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她不知道自己会有几个情人,目前为止有三个,还有一个,他仍在犹豫要不要加入阵容。
「如果你说不要,就不要。」她总是澹然地说着,像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我不想要这样的关系跟排名,但是我想要你。」他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以及占有她的欲望。
「那你注定要当第四号。」她知道自己终究掳获这猎物。这男人。
到最后,她却投向了「第五号情人」的怀抱,成为永远的阶下囚。
他是谁?为什么可以得到她?为什么能给她那焕发的神采?甜言蜜语?技巧高超?
突如其来的程咬金,让这些与自己的嫉妒心竞争的男人陷入了各自的重大绝望中。
第五号情人?他是谁?
第零话 自由的牢笼
戒指是不具有任何意义的。
倘若,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这里。
1997年7月
夏天,绿油油的风景如织,乡野与火车柴油混杂的特有气味窜进了车厢,也流进了沈舒涵的鼻腔里。
莒光号的车厢门是开着的,她坐在阶梯上,张着肿胀的水汪汪大眼睛,却没有焦点,她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转了一圈又一圈。
周末的午后火车上挤满了人,没有位子可坐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身心都疲惫已极的沈舒涵选择坐在门边──这个最靠近车外风景的地方,与一群同是站票的人们等待抵达目的地。目的地?哪里才是目的地?
到处都是回忆的地雷,沈舒涵不想再被炸得遍体鳞伤,就连火车都是痛苦的回忆积聚地。
哪里都不能去的时候,好像只有一条路。
是因为风声的拍打?还是已经失神了?总之,沈舒涵听不到周围熙熙攘攘的谈话声,也感觉不到那苦闷的空气。
新竹到台北的路程是这么地遥远啊,以至于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坐在这里多久了,也不会知道手上的戒指转了多少回,眼泪呢?早就没有了。
到莺歌了,她拔下了戒指,一咬牙,用力地扔了出去,然后她站了起来,用手抹了抹一头长发。
抓着车门旁边的手把,她闭上了眼睛,去体会打在她脸上的阵阵强风。
跳下去会怎么样呢?总之不会像是电影里的特技那样地翻滚、然后安全着地。
可以想见的就是她二十二岁的年轻身体变成了车轨下的人肉糨糊,然后电视新闻会用一分钟的时间来报导这场意外。
意外,人生何处无意外?沈舒涵不在乎在经历过可怕的背叛意外后,再自己制造一桩社会意外。
拉着手把,她缓缓地把身体向前倾。
「小姐,你还好吧?」
沈舒涵张着肿胀的大眼睛回头望了一眼,一个男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有点印像,是跟她一样在新竹上车的男人。
应该是个不到三十岁的上班族,而且看来是个有好工作的男人。身上的西装整齐乾净,头发也抹着气味芬芳的发油,那张英俊且意气风发的脸就是一副事业有成的男人模样。
「你不要站在门边,很危险。」男人用力地抓住沈舒涵的纤瘦手臂,企图将她拉离门边,让她感到些微的痛楚。
「放开我。」沈舒涵冷冷地拒绝。
「如果你不站在门边,我就放开你。」
沈舒涵发现这个社会上多事的人真的很多,但是她不需要。
「如果你不放开我,我就抱住你跳火车。」
「那就跳吧。」男人笑了笑,「能够被可爱的小姐抱住跳火车是我的荣幸。」
「你有病。」沈舒涵不以为然地说着,却慢慢地把身体挪回了车厢里。
男人只是笑了笑,放开了她,并且在到达台北前也不再说任何一句话,只是紧紧地盯着沈舒涵。而沈舒涵也直直地看着男人手上的崭新婚戒,默默地哀悼着自己刚刚丢弃的戒指,还有那不到两个小时前,结束在新竹的爱情。
「你又要去哪里寻死吗?」到了台北后,已经是傍晚时分,男人跟在沈舒涵的身边,关心地询问。
「不要跟着我,不然你会有嫌疑噢。」沈舒涵不打算停下脚步,并且开了一个可能会成真的恶意玩笑。
「如果你不打消念头,我就会一直跟着你。」
沈舒涵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多管闲事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沉默了许久。
「我要去喝酒。」
男人楞了楞,「如果让你喝酒你就不寻死了?」
「不一定,但是我会比现在舒服点。」沈舒涵抹了抹头发、垂了垂眼睛,她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悲伤到了极端的程度后,不是死亡,而是想哭却没有眼泪。
「那我陪你去,你要喝多少我都请你,喝到你高兴、你吐了,也没关系。」男人甩了甩公事包,拉松了领带,一手搭上了沈舒涵的肩膀。
「走吧,你想去哪里喝?」
那晚,沈舒涵喝得很醉很醉,吐了两三回,却没能再掉下一滴泪;而男人也真的履行他的诺言,供应她无数的酒精,也供应他的胸膛跟肩膀任她捶打、依靠。
「当我的女人。」
在晨曦窜入的旅馆里,男人在沈舒涵的绝望首肯中占有她,并且做出了要求,「这是缘分,我终将得到你。」
「你并不自由。」沈舒涵把玩着男人手指上的婚戒,「别妄想也囚禁了我。」
「不必我囚禁你,你现在不也在囚禁自己?」男人拔下了婚戒,放到床边,转身抱住了沈舒涵,咬着她柔软的耳垂。
「跟着我,你才会慢慢地自过去中解放、得到自由。」
什么是囚禁?什么又是自由?原来定义不是这么地简单。
当那个男孩决定给她自由的时候,她却只觉得自己反而被深深地被囚禁在新竹的风中、被捆绑在两人之间的点点过往、被剜割于场场的明白背叛中。
如果去伤害别人的婚姻及感情,她真的就会因为报复而渐渐地自由了?
有何所谓?突然地,她想开了。沈舒涵反身抱住了男人,给了一个吻。
「我叫沈舒涵,你总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是陈智尧,多多指教。」他满足地笑着,把玩着她丝锻般的黑色长发,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大学最后一年即将开始的夏天里,沈舒涵失去了她有生以来最盛大的一场恋情,接着就迅速地进入了崭新的人生观里。
毕业后,沈舒涵进入了陈智尧的公司里工作,并且继续维持与他的地下情,在这几年当中,即使陈智尧的妻子陆续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她与陈智尧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变化的只是关系,而沈舒涵的个性与心境却渐渐地改变了,变得更难以理解,这一点陈智尧不是不知道。
但是陈智尧知道自己已经占有了沈舒涵最美好的年岁,这就够了。他也知道沈舒涵会有所节制,也很聪明,她如果是个不太挑剔的女子,他当初不会要她。
因此沈舒涵还会有几个情人、将来会嫁给谁,以及她接下来的其他光阴要如何度过、跟谁度过、有几个情人陈智尧也以为自己能够永远不在乎。
只要他还是沈舒涵的第一号情人。
而沈舒涵呢?她早在那节车厢里丢弃自己,在旅馆中毁灭自己,又接连着荒诞了这些年,那么她还要在乎什么?
随着二号、三号、四号情人的陆续出现,她越来越不知道了,不知道。
第一话 夜半铃声
你是谁不重要,
只要你愿意在夜半时分安静地张开耳朵,听我说话。
2002年10月
万圣节到来时,恰好是秋天就要结束的那个周末。
万圣节是个跟中国人不相干的日子,唯一有意义的就是它是一个可以玩乐的日子。这跟耶诞节、感恩节等等类似的西洋节日都有着相同的使命──让活在苦难生活中的人们有了狂欢的理由。
每天上班下班、上课下课,庸庸碌碌的日子之所以能够持续的动力,彷佛就是为了每个周末的假期,还有固定出现的节日。宛如是中了毒瘾般地,彷佛唯有一周一次或是一段时间一次,将疯狂玩乐施打入体内与灵魂,人们便能够衍生出面对现实生活的力气。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沉浸在假日的迷幻中。
赵政峰依约到来,停好了车子,他扭开了收音机,开始等待。
也许该打个电话给她,但是他看看车上的电子钟显示着十二点五分,来得太早了,十二点半再打电话也不迟,他想。
夜半的街道上依然是夜夜笙歌的忘返人群,不论是鲜艳的打扮、或是万圣节的奇装异服也好,每个人都像是中毒般地放肆嚣笑。
赵政峰有了倦意并且冷眼旁观,这些人第二天都不必上班吗?还是他们都跟沈舒涵一样,有着不必打卡的特殊优待?
