以为你这样静坐我们就能不来检查你们的企业?只会查封的更厉害!不查出了事情谁负责?……”
被念了大约十分钟后,门口又来一名policeman,我抬眼一看——救星啊!
进来的是去年在党校培训时的同学的丈夫肖x,说起与他相识也有让我扼腕的渊源,想当初我一时没有克制住诱惑接受一干同学的邀请一起到z镇吃农家乐,饭后闲来无事,大家凑数搓麻将,本来刚好八个人,无奈我从小家教太严禁,心灵太纯洁——不会,余下三人极其无聊,肖x就是其中一人,当日他愤极,说:“来吧,周慧,这个都不会那是国格问题了!”余下的皆点头同意,我反抗:“不行,这不是逼良为娼么?”
结果,架不住人民群众的强烈呼声,主要也是我对国粹产生了一些些小小的向往,最后还是娼了一把,不想当日风头太盛,一晚娼下来,oh money money go my home!最后请了大家晚饭。
次日,还是一干人等换了一家农家乐,肖x又问:“周慧,要不要再娼一把?”
我大喜,扑上去:“要,我要!”结果,落花流水啊!输得那叫一个惨!
从此发誓远离赌博,并且每每告诫身边的人:“要切记啊!赌博为害社会!”薛冰听了我这句话,常不齿我:“就你那点小来去也叫赌博?你这财迷!”
可是,爱过才知道情浓,输过才知道心痛,跟多少没关系,这道理,她哪里懂?
肖x看见我,先是一愣,马上问:“你怎么搞到这里来了?”
“我冤枉啊!他们抓错人了!”
开始问我的警官马上反驳:“那你坐在那堆示威的女人中间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们在干什么?我就瞅那地儿人多,想着共产党员时刻不能脱离老百姓,就坐下去了!”
“这能随便坐吗?晚上你不坐在家里看电视你跑到这里来坐着发神经哪!?”
“对不起,警察叔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被您请到这里来sit down please的!也没有茶喝。”仗着看到肖x肩膀上的条条杠杠看上去比审我那家伙多点,我就贫了,真是习惯,死了也改不了。
那警官倒是准备继续对我深刻教育的,肖x走到他身边低头说了几句,他就对我说:“下次看准地方再坐,长那么大了连该坐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你走吧。”
我站起来高呼万岁:“谢谢警察叔叔!我下次一定摆正位置,坚定立场,把握方向,绝对不给党和人民丢脸!”
他朝我一笑:“嘿,挺贫啊你个小姑娘,叫上叔叔了,是不是要叔叔在教育你一下?”
我马上逃到门口,先呼吸一口室外的清新空气,然后朝他挥手,唱做俱佳:“再见,再见,告别在欢乐中!”转身拉上肖x,“谢谢你!”
肖x把我带到他办公室,给倒了茶:“诺,下次别跟我老婆说到我的地盘连杯水也没喝上!我说你也真是,这种时候到这里来干什么?要不碰到我你真有的说了。最近闹事的企业主不要太多,一个个都在门口静坐着要求恢复生产,所以看你那么一坐,就把你给请来了,可你倒说说,你到底来干什么呢?”
我忸怩半天,问:“那个——那个,黄市长是不是在这里?”
“那还用说?出了这事,那些市领导天天在这里呆着,现场办公呢!你找黄市长干什么?”
“啊!不是的,我是想知道,那个,那个,市府办的江处长是不是跟着黄市长也在这里?”说完我就觉得脸上那个烫啊,要是给个镜子,估计能看见脸红的跟kfc的奥尔良烤翅有一拼。
肖x怔了下,马上哈哈大笑:“我说谁能让周慧你晚上出门呢!原来是春天到了,鲜花朵朵开呀!哈哈,全市府都知道的最年轻最有价值的江宁是吧,刚来这个城市没多久的那个?”
我也干脆放开了,问:“你就给个准信吧,在不在?能不能碰到?”
“他在,但不一定有空,你知道的,他是直接听市长的,我等下帮你上去看看,传个信,能不能下来就不一定了,你在这里等吧!”说完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傻不啦叽的——祈祷!
十分钟,no人进来,二十分钟,还是no人进来,等到三十分钟的时候,我倒开始指望肖X根本没碰到江宁才好,省得将来被姓江的那个嘲笑,再说肖x刚才待我过来的时候也说了都几天没回家看老婆孩子了,想想看江宁没能跟我联系实在正常,握着追到这里来反而……
这一晚,怎么总结,都是俩字——丢脸!
等到我终于决定要走的刹那,门开了,肖x的脸探进来,说:“人我给你带来了,你们不能在我这个庄严肃穆的地方做违法乱纪的勾当,尤其是违反《婚姻法》和《妇女权益保护法》的,听到没有?”
然后每打开,一个人翩然地走进来,形容疲惫,但满脸笑容,到我身边,一把搂我,极紧:“好想你!笨蛋!”
我倒是闷在他怀里想好好流几滴眼泪表示感动的,无奈他抱得太紧,我终于呼吸不畅,开始挣扎:“救命啊!你想起憋死我吗?”
“我看见你激动啊!你都不知道听说你来看我了把我激动的,形象都被你毁了,市长大人亲批允许我下来跟家属说明一下情况的,就5分钟,你看好了,还剩3分40秒。”
“还要呆多久,在这里?”我靠在他肩上,心里总算舒服了。
“没那么快结束,回去大概还要三两天。”他顺手楼我的肩膀,轻轻的拍。
“恩,自己小心点,这里好乱。”
“你是怎么来的?”
“我自己开车来的。”
“就你!”他突然推开我,怒目圆睁,“你这个机械白痴!你怎么开来的?”
“你懂个P啊!我这不好好的站在这里了吗?凶什么凶,对你温柔一点你都不知道珍惜,你可以滚上去当你的市领导去了!”
他倒真的很听话的走开了,到门口,又转回来:“把手机给我。”
“干什么?”我动作倒是乖乖的照做,嘴上还是一样的强硬。他拿过去拨了一个号码,然后他的电话响起来,“我没有你的电话,所以没有通知你,不愿意问薛冰那个花痴,估计问了她就会敲诈我。”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心态。
说完他再度走开,到门口,定住:“早点回去,路上小心,还有,等我的电话。”话音一落,人已经滑出门口。
门再被打开,来的就是肖x,一直狞笑着朝我走过来:“怎么样?相思之苦消除了吧,前几天跟我老婆说到你还说你咋就不找个人嫁了,原来,暗渡陈仓啊!说吧,怎么谢我?”
“你想怎样?”
“也不怎样,过几天这事儿落了叫上江处长,咱们两家找一地方休养休养,你也可以陪我们再娼一次,我的钱包最近太瘪,需要你这样乐善好施的党员同志给点支持啊!”
“走开走开,知法犯法,在这样庄严肃穆的地方,你最好多读读《刑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我最拿手了!
10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其实本来不可能那么晚,主要是回来的时候我走错了路,说起来也怪了,去的时候我方向感贼好的,回来的时候就完全不认路了,我绕了几个圈之后终于分析出来原因——爱情,真伟大啊!
我一打开家门,爸妈卧室的灯应声就亮了,跟感应灯似的,我心里立马警铃大作,走的时候一时不小心泄漏军情,现在恐怕不招不行,爸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我哪是他们对手啊!
乖乖地走到他们房间,问:“那么晚还不睡吗?爸妈。”
老爸到底是男人,心里就想着他的小老婆,第一句话就问:“车子没弄坏吧!”
“哪能呢!我什么人呀,你的遗传基因,再傻也不可能不会开车呀!”
老妈就没那么好对付了,她看我,看到我心里发毛,看到我心里的战鼓再而衰,三而竭,才发话:“你去了哪里?见谁?什么叫不让你出去你真的嫁不出去了?”
“妈,咱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好不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敢对太座您撒半点谎,请太座放心!”
“好,你说,他是谁?”
“哪个他?”
“你这孩子再装信不信我把你存折藏起来?”
唉!我早知道的,人在屋檐下啊!我只好就势坐在地上,正好跟躺在床上的妈妈平视:“他是江宁,您知道的,大学里的那个。”
妈这一听,反应就大了,一下子坐起来:“我不同意,那会儿你毕业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还不是为了他,别当我不知道,他伤过你的心。就这一点,我不能答应。”
爸也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这么多年没联系,你能确定他还是当年的样子吗?”
“我能。”都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我说,“我相信他,我相信从前这五年我们没能在一起是我的误会,虽然他还没给我完美的解释,不过,我有这种直觉。”
我这么一个皮惯了的人,突然说话那样诚恳,爸妈就沉默了,半晌,妈说:“看哪天叫他来家里坐坐,我想看看他。”
天哪!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后来我躺在床上,又想起从前:大四开学的时候,江宁曾经说过要来我家看看未来的丈人丈母娘,我睨他:“走开,谁是你丈人丈母娘?这孩子,发烧了吧!”
他倒是很认真地望着我,缓缓吐了口气:“你以为,我还想娶别的人吗?到那里再去找你这样一个三八又无赖的女人呢?”
“谁三八又无赖?你给我说清楚了!”
“你,不过很可爱!”
……
最后还是被他哄得,在他的怀里眩晕不已。
翌日早起,精神矍铄,真是想不到,我这么懒惰的人居然成了第一只上班的鸟,一边整理卫生,一边唱歌,最后连续几个路过我办公室的同事都受不了噪音前来抗议:“周科长,你真勤劳!”“小周啊,唱歌的时候不要听mp3!”“周慧,能不能不要再唱了!”……
我才不管他们,有钱难买我高兴,继续唱:“咱那个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真高兴呀真高兴……”
直到姚工在椅子上坐定,冒出一句:“周慧阿,你是不是恋爱了?”我才跳起来,手忙脚乱得解释:“嗯,那个,不是,不能算啦……”
“我都看出来了,你这丫头,也确实可以找个人嫁了,也让人来管管你的性子。”
“真的不是,结婚早着呢……”
“不用说了,我两个女儿都结婚了,这还看不出来?”
越描越黑,就是这样子的。更不幸的是,我这番解释的时候,全局最大嘴巴的组宣处梁大姐就站在我身后,等我回过头看到她,她就笑眯眯的说:“小周啊,帮别人介绍了那么多对,终于轮到自己了,恭喜啊!”
我头一晕,倒在办公椅上深度休眠,可以想见半天后全局都会知道我的春天到了,有的烦了!
中午,薛冰来我单位混饭吃,我们坐在食堂里,我不停地接受来自前后左右的祝福的目光,局长大人也劳动双腿到我面前,一拍我肩膀,差点把我打到桌子底下去:“小周,不错,我听说了,对方是谁?”
薛冰听到这话就皱起眉毛瞪我,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向局长交代:“啊!还没那么快的,以后再说好了。”
“小丫头害羞了,哈哈,说吧,我也给你参谋一下!”
我在“嗯”“啊”的憋不出话来的时候,薛冰倒是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迎向局长:“我知道,张局长,周慧的男朋友是市府办的江处长!”声音那个大呀,全食堂的人都对我行注目礼了!
局长马上乐了:“好好,好眼光!”另一边的丁主任倒是也过来凑热闹:“难怪了,小周啊,上次他就看着你笑,后来跟着你去办公室,晚上我想叫你喝酒他全帮你挡着,你太不仗义了,不早说一声……”
……
之后1/4小时,我颗粒未进,那么多人问东问西,谁吃得下?等到终于尘埃落定,我想坐下来吃饭了,一看,薛冰把菜全吃完了,坐在那里看着我:“你这家伙,怎么总是把我看上的男人抢走了?”
我饿着肚子,扭着脸,想:哪有always,一直都是那一个!
她却不依不饶的,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昨晚去看他了,你妈早上给我来电话了,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又走到一起,我都知道了,你这家伙,都不告诉我,现在你说,你们昨天,kiss了没有?”
什么跟什么嘛!这是隐私呢!再说,昨晚在那个庄严肃穆的地方,哪来时间给我们kiss,所以我翻着白眼回她:“没有。”
“怎么可能?那家伙哈了你那么多年,能放过这样投怀送抱的机会?”
“没有就是没有,你怎么这样,我谈个恋爱,最后kiss了几次,全都告诉你了,要不要以后ml也要给你现场直播呀!给点人权给点隐私好不好?!”
因为太激动,最后那句话说的中气太足,我一口气说完,食堂里剩下的三三两两,包括食堂的工作人员,全都盯着我看,唉!我这恋爱谈的,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丢脸丢脸!
以前也是这样,大学那会儿,和江宁刚在一起,就被全寝室逼问进展到第几垒。
第一次正式kiss那天,我找江宁陪我去工大找同学,可是到了工大,才知道我那同学回家去了,我们俩只好在那附近兜着玩,看了工大著名的黑龙江,我的胃就觉得不舒服,江宁说:“我们去吃沙锅吧,这里附近有几家沙锅特别好吃。”
说到吃,我就欣然同意了,这家伙估摸着也是策划好的,一去就嚷着要个小包厢,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点酱料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要了大蒜末,最后,在小小的包厢里,香香的本鸡沙锅的浓汤味道的配衬下,他如墨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周慧,我想,亲你一下。”
我倒没缓过神来,指着脸颊:“这里,快,我还没吃饱呢!”
他伸手揽过我,扳正我的头,一下子吻了下来,唇舌相亲的瞬间,我推开他,动作粗暴:“你这家伙,吃大蒜臭死了!”
他懊恼的都快撞墙了,最后我递给他酸奶:“喝一口,我们再试试看。”然后,终于,在甜蜜的气氛里,吻到差点失控。
那天我回到寝室后,据薛冰说笑得像偷吃了鱼的猫,于是他们严刑逼问:“是不是亲了?快招,要不然大刑伺候!”说着一个个动动手指准备挠我痒痒,天知道我多怕这个,只好说:“嗯,但是他吃大蒜,臭死了!”