在这个城市当中,每个人在用各种方式消磨自己的生命,赵政峰知道自己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当赵政峰还在公司用加班消磨生命时,沈舒涵却是跟老板陈智尧来到KTV以玩乐消磨生命。
当沈舒涵告诉他,晚一点来接她回去时,他就知道沈舒涵今天晚上不会跟陈智尧回去,而是跟他走,或是回到沈舒涵自己的住处,然后挥挥手叫他自己回家。
「你可以不必这样的,你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她不爱你。」好友曾经这样告诉他,但是赵政峰却认为这很公平,因为,他也不爱沈舒涵。
不爱,因为他不能爱、不敢爱。
这种于肉体中求慰藉的关系,在这个寂寞又虚伪的城市中不断地被开发、延展,已经变成了一种悄悄存在的既定模式,做过的、或是处在此等模式中的人们就像是光顾过麦当劳那样地多,没做过的人也必定有过遐想,只是苦无机会。
机会,来自于勇气──离弃固定关系的勇气。它可能来自一个男人的风流,或是一个女人的绝望,或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的同时绝望。
沈舒涵是个绝望的女人,赵政峰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并不打算去拯救沈舒涵的绝望,也不想拯救任何一个女人的绝望。
他只要管好自己。当他望着这个绝望的女人时,管好自己不要勾起自己也该绝望的事实。
一阵敲击车窗的声音。赵政峰一看,是沈舒涵。
「这么早就结束了?」赵政峰发动了引擎,强打起精神打招呼。
「还没结束,但是我想走了。」沈舒涵灵巧地钻进了前座,大呼一口气,习惯性地抹了抹一头直顺的黑色长发,扬出了浓重的烟味。
「怎么了?不高兴?还是累了?」赵政峰打开了空调。
「都有。」沈舒涵转过头来对男人娇媚地笑了笑,「送我回家吧。」
收音机里流出了温柔的情歌,沈舒涵跟着哼唱。
「发生什么事情了?让你今天晚上没喝醉?」
「我喝醉了不会有好事的,起码对你来说是一件麻烦事,不是吗?」沈舒涵将身体缩在前座,眨眨有着蓝色睫毛膏的眼睑,意兴阑珊地回答。
「我又不是没看过吐得乱七八糟的你。」赵政峰笑了笑。
「一点都不好笑。」沈舒涵哼了声,调整了姿势好让自己舒服一点,「今天陈智尧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哦?」事实上,赵政峰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这个女人高兴的。
沈舒涵是个不好伺候的女人,因此极富挑战性,很多男人应该都跟陈智尧或是他自己一样,想要征服她。只是,似乎还没有人成功过。
「今天那么多外人在场,他就这样拨开我的外套,」沈舒涵坐了起来,拉下自己的薄外套,「他说,『怎么样,我们沈舒涵小姐的身材也很不错吧?』」
「这很像他会作的事情。」赵政峰笑不出来。的确,沈舒涵的上围很傲人。
「但是我不是酒店小姐,我是他的公关经理。」
「但是你也是他的情妇。」赵政峰嘴上淡淡地说,面无表情,情绪却反应在脚下,他迅速地踩下煞车,红灯。
「就算是我的丈夫,我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举动。」沈舒涵拉上了自己的外套,继续窝回原来的位置,双眼盯着车窗外的便利商店。
「那么,你要离开陈智尧吗?」
「你觉得呢?」沈舒涵头也不回地,只是扬了扬手上的钻石手练。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赵政峰又是澹然的笑。他早就知道沈舒涵会怎么做,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
抵达了沈舒涵的住处楼下后,赵政峰又打了一个呵欠,在朦胧的视线中他发现沈舒涵正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我在想,是否要请你上来坐坐。」她伸手抹了长发,瞄了一眼车内的电子时钟,「才十二点半多。」
「真的?」沈舒涵的提议让赵政峰的睡意全消。
认识沈舒涵以来,甚至发生关系后,他都不曾进入沈舒涵的住处过,而根据沈舒涵的说法是,陈智尧或是任何一个男人也都不得其门而入。
如果他可以进入沈舒涵的房间,那意味着什么?
「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沈舒涵大笑了起来,又抹了抹长发,「如果我逮到了在我厨房肆虐的老鼠,我会打电话给你,请你来帮我善后的。」
「那我会告诉你清洁公司的电话。」赵政峰无奈地摇摇头,心里的紧张顿时松懈。
当他望着沈舒涵漂亮的小腿消失在大门之后,赵政峰思索着自己方才的反应。
他的确因为沈舒涵的提议而紧张,为什么?到后来却又松了一口气,为什么?
也许,他还是希望可以对自己特别一点的吧。遗憾的是,沈舒涵似乎对谁都是一样的。
他赵政峰,不过是沈舒涵的第二号情人──她照样不会爱上的其中一个男人,如此罢了。
真是个恶劣的万圣节玩笑啊,沈舒涵。
赵政峰苦笑着,双手用力地扶住了方向盘,陷入了惆怅的矛盾感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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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的电话铃声总是让沉睡的人心头一惊,这对还没入睡的人来说也是有相同的不适感。
已经这么地晚了,怎么还会有电话?推开了正在埋头整理的教材,忙碌到深夜的倪升文离开了座位,接近了客厅的电话。
「喂。」
「请问,有人在吗?」是个女人。
「如果没有人在,那么这通电话会是鬼接的吗?」倪升文觉得有点好笑。
「这种话可不好笑,今天是万圣节。」女人的声音带着慵懒。
「啊?什么节?」
「万圣节。西洋的鬼节啊,在每年的十月三十一号噢,就像是中国人的中元节一样。」
「我并不知道,很抱歉。而且现在,」倪升文看了看时钟,「已经一点半了,所以那个什么节」
「万圣节。」
「好,万圣节现在也过了,现在是十一月一号,就算真的有鬼也都回去睡觉了。」
「可能还会有游荡在外的。」
「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你这么晚打来有什么事情吗?要找谁?」
「既然是你接的电话,那就找你吧。」女人依然懒懒地说着,却带着认真的腔调。
「您哪位?」倪升文不太清楚这通电话究竟是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在这什么西洋鬼节刚过就撞鬼了吧?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对我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可以来我家吗?」
「啊?」
倪升文以为自己听错了,楞了良久不说话,对方也似乎料到他的反应,耐心地跟着沉默。
「等等、等等,我们不认识吧?」倪升文小心地问,因为紧张与状况外,他抓着电话缓缓地坐上了椅子。
「不认识。」
「那、为什么你」
「是这样的。」女人的声音精神了起来,「我有一个厨房,很漂亮的厨房,流理台跟锅炉都是欧式的,那可是花了我不少钱哪,照理说我该好好地利用它。但是因为我工作很忙,所以我不常使用,甚至连冰箱里都没有什么东西。但是奇怪的是喂,你还在吗?」
「我在。」倪升文揉揉眼睛,捏一下自己的脸颊,确定自己没有睡着,这不是奇怪的梦境。
「真令我讶异,你肯听我说这些,而且没有挂我电话。」
「挂电话是不礼貌的行为,我会等你说完,跟你说再见后再挂电话。」
「很不错嘛。」女人笑了起来,感觉上像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女人,她的笑声软软的,并不尖锐,也不会令人不舒服,很适合夜半的电话中。
「这是基本礼貌,对陌生人也该如此。」倪升文却不认为该让这陌生的女人继续自言自语下去了,「但是我想,你最好还是快点切入主题吧。」
「我正要说呢。」女人继续用软软的声音说着,「我的厨房有老鼠,真奇怪,不是吗?我几乎不囤积食物,也不太开伙,却有老鼠。而我今天抓到它了。」
「所以?」
「你可以来帮我善后吗?不然我没办法进厨房煮开水泡咖啡,没有咖啡我根本没办法工作,不工作我就完了,。」
倪升文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抓老鼠?善后?大半夜的找一个陌生男人去家里作这些、这个女人不是有目的,就是心理有点问题。总之,是个麻烦的对象。
「你用粘鼠板抓到它的吗?还是铁笼子?」
「粘鼠板,两块。」
「你可以抓住粘鼠板,丢到垃圾袋就好了。」
「它还活着,我不敢。」
倪升文无力地叹一口气,唉,女人,「你可以找你的男朋友帮你,或是可以去外面买咖啡。」
「我没有男朋友,而现在这么晚了我不想出门买咖啡,便利商店也很远。」
「但是我不认识你,这样不太好,不方便。」倪升文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想法。
「我也不认识你啊,但是我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女人笑了,「我知道这很难令你接受,但是我是说真的,我只是想要随便打个电话找人好帮我把这讨厌的老鼠处理掉,我受不了它在粘鼠板上蠕动的样子。」
「那也不要找我啊。」
「就是你了,你是在我打了半个钟头电话后,唯一一个愿意听我把话说完的人。」
倪升文完全没有了主意,他是一个太善良的人,即使是面对一通夜半的陌生电话,他也陷入了为难中。
如果他不够善良,他就不会接这通电话,也不会耐心地听上一个陌生女子的自言自语,也早就像一些下流的无聊男子用言语骚扰她。
通常这种善良的人,都会一直善良下去。沈舒涵明白这一点,因此她在电话一端也愿意耐心等候另一端的沉默,她知道那沉默代表的是犹豫--善良人的既定行为模式之一。
「好吧,你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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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着这位自称姓沈的小姐所给的地址前往,倪升文来到了一栋公寓大厦前。
这该是一个有钱的小姐吧,就算是租赁,这里的房租也不便宜。但是这样一个算是小有经济能力的女人怎么会连一个帮她处理老鼠的朋友都没有?
他单纯地以为,有钱的人朋友也会多,至少,愿意巴结的人应该不会少。
「我找七楼的沈小姐。」
大楼的管理员似乎已经被知会过了,开门让倪升文进去。
搭了电梯到了七楼,他走向五扇铁门中从右边数过去的第二扇门,按了电铃。
铁门里边的木门被打开了,首先迎向倪升文的是一阵香气,温暖的香气,这是浴室该有的味道。隔着铁门,女人站在里面。
「我是」
「我知道是你,进来吧。进来后请脱鞋。」啪答一声铁门开启了,倪升文进入了公寓中。
穿上了温暖的绒布脱鞋后,倪升文依然感到紧张,直冒冷汗。
他当然紧张,这种事情他是第一次遇到,打错的电话不是没接过,但是一通刻意乱打的电话却是第一次接到;不是没进入过女人的住处,但是进入一个陌生女子的住处,而且是在这么晚的时间,简直是破天荒。
还有,除了电视跟杂志,或是街上远远望见的女人之外,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如此美丽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跟她电话中的声音非常相配,那懒懒的、舒缓的气息。女人一头半乾的长发垂在背后,白皙的皮肤包裹在长袖的雪白睡衣中,双眼皮下的眼睛带着慵懒,鼻翼饱满光滑,嘴唇透着自然的粉红色光泽。
真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这让倪升文红了脸。
沈舒涵发现了倪升文的羞赧,刻意盯着他看,越是看,倪升文的脸就是红。
真是有趣,就跟廖伟勋一样地可爱,那个第三号的大学生情人。
「你先坐一下吧,让我先把头发吹乾,有点冷。」她抹了抹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独自坐在客厅中的倪升文这时才缓缓地放下了心,观察着屋内的环境。
是个经过设计的房子吧?木质地板漾着温暖的棕色,米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他在一些画册上见过的名画,柜子、桌椅都乾净明亮,沙发也很柔软。
倪升文站起身来,接近了落地窗,拨开了纱质的窗廉。这里的景致恰如其分地囊括了城市里的璀璨灯火,由于夜深了,街上流窜的车灯理所当然地稀疏不少,倒是固定位置的橘色街灯在夜晚的薄雾中,闪着若有似无的光。
城市夜幕里的星星,即使是错置的视觉幻影,也是如此地美丽绝伦。
一个独居的女人,住在这起码有二十五坪左右的房子,如果不是很会赚钱,就是家境不错,要不,就是有人养她。倪升文想着。
是啊,这么美丽的女子,她会有怎样的际遇猜都猜得出来,就如同他跟黎书蕙这么平凡的男女会有怎样的未来,已经是不必费疑猜的事情了。
每个人其实都很平凡,天底下哪一件事情不平凡呢?贵如美国总统那样的人,也是要母亲忍痛生下,他到最后也会躺进棺材里。不管他的生命过程如何地轰轰烈烈,开始与结果都是跟每个人一样地平凡。
倪升文是这样说服自己成为一个平凡人的,黎书蕙却不是。想到黎书蕙,倪升文就不免要神伤起来。
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他平凡的爱人受不了他的平凡,而打破了她自己的形状,也打破了他对她的心。
「让你久等了,真抱歉。」女子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将他从悲伤中拉了回来。
「不会,看看夜景也不错。」倪升文来不及收回自己哀伤的脸,只好继续背对着女子说话。
「这里的夜景的确很不错,不过我现在没心情欣赏,请到这边来吧。」她笑着拉了倪升文的袖子一把。
果然如女子所说,是一个很不错的厨房,绿色跟白色搭配起来的流理台与锅炉,与挂在墙壁上的水果油画,在这个原本印象中该是满布油烟的地方显得清新雅致。这明显的是一个不常被使用的厨房,因为倪升文既没有见到油烟,也看到了闲置的垃圾桶。
有点浪费,倪升文是第一次见到宛如是装饰品的厨房。
「老鼠在这里,请你想想办法吧。」沈舒涵站得远远的,指着放置在厨房边缘的冰箱底部。
一看,是个不算大只的灰色家鼠,正张大著黑色发亮的眼睛,半边身体与长长的尾巴粘在木板上,因为粘剂的关系,它奋力地想要挪动身体却徒劳无功。
倪升文拿起了另外一块粘鼠板,盖上了老鼠的身体另一半,接过了沈舒涵手中准备好的纸箱,夹着木板将老鼠丢进了纸箱中。
倪升文感觉得到这小东西依然在猛烈地挣扎着,但是粘剂太紧了,它只是传出了阵阵的波动到了倪升文的手上。
「好像应该先杀了它。」倪升文也很担心老鼠终究会挣脱了粘鼠板,到时候就是可怕的灾难。
「不,我不想看到这种恶心的事情。」沈舒涵明快地拒绝。
「但是它可能会挣脱。」
「快点把纸箱粘上去就好了,要粘紧一点喔。」她递出了胶带。
「那帮我剪几块胶布吧。」倪升文关上了盖子,准备封死纸箱。
「唉呀。」沈舒涵惊呼一声。
回头一看,沈舒涵是已经剪下一块长长的胶布了,却是粘在她的长发上。
「我来好了,你不要动那块胶布了,不然头发会越粘越多。」真是够了,倪升文叹口气,接过了胶布跟剪刀,独力将纸箱粘好,然后丢到楼梯间的公用垃圾桶。
回到客厅,只见女人哭丧着脸坐在沙发上,试图想要把头发跟胶布分开,却只是更糟糕。
「不是叫你不要乱动吗?你看,现在粘这么多头发了,怎么办?」像是熟识许久的朋友似的,倪升文开始自然地责备她起来。「剪掉好了。」
「不可以剪掉我的头发!」沈舒涵紧张地向后退了一下,杏眼圆睁,「不准剪!」
「好好好,不剪,不剪。」倪升文没好气地放下了剪刀,「那你慢慢把头发从胶布上撕下来吧。」
他站了起来,准备告别。
「你要去哪里?」沈舒涵问。
「去、去哪里?当然是回去啊,老鼠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啊。」倪升文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
「你不帮我把头发弄好喔?」沈舒涵用一张无辜的表情望着倪升文。
「沈小姐,我来你家是因为你说需要有人帮你处理老鼠,这种临时状况为什么也要我来处理?你自己就可以做了吧?」
「我还有案子要赶,所以」沈舒涵说得理所当然,「你可以一边帮我弄头发,然后让我可以同时工作吗?」
「」
太善良、太心软,正是倪升文最后迷失自己的重大原因。
第二话 散布的细网
她抹了抹一头长发,散出神秘的香味,
缓慢计划如何网住单纯善良的猎物。
当沈舒涵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
她怎么知道的?是那个大概有一年多没有鸣叫过的闹钟叫醒她的。
散着一头乱发坐在床上,沈舒涵还处在恍惚中,怎么回事?闹钟为什么会叫?她早就不需要闹钟了,她可是全公司唯一一个在陈智尧的准许下,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的员工哪。
但是既然都醒了,那就起床好了,舒服地冲个澡、比往常更细心地打扮一下也不错。
想要到厨房去煮杯咖啡,沈舒涵却在经过客厅时发现了不自然的景物。
沈舒涵的玻璃茶几上除了她在赶案子的时候会堆满的文件之外,其他时间都该是空无一物,但是如今茶色的漂亮玻璃桌面却有了一张白纸,她上前拾起。
《大麻烦沈小姐:我不知道你几点上班,但是我都是七点半起床的,所以我想,这对一个上班族来说应该不算是太晚的起床时间。谢谢你的招待。倪升文于凌晨两点五十分》
抓着这张纸条楞了楞,是了,沈舒涵想起来昨天的事情了。
「谢谢招待」?看着这么客气的语句,沈舒涵不免要微笑了。
在莫名其妙地被陌生电话徵召来抓老鼠,然后又被无理地要求东、使唤西的之后,不但没有怨念及邪念,而且还能够贴心地调上闹钟、来张纸条『谢谢招待』,这个人不是疯子、柳下惠、就是超级没个性的好好先生。
很显然地,这个叫做『倪升文』的男人并不是柳下惠,他一见到自己就脸红呢。而在谈话的印象当中,沈舒涵记得他说他是W大学的讲师。那么,这位倪先生也不是个疯子了,大概在学校里也是会被大学生欺负的烂好人老师吧?现在的大学生可是不容易应付的呢。
电话声响打断了沈舒涵的思绪。
「喂。」刚起床就有电话,沈舒涵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即使她不知道该期待谁打电话来。
「早啊,是我。」爽朗又年轻的招呼声,不似陈智尧那样地成熟老练,也没有赵政峰的忧郁语调,这不会是别人了。
「这么早打电话给我?真难得呢。」刚刚还在想着大学生不好应付,廖伟勋这小朋友马上就打了电话进来,还真是巧。
「你会这么早就接电话,而且声音很精神,也很难得啊。」廖伟勋在电话的一端显得心情很好。
事实上他的心情的确是不错,廖伟勋很清楚陈智尧跟赵政峰的存在,也知道沈舒涵不带男人回家的原则,因此当他打电话到沈舒涵的家里时,她接起来了,就表示沈舒涵昨天没有跟任何一个男人过夜,而是待在自己的家中。
「其实我昨天晚上没睡啦。」廖伟勋说出了担心会挨骂的话。
「为什么没有睡?」沈舒涵拿着无线电话,走进了浴室,开始放热水。
「打麻将罗,我赢了两千多块耶。」
「真的啊?看来你是天生的赌徒。」即使觉得廖伟勋很堕落,但是沈舒涵还是甜甜地回应着,一大早不适合说教。
重点是,廖伟勋要如何堕落跟她无关。
「说是赌徒就不必了,我并不想当赌徒好吗?哈哈。」
廖伟勋的爽朗笑声总是让沈舒涵拾回了一些年轻时候的记忆,回忆是有点沉重的成分在,但是基本上这位小朋友的笑声是能够让她放松。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廖伟勋当她的第三号情人。
只有玩耍、逛街、吃饭,却不上床的情人。
「说正事吧,这么早不去睡觉补足精神,却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
「你几点上班?」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什么时候定时上班过?」
「也对,那、我想请你吃早餐。」廖伟勋不好意思地开口,「我知道两千块对你这个大经理来说是小钱啦,但是」
「没这回事,我很高兴你有这个心意。」沈舒涵赶紧打断廖伟勋的话,「但是希望下次你请我吃饭的时候,不要又是用赌博赢来的钱就好了。」
「是是是,沈妈妈。」
「那就八点半吧,你到我家楼下等我。」
其实沈舒涵并不是个喜欢说教的人,但是廖伟勋小了她五岁,不知不觉中她就很自然地把他当成了弟弟,特别的是,他是一个可以拥抱跟接吻的弟弟。而这个弟弟,不知不觉当中也深深地为她着迷了。
什么都在不知不觉中进行,这是她对廖伟勋的感觉。这大概是起因于廖伟勋那还没有被开发的情欲依然沉眠,而沈舒涵也没有在廖伟勋的面前展现了女人面对异性时的万种风情。
当她一年前不知不觉地在酒吧中买醉了,就只因为又听到了好久以前那段结束在新竹的恋情、好久以前的那个人已经有了新的故事出现,她哭泣、她跳舞,独自一个人。
然后有几个人不知不觉地接近了她,想要将她带走。廖伟勋就在沈舒涵不知不觉地呕吐当时,为她解了围。然后她在不知不觉的酒后恍惚中,亲吻廖伟勋的脸颊作为谢礼,还给了他电话。
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着。
自那次之后,她就不曾、也不愿意在廖伟勋的面前喝醉,因为她很清楚,当她在无意识状态下展露女性风情后,只会让廖伟勋的男性本能一发不可收拾。而她希望,廖伟勋永远都是这么一个乖巧、单纯的男孩。
她希望,在廖伟勋身上找到那单纯的感情互动。犹如她在大学时那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中。
真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都是二十岁,即使沈舒涵自己早就离开那个年代非常远了。
挂上电话后,沈舒涵回到客厅放下了话机,又撇见了桌上的纸条。
她拿起了纸条,对着落地窗的光线,仔细地审视,并且微笑,彷佛透着光线的纸条正显现出肉眼不可轻易见到的秘密,而她却了然于胸。
倪升文,这个男人是怎么长大的呢?他有着跟廖伟勋不同类型的单纯,并且带着危险的善良,危险到足以伤害了他自己,而他自己可能都不曾知道。
运气非常的好,第一个进入自己住处的男人竟然是个烂好人,沈舒涵的心里升起了莫名的兴奋跟乐趣。
倪升文很显然地跟陈智尧、或是赵政峰、以及廖伟勋非常地不一样,陈智尧他们都臣服于她,即使他们当中有人嘴巴上硬的很,或是羞怯于承认,但是沈舒涵知道,他们都是自己的阶下囚。
陈智尧预言得没错,现在的沈舒涵正在获得自由跟解放──因为囚禁了这些男人,包括当初想要囚禁沈舒涵的陈智尧,还有许许多多根本无法接近沈舒涵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太挑了,但是这是正确的。即使要游戏、要玩弄,也要精选不同的男人品种,宛如是小女孩的洋娃娃收集箱一样,要搜集就要个个娃娃都独特,不允许有重复的样式并列其中。
沈舒涵在跟了陈智尧之后也不过才四五年,却只有三个情人,她的确是高标准了,那么,现在挑战第四个应该也不过份了吧?