全寝室一阵暴笑。
几日后,江宁板着脸问我:“你怎么那种话也跟她们说啊!我以后不吃大蒜了还不行吗?真是的,今天你们那个简平看见我就问:怎么那么不小心,吻都问了,还吃大蒜!?我真是,当着班里同学的面,脸都丢光了!”听他说完,我笑得,恐怕真有点像偷吃了鱼的猫。
……
时光荏苒,到了今日,我们的kiss,仍然备受关注。
11
我在装模作样、蠢蠢欲动与坐立不安之中等了三天,其间只有一天的午夜传来江宁的短消息:后天应该能回去。
真够简单的,可我却跟中了五百万彩票似的,激动得半夜合不上眼。没他的消息吧眼巴巴的等着,数1000头绵羊也睡不着,等到有了他的消息吧小心肝在胸腔里不停的扑腾,兴奋乐也睡不着,这一惊一乍的心情,把我折腾得。
不过,根据我全方位渊博的知识得出的总结,中500万和陷入爱河是一样一样一样的,都是脑垂体分泌大量激素,引起的一种冲动罢了。
几日来都是魂不守舍,呵欠连天,好在自打全局上下都知道我买下来潜力股之后,对我的尊敬、喜爱和照顾更加深了一分,看到我精神不济都带着关心的脸庞,没有人担心我的工作效率。
不过,鉴于我个人高度自觉地组织性、纪律性,我还是沉浸在一片工作的海洋里,就是偶尔趴一会儿,打个小呵欠,等等等等。可这一切都是不影响全局的,毕竟我周慧首先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是爱岗敬业的党员,其次才是陷入爱情的女人。
多不容易啊我,这觉悟,不让我继续在政治生命上青云直上,都对不起全国千千万万像我这样捧着一颗赤诚的心辛勤战斗在各个行业最前线又红又专又年轻的知识分子。
终于熬到那一天的傍晚,天边的云彩如此绚烂,夕阳的光晕将整个世界映照成一片红色的世界,和我的心情交相呼应啊!我说这老天爷,他肯定昨晚趁我睡着跟我的小心肝打了电话。
不过我的小心肝从下班开始不听我的使唤,所以我只好每隔十秒钟深呼吸一次,来减轻其对其它内脏的巨大破坏里,比这个更频繁的是我每隔五秒钟看一下手机,确定没有漏掉电话。
好在电话终于来了,江宁一向比我守时,他说:“周慧,我现在还要在办公室写点材料,要不你回家吃饭,等下我去你家接你。”
我说:“好好。我等你。”一边庆幸我终于不用担心的心脏病一边气闷都下班了还要忙,以后怎么办呢?
我在公交车上设想将来:要跟他结婚吗?那是当然。那么他要是不提结婚的事情呢?霸王硬上弓也要架他去民政局。可是他现在当官党的比较大,怎么架?要不我先去交个强壮型的男朋友,到时候正好可以绑他去。女人怎么能有两个男朋友呢?江宁也没告诉别人我是他女朋友啊,只是曾经,曾经。那还提什么结婚?他不想娶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要是真去找个强壮的男朋友要对我用强的时候江宁又打不过他怎么办?……
林林总总的想法,光怪陆离,搞得我神思恍惚,汽车过头了好多站我才反应过来,跳下去,这班车刚好是到郊区的区间车,我就在一片夕阳无限好中站在了鸟不生蛋的地方,连辆出租车也没有。
其实碰到他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状况百出,薛冰她们这些江宁的粉丝常常控诉我爱他爱得不够深,我想这大概也是后来我下决心跟他分手的原因,在别人的眼里,总是我霸占着他的时间,霸占着他的空间,霸占着他的思想,整个一被宠坏的孩子。久而久之,连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事实,所以,当他有他的梦想,并且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的时候,我就大义凛然的与他诀别,各奔东西。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无私无畏的一次,可偏偏,等我执行了,所有的人又都说我自私,说我无理取闹,关于这点,我怎么也想不通。
那时候我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家庭状况,一直以为世上的孩子都和我一样生在阳光下,长在春风里,生活就跟蜜糖似的,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吃成糖尿病。
等到快毕业的时候,江宁突然告诉我他要去国外念书,可能再也不会来了,我的心里才腾的一下就悬空了……
后来才知道他的父母离异,母亲一直都在英国,而父亲娶了一个比他没大几岁的后妈,这才是他连放假都经常在学校的缘故。那时候他得知母亲在英国重病,他必须去英国,他那样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恍惚,仿佛这一切和我没关系似的,到了晚上才开始心疼,痛得比被全班同学敲诈请客吃饭还厉害。
我知道,申请去英国没那么容易,何况,我哪里来那么多钱出国?我的父母从来都不打算让我离家太远,我和他这样一分开,何年何月,才能再在一起?尤其是我妈特别讨厌外国人的张狂与热烈,她常说:“都跟没进化完全似的。”要是让她知道我这样一朵清秀的小花有可能去那种没进化的人种的地方,不定怎样发作的。
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和江宁前途渺茫,希望不大,虽然他白天不停的说:“你可以晚一点申请过去,我一定会等你,要不你等我回来,我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
第二天早晨,我居然是听着窗外的鸟鸣声醒来的,并且这样动听的叫声居然让我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到唇边,舔一下,涩涩的味道。我心里想着:是不是今后要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每天这样醒来?是不是要江宁在异国他乡的早晨也这样醒来?他是太重承诺的人,他答应我要回来就不会放弃这个决心,但是有些距离的存在会消逝美感,就像河流里的的污染物在一定长度的河段之后浓度会大大下降,我与他,是一样的,一旦有一天,他早晨醒来不再这样想我,却必须为着自己的承诺难过,坚守,会有多难过?我宁愿在现在最美的时候留个回忆,免得他在那一头牵挂。
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吗?!
……
几天后我告诉江宁父母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工作,要回家乡,我说:“我们分手吧!你好走得松快点,我不想你心挂两头,那样我也不好受。”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咱们单飞吧。”
“周慧!我警告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要不你等我,我不去读书了,我就去看看我妈,然后我就回来,你要回你的家乡,我也去那里好了,你等我。”
“不要,江宁,别这样,咱们算了吧,你是你妈唯一的儿子,你不能不管她,而我,不想在异国他乡生活,真的,你知道,我妈是翻译,她说她讨厌那种在国外做少数民族的感觉,原谅我的自私。”
那时候,那么坚强的江宁,竟然哭了,在一棵大的合欢树下,粉红色的花絮在微风中不断下坠,那么美,他却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
“你以为人生是什么?时间是一条轴,空间是一条轴,生命就像抛物线,有的人抛一次,有的人抛几次,但哪有人的生命是一条直线呢?所以了,这跟我们中学解方程式似的,至少也是一元二次的,一个女人,遇到两个男人,哪个都有可能正解,一男一女互相遇到那时二元二次方程组的一组解,就这个道理。这世道,谁还傻乎乎的等着自己的二元一次方程呢?”我跟他说,自己也是心碎的,可是不能让他看出来啊!我指着靠这个成为演技派的演员呢!
他终于推开我,狠狠地说:“我就是认准了一条直线,你周慧怎样都是跟我直线相关,我不是学理科的,我认死理,你别指望我会放手。”然后,转身离开,走得那样快。
他一走,我就蹲在合欢树下抱着膝盖哭,谁不都是满心的委屈,这样的季节,南风一吹,合欢花一开,校园里就遍布伤心的爱侣,现实的生活第一次对着我们这些纯洁的孩子张开狰狞的手臂!
可再难受,接下来的时间我都处处躲着他,全寝室的姑娘和全班的同学都骂我忘恩负义,自私自利,我也认了,苦不苦,比比红军长征二万五,我明明那样念着他,也就当自己二百五,放他走,还不好么?难道要到哪一天他在地球的那一头见到真心喜欢的姑娘,比我漂亮、比我聪明的姑娘却不敢下手,还要被我绊着,才好吗?我只知道,现在的我肯放手,再过些时候,也许我说什么都不肯了!
也许,终究我还是自私的,我怕总有一天我被放弃,可谁——能将爱人放逐天涯却毫不畏惧呢?!
12
8点过,我揉着走酸的脚踝靠在床边,江宁的电话才打进来:“我忙完了,去吃饭吗?”
“我说领导同志,再过一会儿请我吃夜宵倒是可以的。”
“对不起,真的有点忙,就当你陪我吃顿饭吧,我来接你。十五分钟到。”
我看看手表,回他:“好!我等你。”听出他声音的疲倦,还有一丝丝近乎卑微的乞求,实在不忍心接下来损他,我答应得也就爽快。
其实,我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多少年也没有改,估摸着他经过了严格分析论证的,必要的时候对我采取柔弱政策,必然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
我原以为他会去吃浪漫晚餐,烛光音乐,鲜花美味,还有我到底都不可能习惯的刀叉,可是他拉着我的手慢慢的走,竟然是回他自己的住所,果然——和我家一个小区。
站在他家门口,我拉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我说姓江的,你变态啊!你住这里,晚上从卫生间的窗户就可以看见我的房间,你该不会装个望远镜什么的窥探我吧?幸好我没有什么自慰等等的变态习惯,要不不全给你拍下来了,指不定你还挂到网上去办高H网站!哦!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阴险……”
我的话被他截断,开了房门,拉我进去:“你可以自己检查有没有你想象中的色魔窥探工具,还有,我说周慧,你的脑子还是这样天马行空吗?这么多年,也没点长进,我就算想窥探,也要找个有看头的……”他顿以下,眼光扫我的胸部,“拍你,就怕挂在网上也没人看。”
我下意识的双手护住胸部,用脚踹他:“走开,色狼!”
惹来他哈哈的笑,对我说:“你坐一下,我做点吃的。”
江宁的所谓的做点吃的不过是一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放在锅子里用水煮开,敲一个鸡蛋再放些蔬菜,从前我很迷恋这样的口味,但想不到他还吃这个,我看他简单的厨房,除了一个电磁炉什么都没有,敞开的冰箱里只有鸡蛋和一些蔬菜,加上各种口味的方便面,就可以想见他过的日子了,在食物方面,他依然不怎么会料理自己。
后来我坐在他对面看他呼呼的吃着面条,一边流口水,一边埋汰他:“江处长就吃这个?我说党中央也太对不起你这样辛勤劳作了,还以为你会请我吃烛光大餐的,看我盛装出席的样子,结果……啧啧,够小气的呀!”
他抬头:“本来是想请你吃好点的,可你吃过了,我一个人,吃什么都一样。”
“是不会烧饭吧,哈哈,人家都说出过国的男人中餐西餐都拿得起来,瞧瞧你,丢脸啊!”
这次他低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心里更得意,总有一些他还是不行的,总算将他比下去,在我心中徘徊已久的他是处长我是科长的阴影,也算消逝了点,可很快,他就说:“你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只是没材料罢了!”
什么都会的男人,还要女人干什么?我这么想着,这句话就从嘴巴里冒出来了,他刚好吃完面,打了个饱嗝,喝口水,正经的告诉我:“要女人生孩子!”
我当下晕倒!暂时不想醒过来。
等到我清醒过来,他搂着我靠坐在床上,我元神终于跟太上老君喝完茶回到身上,发现者阵仗,猛地跳起来,指着他:“你个流氓,怎么趁我不备把我往床上带?”
他却已把把我拉回去锁在怀里,声音在我的脑袋后面悠悠的响起来:“干吗这样激动,刚才挺温柔的,你呀,神游太虚了吧!”
“放手,你脑子里除了这张床还有什么地方呀?”挣扎,再挣扎,可江宁的手跟铁链条似的,我只好放弃了,其实他的怀抱很舒服,至少让我很舒服,但也不能以在一起就直奔主题呀!这也太那个了,“这样子太暧昧了,江宁,我不想这样。”
他听而不闻,下巴摩擦我的脑袋,甚至还发出满足的呻吟,我的头皮更加发麻,唉!这年头的男人都这样,吃完了想着上床,床上运动一结束就睡觉,然后接着吃……那个那个,整个一头猪么!兽性,完全是兽性!
可江宁没让我继续这样想下去,他转过我的脸,问:“你在担心什么?”
……
“该担心的是我不是吗?这几年你把我从生活里完全踢走,让我只能站在地球的另一边看着,哦!不!你连看都不给我机会看!没电话,没信,也没邮件,什么都没有,你想没想过在你一个人到处相亲的时候,我在英国干什么?!现在我回来了,知道你在这里,知道你还是单身一个人,我就拼了命地考公务员,考这种我不喜欢的处级干部,要不然我没法在这个城市好好的呆下来,也没法足够光鲜的出现在你面前!现在,你担心什么?哪怕那么多年,我也还是兜着你转圈圈,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
“我说你哑巴啦?!我都这样深情告白了你怎么连个反应都没有啊?你就算不掉几滴眼泪你装也装个样子啊!”
我估计如果我继续不说话他会抓狂,感念这样的青年才俊要是被我活活憋死也挺对不起社会主义祖国的,我就说吧:“不能随便哭,我们要节约每一滴水资源!”我这么说的时候声音有点沙哑,其实也不能怪我,是个人都会感动的!无奈他声音太感人,表情太逼真,总体形象过于英俊,免不了让我看得昏了神,以至于不知道他具体说些什么,不过不要紧,抓重点,我只要知道他爱我就好了,接下来就算直奔主题那也是爱情的升华,不是肉体的苟合,唉!灵魂和身体的交融,多好听。
被我关键时刻的语言打败,英明的江宁同志终于决定用行动表示,从吻开始,唇舌之间的语言,本来就不一定要有声音,就算有声音,来点呻吟什么的就够了,那个后来,宽衣解带也免不了,摸来摸去也正常,他的唇火热,辗转到我身体的各处,仿佛烙铁一般让我灼痛,然而其间的温柔又让我期待,我在意志完全迷失前闷闷得想:本能啊,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等到吃干抹净了,江宁搂着我躺在床上,表情促狭:“这么多年你果然对得住我,飞机场还是飞机场,一点海拔都没长!”