沈舒涵拿着纸条接近了电话机,按下拨出号码搜寻键,找到了昨天她随意拨出去的陌生电话。她拿起笔将号码速写在纸条上,加上个「倪」字,画上了圈圈,然后满意地把纸条收进了公事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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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了课,倪升文就快速地回到了系级办公室,找个座位趴了上去。
头好痛,好痛!
「倪老师,你怎么了?」旁边的助教看他脸色泛白,关心地询问。
「我昨天晚上熬夜了。」
「这样吗?反正您下午没有课了,就先到里面的沙发上躺一下吧。」助教热心地指示倪升文。
「不、不用了,我趴一下就好,等一下我就回家去补眠。」
真是辛苦呢,助教在一旁不免感到敬佩。一个新上任的讲师竟然这么拼命地熬夜整理教材,实属难得。
实在是太辛苦了!倪升文心想,整理教材都没时间了,还走了霉运接到了怪电话,害他教材没弄好,连精神也受到无上的折磨。
一整个早上他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几十双狐疑的眼睛,倪升文频频咬螺丝、讲错话。
这些古灵精怪的大学生们一定发现他的黑眼圈了,并且在私底下偷偷地讨论这个年轻男老师昨天是不是『忙』什么去了,不然怎么会搞到黑眼圈浮现、精神不济?
要怪谁?怪那个半夜打电话给他的女人吗?倪升文抱住头,不敢再多加回想昨夜的种种,只怕要失眠好几个晚上了。
说穿了,都该怪他自己,这么心软做什么?她被老鼠抓伤了也不关他的事、她的头发掉光了更是她自找的,他这么热心干什么?
如果、如果早点离开的话,事情也不会这么令人难以承受。
难以承受。倪升文的确要承认这一点,那个女人实在是对了,竟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姓沈。倪升文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自己要为一个陌生的任性女子失魂落魄?这跟爱情无关,而是一种吊诡的反应。
欲望,是欲望吧?倪升文想起了她乌黑长发的触感、贴近时那阵阵的温暖香味、专注的大眼睛上那长长的睫毛所□动的弧度、嘴巴对着文件念念有词的软软声响
还有当她终于收拾好桌面上的文件,斜卧在沙发上却不小心入睡的姿态。
这是罪恶,倪升文很后悔抱着她上了她的床,并且看到不该看到的──女子特有的圆润性徵,它们躲在雪白的睡衣下,若隐若现地勾引他。
忍着尴尬与突如其来的高涨体温,倪升文仓皇地留了纸条,匆匆离去。
他开车在凌晨的市区内晃了又晃,车窗已经完全地拉下了,以迎接更强劲的夜风拍打自己的脸,却依然徒劳无功。
倪升文知道自己不是柳下惠,也不希望自己是,但是他之所以没有侵犯这个可能是引狼入室的女子,原因除了他的善良甚或说是懦弱,还有就是他对黎书蕙所抱持的那一点希望。
因为他眷恋黎书蕙,希望还有拥抱她的可能,因此,他绝对不能让自己产生不忠于这份情愫的念头,更不用说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倪升文想念黎书蕙,非常地想念,想念着黎书蕙对倪升文来说宛如呼吸一般地重要且频繁,这三个多月来他因此备受煎熬。
即使痛苦不堪,但是他却未曾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过他的悲伤。可是他昨天却告诉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也许一些难以启口的糗事或是悲伤,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反而是自由解放,它们在被释放之前像是潘朵拉盒里蠢蠢欲动的魔物──美丽的、不可碰触的、随时会摧毁人心的魔物,而一旦被陌生人以不经意、不在乎的态度启动了钥匙孔后,便宣泄而出、毫不保留。
倪升文承认昨夜的自己在关于自身的经历及爱情上并没有保留太多,甚至可以说是超乎了他所认为的自我情绪矜持。
他在细心地自胶带拆解美丽女人的头发时,也注意到她漠不关心、专注于手边事的神情,在她避免冷场及尴尬的随口客套话循向他时,他自然而然地回应,并且给予更多的话外之话。
当女人询问他的职业时,倪升文会顺口提起黎书蕙是同校的外系讲师;当女人问到他的年纪时,倪升文会不由自主地提到黎书蕙与他定下婚约的两人年岁。
然后顺带的,他奉送了他与黎书蕙没有结果的结局,还有他依然不放弃的执念。
这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这个女人找他来帮忙这、处理那,他要求被倾听、被回应,即使这个女人一个字都没记得、也一点都不在乎,倪升文还是受用。
一口气乾了悲伤的唾液后,倪升文舒服多了,他的感谢表达在还给了女子一头没有□碍、依然柔顺的一头长发。
此时的倪升文对着这位陌生的「沈小姐」抱着感激的奇异恩情,却又矛盾的想要□清那隐隐约约的情欲蠢动,除此之外,他也庆幸往后不会再与她相见,就算街上偶遇了,倪升文也有相当的自信回到之前的自己,轻松地与她打招呼。
搞不好,这美丽风华的女人早就忘记他了也说不定。
然而,倪升文有很多事情现在不会知道,甚至以后也不会弄懂。
他怎么会知道──沈舒涵已经清楚仔细地记下他所有的话语,并且归纳出了他的基本原形──易感的、单纯的、专一的、内敛的、善良的悲伤男子。
他怎么会知道──沈舒涵已经定下了许多的计划,即使尚未十分地认真、完善,但是她心中那危险的蓝图却已经准备缓缓地网住了他。
他怎么会知道──黎书蕙只是让他失去了一段感情,或是暂时找不到自信心,但是沈舒涵却会让他除了迷失在情欲之外,也即将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关于爱情的自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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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不舍地抱着沈舒涵,廖伟勋使出了小孩脾气。
「反正你的老板不太管你,我们下午就出去玩啊。」
「我的老板之所以不管我,不完全因为我是他的」沈舒涵不太想说出『情妇』两个字,顿了顿,抹了抹长发,叹口气,「你知道我昨天几点上床睡觉的吗?快三点哪。」
「为什么这么晚睡?」
「因为我是一个好员工,我整理我的文件跟案子,在我的工作上尽力,如此我才有资格继续享有目前的权益。」
廖伟勋很想反驳,因为他自始至终都认为,陈智尧是因为沈舒涵是个「好情妇」才会这么地给她方便,而不是因为她是个「好员工」。
那不该有的嫉妒明显地浮现在廖伟勋的脸上,沈舒涵看到了,但是她不打算平抚。
连陈智尧难得闹脾气的时候,沈舒涵也都不想理会了,他可是自己的老板呢,也是个大金主,得罪他没有好处,但是沈舒涵就是不想安抚陈智尧。
她付出了青春跟肉体给陈智尧,他没有权利再自己要求也付出体贴跟窝心。更别说是爱情。
而赵政峰,沈舒涵喜欢、满意这个情人,因为他既没有复杂的婚姻关系、也只有沈舒涵一个女人,而且他不像陈智尧那么地有占有欲──至少表面上看来是如此,他更不会想用权力或是金钱让她屈服,也很沉默地随她召唤,更不似廖伟勋有着磨人的孩子气,他完全不惹出麻烦。
是的,赵政峰是个最称职的情人。若非自己是这么地绝望了、也不是那样的开始,沈舒涵想过,也许她是会爱上他的。
只可惜,赵政峰晚了太多年出现了。而那个给她盛大恋爱的人又太早破坏了她的所有灵魂。
而对廖伟勋这个孩子般的情人,沈舒涵更是懒得理会他的无理取闹。
「如果,你以后还想要我可以偷闲出来,好跟你吃早餐或是喝咖啡,你现在就该让我回去上班,让我对我的工作负责,不然,我以后就必须是一个天天准时上班的鸭子。」
沈舒涵推开了廖伟勋一直抱着她手臂的手,笑了笑,「后天吧,后天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吃午饭好吗?」
「真的?」廖伟勋一听到沈舒涵竟然要到自己学校来,惊讶地张大眼睛,「但是我早上有课,你要等我下课?」
「当然。我会到你的教室门外等你。」沈舒涵摸摸廖伟勋的头,贴上了一个亲吻在他的额头上。
「好!那我等你喔,不可以爽约。」廖伟勋兴奋莫名。
他早就想让他的同学看看他的漂亮女朋友了,但是他一直不敢对沈舒涵提起这档子事,没想到沈舒涵竟然打算主动现身,这下子真是好极了。
那高涨的虚荣心填补了方才的不满空洞,廖伟勋乖巧地催促着沈舒涵。「你快回去上班吧,我可不想听到你被老板骂,到最后就对我失约了。」
「我不会失约的,绝对不会。」沈舒涵轻轻地抹了抹落到额前的长发,娇媚地给了廖伟勋离去前的微笑。「那我先走罗。」
她当然不会失约,因为找廖伟勋只是一个顺理成章的藉口,更重要的事情足以让沈舒涵非得想尽办法出现。
廖伟勋是W大学的学生,光是这一点,就是起始的诱因。诱因之后就是目标,那个真正的目标就在W大学里的某个系所中。
沈舒涵不知道倪升文是哪个系所的讲师,甚至没有把握后天会不会有倪升文的课,他会出现在校园中吗?她能够凑巧地与他相遇吗?
但是这都无所谓,如果运气够好、缘分够深,他们会相遇的。
而缘分,不会凭空而降,而是要积极创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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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沈舒涵才刚放下包包就接到了内线的电话。
想也不必想就知道会是谁。她拿起了电话又挂上,听也不听,接着就走向了总经理室。
经过赵政峰的座位时,她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桌子,惹得正在看邮件的赵政峰抬起头来。
「晚上一起吃晚饭吧。」她张着嘴型,悄悄地说,然后丢给了他一个迷人的微笑,就进入了总经理室,关上了门。
一起吃晚饭,这意味着今天晚上他可以拥抱沈舒涵。赵政峰望着总经理室的门,感觉欣喜却又夹带着悲伤。
那门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不是不能想像,但是这一两年来,他一直不愿意去发挥想像力。他只希望当沈舒涵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犹如一般、并且衣衫整齐。
事实上沈舒涵也从未让他失望过,每一回进出总经理室的动作、脸色都正常不过了,时间上的控制也不会到了引起遐想的地步。
赵政峰安慰自己,陈智尧与沈舒涵都是对工作认真的人,所以他不该想太多。
多想,就只会让自己淹没在没法挥散的嫉妒里,这是他的大忌──因为沈舒涵的一言一行而产生了嫉妒之心、心神不宁,是大忌。
而要做到不嫉妒、心平气和,唯有努力告诫自己:不要爱上沈舒涵。
然而当日子一天天过去,赵政峰却渐渐地没有了自制力与把握了。
第三话 对欲望诚实的女人
她对肉体诚实、对欲望诚实,
也诚实地面对了永远遗弃爱情的自己。
关上了门,沈舒涵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
她知道关门这个动作不该有,但是她不能不做,即使这会引来诸多的揣测。
这些揣测有些是真的──例如她与陈智尧的关系;这些揣测有些是瞎想的──例如他们可能正总经理室中共赴云雨巫山。
办公室偷欢这回事不是她跟陈智尧的乐趣,更不是习惯,陈智尧是个在工作上非常严谨的人,除非逼不得已,他绝对不徇私。若非沈舒涵用工作成绩博取陈智尧的信赖,她怎么能够享有别人所没有的优待?
廖伟勋的想法很天真,但是也是一般人会有的想法:『情妇』的好处多多,包括工作上的方便。
但是事实上却不然,除了私底下的相处之外,陈智尧对沈舒涵的工作要求非常严格,甚至因为那层特殊的情感关系,陈智尧对沈舒涵更加严厉。
关上了门,是因为他们可能会提到彼此之间的私事或邀约,但是除此之外就是公事,没有别的动作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进公司?昨天你喝不多啊。」陈智尧头也没抬地继续批阅着桌上的卷宗,轻描淡写地询问。
「我跟小朋友吃饭去了。」当然,陈智尧会知道她在说的是谁。
「噢?我还以为你又在谁的床上睡晚了。」陈智尧抬起了头,用着依然俊美无敌的脸面对沈舒涵。
陈智尧的确是个美男子,岁月在他的身上只有加分的作用,这几年来,他不是没有过其他的女人,但是来来去去之后,依然只有沈舒涵以及他的妻子能站在原地。
有些女人可以用金钱来豢养、打发,有的女人却不是,陈智尧也不想对这两个特别的女人这么做,他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我能上的床除了我自己的,还会有谁的?」沈舒涵冷笑着坐上了沙发,「除了你之外的那一个人现在不正在座位上吗?那么我还能去谁的床上?」
陈智尧听了沈舒涵不客气的回答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动气。
「你找我来就为了问我为什么晚到?」沈舒涵站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找我拿昨天交代我的企划案。」
「企划案我要,你,我也要。」陈智尧也站了起来,走到沈舒涵的身边,他绕着女人漂亮的及腰黑发,低声地说,「今天晚上到老地方。」
「你晚了一步。」沈舒涵笑着避开,黑发顺畅地自陈智尧的手指上溜开,「我约了人了,就在刚刚。」
「赵政峰?」他皱了皱眉头。
「对。」她笑得甜甜地,却没有勾起陈智尧怒火的打算,「明天吧,好吗?」
「明天我儿子生日,我必须在家。」陈智尧语调明显地出现不悦,「今天晚上爽他的约吧。」
「我不能这么做,这就像我要你明天推掉你的家庭约会一样不合理。」
「那好吧。那就后天。」
「后天?」沈舒涵想了想,虽然截至目前为止,后天晚上的时间是空闲的,但是如果可以遇到那个烂好人倪升文的话,「后天不确定,你等我电话吧。」
「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哪里过分?因为我的时间不足以分配给你吗?」沈舒涵苦笑着,摇摇头,「当我去医院拿孩子的时候,你为什么就不会因为无法分配时间陪我去医院而说自己过分呢?」
陈智尧不再说话了,继续说下去只是会酿成灾难而已,他知道那件事情沈舒涵永远都不会忘记,也不会原谅他。
「放心吧,我是懂事的女人,我最多也就是这样酸溜你两句而已。」沈舒涵依然面带微笑,打开了门,大声地说,「企划案等一下就会送到您桌上的,总经理。」
看着关上的门,陈智尧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你在做什么呢?陈智尧,你该遵守当初约定,永不囚禁她。
别让嫉妒心囚禁自己了,不然,你就跟其他的男人一样俗不可耐、你就不再是最特别的情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决定安分地等着沈舒涵时间充裕的时候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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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固定的地方等待沈舒涵,是赵政峰这一两年的习惯,通常他会准时下班,而沈舒涵还会在办公室窝上一小段时间才会出现。
是避嫌吗?不尽然,沈舒涵对工作认真,因此大部分晚退的原因是要把公事处理到一个段落。
工作认真、职场表现严谨的沈舒涵,这是赵政峰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深刻印象,当然,她美丽的外表、洗练的言行也是加深印象的主因。
那时候硕士毕业的赵政峰刚退伍,很幸运地,他马上就接到了应徵的通知,他把自己打理得整齐,仔细地刮好了胡子、穿上新买的米黄衬衫、打上领带,踩着爸爸遗留下来的高贵皮鞋,来到了陈智尧的公司。
接待他的是一个令他眼睛一亮的女人。
那一头黑色的柔顺长发竟然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白净的脸上有着晶亮的大眼睛,举手投足都是轻柔不失庄重,在一颦一笑当中,赵政峰彷佛见到了广告看板上的美丽女子。
但是美女到处都有,让赵政峰无法抗拒的却是她美丽眼睛中的水光。
那不是眼泪,但是会让他误以为她一直是悲伤着的,只是忍住了而已。那样的水光让赵政峰失了神,并且升起了保护的欲望。
「我是本公司的公关,我姓沈,舒服的舒,包涵的涵,沈舒涵。你好,赵先生。」她大方地伸出了手,颔首微笑。
这一笑,能够勾去多少男人的魂魄呢?
赵政峰知道自己并不是多么神圣的角色,但是他并不热衷美色,他之所以被沈舒涵吸引的原因是她带水的眼睛,还有那软软的、却彰显著坚硬力量的声音。
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赵政峰想。她的眼睛跟嘴唇、还有那充满自信的肢体动作,都已经告诉他了。
会在许多选择中进入这家公司工作,赵政峰必须承认沈舒涵是个重大的原因。
相处的时间越是久,赵政峰发现自己越是不能忽略沈舒涵的存在,即使她什么都没做、任何事情都不刻意发生。
好喜欢这个女人,好喜欢。赵政峰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绮丽的梦幻里,三个月后,他以公事为由,邀请了沈舒涵共进晚餐。
沈舒涵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吧?起码,赵政峰的爱恋她是知道的。
她是女人,天生的敏感体质让她能够坚信自己的判断。
记得那晚的餐间,赵政峰失去了自己的冷静与自信,他难以言语及动作。在沈舒涵这样美丽的大女人面前,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个需要她抚摸的绵羊。
当年这么美丽的二十四岁女人一定有男友吧?并且不会缺乏任她予取予求的男人,那么自己的表白会怎么被归类呢?
赵政峰想要趁机开口、甚至是试探,却让舌头打了结。
「送我回家吧。」沈舒涵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微笑与优雅。
筵席,还是要散的。赵政峰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只好期待下次有机会再努力开口。
车上的两人反而沉默了,赵政峰偷偷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沈舒涵,发现她面容即使娇艳,此刻却有着漠然。
这是他没见过的沈舒涵。那个办公室中总是娇笑着、或是老练地客套、或是发怒斥责的沈舒涵,现在不在这里。
来到沈舒涵的住处楼下后,赵政峰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沈舒涵却先开口了。
「你条件很好,在男人当中,你是佼佼者了。」她说着,但是却不看着他,只是直直地望着前方的景物。
「怎么、突然」受到喜欢的女人如此恭维,赵政峰又惊又喜。
惊的是,她怎么会没来由地说出这些算是称赞他的话?喜的是,莫非他对自己也?