“滚开,地下水都抽干了,地面都沉降了,我能保持绝对高程不变,那就是一种成功,你明白不?”我用腿踢他,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该不会经历过波涛汹涌的狂风巨浪之后在我这里软着陆吧?”
他哈哈大笑:“波涛汹涌呢我是没见过,倒是有些小山丘小高原什么的指着我登顶览胜,不过呢,我还是比较喜欢平原地区的一马平川,所以愣是没有攻占别的高地,算起来,是挺吃亏的。”
“滚开,美得你。”转过身背对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高兴,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为我守身如玉,天哪,赚了!
“你呢?为什么那么多次相亲都失败了?”
“谁知道呢?那些人没眼光,没水准,不是我看不上他们就是他们看不上我。”
他将我扳过身去,与他面对面:“我知道,你问他们的问题,所以我才有信心重新回来。”
“你别误会,不是我在等你,我可没等你,我近两年来保持每两周相亲一次的纪录,不过就是碰不到好的狗屎运,始终没有整体协调的选手出现罢了。”
“你想踩狗屎运吗?”
“当然,怕屎不当共产党员!”学刘胡兰的样勇敢的将胸部一挺,忘记了那个——衣着问题,结果……可想而知的混乱。
……
折腾到午夜的我决定回家,虽然江宁说:“就在对面,跟你爸妈说不过去了不行吗?”
我问他:“你想不想娶我?”
“当然,我觉得跟你结婚比较符合经济原则。”
“那你最好让我回去,要不然我爸妈打死也不会把我嫁给你,刚开始谈恋爱就那个那个,还不被他们揍死!”
“那里刚开始谈恋爱,虽然中途休学5年,我们的恋爱课好歹也是从7年前开始的,抗日战争都已经将走向胜利了,生个儿子都准备上小学了,我们住在一起不是正常的么?”
“谁跟你生个儿子了?”
“要是第一次的时候就有了,现在还不是满地跑得欢了?”
“你……”
“还那个那个,哪个哪个呀?正常男女之间正常的肢体交流,不违法不乱纪,被你说的,周慧,你真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半夜醒了只能抱着枕头吗?”
“不行,我要回去。”
……
当然,最后还是以我胜利告终,我的铁一般的意志力终于成功地抵抗住了他的诱惑,免去了被爸妈采取家庭冷、热暴力的后果,虽然老妈看见我回家的时候满脸疑云的问:“那么晚去了哪里?”
“当采花大盗去了!”
“你这死孩子,快去睡觉,说话完全没谱,没遮没拦的。”唉!怎么我跟妈妈说实话她反而不相信呢?
后来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的,纵欲之后怎么着我也该深刻考虑一下跟江处长的未来,不过怎么想也不坏,好歹是个处长,至少现在我们全局上下都不敢招惹我了不是,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和我抬杠的张x也老老实实的叫“周科长”,也会说一句“我怕了你,处长夫人”,那个,挺有面子的不是?
其实这家伙老早是说要娶我的,在第一次不小心那个那个了以后,他也是搂着我,说:“我一定娶你,我们一毕业就结婚。”
那是大四的国庆节吧,我破天荒地没有在长假回家,而是和他一起去了浙西大峡谷,坐在大巴上面,颠簸在仍在修葺的路上,我的胃不住的捣腾,所以就掐边上的他:“你这白痴,非要去这个地方,什么鸟不生蛋的地方呀,这么烂的路,我的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他握我的手,不住地安慰:“别这样,很快就到了,那地方可漂亮了,你到了就会喜欢上的,相信我!”
“滚开,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这哪是汽车呀!整个一《红高粱》抬那轿子,晕死我了……”
“好了,真的快到了,要不喝口水?”
……
等到好不容易摇摇晃晃晕晕乎乎地到了昌化,已经是傍晚时分,要去大峡谷还有很长一段路,而镇上可以出租的小巴车早已回家饭饭去了,我和江宁两个,只好像游魂一般的四处找旅馆。
我们原来是准备到景区找地方住下的,毕竟景区过夜的游人少,而住在昌化镇上的旅客太多,恰逢国庆,哪里那么好找房间?!
最后还是去了昌化宾馆,可这唯一的镇上最好的宾馆居然只留了一间单人房,我和江宁面面相觑,心情嘈杂,住吧……嘿嘿……不住吧……嗯……
可总台小姐并不知道我俩内心的挣扎,只当我们为了价格考虑:“这个房间这种黄金旺季220真的不贵了,你们住不住随便,反正就只有这一间,这个时候镇上别的旅馆也不会有房间的……”
我倒是还没有下定决心,江宁就献媚的对那位小姑娘说:“我们住,当然住了!用我的身份证行吧?”
几分钟后,一切办好,我和江宁头一次在一个房间里同居,那种感觉,真是,说不清楚,紧张、期待、彷徨、兴奋……,哪里是一句五味陈杂可以形容的?!
6点多的时候,江宁拉着我出去吃饭,昌化镇实在不大,一条主要的街道两侧最多的是卖小核桃等山货的土特产店以及卖着那些不知真假的鸡血石的小店,我和江宁在一家小店吃完面,牵着手走在这个既羞涩又烦乱的小镇上,望着左右的看起来朴实的当地老百姓以及蜂拥而来的人群的脸,夜色渐临,我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渴望:如果在这样的地方到老也是不错的。
转头看江宁,他也在看我,说:“回去吧,天黑了。”多好的一句话,就好像是这里真的有我们的家一般。
我们回到宾馆,然后呢,轮流洗澡,一起躺在床上看电视,直到——夜深人静。
忘记了是谁先说:“睡吧,晚了!”两个人就关上灯躲在被子里,背靠背,我自己心跳的多么快就不说了,可好死不死的竟还让我听到了他如雷的心跳,那样从我的背后传来,一记一记,仿佛锤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跳更快。
后来我做了个很不正确的决定,我叹了一口气,就着一口气的声音啊,愣是把他的兽性给叹出来了!!!
听到我发出声音的江宁转身楼我:“周慧,我……能不能抱着你睡?就抱抱,我保证不动手动脚!”
他都那么说了,加上我心里的小小渴望,就半推半就的望他怀里靠了,罪恶啊!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造成的,我这点小小的支持成就了他后来更大的动作,明明说好不动手动脚的,可他还是不小心把手伸进了我的衣服,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后来就乱了,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彼此的累赘,已开始为了怕出事拼命的多穿,等到事情真的出了,刚才多穿的就要全部takeoff了,他的嘴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胸前,我在迷糊的陌生的情欲面前对他的一切动作欲拒还迎,直到——那种剧痛终于传来!!
推开他,狠狠地说:“你说不动手动脚的!”
“对不起……”他吻我,律动却不曾停止。
我只好在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的快乐与痛的边缘跟着他沉浮,嘴里时不时的骂他:“骗子!”
……
后来,我们在半夜起来在宾馆的卫生间里洗床单,然后用宾馆的吹风机努力的将床单吹干,等到终于能再次上床睡觉,已是次日凌晨。
永远也忘不掉那次他抱着我说:“我一定要娶你,我们毕业之后马上结婚,相信我,周慧,相信我!”
那时候,我一边哀悼自己的贞操消失得莫名其妙,虽然其中一个主因是我对这种事情实在好奇的要死,但是打死我也不会在他面前承认,所以我只好一边捏他,两个人躲在被子里面,捏来捏去,免不了又是一番需索,待到能起床,太阳就高高地挂在了天空的中央。
那一次只在大峡谷呆了不到2个小时,我们坐着橡皮艇随着激流冲击而下的时候,他的手指穿过我的手指,微风里除了我的尖叫还有他坚定地:“我爱你。”
我爬上岸就问他:“你们男人还真是过分,果然就像歌里唱的那样:爱就一个字……我只用行动表示!啊?怎么这样?”
“我爱你!”
“烦都烦死了,有孩子怎么办?”
“我爱你!”
“滚开,一个不小心就被你骗了!还我的贞操!”
“我爱你!”
“你去死,色狼!流氓!淫棍!”
“我爱你!”
“你能不能说句新鲜的?”
“我爱你!”
……
……
真是没完没了了,可这记忆这一晚在纵欲之后又在我的脑里醒来,如此鲜活,早就知道,不能跟他呆在床上,那就是危险的地方,我却那么不小心,本啊!本能害死人!
13
顶着浑身的腰酸背痛和大大的黑眼圈走出家门,我第101次忏悔:纵欲害死人啊!
可是在小区门口看到江宁整整齐齐的靠在路边的报栏边看着我,我又心生罪恶,这么帅的男人拿来纵欲,也不算太亏待自己了!我这什么心态,真是,姐儿爱俏,没办法!
江宁当然不知道我心里的这番变化,他是偷完腥的猫的心态,为了下一次偷得更多更好更彻底,一定要努力表现自己,所以他那样冲我走来:“累不累?我们一起坐车去上班。”
“江处长和我不是一条路吧?”我避着他,开什么玩笑,老妈马上就要出门买菜的,我们在这里拉拉扯扯,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可以到你们局门口换车,我想送你上班。”
“别!千万别。最近我接受的关爱的目光够多了,这车上指不定碰到谁,我可不想再传出什么来,搞得不好就是未婚同居之类的,我要面子的,我警告你啊,江宁,里子事小,面子事大,你可别再像从前一样到处昭告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之类的,还让不让人活呀!”
“我哪有到处宣扬……”
“大学的时候,人家问你,到什么程度了,你怎么说的?你说完全搞定了!”
他哈哈一笑,不再争辩,只说:“那你自己路上小心,晚上下班我在这里等你,今天应该不用加班。”
江宁倒是被我撵走了,可我在公交车站等着的时候,来了个更难缠的人物——薛冰!直到她问:“慧慧,我这两天没缠着你,你有没有想我呀?”我才想起来,这家伙到确实有两三天没出现了。
真该检讨了,平日里她一天不出现我都会凭着敏锐的直觉意识到生活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这次她消失了三天,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却把这茬忘了,所以我对着开着小polo,在路边对我灿烂的笑的薛冰鞠躬致敬:“不好意思,薛小姐,最近我陷入了茫然的爱情不能自拔,完全把您老人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错了,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时时刻刻怀念您,分分秒秒追忆您,现在,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顺路搭我一趟?”说完很自觉地打开车门。
“上车吧,今天我心情好,你说什么我都能原谅你,不过,嘿嘿,你坐在我车里了,如果我薛某人即将被人怀念和追忆,你也只好跟着镶边了,哈哈,那你们家江宁会不会殉情呢?到时候咱姐妹俩不要在奈何桥边等他,自顾自喝完孟婆汤过桥去,等下辈子呀,指不定江宁就被我追到手了。不过,可千万不要投胎成同性的,同性恋我可不喜欢,但是他要是比我小,姐弟恋我也不太接受,怎么办呢……”
知道为什么我能跟薛冰成为好朋友吗?
基本上我俩差不多是同样的个性,没事的时候思想天马行空,不着边际,说起话来百无禁忌,口没遮拦。
所以尽管她漂亮我一般,我聪明她笨蛋,我们还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凑成了搭档二人组,当年横扫了整个校园,说起薛冰和她的小跟班,大一、大二那会儿谁不知道?后来更出名,薛冰的小跟班成了校园诗人江宁的女朋友,这事闹的,好多人以为薛冰一定跟我翻脸,谁知道,最后我俩还这么黏糊。
不过这会儿我倒是好奇林妹妹怎么就能突然转性了,她那泪腺不是发达得跟鲸鱼的喷水系统似的,而且前几天还在控诉我再一次抢走了她的男人,这会儿这么乐,倒真是不正常了。
所以我贼兮兮的探头问:“快说,你是不是碰到艳遇了?”
她一把推开我的头:“让开拉,开车呢,你真像被人瞻仰阿?”
我立马正襟危坐,但心里的好奇已经突破嘴唇的封锁直接冒出来:“快说啦,你想憋死我啊,你这色女笑得贼眉鼠眼的,基本上离不开帅哥了!说吧,咱俩谁跟谁呢?”
“跟江宁,你信吗?”
“去去去,昨晚他都被我榨干了……”等我警觉失口,薛冰已经笑得跟猫似的,眼睛眯眯的,刚好在一个红灯的路口停着,转过头来看我:“这么快就下手了,你狠啊你,厉害啊,周慧!”
“什么,明明是他对我下手。”
“都一样,你们俩那点小心思我看没大差别,他要不动手你也会动手的,嘿嘿,怎么样?技术水平比当年进步了没有?”
“走开,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给我老实交待自己的问题,在党组织面前要坦白坦诚,知道不?”
“嘿嘿,哈哈,我不告诉你……”
“说吧!!!”刚推她,绿灯就亮了,我只好为了生命安全着想把手伸回来。
“真想知道?”
“嗯,可不咋地。”
她倒爽快,干脆把车往路边一开,双跳灯打上,神秘兮兮的看我:“你说,找一老外怎么样?”
“那得看了,黑人不行,我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你知道的,一是有种族歧视的人,另一种是黑人,嘿嘿。”
“意大利人,特高大特英俊的那种,像罗伯特.巴乔的那种……”
“人不能光看皮相,这外国男人多半浪漫过头了,看着哪个女人都想春宵一度,这万一运气不好轮到个身上有病的,怎么办?”
“你去死,整天说这些扫兴的话,外国男人就没与专情的了?”
“反正悬!”
“敢情就你家江宁是个这时代少有的痴情汉,其它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负心汉,你什么心态,那要不你把江宁让给我吧,反正我也哈他很多年了。”
“那不行,你还是整你那老外得了!”
……
那天早上还真是幸好我经过了前夜的肉搏战内心太兴奋所以起早了,要不就我和薛冰在街上那样子聊,我非迟到不可,后来我算是搞清楚了,那小妮子前几个月去意大利的时候碰到一帅哥,最近在广州参加一个商业派对的时候又碰上了,那老外对她这东方美女印象深刻得几乎五体投地了,前几天,这不,追到老巢来了!
薛冰这么些年的爱情幻想,看起来,有化为现实的可能,天知道这个唇红齿白漂亮的不可思议的女子都活到27岁了,还是个连手都没牵过的纯情丫头呀!总是挂在嘴边的“我要帅哥,我肯定会扑上去”之类的话,根本敌不过她内心的执念,没人的时候,她才会悠悠的用挂着泪水的眼睛告诉我:“宁缺勿滥。”
就是,宁缺勿滥,这也是我这么多年相亲不成的原因,我们还真相似不是!?
中午的时候,薛冰接我吃饭,美其名曰“请我吃顿饭”,实际上是开那个外国凯子的审查会,薛冰的原话是:“要从政治上、思想上、家庭上、灵魂上、肉体上、前途上、外表上、经济上全面审查,将审查向纵向发展,向深度发展,向薛冰同志的后半身幸福发展……”
为了这个光荣的使命,我有幸见到了luca,一个真正的意大利帅哥!初见到的那刹那,我那个惊艳啊!只差从眼睛里发出攫取的光芒将他收归己有,当然几秒钟以后我恢复正常,脑子里想啊:外表审核通过了!
接下来审核什么呢?和薛冰交换一个眼光,她明白我也明白,我的意思是:长得不错,接下来呢?她的意思是:政治的高度……
好!讲政治对我这样的共产党员来说有什么困难?那我就提问好了,可是清了清嗓子,我又犯起了难,刚才luca开口说的是中文,那个拙劣蹩脚,简直惨不忍睹,薛冰和他说的是意大利语,姓薛的这家伙大学时代的晚年才开始发粪涂墙,终于在二外上取得了突破,好歹弥补了英语专业四级靠到大四才通过的尴尬!可我就不一样了,除了从小受到家庭环境的熏陶,或者说受到荼毒不得不将英文念得跟中文一样顺溜之外,其他的语种,我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包括这两年大红大紫的韩语,也入不了我周慧的眼睛呀!
这世上,哪有比汉语更加广博好听的语言?!
我就这么欲说还休的僵着,基本上就跟中了病毒的电脑内存、CPU完全占尽形状差不多,薛冰给了使了N个眼色,在桌子下面用她的FED的尖头高跟鞋踢了我N脚,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呀!!!
咋办?!问呗!
突然转头看薛冰,说的是本地话:“咳,要不要去一下洗手间?”
“你神经拉,刚坐下来才多久?快问呀!”
“那个,跟他说什么呢?你们整那鸟语我听不懂!”
“笨蛋!他不是会说中文么!”
“那也叫中文?顶多叫汉语!”
“有什么差别?”
“没有文化内涵呗,再说我的话多少时间去听懂他那口拙略的汉语呢?”
“你问吧,我能听懂就行!”
……
我俩顾着说自己的话,坐在桌子的这头,头越低越下,最后几乎就是在桌子底下交谈了,到最后桌子那头的某只黄毛怪物不堪忍受了,也把头钻到桌子底下来,吼:“李汶真属蛇么?”
我晕极,完全摸不着头脑,把头抬到桌子上面,大大地吸了几口氧气,才发问:“李汶属什么我怎么知道啊!那些明星哪个的年纪是真实的?”
一说完,那个意大利帅哥对我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摇头又摇头,然后薛冰也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他在问你们在说什么?”
我终于被打败,曾经以为我把姚工用半永康半普通半我们当地的语言描述的“508页”听成“下个礼拜一”已经是很出众的水平了,这下才知道……!!!岂能用一句晕极形容!
……
不过算了,甩甩头发,我想起高中时的老师曾经教育我:“共产主义的真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共产主义的语言是没有国界的!”
那我就无国界一次好了,反正我也听不懂那个luca的话,我只当在向外国友人展现普通话的美好,当下说:“小luca同志,我想问你,你对我们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有怎样的看法呢?”
……luca一头雾水那当儿,薛冰说:“下一个!”
“好,那么,你认为东方女性尤其是中国女性的美是发自怎样的深度呢?”
……“下一个!”
“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不远万里跨越千山万水穿越重重困难经历那么多个白天黑夜到这个东方文明的发源地古老的国度的这个城市来呢?”
……“下一个!”
“好!!!!!!你说你有没有打算呆在中国呆在这个美丽的城市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呢?”
“你够了没有!”“你有完没完!”差不多同时跟薛冰吼出来!
Luca,可怜的家伙,看着我们两个说来说去完全被美丽而神秘的东方语言说晕了,碧色的眼睛流露出全然不知今夕何夕的巨大问号,面对此情此景,我和薛冰终于忍不住大笑,到底谁问谁呢?
爱情开始了,哪里是靠审问能解决问题的,我和薛冰恐怕都早就领会了这个道理,可就是想闹腾一下,倒把小意给整得不知所措了!
Luca后来用他很不标准的汉语解释自己的困窘,他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两个女人先是一起钻到桌席底下去,后来好不容易上来了,又自说自话,完全不知所谓,并且其中一个说的话是他一点都听不懂的!
我早说了,可怜的Luca!
不过这样一来,陌生感消除了,开始的不适也解除,并且我也发现人家好歹也是精通英语的,早就说了,现在不都是欧盟了吗,也就我们还这么老土以为除了意大利语和中文就无从交流。
两个国家的人,再用第三个国家的语言快乐的交流,这就叫地球村!
交流一旦开始,就难以遏制,譬如Luca说到足球,说到熟悉马尔蒂尼,我马上眼睛发亮,瞧瞧!马尔蒂尼呀!大学时代我最喜欢的偶像他爸!
Luca看我这样兴奋,告诉我:“在国内,确实有很多女孩喜欢他,但是他是很深情的男人!我们意大利男人都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特别深情!找到了最爱,就只爱她!”
我倒是看到了薛冰眼睛里一刹那的感动,刚想劝她就这样吧,老外就老外了,网络科技那么发达,交通那么方便,无所谓的,可是薛冰接下来开始抖我的老底,又让我咬牙切齿:“Luca,不要以为这个女人喜欢马尔蒂尼,她是喜欢马尔蒂尼的儿子,但是人家太小了,完全不合适,所以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把马尔蒂尼的儿子的照片贴在床头,期待日后生个女儿把小小马尔蒂尼拉来做女婿,你明白吗?这家伙,完全是变态的!”
气愤啊!虽然是事实,但是犯得着那么着急告诉人家国际友人吗?
Luca听完笑,看着我笑,说:“很不错的想法!”
我那个激动,拉过他的手,一把握住:“谢谢,我把薛冰交给你了!但愿你们白头偕老,永浴爱河,早生贵子,认我干妈!”我这话说得有趣,先是英文,后来用中文,最后说本地话,终于又把意大利帅哥说晕了!
……
14
那天晚上我再一次靠在江宁的怀里说:“薛冰找到爱人了,是个意大利帅哥!挺好的一个人,我也高兴,以前总觉得是我把你从她手里抢走的。”
他搂我的手慢慢收紧,吻我的头发:“我一直是你的,怎么叫抢走?我从来没有属于除了你以外的别的人!”
唉!我总算是感觉到幸福真的降临,在我差不多要对这辈子的感情生活绝望的27岁,我以为我会找个不温不火的男人嫁掉,要不然就独身一辈子,再不会有这刻这样仿佛内心有熊熊的火焰让我浑身温暖的感觉了!
幸好,他没有放弃我,不是吗?
半夜里江宁送我回家,明明是前后幢,我非要回家,他就非要起来送我,若是我,赖在自己的床上,哪怕小布什要走我也挥挥手说再见,然后接着睡的,由此看来,江宁比我勤劳、比我执著。
我们在小区的路上表演十八相送,走来走去,执勤的保安大哥来回看了我们好几次,月黑风高,看不清楚我这样很业主的脸,估计以为我们是蹲点的雌雄大盗!
到最后,我在家楼下对他说:“你回去吧,我要上去了,再不回去爸妈又要着急了。”
他倒是刚要走,我的背后传来阴恻恻、寒兮兮的声音,From my mother:“慧慧,都来回那么多趟了,还不叫人家上楼坐坐?”
我的妈呀!被抓到了,现行反革命呀!
我慌得直冒冷汗,我们刚才说什么了,有没有说到关键问题,该不会被妈妈听到了吧!惨了!
倒是江宁镇定的很,不惊不诧的,叫:“阿姨!您好!”
半夜的党代会正在我家召开,我这么说是因为我们就跟当年的地下党员似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一家最不起眼的居民家里,开一盏黯淡的灯,坐下来商量关于将来的大计!
我差不多就开始把我们往《永不消逝的电波》上面套,老爸是李侠,老妈是何兰芬,我和江宁呢?难道是国民党的人?日本人!?去去去!我们这么坚定的祖国的栋梁,怎么能往那头联系呢!
晕极,我想得开心,等回过神来老爸已经拉着江宁的手:“好!小伙子,你的观点我喜欢,我也觉得目前我们的改革要向纵深发展是需要一些内部的动力的,特别是人民内部的问题,绝对不像某些媒体说得那样,已经不是主要矛盾,我觉得中国要防止拉美现象的产生,必须解决好人民群众的问题,并且改革的重心要变,要发展,要高科技化……”
老爸还在不停地念叨他的关于国计民生的大问题,妈妈终于忍不住了:“够了没有,老周!”然后转头看江宁,面无表情,“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去年上半年,阿姨!”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们周慧?”说起来,我也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每次碰到他,几句一说,要么没时间了,要么直奔主题,总是搞到最后忘记,一直没机会问出口。
“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是,而且我花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周慧的近况,我需要到这里来,我需要机会,让她和你们都能肯定我!”
多么感人肺腑的话呀!把老妈说得,绷紧的嘴角松出了一层皮,基本上需要一瓶紧致精华才能恢复原来的形象!
“我再问你,你准备跟我们慧慧结婚吗?”
“当然,越快越好!”江宁看我一眼,左手伸过来与我的右手十指相扣,“我等了太久。”
妈妈的眼角现在也需要十支眼部精华来弥补了!
“那么,你在英国的那些年,跟我们家慧慧没有联系,你不找个别的女朋友吗?你怎么能确定慧慧会等着呢?”
“我没指望她等,我只是不能接受除了周慧以外的别的人。”这句话我看见他眼角的晶莹,让我的心瞬间抽紧,“在国外从别的同学那里断断续续的知道周慧的消息,知道她一直以个人,我会放心,也更盼着回来,直到去年我母亲过世了,我自己也修完硕士学位,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来的。”
妈妈啊!你这么些年的保养完蛋了,怎么脸上抽成这样呢?!老爸也感觉到了,过来拍妈妈的肩膀,对江宁说:“我们家慧慧嘴巴虽然常常胡说八道,但是心地很好,我这做爸爸的一直觉得很骄傲,你以后要对她好点!”
老妈根川接力棒似的站起来,走到江宁身边,拍他的肩膀:“不许把外国人那套始乱终弃带到这里来!”
哈哈哈!我的心情突然大好,早知道他们见面会是这样的结果,政治审查那么容易通过,多少年前就该带着江宁来呀,我也好少受几年的荼毒!
可是我的好心情没隔多久,妈妈很快补充说明:“我看你们要是定下来早点结婚好了,两个人在路上抱来抱去,成何体统?再说,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
……
原来,我们刚才真的说到重点了,而且,被妈妈听到了!
和江宁的事情就此定下,乐坏了我,忙坏了老妈,我乐坏了是因为妈妈大概因为考虑到压迫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终于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抱着点点愧疚的心情不再压榨我、折磨我,反而采取了怀柔政策,搞得我真的以为她在为我的即将离开而难过,某天晚上我拉着妈妈的手:“妈,你不用这样,我结婚了还是回家吃饭,就是睡觉的床离你远点,直线距离不超过50米,你要是半夜做恶梦,喊一声我还是能听见的。”
老妈反过来牵我的手,摸摸看看,又拍拍我的脸:“慧慧,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喊救命,妈妈马上冲过去跟他拼命!”
……
世上只有妈妈好,谁发明这么有哲理的一句话的?!
当然,妈妈忙坏了是因为她在工作之余终于找到了第二职业——监督新房的装修,江宁的效率不是盖的,在他们严格讨论一致通过结婚的决议之后的第二天,找了设计师看房子,第三天施工队进场,他自己则住进了市府提供的职工宿舍。
本来这家伙是一心想要钻到我们家来的,无奈老爸不知道事态精明还是太实在,说了一句:“那你住在哪里呢?哦!对了!市政府不是给年轻职工提供宿舍的吗?你一定能申请的。”之后江宁和我面面相觑,在可预见的近期想要夜夜温柔乡,恐怕是没指望了。
不过我无所谓,有所谓的只有那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种罢了!
妈也说:“反正要结婚了,不要那么着急住在一起比较好!”
除此以外,老妈还要买所有的嫁妆,把她兴奋的,看见商场促销广告就算半夜也会冲过去,估计当年她嫁老爸的时候就一件红棉袄,内心一直忿忿到现在,现如今总算可以实现大肆购买嫁妆的愿望了,原形毕露,那个强悍!