「我问你,你觉得我很美吗?很棒吗?」沈舒涵转过头来问,脸上没有表情。
「你很美,而且也很棒,」赵政峰看着她,感到晕眩,「你是我见过最美也最棒的女人。」
「呵呵,你并不那么认识我,却能够这么回答我,」沈舒涵拨了拨长发,溢散出迷人的女性香气,「喂,你喜欢我,对吧?」
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赵政峰已经绷得紧紧的心肝因为沈舒涵的话语而一发不可收拾。
「对,我喜欢你,就像许多男人会对你说过的那样吧?」赵政峰冒着冷汗,不敢直视沈舒涵,「我知道我并不特别,也不打算要你对我有什么特别待遇,也不妄想什么,我」
「真的?」沈舒涵打断他的话,「如果不对我渴望些什么,那么你喜欢我这件事情便一点意义也没有。相对的,被你说这些话的我,也不过是听了一席浪费时间的说辞。」
「但是我真的」
沈舒涵不等赵政峰说完,就开了车门,下了车,她抹着长发,靠在门边继续说著。
「我不需要不真实面对自己感觉跟欲望的人,不管是工作上还是其他关系上,都是一样的。你明明想要我却说没有妄想,那么你就是在对我说谎,而我讨厌说谎的人;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有妄想,那么我想我也不需要没有欲望的人,因为,我有欲望。就这样了,明天公司见。」
什么意思?赵政峰哑口无言地楞坐在座位上,望着沈舒涵婀娜离去的背影,像是被投了一颗手榴弹。
真实面对自己的感觉跟欲望?说谎她有欲望
赵政峰快速地整理沈舒涵的话语,痴呆了几秒钟就冲下了车。赶在沈舒涵开启大铁门前,拉住她的细细手腕。
「我喜欢你,我也想要你,我、我对你的确有欲望。」
沈舒涵没有惊慌的表情,彷佛她料定了赵政峰会这么做、这么说。
「怎样的欲望?你想怎么要我?」沈舒涵软软的声音回荡在赵政峰的唇边。
赵政峰没有说更多了,他重重地吻上了沈舒涵的嘴唇──那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神圣境地之一。
没有详细说明的关系就此开始了。
当天晚上他们在赵政峰的住处尽情地放纵,他完成了部分的愿望,也以为这就会是得到她的证明。
却没想到这只是失去的开端。
「我跟陈智尧在一起一两年了。」
当沈舒涵在激情过后这么告诉他时,赵政峰以为电影当中老套的『用过就丢』情节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同的是,被抛弃的是他这个大男人。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惹上了老板的女人!这下子可以说是赔了女人,也要赔上工作了。
在伤心与惊恐之余,赵政峰的生活中不但介入了沈舒涵,也多了愤怒。
这愤怒是针对沈舒涵的,也是针对自己,渐渐地,那愤怒也延烧到陈智尧身上。
赵政峰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愤怒什么,沈舒涵并有给予他什么承诺,她一开始就说她要的是个面对真实自己欲望的人,不是「男朋友」;她也明白地表达她就是一个有欲望的女人。
说穿了,这是一种悲哀的关系。
他要为了什么继续愤怒?就因为他与另一个男人、甚至是更多的男人分享了沈舒涵吗?还是要为沈舒涵太过理智地把男人分门别类、平均分配时间感到生气?
离开这段关系吧,这样子是不能爱的。赵政峰的绝望自这时候开始生成。但是刻意请假、逃避的结果却只是让赵政峰更想念沈舒涵的一切。
他想念她的美丽、她的身体、她述说的自我故事、她悲伤却坚持不流泪的眼睛、她在床上放肆的模样、她理智冷漠却又吸引力十足的软软声音。
他想念她,无可救药地。
沈舒涵对于他的暂时离去或是终于返回,都没有提问,也不打算提,因为那不是她想给予的关心。
她只需要赵政峰的欲望在自己身上开花结果就够了,其他的,她不需要。
当沈舒涵依然张开双臂若无其事地拥抱他时,赵政峰终于知道,其实自己不必太悲伤的,因为沈舒涵的心早就死了,没有田地可供耕耘。陈智尧不行,他也不行,可能到很久很久的以后,都没有人可以碰触那块早被烧焦的田地。
他赵政峰不是第一个失败的农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就任其荒芜吧。他该学沈舒涵去漠视一些事情,只要可以拥抱就好了。
只要不要谈到「爱」,一切都会简单又自然,赵政峰渐渐地体会到这个道理,并说服自己不要把神圣的爱情浪费在沈舒涵的身上,那只是一种徒劳的灌溉。沈舒涵需要的是他把欲望灌溉在她的身体里,而不是爱。
怕是给了爱,沈舒涵回馈的只能是无止尽的伤心。就像她曾经付出过,却被回馈的那样悲惨。
所以,我不爱她,也不能爱她。赵政峰对自己跟朋友这么说着。
赵政峰的绝望于焉成形,并且日渐蔓延,理所当然地存在于他与沈舒涵的关系里。
绝望的男人跟女人,能够构成的关系最多就是这样了吧。
「叹什么气?」熟悉的软软语音响在车边。
「噢,没、没事。忙完了?」赵政峰收起了思绪,看着眼前与他一般,不,甚至是更绝望的女人。
沈舒涵笑着,又抹了抹头发,扬出了香气。这是她的招牌动作。令男人销魂蚀骨、忘了我是谁的妩媚手势。
「是啊,走吧,去吃饭,我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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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除赵政峰是陈智尧今天在办公室最想做的事情。
他们昨夜的约会可愉快?晚餐吃什么?赵政峰那个家伙付得出帐单吗?床上功夫高明吗?沈舒涵是否也会轻轻地抚弄着赵政峰的种种情欲起点,将其燎原?
也许是这样,又或者会那样,陈智尧满脑子都是沈舒涵与自己在床上的种种,一旦套上了赵政峰的脸,他就想要发下一纸公文,请赵政峰离开公司。
但是他没有。他依然与沈舒涵一如往常地讨论著公事,与赵政峰打照面时依然点头寒喧,没有不一样。
他不能开除赵政峰,也不会这么做,他是一个不徇私的人,如果今天他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打发走赵政峰,那么沈舒涵就不必工作了,他自然也会养着这么一个情妇冗员。
更何况这种状况都已经维持这么久了,他现在才要大开杀戒?而,砍掉一个赵政峰后,还会有几个赵政峰会出现?
而今日的沈舒涵也一如往常与他讨论公事、中规中举,彻底地维持着办公室的礼仪,她也彷佛察觉到陈智尧的心浮气躁,刻意与他拉开距离,避免与他独处。
不独处是对的,因为陈智尧的确有这样的冲动──想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占有沈舒涵,以此等可耻的方式向赵政峰示威。
这种狂乱的嫉妒心怎么也结束不了的,只要沈舒涵还不打算停手。
中午时,阵智尧再也受不了了,他打了分机要沈舒涵与他午餐。
「去哪吃午餐?」坐上了陈智尧的车子后,沈舒涵问。
「我要抱你。」他发动了车子,将车子开往了他已经想好地点的旅馆。
「虽然是午休,但是也是上班时间,陈总您还真是有闲情逸致。」沈舒涵并没有大力抵抗,只是淡淡地说着,像是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午休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对。」
「你喜欢,但是我不喜欢。」
沈舒涵的话让陈智尧楞了楞,也不管车子还在路中央,就踩下煞车,吼了起来。
「难道我就会喜欢你跟赵政峰上床吗?这件事情你就没问过我喜欢不喜欢?」
「你不喜欢就算了,可以不要接受。」沈舒涵依然慢慢地说,毫不畏惧地看着陈智尧的眼睛,「我从头到尾都没逼你。」
陈智尧被沈舒涵的话冲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在阵阵的喇叭声中,他又踩下油门,执意往他的目的地而去。
是的,沈舒涵一开始就没逼他去接受这样的状况,他不喜欢,可以离开沈舒涵。但是他没有,因为他认为既然是这等关系存在于两人之间,那么「自由」就该是存在的,沈舒涵不曾管束他的婚姻生活、也不会介意他是否去找别的女人,他也不该干涉沈舒涵。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感到害怕,为什么自己竟然渐渐地不能接受这样的景况了?
「你没有资格占有我,因为你已经是个被占有的人了。」
沈舒涵最后这么说,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陈智尧手上的婚戒,然后在停红绿灯的时候下了车。
陈智尧没有阻止她的离去,只是从后照镜望着她头也不回,并且上了计程车的婀娜背影,陷入了混乱当中。
一开始,他就是一个没有争夺权的人了。
而坐在计程车上的沈舒涵一上车后就用力地喘了口气。
「小姐,冷气要强一点吗?」司机以为是天气太闷让沈舒涵脸色发白。
「不用了,谢谢。」
跟着陈智尧四年多,她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出现了暴躁的反应,那双眼睛满满的都是嫉妒,让她感觉就要被撕开。
如果真的跟他去开了房间,下午大概就不必回公司了。目前的陈智尧会怎么索求她,沈舒涵了然于心。
她在计程车上不断地回想着方才陈智尧的话、他的反应,还有他们从相识到如今的点滴,然后,她笑了。
她发现陈智尧爱上她了。
沈舒涵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永远不会爱上这个背叛婚姻的男人,她是个从背叛构成的爱情中死里逃生的人,她绝对不可能会爱上一个习于背叛的人。
她会笑,是因为在这个实行背叛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她可能会喜欢的结果。
沈舒涵的欲望不多,其中之一就是眼见背叛爱情的人也被爱情背叛。
也许这就是她现在继续跟陈智尧在一起的原因吧──她要看见陈智尧的下场,只要他疯狂地爱着她,但是她却永远不会让他得偿所愿,陈智尧就会得到她想看见的下场。
至于她自己将来会是怎样的结局呢?沈舒涵并不在乎,在那班从新竹回台北的火车上,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只需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欲望,不管是肉体上、或是心理上的欲望,就是对那场爱情的报复。
就算到头来她报复的只是当年的自己,也都无所谓了。
第四话 计划中的邂逅
她偶尔会相信「运气」这回事,
但是更多时候,她信仰的是「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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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智尧带着满腹的心事回到家中。
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中午竟然对情妇说出那些话,并且到现在都还一直挂念着今晚没有节目的沈舒涵会到哪里去?继续跟赵政峰约会?还是乖乖地窝在家里?