各个卖场的经理目前都和我老妈处在良好的交流状态,时不时的有电话进来:“严女士吗?我们这里有批新的家具(家电、床上用品、护肤品、瓷器、灯饰、装饰品、布艺……不一而足),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来看一下?”
过了几天,我更没有时间碰到江宁,这家伙跟着市领导的考察团全国各地的悠哉去了,不过电话里总是说忙,从新疆到黑龙江、从辽宁又转战广西,行程岂止十万八千里?!我和他只能在夜半无人的时刻,捧着电话互诉衷肠,搞得我连上班也哼着那首《I just call to say I love you》,老实如姚工都开始刺激我:“我说周慧啊,小夫妻离开几天就这个样子,怎么办呀?江处长回来要心疼死了!”
……
我怨念,偏偏薛冰为爱走天涯,去了意大利,和她的Luca相依相偎,在每天的视频里给我一张逆反的林黛玉的脸,笑得那个灿烂,简直是加利福尼亚的阳光!后来,我看那个光明的广告,里面一唱“You‘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我就热血沸腾,为什么薛冰是我的雨露,偏偏是那个luca的阳光?!
我那么问的时候,薛冰就反问我:“我这才幸福了几天你就受不了了?当年你得到了江宁的心你都不想想对我是多么非人的打击?!要不是小强一样的强壮的心灵和天使一样善良的心,能忍受到现在么?所以,不是我是你的雨露,而是,你是我的催泪弹!”
我想想也对,但是他们都不在身边实在不能适应,而且不知怎的,现在的我看身边的谁都是一张春心荡漾的脸!
这样受刺激着,十多天,雨季就来了。
15
梅汛开始,江宁也回来了,黄市长一回到市里立即组织召开了防汛会议,早早的坐在会议室里看着江宁一脸疲惫的走进来,我倒是有点心疼的,这家伙,早上下飞机,都没有合眼,下午就要来开会。
算起来,现在的公务员,如果按许多老百姓的说法都是吃白饭的,那么他们一定没有看见我们辛勤加班累死累活连家都顾不上的样子,总有一些人成了老鼠屎,但在不少人的眼里,这一锅粥都不咋地!
会上我们一次发言,对近期的汛情和需要开展的保障工作做了细致的讨论和分工,江宁几次看着我笑,我说话的时候几乎就语无伦次了,后来黄市长问:“这个小姑娘是……?”
局长马上接话:“她是我们全局最伶牙俐齿的周慧,水资源科的科长,今天发挥反常不能怪她,主要是江处长来了,这丫头就乱了,平时工作很不错的。”
我真是感谢张局,知人善用,并且保护下属,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这只好鸟果然没有挑到歹木!
黄市长也是和蔼一笑,会议差不多结束了,大家言谈也就放松了些,他便转头看江宁:“就是那个你死也要回国的原动力?”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我们的爱情,自此更加高调!基本上成了市级机关茶余饭后的谈资,所谓的可歌可泣,就是这样产生的!
这一年的梅雨也怪的,气象台宣布入梅的时候雨水倒还有一点,隔数日,艳阳天,差不多就跟入了三伏似的,防汛的警报暂时解除,我是空闲了些,江宁却更忙了。
市里面今年招商引资的重头戏——一个从意大利来的十个亿的大项目上马了,免税政策、项目拨地全部完成后,二期资金却久久不能到位,为此,市领导的头疼,秘书头头江宁的头更疼,我要见他几乎都在晚上十点之后,在市政府门前的公园里,他将投靠在我的肩膀上:“为什么要这么复杂?挺简单的事情怎么要这么复杂的手续呢?”
我知道,外商那边也有意见,招商的时候承诺的事情虽然一一兑现,但兑现的时间过长,手续繁琐,所以现在把资金拖着,而我们这里的项目上马又不能停工,于是,在消耗中,江宁和我恋爱的时间也就就大大缩水。
后来,我在网路上碰到薛冰,向她诉苦,倒是正好Luca也在,他透过小小的摄像头的碧色的眼睛真诚的望着我:“需要我帮忙吗?那家公司和我们家族的企业有些联系!”
“哇塞!”我高呼,忙不迭的用家乡话问薛冰,“这么大的项目也能打招呼?难道你找到的是传说中的金龟婿?”
薛冰但笑,以前常常流泪的眼睛带着笑容一样的水汪汪:“是不是金龟婿呢我还不知道,不过他们家族企业在这边确实非常著名,连总统的酒会都会邀请他们家的人,而且我不小心知道luca是继承人之一……”
现在我确信,美女总是有福利的,不过我更确信,我和江宁的约会时间可能会有保障,枕头风,那是说着玩的吗?朋友的男朋友,哦也!简直是天助我也!
忙不迭地告诉江宁,他据说作了一番汇报,得到的结果是——让他亲自前往意大利督办!!!我晕倒!好不容易在一起,又要分开,我容易吗我?!
那天我在浦东机场送别江宁,抱着他的腰死也不肯放手,他低下头来亲我:“我马上回来,你等着我,回来房子也装修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结婚吧!现在别磨蹭了,再磨蹭我就不能忍受了!”说完冲我色迷迷的眨眼,我一时气氛,将他一推,推过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看着落地窗外一架架飞机迅速的起降,那么匆忙!
说来也怪,送走了江宁,老天爷似乎也感染到我的心情,一个响雷,倒黄梅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由他去吧”的只能是娘,天这样下雨是要出人命的,在下了一个星期,总降水量达到300毫米并且老天爷一点都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防汛紧急预案开始实施,我也就没有时间在半夜对着电脑和江宁哈拉,垂泪到天明了。
6月底,江河湖库的水位全面突破警戒水位,部分重要河段和水库的水位直逼危急线,且下游产生大面积严重内涝,排涝不畅已经给工农业生产带来巨大损失,可偏偏,雨一直下。
我们局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真得不算融洽,连续的值班、外测已经把不少人的身体拖垮了,水文站、防汛办不少职工都是带病坚持的,可就是这样,人手还是不够用,到处都需要抗洪指导,到处都需要检查,一个不留神河堤就发生管涌、溃口……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洪水的阵仗,我在偶尔的和江宁的电话里说:“好累,但是这个时候又觉得我们这行很重要!”
……
下雨到第十天,雨小了点,大坑村的遥测设备出了问题,根本不能接收讯号,当地没有设置人工雨量点,可偏偏,那是全市的暴雨中心,气象台预测这天晚上还会有特大暴雨发生,如果遥测不能及时修复,包括大坑村下游的几个自然村,后果不堪想象!!
我跟局长汇报的时候,他问:“最坏会怎样?”
“前段时间的降水使土壤内含水量过饱和,加上该地区植被并不很好,土层薄,且山体倾度大,如果晚上真有大暴雨,那么……会有山洪。”我就事论事,心里面真是沉甸甸的,几百人的性命,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所有的人都在外业,根本没有人能修理遥测设备了。”
“我会,那套设备是我去定来的,我可以修,您可以联系先让部分村民撤离,然后我们根据降水情况再定夺!”
局长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拉我的手的:“小丫头,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这个时候,真的不能出事了,你……去吧!”
大坑村的山路有多不好走,我是知道的,几年前跟着姚工上山安装接收器,那时候我以为是郊游,再贴着悬崖的小路和灌木丛中爬了半天,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出门的时候师兄们用同情的眼光看我。
下过雨,这路,只怕更难。
但是,我乐观得很,情况不危急,还要共产党员干什么?!我还指望到时候凭这个在年终总结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混个考评优秀,拿点奖金呢!
局长最后还是派了两个临时工陪我去,说:“有两个小伙子,放心点,一定要小心。”
我感动,不是一般的感动,瞧这局长,从前对我好,知道我是江宁的女人之后对我更好!!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给爸妈打电话我不敢说得太清楚,只说:“有个地方的仪器出了问题,我去看一下,晚上可能不回来。”
他们也只是说:“好,注意安全。”
当然要注意安全,好多国道的路段被水淹没,高速公路部分路段周边山体发生坍塌,这时候,出门真有点险!不过,我还是抱着吉人天相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两个小伙子讲着冷笑话上路了,司机是临时雇来的,只负责送我们到大坑乡,之后的山路,要靠自己。
大坑村虽然和大坑乡一个名字,却不是该乡的中心村,反而是最偏远的一个村子,前两年的康庄大道工程都没能将路铺到这个村子,主要是山路十八湾——太难修了!天气好的时候,还有条黄泥路可以唤个小三卡慢悠悠的开上去,但最近这天气,黄泥路多少路段被冲了,那是谁也不知道的,我们站在大坑乡到大坑村的路上,两个小伙子问:“周科,今天能到么?”
“能!那啥,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穿得是草鞋,都上去了,就咱现在这nike的鞋子,还能登不上去?!哈哈,两位帅哥,跟着我吧,我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我这么色迷迷的江两个家伙的肩膀一搭——爬山去了!
好在这个时辰没有雨水,虽然山路泥泞,但是总比下这雨的时候好些,乡里的干部刚才告诉了我上山的小路,他们倒是想拍个人陪着我们去,但实在苦于没有人手,这日子过的,我心里暗暗嘀咕:全国人民十三亿,都溜到哪里去了?!
沿途,看到很多出小的山体塌方,我们尽量寻找当地人踩出来的山路,据说走小路到大坑是12里路,我捧着手持GPS,努力的把握方向!科技真是个好东西,从前那个指南针那些个人都得瑟上了,看我,GPS,直接从卫星上接信号,虽然阴雨天效果差些,但总是能找到那个地儿吧!哦也!时不时地调戏一下两个小伙子,我这一路,也不算太辛苦。
有几段路是真得不大好走的,本来就快贴着悬崖了,加上连日暴雨,那土就跟棉絮似的,踩上去完全使不上力,在一个弯口,小王就因为不小心踩了个石头差点摔下去,他捧着胸口大口喘气的当儿,我笑他:“小王,瞧你那脸青春痘,还捧着胸口,东施效颦哪?”
他倒是也没有了长幼尊卑的概念,直嚷嚷:“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这真一摔下去,多遗憾哪?!”
我笑:“太衰了,长这么大还……要不,姐的手借你们摸两下,等下真摔下去也就不冤枉了!”
旁边的小林也笑:“周科,饶了我们吧,江处长回来会杀了我们的!”
……哈……
什么叫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你听这会儿山谷回荡的跟鬼叫似的笑声,就能明白了,咱们共产党人,是有崇高的品德的!嘿嘿……
说到鬼,有的点儿也真够恐怖的,有几段路过去碰着老坟地,本来就够阴森的,偏巧前段时间雨水太厉害,有些坟地还塌了,露出里面腐朽的棺材还有尸骨,那个吓人!我在一段灌木丛里穿过去打头阵走在前面一抬头见前面横着一骷髅的时候——尖叫!再尖叫!倒惹来身后小林的嬉笑声:“周科,这种事情在我们乡下挺普通的,坟地年头老了没人管,露根骨头什么的,瞧把你吓得!哈哈!要不,我背着你过去?抱着也行啊!”
切,调戏与反调戏,我怕who?我怕what?硬着头皮走过骷髅,心里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从头到尾的背了个遍,揭缔揭缔,罪过罪过!
16
真的是千辛万苦到的大坑村,12里路走了三个小时,村长老早在村口的小桥头等着我们,看见我,拉我的手,差点老泪纵横,我就奇怪了,今儿个怎么谁都喜欢拉一下我的手,难道我的手给人内心强大的力量?!我是希曼吗?!
“周科长,早就接到电话了,这几天这雨下的,我们这里太偏,都出不去了,也幸亏你们能找到。”
我得意洋洋的扬着手里的GPS:“我可是现代化装备的,能找不到么?!”聊天的当儿,看了一下周围环境,心里凉了大半截,整个村子傍着山势,新造的房子几乎全在两山的山坳里,真要有个强的泥石流……我都不敢想下去,“上面有没有打电话来通知你们紧急疏散群众?往安全的地方去?”
“有是有,但你看我们这个地方,又出不去,能往哪里疏散呢?现在天也开了条缝,只但愿不要下雨才好。”
……我也希望,不要接着下雨才好。
我们的遥测仪器装在大坑山上,从大坑村再往上还有1里地,几乎没路,村长执意领路,我也却之不恭,唯独少了些乐趣,不能再张口就调戏两个小伙子,我要保持我市领导的崇高形象不是?!
小王和小林倒差不多快趴下了,脚上的球鞋现在都成了正宗的黄军鞋,全是黄泥,我笑着在后面赶他们:“兄弟们,给我冲!等胜利了我给你们买鞋子!”
他们也不客气,嚷:“ADI的,一定要adi的!”我就纳了闷了,nike不是更好?我就喜欢那道弯弯的钩,总让我联想起《圆月弯刀》来,老实说丁鹏挺招人喜欢的,就可惜我不姓秦,要不江宁要是能跟他像些也是好的……这当头爬个山还能幻想上,是不是只有我呢?!
……
我花了半个小时才搞清楚遥测仪器坏在了哪里,换了传感器,用大箬叶盛了水倒了几次试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然后给局里打电话,移动电话的信号已经相当的差,不过那头总算传来好消息:可以看到数据了!
欢呼!咱也算立功了,估计到时候多发点奖金no problem~!两个小伙子也陪着高兴,村长更是乐呵呵,四个人在阴嗖嗖的天地间宵笑,鬼哭狼嚎啊!不过我们也是全然忘记了已经傍晚,等到反应过来,我只能对着村长说:“今晚能不能借住在这里?”
“好好,我马上安排,就住在我家,周科长,你们在这里,我心里也踏实些。”
对啊!你踏实,我更不踏实啊!