那么明天呢?明天可否有机会拥抱沈舒涵?
但是他却怎么也不敢打出电话质问沈舒涵。
为儿子唱着生日快乐歌、吹完了蜡烛,陈智尧的心却不在妻儿的身边。这是温馨的所在、是他努力经营的重要标的,可是,为什么他越来越没有办法多看这里一眼、多留在这里一会儿?
「爸爸,吃蛋糕。」大儿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来到陈智尧的面前,他笑了,试着拉回自己的思绪。
「谢谢小龙,你好乖。」陈智尧心疼地摸摸儿子的头,儿子也窝心地给爸爸一个甜蜜的亲吻在脸颊上。
两个漂亮的儿子是他的财富,他所努力的都是为了他们。拼命地创业、工作,都是为了这两个宝贝,还有他们的妈妈。
他其实是有点累了,但是还不到想退休的地步,人生还很长,而他还走不到一半,如果照现在的状况继续下去,他的所有将会非常可观。
他的所有,却不是只有财产及事业而已。
还有沈舒涵,她也该是他的!那个他几年前在火车上捡回来的大学女生,现在已经变成他事业上的左右手,也是他得意的情妇。陈智尧认为沈舒涵也是他努力的一部份,并且成果令人满意,但是,却只是表面上的成果。
她越来越美了,除了天生丽质外,绝大部分都是由陈智尧一手造就的。他教她穿衣服、打扮,还有社交的礼仪、美好的姿态及气质,另外,他也令她成为在床上取悦自己的高手。
悲哀的是,沈舒涵也同时取悦别的男人,让别的男人享有他陈智尧一手创造出来的尤物!
陈智尧很清楚,他根本没有得到过她的心。
沈舒涵在火车上扔掉戒指、酒吧里买醉的画面历历在目,他感觉得到那时候的沈舒涵也丢弃了自己的爱情、吐掉了自己的纯真,那么他还可以从沈舒涵身上得到什么像样的感情呢?
说来好笑,他这样一个有着婚约、霸占着妻子的爱情的人,竟然还想要得到另一个女人的爱情?而且,还是一个可能已经没有爱情的女人。
这令陈智尧有过一阵子的严重自我警惕。
他绝对不能爱上沈舒涵,也不该爱上她。这不见得与他的婚姻有关,而是这个女人根本不会领情。
《我不会囚禁你。跟着我,你才会慢慢地自过去中解放、得到自由。》
他记得他是这么告诉沈舒涵的,也因为这番话,她才会当他的女人。陈智尧不想反悔,也无从反悔,事实上他渐渐地发现沈舒涵从来就不曾被他囚禁过,一点点都没有。即使沈舒涵不曾从过往的恋情中自由过。
反而是自己,慢慢、慢慢地,被制约了。
这是可怕的制约,那跟时间或是动作无关,而是沈舒涵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场制约,没有理由、不需要说明、更无从解除的制约。
这制约,让他现在处在妻子与儿子的包围下,也难以避免火烫的嫉妒狂卷而来。
她说的对:「我从头到尾都没逼过你。」
沈舒涵就是以这种漠不在乎的态度愉快地周旋在情人之间,每个情人都知道:没有人在沈舒涵的心目中是最重要的,大家都一样。
但是陈智尧不甘心,他拥有她的青春,当了她的火山孝子,为什么他不是最重要的?
但是他却要沉住气,实现自已当初对沈舒涵许下的承诺:互不干涉。
他是第一号情人,他想自豪,他该自豪,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想要当「唯一」的情人,而不是后面跟着一堆待命者的「第一号」情人。当沈舒涵在一年前告诉他,他是第一号情人的时候,他就知道,「唯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而且短期之内不会结束,甚至永远不会结束。
一不小心,他就会连号码牌都不会持有了。
无所谓了,第二号、第三号,那些人会是谁都跟陈智尧没有关系,他打定主意要牢牢地抓住「第一号」的牌子,除非他自己想放手,不然谁都夺不走。
就算是沈舒涵要他放手,也休想。
突然,陈智尧心下一惊。谁都休想要他放手?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固执的想法?而且还是为了「第一号情人」这种可笑的名号?对方不过是个可以替换的情妇!
女人到处有,即使沈舒涵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并且有着神秘的气质,更是自己一手打造的完美形象,但是,这种女人天底下不会只有她一个。
不,我错了。陈智尧在心里悄悄地喊着。
我只要她。
陈智尧终于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这个情妇,不自觉地红了脸、冒了汗。
该怎么办才好?
温馨的生日聚会、温暖的客厅中,无边的犹豫、嫉妒、冲击,正快速地蔓延陈智尧的全身、感官、表情。
而他温柔□美的妻子,看了他一眼,就匆匆别过头去。
江美莲看到了丈夫的眼角有着泪光,即使只有一瞬间,都让她心如刀割。她知道有个女人侵入了她的婚姻与家庭了。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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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是因为一通电话。
自从前夜的惊魂与意外后,倪升文对电话声格外地敏感。他爬了起来,接起电话。如果又像是前夜那样的求救电话,他决定置之不理。
「是我。」
倪升文楞了楞,久久不发一语,即使将近三个月没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他还是知道这是黎书蕙。
「嗨。」倪升文带着浓重的鼻音回应。
「你在睡觉吗?」她听出来了。
「是呀,不过我现在已经醒了。」既然是黎书蕙,那么他更不想挂上电话了。
「今天上课上得很累?」
「不、不是,是前天晚上我熬夜了,这两天正在调适、补足睡眠。」
「熬夜?忙些什么?让你这么早就在睡觉?」黎书蕙的声音还是一如以往地温柔,但是却已经不再专属于他了。
倪升文抬起头看看时钟,七点半,的确是很早,下午一回家就躺上了床,没想到一睡就是五个小时多,他连晚饭都还没吃呢。
「整理教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黎书蕙知道他前天晚上的际遇。
是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实在是太戏剧化了,谁会真的相信他倪升文面对一个美艳的睡衣美人,却什么都没做,只是逮了老鼠、帮她把头发自胶带上撕下来,然后就离开了?
连倪升文自己都快要不敢相信了,更别说是在电话另一端的女人──他重视的女人。
「这么拼命啊,那么看来你时间不多噢,那我就不好找你了。」黎书蕙带着些微的失望口气,让倪升文跳了起来。
「找、找我?什么事情?」
「找你吃晚饭啊,很久没见到你了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黎书蕙笑了出来,「真奇怪,我们在同一所学校教书,竟然都打不了照面。」
不是打不了照面,也不是巧合,是倪升文蓄意这么做,他远远地看见了黎书蕙就刻意避开、他故意不经过黎书蕙任教的系所与教室、他关上耳朵好过滤掉关于黎书蕙的种种传言。
只要是跟黎书蕙有关的,他都不想看见、听见,因为他怕自己承受不了心爱的女人所发生的种种大小事件,尤其当那些事件注定会伤害他的时候。
他甚至想过离开这所学校,那么就可以永远都不必遇见黎书蕙,也不必面对黎书蕙与外系教授打得火热的幸福画面。但是碍于约聘制度,他还要待上一两年才能离开,任苦痛不断地折磨他。
「怎么不说话了呢?」黎书蕙感觉到倪升文的沉默。
「没事。」倪升文清了清喉咙,「你要找我吃饭?」
「是啊,」黎书蕙笑得轻松,「明天晚上有空吗?」
「明天可以,我刚好下午要上课上到五点,下课后可以一起吃饭。」
「我要上到六点,是三堂的经济学。」
「没关系,我等你。」
不管多晚我都会等,只要我等的是你。倪升文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
挂上电话后,倪升文想要欢呼,在躲避了三个月后,终于又要见到黎书蕙了。明天该穿什么好呢?吃完饭后,还要去哪里逛逛?
翻箱倒柜找寻明天的衣物,倪升文却意外地翻到了当初黎书蕙给他的分手信,他将信深深地塞在衣柜里三个月了,如今,他想再读一次。
在资讯爆炸的时代里,黎书蕙竟然用心地用手写信件与他分手,信中书写着她对未来的不安与惶恐,她说她不甘于平凡,也不想与平凡的倪升文打造没有壮观蓝图的未来。
收到信之后没几天,倪升文在校园里见到了黎书蕙要离开他的真相──那个有钱又有地位的外文系教授,正亲热地牵着黎书蕙的手。
此情此景让倪升文当场落荒而逃,而黎书蕙到今天都不知道他已经知悉一切。
倪升文又读了一次分手信,当初的心痛渐渐地蔓延。
黎书蕙为什么要找他吃饭?真的只是因为很久没见了?还是依然放不下自己?她的新情人呢?难道黎书蕙不要他了吗?
收起了信,倪升文决定先不去想这些。明天、明天自然就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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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松地漫步着,沈舒涵勾起了许许多多的回忆。关于大学生活的种种。
这里是W大学,沈舒涵并不是这里的毕业生,但是那相似的青春气息弥漫在周遭,就跟每一所大学里都会有的气息是差不多的。
沈舒涵沉浸在别人的青春里,触摸到了自己的孤单跟惨澹。
她的青春不是非常的美丽,至少在那四年里不是如此。一开始的确是充满了粉红色的憧憬,还有天蓝色的希望,但是最后的那一道黑色墨水,却全然地毁坏了那一张色彩缤纷的蓝图。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她的青春就能够有个好看点的收场。
但是她被离弃了,被一场背叛离弃了,那是第一道墨汁。
随后她让陈智尧拥抱,发展了连她都意想不到的人生观,这是第二道墨汁。
该说是游戏吗?也不尽然,她恰如其份地扮演好年轻情妇的角色,也不多不少地给了许多男人只能远观的遐想,在感情上她即使是失败者,但是在魅力的展现上,没有人会说她是不成功的。
这就够了吗?沈舒涵不这么认为,但是她还没找到自己该填补的空缺。
她不缺工作,财务上也没有困难,更有着不可多得的气质跟美貌,男人缘更是令人眼红地好。这样的沈舒涵,还缺什么?