吃过晚饭,天果然开始下雨,好在还小,飘地跟毛毛雨似的,我对着屋檐上的水努力的思念江宁,这样美丽的小山村,一片徽派的建筑,黛瓦粉墙,在渐黑的时分的蒙蒙细雨里,映着远山,青黑色的,全是江南的诗意,曾经我和江宁在黟县玩,那是毕业那年的春天,爱得最纯净无暇对未来最有盼头的时候,跟着他去宏村采风,他们班上的同学都在,笑话我们“怎么那么黏腻,跟涂了502胶水一般,分都分不开”,江宁就笑,回他们:“自己的媳妇当然要看好了,带在身边算什么,我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
大家哄笑,我脸红,此地无银三百两:“把我拴在你裤腰带上我也不会随便乱摸的。”哄笑更甚,我才回过神来,瞧我这张嘴,说得是什么话!!
……
晚上同学们继续起哄:“江宁,要不这样吧,我把我的床位让给周慧,你们小俩口挺不容易的,我们老占着你怕不把你们憋死了?”
后来我们倒是立场坚定,坚决抵制诱惑,再想那个什么也不能在同学们的眼皮底下那个呀!群众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这真住在一起一晚上回去我还做不做人呢?!虽说盛传H大无chu女,但是女人的名声,也不能就这么毁了不是?!
那晚和他牵着手在古老的街道上晃悠,闻着那种从几百年前传来的桐油的气息,那种几百年来历尽沧桑却安然自得的神气,我觉得心灵安宁,他便拥我,低诉:“以后我们找个这样的村子养老,养几只老母鸡,养两头猪,叫儿子女儿周末来看看我们。”
真是向往,那时候,我第一次没有在他说完之后反射性的反驳他的话。
7点过了,雨势渐大,我对着天发了呆——难道真要来场盛大的灾难才能停止这场哭泣吗?小王和小林跟村子里的几个年轻人打牌,倒还开心,我开始问村长:“村子里还有多少人?”
“一共327口人,过山还有几户,但那不属于我们大坑乡。”
“那么,能让他们集中起来么?尽快的。”
“可以,村委会有个广播,喊一声大家都能到村委会前面的道场上面来集中。”村长沉思了一下,“可这会儿那么大的雨,要集中干什么?”
说话的当口雨势更大,远处倒是好像有闪电,那么一亮,照的雨点看起来都是黄豆大小的,我似乎听到了沉闷的雷声,自远处发出,心里不是一点点恐慌:“马上去召集吧,越快越好,一定要所有的人都到,我去一家家叫人,雨越来越大了,听声音不太对劲!”
村长应声出门,我喊小林和小王:“拿伞,我们一家家看看去,快!”
……
10分钟后,除了老弱病残,倒是家家都有人出现在村委会前面,村长还在声嘶力竭地喊:“大家注意,都到村委会集中,大家注意,马上到村委会集中!”
我去一家家跑的时候,刚好碰到村支书也在,晚饭的时候跟他打了个照面,也没顾得上寒暄,只说:“尽快组织村民转移,一定要快。”
然后对这小林和小王:“碰到不肯走的拖也要拖走!”
像雷声开始连绵不绝,沉沉的,闷闷的,似乎在很远的地方,我想起当年上《自然地理》的课程,老师说过“泥石流最开始的时候很像在远的地方打雷”,这会儿,我的心惊肉跳,但是不得不沉着冷静,小王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我还没有如愿以偿的嫁给江宁,我们不能死在这里,这村子里327口人更没道理被一场雨水毁了,绝对不可以!
小时候我们写作文喜欢说瓢泼大雨,倾盆大雨,后来学了专业就说暴雨,大暴雨,特大暴雨,我只知道我站在村委会门前数人数的时候雨伞只能挡住我的头,从肩膀往下,几乎全是湿的。倒是有些人很不满意,拼命骂娘:“搞什么!这么大雨叫老子出来,现威风呢!”
我也就破口骂,毫无仪态可言:“你他妈的想死你就回家去呆着,唠叨个P!”
中国的农民可爱在哪里呢?欺软怕硬绝对是个优点,本来我在低位上就占据了优势,加上村长、村支书在我身后那么站着,我这大嗓子一吼,全场安静。
真好!总算知道什么叫狐假虎威了,我见着便宜心里就乐。
不过再乐也乐不了多久,轰隆隆的响雷声由远及近,已经开始越来越大了,这时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听出来这声音不正常,有些年纪大的开始喊:“下山水了!下山水了!”
这样一来,人群就乱了,许多人要往山下跑,更多的人急着回加抢东西,我是真急了,抢村长手里的扩音喇叭喊:“回来!你们跑再快快得过泥石流吗?”
等到他们稍微安定一点,再喊:“大家看准自家的人,往山上走。”然后,在那种浩大的雨水里,在那无边的轰隆声越来越近的恐惧里,我被人群看着,突然有了苍凉豪迈的感觉。拉住村长和支书,“带他们往上走,去我们下午到的地方,那里在山侧,真有泥石流也漫不过去。”
村长拍我的肩膀:“周科……”
盯他看,我说:“相信我!”
从前我看电影的时候对那种个人英雄主义特别的嗤之以鼻,谁那么傻啊!自己去死,别人去活,整个一二百五,特别是《英雄儿女》里面那个王成,站那里跟个傻子似的——“为了胜利!向我开炮”!omg!他妈生他出来就是为了他去死吗?开炮了就会胜利吗?!
不过,到了那一晚,我才知道行销学果然是厉害的,在我嘲笑革命英雄主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那些片子完全乱搞的时候,那些片子正在给我洗脑,所以面对最危险的时候,我选择的是:“你们先走,我最后一个,我来点人数!”
说完我就后悔了,可是怎么办呢!听到的人都感动得差点哭了,我好歹要保留点形象吧!
倒是俩小伙子还算仗义,死活站在我身边,声音哽咽:“我们留下来陪你。”幸好小山村的晚上乌漆抹黑的,要不然看着他们哭,我都挺不好意思地。
……
村民一个一个的穿越我们,往山侧爬去,我站在雨里,手脚冰凉。
17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居然还真有觉得钞票比性命还重要的人!那么险要的关头,竟然还有人跑下来死活要回家抢救点钱财,对于他们,我岂止一句不可理解!如果没了性命,我们要这些身外之物作何呢?又或者他们觉得可以跑得比山洪快,抢了钱又保了命……
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险,虽然这么大的雨和别人纠缠成一团真的很难看,但是死也要拦住这些人,我才知道我是固执的,我听得到泥石流的声音,来得很快,再不走,谁都会永垂不朽!
“你们要死就去死啊!难道还要我陪着你们死吗?那点钱算什么!你们谁比我钱多了?!要是没性命了,要钱干什么?!一个也不许往下走!”
……
那时我想局长终究是英明的,要不是小林和小王两个拔高拔大的小伙子,我怎么可能拦住那些人,贪念啊!就为了点点钱!伟大的共产主义怎么还不实现呢?!
贴着山侧走,这一段山势不陡,当年安装遥测设备是将包括地形等等各种因素综合起来考虑的,这部分山的构造和地势不容易形成灾害性事故,而在这里布设站点则是出于对小流域洪水的控制,深刻地感谢现代人的明慧,要不是早早预备,人类怎样抵御自然?!
爬山的最后一通电话打到局值班室,接电话的居然是局长本人:“丫头,是你吗?”
“是,有泥石流,听起来很厉害,已经组织村民往山上去了,我知道哪里安全,放心吧!”
“已经下了60毫米雨了,才一个小时,一定要注意安全!”
……
然后就是一片嘈杂,很明显的,通信基站被冲毁了。
我发誓以后我决不把爬山当作一项健身运动,在这么泥泞的晚上,在灌木丛里钻来钻去,绝对不是好玩的事情,但是为了小命着想,我们谁都是艰难而尽力。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居然还会开玩笑:“小王,快点,爬慢了这辈子没指望娶老婆了!到时候只能配阴婚了,那个可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
……
笑归笑,当我站在半山的一个平口往下望,借着遥远的闪电光亮,可以看到气势凶猛的流体吞没我们刚才呆过的地方,还有巨响,砸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好在,暂时我们是安全了,这地方虽然又乱又湿,毕竟倾度不大,且距离谷底已经有相当距离,已经能算是诺亚方舟了。
所以,再脏我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然后,号啕大哭。
小林过来安慰我:“慧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下山买彩票,一准中个500万!到时候,我要求不高,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
后半夜,坐在支书带我们找到的小山洞里烤火,我从没想过7月初的晚上还会又不烤火就浑身发冷的日子,真是——可能我还是被吓坏了。
一些人在哭,另一些人在沉默,我靠在洞壁边思念爸爸妈妈,也许他们已经知道我这里出了事情,也许他们会以为我死了,没了联系,我被隔绝在世界的一个角落,等着天亮,等着雨停,等着外面的人来救我们!
江宁应该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好在他去意大利了,要不然他肯定要发疯了,还不知道这家伙发疯似什么样子呢!?搞得不好当街裸奔,要么在市政府跳脱衣舞,或者学电视里男主角的样子买醉在街上哭,影响交通……
直想到自己笑出声来,就知道我是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还……
一抬头,大家都在看我,村长问:“周科长笑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想明天我们都要上电视了,肯定的,到时候要不要问电视台要点出场费。”
只要不死,怎样开玩笑都不要仅对吗?我真想感谢老天,我们都还活着,虽然看起来很无助。
……
等到天亮,洞外有人喊:“天晴了,出太阳了!”
一夜没合眼的人都像听到天上落钞票了一样奔出去,这情形看起来很壮观,半山腰,站满了衣衫不整的人,向着某个方向,深深的凝望。
我竟然哭了!
这座山上,除了三个人,其他人的家都毁了,但是,我们都还活着,留得青山在,不过一个春秋,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
村长和支书过来,我真害怕他们还要拉我的手,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呃,那个,要下山吗?应该不要紧了。”
他们只是深深的,看着我,说:“谢谢。”
哎,这句谢谢真是那个,伸手挠挠头,我也知道他们现在都是穷光蛋了,除了谢谢,我也不能再指望还给我送礼了不是!
当我们终于下山,阳光灿烂的映照着山坡上经历雨水仍然倔强绽放的野花,灿烂的可以夺走我的呼吸,无论昨夜有多少花朵香消玉陨,今日总有更多的鲜花绽放,这就是花花世界。
到了村子边满目疮痍怎能形容我们所见,所有的房自成了一片废墟,房基被掩埋,墙壁被冲毁,村口的大树被冲断,只能看见乱石中一根树桩,处处是凌乱的势头和泥土,还有些地方水流依然沿着山势往下淌,昨天看见的小溪成了黄河……
村长蹲在地上,喊:“作孽,作孽。”
……太多的泪水使我不能负荷的,我也实在不习惯这个,我更担心怎样出去,我们吃什么……这些实际一点的问题。
虽然我没有学过野外生存,但好在村子里的人多数知道怎样弄点吃的,家进不去了,房子全毁了,但手艺还在,我算是明白古人为什么学门手艺走天下了,十来个人上山兜了那么一圈,下来就是丰盛的午餐:山果,野菜,山鸡,野兔,还有,蛇……
这会儿也没人计较山鸡是国家保护动物,蛇太恶心,也才有点苦之类的,能填饱肚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生火!野餐!感觉真好!
到了下午还是只有我们这些人站在废墟上,不少人的情绪开始激动,咒骂的,抱怨的,全都有,不是安抚能够解决的,我只能听之任之。
村支书过来问:“周科长,你看,这个时候了……”
“下山的路全被泥石流毁了,要进来翻山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昨晚这场大雨,天知道有多少地方的路塌了,你要相信,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
倒是小王和小林两个活宝像是被我感染了没心没肺的病似的,傻乐:“下山就去找老婆!”
“在这里做上门女婿算了!”
“买彩票也不错啊!”
“还有慧姐要给我们买鞋,慧姐,是不?”
从周科长到慧姐,真不知道是时代的进步还是历史的倒退?不过我一想跟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也无所谓原因了啦!
……
傍晚之前和几个村干部商量过夜的事情,最后决议将地势稍高掩埋较浅的几户人家的房子先挖开来,至少也好找个过夜的地方,也能看看是不是能找点吃的。此言一出,那么多的村民找了几根木棍就热火朝天上了!我晕倒!看起来,人类喜欢找个有盖的地方过夜是从山顶洞人就开始的——本能啊!
又是一个不眠夜!!
大通铺我是没睡过,但是电视里面好歹也看过,不过电视里面看得再好也没看过这一夜这样的男女混宿的大通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只要是人,都挨在一起,我不知道这件被最先挖开的房子是谁家的,不过要是我家的,我一定很心疼——被泥石流糟蹋了一遍,又被人流再糟蹋了一遍!
我跟俩小伙子这么说的时候,他们很不给面子的狂笑,我问他们:“笑什么?找抽呢?”
他们上气不接下气:“这房子还需要人流,头一次听说啊!”
狂晕啊!此人流非彼人流,这俩家伙这一趟总算化闷骚为力量了!算不算我的成绩呢?!
18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跟一群村民正在努力搞生产自救的时候,才听到了喧嚣的人声,从村口的方向传来,我压抑自己的狂跳的心脏,跟身边的人一样,扔下手里的工具,狂奔!期间穿越许多诸如大石头等等的障碍物,觉得自己当时的速度肯定不比刘翔慢!!
然后呢?!骤然停下,心里面一个声音在唱歌:我遇见了让我奋不顾身的那一个人……
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在意大利吗?没听说会那么早回来的!可是在那一群拥过来的人潮里,在一群头头脑脑,记者摄像里,我看见唯一的那个,看起来有些憔悴却步履坚定……
我隔着些距离看他,不敢再动一步,我怕走上去最终是我的幻觉——湮没在人群里,其实都出自我的想象!
可是当我下一秒被一个强大的怀抱包围,才缓过来的大脑终于再一次game over,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耳朵里是他的声音:“你没事,真好!”
……
后来,我的青葱玉手再一次遭受了大面积的荼毒,那些我本来这辈子都没机会当面说话的省、市领导都十分热情地跟我握手,还有大堆的摄像机,我必须忙着摆pose……
哎呀!那个,当明星的感觉真是——辛苦啊!!我看着自己的小手,想象着刘德华的脸,幸好他们的目标只是我的手,要是像老外一样还来亲我的脸,我现在怎么办?!那不是被亲成猪头了!我总算能理解老妈为什么不喜欢外国的月亮了!
不过呢,话要说回来,那么多领导的表扬还是让我的脑子晕糊晕糊的,我就一直笑,咧着嘴,笑得脸上的肌肉都抽抽了,还是收不了嘴,心里那个兴奋啊!仿佛大堆的奖金在我的眼前打着圈圈!!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那么风光,风头出尽,把身边的江宁彻底打压下去了!不过他好像没有被我打压的自觉,一直望着我微笑,青青的胡茬也在他笑容的眼波流转中变得帅起来了,我开始怀疑我眼花了,我一直最讨厌男人没有好好整理自己的外形。
哦也!终于回家了!老妈扑上来抱我,老爸居然走进了他向来“敬而远之”的厨房!那个,君子远庖厨,以前他把这句话挂在嘴巴上,说得跟顺口溜似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更不要说我刚坐下来,还冲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薛冰,那眼睛又肿得跟小胡桃似的,这家伙的喷水系统修复了吗?难道失恋了?!
江宁一直站在我身后不到20厘米的位置,用得着这样贴身紧逼吗?又不是踢足球!!
……
不过我还是开心的,在最绝望的时候,那天晚上的暴雨中,我想着如果我能活着回家,我一定不再跟妈妈顶嘴,虽然这很有趣;我也不再打爸爸小老婆的主意,我可以要求他给我买一辆小老公当嫁妆;我会做个本本分分的新娘,相夫教子;我一定不吝啬夸奖薛冰漂亮,我还会说其实她是聪明的,虽然跟我还有点距离……
可是,可是,可是当他们都在我的身边,围着我,为我的劫后余生庆幸的时候,我只是说:“那个,你们注意一下形象,好歹我现在也是上过镜头的名人了,不要随便搂搂抱抱的,要签名的话先预约一下……”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江宁,他妄顾我的口头公告,搂我,死紧:“以后你的命是我的,还用得着预约吗?”
当着自己一家子的人玩亲亲是不是太不好意思了?!kiss得浑然忘我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江宁这家伙还是把老外那套给带回来了,可是老妈怎么也不反对一下!?
休息了一天才上班,休息那一天我家差点被踩成万人坑,那些熟不熟的同事都来看我,把我看得相当纳闷: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干吗一幅瞻仰烈士仪容的样子跑来?!
所以我拉主姚工问:“今天怎么都来了?我又没事?”
“你现在太出名了,今天的报纸上整整一版都写着你的报道,所以大家都来看看你,怕将来你发达了忘记这些曾经的同志!”
“那记者一定有问题,他都没有采访过我,怎么写出来的?”
“来局里采访了一下午呢,不过,周慧啊,你这次真的立了大功,300多条人命,全保下来了,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姚工给我的大拇指比那些头头脑脑的夸奖受用很多,不过,我还是想不通,我的事迹真能写上一整版?!写我从小到大惹出来的麻烦还差不多。
后来我就嚷嚷着要看报纸,组织全家学习一下周慧同志的先进事迹,可是报纸一到手,我就乐了,江宁也乐,爸妈更乐,头一句写着“周慧同志平时待人非常热忱,同事们都说有困难找周慧……”,中间说“父母眼里的周慧是个乖巧、孝顺的孩子,从来没有惹过父母生气……”,等整张报纸看完了,我问他们:“这是我吗?”
江宁说:“不是,这是110。”
爸妈说:“我们觉得是任常霞啊!”
我拿报纸拍他们,吼:“走开,我的光辉形象掩藏在我低调的个性后面,现在终于在阳光下被发掘了,你们完全是嫉妒,是嫉妒!哈哈哈哈!”
终于上班了!局长携班子成员亲自在单位门口接我,后面不少职工夹道欢迎,我发誓,我们单位除了上次水利部来了个头头,其他谁来也没有受到这样高规格的待遇过,骄傲啊,越过局领导我就喊:“观众朋友们啊,我想死你们了!”
他们欢呼,我再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然后再一次被粉丝们的热情征服,搞得我差点热泪盈眶,就差没喊一句“有困难,找周慧”了!
不过疯狂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就像在巨大的幸福之后也只剩空洞的平淡,等我走进办公室,看着桌子上一大堆没填的报表,我就深信:所有的表面工作都是流于形式的!!
这时候,我的那些粉丝们,早就消失在一间间办公室的门后面,各人自扫门前雪去了。
而撇开工作这一层,我开始有了更重要的任务——准备结婚!
江宁正式到我家来提亲,用了当地古老的习俗,跪下来请求我爸妈把我嫁给他,妈妈掉下了激动得泪水,不知道是因为终于能把我赶出家门还是因为江宁那一跪太帅,总之,后来妈妈拿着江宁送给我的rose,插在花瓶里,自始至终没让我碰一下!!
我也终于开始明白结婚原来是那么痛苦的事情,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活,原以为所有的一切妈妈都帮我准备好了,我只要吃饱穿暖到时候站在酒店门口朝着人群傻笑顺便收收红包就可以了。
可是,显然的,婚前的准备工作并不可能那么简单,我在妈妈第十次点着我的脑袋催我快点拍婚纱照的时候意识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已经到来了!
19
婚前三部曲:买戒指,拍婚纱照,丑媳妇见公婆!!!
以上三件事情都是我的魔咒,我一想起来就头疼,但是又不得不一件件的去完成。
因为我前一阶段的表现十分出色,赢得了市领导的广泛首肯,所以作为我未婚夫的江宁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福利,黄市长竟然对他说:“小江,最近你忙着结婚的事情,上次意大利的合作案也差不多了,我看你拿一段时间假期好了,最近市里面的会议什么的可以叫秘书处其他的人安排。好好陪陪小周,她也不容易。”
啊哈哈哈!现在轮到江宁同志来镶我的边了!听说了市长大人这番语重心长的话之后,我热泪盈眶,对着新闻联播里面的小宝哥哥大喊:“知道什么叫以人为本吗?知道什么叫和谐社会吗?……”
他休假的第一天,说:“周慧,我们去选戒指好了,把你套牢了我也安心了。”
我随口回他:“安心了是不是就能瞑目了?”
当即被他狠扁,这家伙最近变本加厉的严重,在我的地盘上,在我妈妈的火焰晶睛下,居然敢在太岁的头上动土,这家伙……
不过我老妈自从上次他那一跪之后,传承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传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过来对我们说:“别玩了,早点出去吧,买对漂亮的戒指。”
所以,我只能顶着大大的太阳,放弃我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休息天,出门去了,天知道为了多休息几天我已经连续值了好几个夜班了!!!而且值夜班期间正好碰到电视台来我单位采访,又出镜火了一把……
商场里,我们从老凤翔看到明牌,再从越王珠宝逛到万隆珠宝,周大幅、周生生一路下来,看得我眼睛发花,最后我点着周大福的一对铂金素戒说:“烦死了,观音菩萨给孙悟空套紧箍咒还变着法子使坏呢,你怎么这么麻烦,什么都不好?!就这一对了!”
“这对太普通,你不想要那种吗?最经典的蒂凡尼的款式?”
“随便啦,反正都是把自己套住的东西,越简单越好。”
“不行,就这一次,不能随便……”
商场的服务员倒是被我们搞晕了,从前只见过女人不停的选,男人无可奈何的场面,今天碰到我周慧,叫你们开眼界!!其实我不是不喜欢珠宝首饰,相反,我很喜欢,但是我固执的认为黄金最好看,戴在身上也贵气,这个观点常年以来屡遭打击,所以我干脆兴致缺缺,反正就算我说我喜欢黄金的,也不会给我买。
不过,我买戒指还是遇到了很快乐的事情,经理正好巡店,看见我,问:“您是周慧小姐吗?”
我点头,心里想:名人啊!这下子到哪里都能昂首挺胸了!
她就说:“我也是大坑村出来的,我爸妈都在大坑,真的要谢谢你,你喜欢哪款首饰?我给你贵宾折扣!”
阿哈!出名真好!
不过并不是所有时候都能这样美好,譬如第二天,我们约了影楼拍婚纱照,摄影师果然也是我的粉丝,但是,这个粉丝实在太固执,他坚定的要将我拍成他想象中的样子,坚持认为上次报纸上的形象太糟糕,所以,我就被折腾得十分凄惨!
这世界男女不公平啊!那天中午,当江宁拍完一组幸福的吃着影楼提供的盒饭的时候,我只能就着冷水吞饼干,因为化妆师说:“如果吃东西会把妆弄花掉,周小姐也不想再化一次状吧!”
我疯了!还化妆!天知道假睫毛多么难受,还得我直掉眼泪!
但这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我始终不能和摄影师配合,他让我笑,好吧,我就笑吧,可我笑了,他又说我姿势不自然,等到我的姿势总算让他觉得自然了,我的脸皮早就抽筋了!这个时候,他再次教育我:“你怎么晓得那么僵!”
我愤愤地把花扔掉,吼:“笑了那么久,牙齿都酸了,能不僵吗?”
后来我看着跟我一起拍婚纱的几位新娘子灿烂的笑容,相当的佩服她们的承受能力,然后对着苍天说:“下次结婚我再补拍这个东西了……”
话没说完,就被江宁揍:“你还想再结一次婚吗?”
当然,我不想,就是为了不要再拍婚纱照,我也会秉承中国五千年的优良传统热切的相夫教子,永世不提再婚的!!!
最后一关是见公婆,我很奇怪江宁始终不提及他的父亲,直到有一天妈妈在晚饭的时候问:“你们是不是去看一下小宁的父亲,虽然他母亲不在了,但是结婚这样大的事情,难道不通知父亲吗?”
江宁的脸迅速变色,我在桌子下面捏他的手,他的手潮湿而温暖,然后,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周末我和周慧回家。”虽然他不说话,我就是能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情糟糕的沉到了谷底。
江宁几乎从来不对我提起他的家庭,不论是大学的时候或是现在,算起来也奇怪,我和他爱得天昏地暗,感动了大半个地球,可就是在婚前,我还是对他的家庭知之甚少,唯一晓得的,不过是他母亲去年过世,父亲曾经再婚,家在苏州。
苏州啊,那么近的地方,我还嚷嚷了几次去苏州买婚纱,可这家伙,就是不提回家的事情,也怪我脑子一根筋,妈妈不说,我也不会觉得不通知他父亲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既然决定去看看我未来的公公,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一些他的情况,所以我在饭后坐在沙发上舒服的斜靠着他边吃水果边问:“江宁,你爸是个怎么样的人?”
……
“怎么不说话了?他喜欢什么?我要给他买什么吗?”
“你什么也不用买给他!”
“为什么?我这是丑媳妇见公婆,第一次呢,总不能太糟糕吧,哈哈,不过就算糟糕,也不要紧,你喜欢我就好。”
我自顾自说话,没有看见他的表情,所以后来他的沉默让我觉得奇怪,很努力的把头往后仰过去看他的脸,他的脸在我的眼睛里倒转着,扭曲着,很不爽的样子。
“你怎么了?”
……
“你不想回去看你爸爸吗?”
“我是不想,不过你妈说得也没错,我要结婚总要告诉他一声,也该让你见见他,这是对你的尊重。”
对我的尊重?!这位仁兄的脑子结构肯定和正常人不一样,老婆见老爸,怎么能算是对老婆的尊重呢?!我始终觉得见公婆是把好人家的女儿丢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供人评价,任人宰割,怎么看也轮不到尊重这两个字!!可是他这么想,也许有他的道理,他的大脑要是就喜欢兜远路,我怎么能说他对或错?只有不说话的分了。
到了周末,老爸突然善心大发,贡献出他的小老婆,江宁开车,带我这个丑媳妇去见公婆,我一路酣睡,等到醒过来摸着发酸的脖子,再看看周围,已经到了陌生的城市。
江宁的父亲和江宁长得实在太像,所以我差不多第一眼就确认的喊出来:“爸,哦不,叔叔!”
对方笑着看我,说:“回来就好。”
我很奇怪江宁自从回家后始终一言不发,他家的房子看来不小,楼上楼下的跃层,他父亲看起来也很有精神,不像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走进这里之后,空气里全是凝固的气息,连我接过他父亲递来的水的手都都被感应的有点颤抖,这家伙,怎么看见老爸使这个样子!
我们三个人沉默的坐着,快坐不下去的时候我提醒自己就当作为他死去的母亲默哀,不过这法子效果不好,因为没多久,我就差不多要睡着了!
好在这个时候开门的声音传来,进来一个看来满年轻漂亮的女子,朝江宁和我看一眼,说:“小宁,你回来了!!”声音激动,听得出来内心很不平静。
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这情形很诡异啊!他老爸站起来帮那女子接东西:“去房间换件衣服,小宁要结婚了,回来通知我们一声,今天我们一家去吃饭。”
“好,好!!”
我立即想起来他老爸曾经再婚,对象据说比他大不了几岁,这是江宁整个大学期间差不多总是住在学校的原因,不过这个后妈也太年轻漂亮了!而且,看她那副激动的样子,再看江宁僵硬的脸,难道他们是传说中的继子爱后母?!
天哪!不要给我演这一出啊!!
20
一家人下楼,他继母倒是很热情,说:“我去开车,我去开车。”很快,车到跟前,是一辆新的奥迪a6,我吹口哨:“哟!不错么!”江宁面无表情,拉着我的手走进自己的车,留下他父亲拉着奥迪的车门尴尬不已。
我在车上埋怨他:“干吗做得这样绝?坐他们的车一下又不会死!”
“不会死么?我妈就死了!”
我沉寂了一下,神秘兮兮的凑上去:“江宁!你那小妈妈是个美人胚子呀!瞧她看见你眼里发光的样子,该不会你们曾经有过一腿吧?!”哈哈一笑,趁机摸他的脸一下,色迷迷的继续,“算了,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你坦白吧,不要紧的,坦白从宽么!”
“开车呢,别这样,乖!”
“说吧,说吧,那么漂亮的后妈,一般小说里面都跟继子有那种关系的……嗯,嗯……”我挤眉弄眼,逗他。
他突然把车头往边上一掉,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倒是差点让我跟车窗亲密接触了,火大了,吼:“戳到你痛处啦!也用不着要我的命呀!”
这家伙转头,忽然朝我一笑,我就知道这家伙突然绽放的笑容对我始终是致命的,我神思恍惚了不过0.01秒,他就有对我张开了禄山之唇,吻到我晕头转向,才说:“我要是跟她有一腿,还会整天指望着你那一腿吗?论长相,她比你上档次多了!”
“嫌我不上档次了,是吧!刚才她看你那眼神多么惊喜,要不你去找那个上档次的,就学学李治爱上武媚娘,后不后妈无所谓的!”
“我可以当作你是在吃醋,虽然我觉得很无聊,不过现在我要开车了,你最好闭嘴!”
江宁真不高兴的时候,说话的语速特别慢,一般这个时候,我为了我自己的小命着想,是一定不会去老虎屁股上拔毛的。
到了饭店,一家四人,还是无话。
我本来就跟那俩人不熟,他们不说话,我也懒得开口,倒是后妈终于忍不住:“小宁,你怎么那么就都不回家,我和你爸爸挺想你的,这次到要结婚了才回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搞得我们挺意外的。”
江宁眉毛一挑,一字一顿:“我还不是跟你们学的,要不是周慧提醒我,我会学得更彻底一点,等结了婚也不通知你们。”
他爸爸皱眉阻止他:“小宁!”
“你不用打断我,我本来也不打算说下去,我不过是让周慧见见你们!本来,我还以为会见到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呢……”江宁转头看着他的继母,“看样子,你没成功啊!我妈要是泉下有知,应该会含笑的。
不过,你们还是把财产带到坟墓里去好了,反正,我也不打算要。”
我扯扯他的裤子,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这家伙越来越离谱,从前在我面前的温和样子荡然无存,倒像是斗鸡,全身都是TNT,一触即发。
隔着他的裤子捏他一下,我是真不指望他这样说下去了,怎么说也是老爸,虽然他老爸有个小老婆,但是,老爸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像我老爸有时候也会为了他的小老婆生我的气,不过我还是蛮理解他的。
饭后,回到那个所谓的家,他的父亲看起来一夕变老,那样沉默着的一个年近60的人,无论怎么保养,还是敌不过儿子一番绝情的话。
江宁没有落座,只说:“我上楼拿走我的东西,周慧你跟我上去。”
我摇头,我对另外那两个人动了恻隐之心,虽然我察觉到他们一定也曾经很残忍:“你自己上去,我去卫生间。”
“好。”他转身上楼,我转身面对那两个看起来超级郁闷的人:“说吧,我知道你们想跟我说话。”
恶人一号(后妈)先开口:“我知道小宁对我一直有误会,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一家人没必要一直这样下去的!”
“不好意思,我完全不知道你们家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江宁是很温和的人,他会像今天这样我也没想到,我恐怕不能帮你劝他,说不定你们曾经做得更可怕,不过呢,我也不会挑唆就是了,反正跟我没关系。”
“你怎么能这样说,怎么说我们也是长辈。”她继续,nnd,比我大几岁呢才,想要用长辈压我,没门啦!
“我知道你是后妈啦,不用强调的,我有什么义务帮你们搞好家庭关系,那个,老爸,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不理恶人一号,觉得她有点咄咄逼人,干脆转向恶人二号,“你现在不说,我估计等我和江宁走了,我们再见面,恐怕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他不会邀请你们参加婚礼的。”
“你要对小宁好点,以前我没好好对他,所以,我只想拜托你这个。”他居然还从口袋里拿出大大的红包塞给我!
红包啊!我最喜欢的红包!可是我还是拒绝了:“不好意思,老爸,我不能要,不过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他,我建议你把钱捐给希望工程,就当作那些贫困地区的儿童是需要爱的江宁好了。不过,不要署他的名字,要不然他会被怀疑受贿的。”
恶人二号慢慢的将红包收回去,(我才拒绝了一下就收回去了,再执著一点么,我说不定就盛情难却了,真是,小气!!!)看我:“小丫头,你真是满有意思的,江宁能有你陪着,我也放心了。”
“放心了你就安息吧……”我挥手,一点也不想理睬恶人一号的欲说还休,管她呢,猜也猜得到,标准第三者!!!
江宁直到汽车上了高速公路,并且开了一大半路,才问我:“你刚才和他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帮你叫了两声老爸,不管他注意了没有,我可是认认真真的叫了公公老爸的!”
他忽然就笑了,说:“我猜你也是叫得很漫不经心的,估计他没听清你就过去了。”
看着他的笑容,我忽然明白:“你也是希望和你父亲处的好一点的,对吧?”
“看见你和你父亲整天那么亲昵,我很羡慕,不过,我爸么,就不要说了,他伤害了我和我妈,我实在不能想象怎样去原谅他。”
“婚外恋,然后欺骗妻子假离婚,最后跟第三者双宿双飞,而且还不给你们母子一分钱,你们最落难的时候踩一脚,那个女人还大着肚子炫耀,那样吗?”
“Full of imagination,不过,没那么夸张。”他终于肯说了,这家伙憋死了那么些年,也终于肯说了:“她曾经是我的家教,但是后来,我看见她和爸爸睡在床上,我不想追究他们谁先开始的,不过她前一天对着我说不会破坏我们的家庭,第二天就告诉我妈她怀孕了,当时,我就在场,是在我高考前几天。说来也是注定的,要不是这个,我不会只考进了H大,也不会遇见你。”
“嗯,那么她还是有功劳的,看在这个份上,算了吧。不过她好像没孩子啊!”
“是她的报应,第一次怀孕是宫外孕,后来好像就不能生育了,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公平的,我想她这些年也明白了,大学的时候,我回过一次家,她还曾经嚣张的说‘不要以为我爸只有我这一个孩子’!”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已经够惨了!”
“所以我绝对跟他们彼此老死不相往来,我妈在英国一个人去得那么可怜,这个我不能忘记!父亲的事业都是我外公当年支持的,所以我也不能原谅她的忘恩负义。周慧,你别劝我!”
“我才不会,倒是你,不许学你爸,要不然我就发动我的记者粉丝,让你一夜成名!”
哈哈,无论多么难堪的往事,只要我们有了快乐的目标,总能忘记不是?!
21
结婚的日子终于到来了,前一晚,我翻着来宾的名单,觉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整整50桌来宾,晕倒啊!我怎么应付得过来!
不过还好,薛冰大义凛然得到我的面前:“有我做伴娘,人家不会太为难你的,基本上男性来宾都会被我的美色所迷惑,女性么,看你们家江宁就好了!”
我抽她:“走开,怎么说也是新娘子最漂亮的。”
“可是我觉得论外表还是我跟你们家江宁比较般配……”她这么说的时候,正好luca走进来,这家伙最近在我的调教下面,汉语水平大大提高,前几天我拍着luca的肩膀,说:“兄弟,现在你嘴巴里冒出来的鸟语已经可以用中文来形容了!”那天我心情特别好,主要是luca从意大利给我带来了马尔蒂尼家儿子的新照片,还带签名的那种,当时那个快乐啊!几年不见,当时在我床头墙上24小时凝视我的小家伙已经长成了少年,并且可以预见将来的倾国倾城!!
闲话不多说,luca因为中文水平的进步,对薛冰那句话有了本质的理解,当下皱起眉毛,问:“我们不般配吗?”
“那个,我们在开玩笑啦……”某美女争辩!
“谁说的,她一直以没有得到江宁的心为毕生遗憾!”某新娘煽风点火!!
其结果是,薛冰被luca帅哥拉出门,商讨母老虎的芳心归属问题去了,我也大呼一口气,遥想明日,前景一片惨淡!
唯一鼓舞我的是红包,那么些年来,那么多人从我身上榨走的血汗钱,终于like香港回归一样即将回到母亲的怀抱,我估计所有的来宾都抱着和英国、葡萄牙一样的痛心疾首,不过么,时代的走向是大势所趋,中国人民终于在世界的东方再次屹立起来了,就像周慧同志终于在江宁的协助下即将展开反敲诈行动一样,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洪流。
老妈这一晚一改常态的腻在我的房间迟迟不肯归去,我在眼皮打架的时候哄她:“别这样,你要是这么舍不得我不结婚好了!”
她立马跳起来往外走,在我的房间门口说:“好不容易有人肯要你,你敢不嫁!”
我当然不敢,江宁在丈母娘的纵容下对我的暴力指数与日俱增,我怎么敢反抗他们这两座大山,要是加上薛冰——这家伙以小江同志的红颜知己自命,那就是三座大山了!我比地下党员还凄惨啊!
度日如年,度日如年,不过还好,等到我结婚以后,根据我妈妈的耳提面命,我已经知道怎样御夫了,母亲的原则是:一把经济大关,二抓美容日程,三握外交大权!!
哦也!根据我对我家家情27年来的全面理解,老妈这一套是非常非常非常管用滴!
大学那批死党,也就是4613的娘子军们,除了简平,因为刚生完孩子,其余的第二天一早就到了我家,那个热闹,真是叹为观止!!坐下来,几个人就开始想着等下怎么整来接新娘子的江宁,我先提议:“跟他要开门包,越大越好,还有,叫他写保证书,签字画押的那种,还有,要俯卧撑,40个以上,嗯,还有,唱10首情歌,还有,学10种动物的叫声,还有……”
旁边的人一片静默,我终于感应到她们的反常望着她们一脸无辜的时候,花花开口:“江宁真惨!”
“这家伙脑子敲坏了竟然要娶你!”
“你这个变态!”
“我同情江宁……”
……她们全部倒戈了!我怎么办?!
等到江宁终于突破重重阻碍捧着鲜花拿着戒指来到我的房间,跪在地上,我的心跳的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这家伙穿西装打领带也太帅了吧!!!真想把他打晕藏在房间里不被外面那群色女看见,可惜了,今天这家伙是个共享文件夹!
不过我还是不打算放过他,斜着眼睛,歪着嘴巴:“就一条腿跪在地上,真没诚意!”
他从善如流,两条腿跪下,虔诚的看我,可是,可是,新娘是贬值最快的东西,所以在我的价值前所未有的高的时候,我一定要享受自己的权利:“你不是说对我五体投地吗?”
他不动,老妈动了,走到我身边,拧我的耳朵:“臭丫头,时辰到了,还不快走!”
然后江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我起来,打包出门——我这个天上有地上无很英雄很能干很无敌的霹雳小霸王,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妈在身后迫不及待地泼了一脸盆的水,老爸还是人道主义的,拍拍江宁的肩膀:“以后慧慧胡闹的时候,让着她点。”
某人点头,如小鸡啄米,将我塞进汽车,奔向新生活去了!
……
当天晚上,人群向一对新人发起了最后的总攻,男男女女,酒足饭饱,看着我俩比较好欺负,均嚷嚷:“闹洞房,闹洞房!”
彼时我手里挽着薛冰帮我保存了一天的大包,里面塞了无数红包,心里无比满足,再看手上,原来那些以为我注定嫁不掉阿公阿婆今日太兴奋,给我戴了满手的金银财宝,望着黄橙橙的金子,我恨不得再长出一只手来!!!
所以,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让别人闹洞房破坏我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想了那么多年的人生大好愿望呢!!!So,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给江宁一个眼色,曰:“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老公,你是要跟我回家那个那个还是在这里被他们当猴子耍?!”
他回我一个眼色,突然瘫软在地:“别拉我,我还能喝……”
狂热的人群终于爆发出终极大笑,然后相继离去,给我一脸安慰,薛冰甚至好心眼地告诉我:“酒醉的时候最好不要做啦,要不然质量不高的,对下一代不好!”
我晕,不过,乐陶陶的。我们家这口子可以拿演技奖!
回到家,幸福生活终于向我们张开怀抱,某男色迷迷的:“老婆,要不要洞房?”
某女埋在一堆红包里认真的数钱,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许久,抬头:“哇!发财了,发财了,我左手一个诺基亚,右手一个摩托罗拉……”
厨房里,另一只在认真的煮方便面,两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敲两个鸡蛋,放点蔬菜,不久,喷喷香的味道传来,我顺着香味挪出去,听见他说:“快来吃,今天几乎没吃东西!”
我靠在墙上不无感慨:“我说,咱俩绕了一大圈,还是被你说准了,二元一次,我周慧上天入地也逃不过你的手掌心,跟你直线相关了!”
他捧面放在我的手上:“也对也不对,我们两个人,两次在一次,说成二元二次也可以。”
……
有老公,有食物,有红包,真想不出来,我走得什么狗屎运,也能有这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