沈舒涵自己也不甚清楚,但是她还不急着去找到答案。
给了陈智尧四年多的青春,沈舒涵早就不对陈智尧的打算有任何的期待。她不是没有对陈智尧迷惘过,但是当陈智尧总是不断地拥抱别的女人,还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时,她就知道,不必对一个会背叛婚姻的男人有所指望。然后,她打定了主意要持续冷酷,直到她看见这个男人的最后结果。
甚至不必指望任何一个男人,天底下最可靠的就是自己,如果想要仰望男人的鼻息,那么最好是当一条狗。当了狗,就只要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必伤神、伤心、猜忌
重点是,很少有男人会随意丢弃一条狗,他们不会看到新狗就不要旧狗,他们更不会对狗说谎,也不会让狗怀孕。
沈舒涵知道自己不能是一条狗,她也不想当一条狗,那么,就把男人当狗吧,也许她那空了一大块的洞还能够因为这些男人的殷勤与摇尾,稍微地充实些。
她并不想知道「那个人」当初背叛她的时候,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她只知道他的言语及面孔在他坦白了事实后,就已经没有了味道──那爱她的味道。
「那个人」粗暴地占有了她,然后造就了她的青春──希望与绝望混杂的青春,那深深地锁在心底,连陈智尧都无法碰触丝毫。
谁想挖出来看个究竟,沈舒涵会先挖光了那个人的耐性。
一想起「那个人」,沈舒涵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摸摸曾经有着指环的那个指节,自从在火车上扔掉了戒指后,沈舒涵不再戴上任何一个戒指,即使是陈智尧的礼物,她看也不看一眼。
知道自己可能犯了沈舒涵的禁忌,陈智尧选择了戒指以外的所有饰品,果然,沈舒涵再也没有拒绝任何一样礼物。
只要不是戒指,都好。
摸着没有戒指的指节,沈舒涵漫步在W大学的校园里,等待着廖伟勋下课,也抱着一点点缘份的期待。那缘分却跟廖伟勋无关。
会不会遇到倪升文呢?那个善良又单纯的男人?
晃了一圈又一圈,她差点忘记了时间,循着校园门口的导览图,她找到了廖伟勋的教室,在门外等待着。
沈舒涵并没有刻意打扮,也不打算以上班女郎的装束出现,这里可是大学校园,太过妖艳或是正式的穿着并不适合。
她很清楚廖伟勋对于她今天的造访抱着怎样的期待,既然如此,就让他如愿吧,她也不希望让廖伟勋与自己走在一起时显得不相配,免得廖伟勋的同学出现了嘲弄的眼神。
只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毕竟还是显眼的,即使素净着一张脸、穿着轻便,沈舒涵轻轻地抹了抹长发,安静地站立等候,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哪一系的美女呢?从她一踏进W大学的校门后,就一直被揣测至今,不论男女。
下课钟响后,沈舒涵专心地盯着教室的前后门。其实也不必她这么地专心,廖伟勋比她还要专注。
抱着忐忑又紧张的心情,廖伟勋一整个早上都坐立难安,他告诉熟识的同学们说,漂亮的女朋友即将在稍后出现。
只在以往听廖伟勋描绘这个成熟美女的大男生们,从怀疑到期待,个个都抱着好奇心,殷殷地等待下课时间的到来,在这所男生居多数的大学校园中,除了校内少数的死会女孩、联谊、还有校外的冰果店妹妹之外,其他同学的可爱、美丽女朋友就是少得可怜的刺激跟调剂了。
钟声一响,一大票人马上跟着廖伟勋挤出了教室。
「嗨。」廖伟勋一出教室就看到了沈舒涵,这个今天会让他面子光鲜的女人。
「下课了?」沈舒涵抹了抹头发,望着廖伟勋笑了笑,当然,她也注意到跟在廖伟勋身后的男孩们。
□?比想像中的安静多了?廖伟勋楞了楞,他回头一看,只发现自己的同学们早就傻在原地,张大了嘴巴,直楞楞地看着沈舒涵。
「你们好,我是伟勋的朋友,我姓沈。」沈舒涵自然是知道这些大男孩楞傻的原因是什么,她堆起更甜美的笑,微微地对着他们欠了一个身。
「啊、呃、你、你好!」终于是有人开口了,满脸通红地对着沈舒涵九十度鞠躬。
此起彼落的『你好』响在廖伟勋的身后,他高兴极了,他知道他的同学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女朋友是这么地漂亮、令人惊艳吧?
「肚子饿不饿?等很久了吧?」他上前靠近了沈舒涵。
「有一点,我连早餐都忘记吃了。」她垂了垂眼睛,一副无辜貌。
「那怎么不先买点东西填肚子?」
「我想等你下课,一起吃午饭。」沈舒涵抬起了头,甜甜地对廖伟勋笑着说。
很有用,沈舒涵的温柔小女人演技,果然让廖伟勋遭受到同学的庞大羡慕与嫉妒。在众人的鸦雀无声与暗自垂泪下,廖伟勋牵起了这个大美女的手离开他们的视线。
「我靠,还真的是个大美女。」
「廖仔是上辈子积了什么阴德啊?」
「呜呜,我也不比廖仔差啊,怎么连一个蛤仔都摸不到?」
沈舒涵造成了W大学里小范围的轰动,也让廖伟勋尝到了美味的虚荣。只是轰动总是接二连三的,好戏不会间断,男主角却在之后要换人做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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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时间一到,倪升文当了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他以极快的速度跑到系办公室,准备稍晚的约会。
他在洗手间里仔细地洗了脸,偷偷抹上一点柜子里的发雕,审视自己的眉毛、下巴,看看是否有杂生的毛发,然后脱下了汗酸的衣物,稍微擦了擦,换上了刻意带来的乾净衬衫,满意地看着镜子,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呃,有点僵硬。
「嗨,好久不见噢。」太、太娘娘腔了!
「你好,好久不见,最近你好吗?」这个好,庄重又不失气质。
「倪老师?」助教站在门外敲门,「你还好吗?」
倪升文红着脸开了门,「不好意思,占用了洗手间。」
「喔!倪老师你要去约会吗?你换衣服了耶,还抹了我的发雕?」助教显得很兴奋,「来来来,倪老师,我这里还有淡香水喔,我女友送我的,赞!用一点、用一点。」
「啊,不必、不必了,我、我这样就好了,我不习惯用」倪升文不好意思地推托。
「倪老师,男人也是要打扮的耶!而且你今天看起来真是帅呆了,擦点香水绝对让对方更尬意你,俗话说:香水是最后一件衣服喔,你就不要客气,穿上吧!」
「真的不用,因为我会」
推推挤挤间,香水也不用喷了,因为已经洒了倪升文一身,整间办公室都是香水味。
「哈、哈秋!」倪升文开始连续打了五了喷嚏,让他头昏眼花。
「倪老师,你该不会」助教一脸抱歉地开始抽取面纸,擦着他身上未乾的香水。
「我、我对香水过敏哈秋!」
这下子可好,满身香水味,红着眼睛、还挂着两条鼻涕,这个样子要怎么见黎书蕙?
不管了,眼见时间已经快要到了,黎书蕙就快要下课了,倪升文希望可以出现在她的教室前,也顾不得自己满身香水味,还有他无法停止的喷嚏,流着眼泪冲出的系办公室。
跑步会好一点吧?倪升文天真地想着,但是随即想到这可能会让他刚换上的乾净衬衫又是汗臭味,啊,要怎么办才好。
又是一个喷嚏。
因为不断发生的喷嚏,惹得路上认识他、或是不认识他的学生都看着他。
也有不是学生的人因此发现了他。
「倪升文?」
咦?他昏沉沉地抬起头来,在晕眩的视线中,看见了一个娉婷的身影,缓缓地向他走来。
第五话 爱与欲的擂台
面对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却没有欲望产生,为什么?
倪升文迷茫着充满因为打喷嚏而产生泪水的视线,定睛看了看眼前人。
是那个半夜打怪电话的大麻烦沈小姐!
「呃?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倪升文受到相当大的惊吓,而且马上又打了一个连鼻水都会直流的喷嚏。
「我中午就到了,在这附近逛了逛,我跟我朋友正准备去吃晚餐,没想到就遇到你了。」沈舒涵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看着倪升文。
「朋友」?廖伟勋听到沈舒涵这么介绍自己,不太高兴。但是他不敢跳出来反驳,因为他知道这样一来,沈舒涵会拉下脸来。
廖伟勋很清楚,只有他单方面认为他与沈舒涵是男女朋友,沈舒涵却不是这样想的。
沈舒涵说他只是「情人」,一个像弟弟一样、可以让她放松、找回年轻感觉的小情人。
虽然是情人,廖伟勋却上不了她的床。
沈舒涵牵动了鼻子,「你刚刚打翻香水吗?味道真重。不过还不错嘛,看不出来你会用YSL的香水。」
什么Y什么L的,倪升文已经快要被这该死的香水味冲得鼻子都要掉了,他努力站稳脚步,用手背擦擦眼角的泪,振作精神。
今天的大麻烦小姐看起来清丽高雅,一头长发依然柔顺地流泻在胸前,一身轻松的连身短裙衬得她的身材纤细曼妙。平心而论,倪升文相信她的确是个万中选一的大美女,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还会有机会再遇见她。
那天晚上倪升文目睹了她更慵懒、美艳的一面,一想到这,他不自觉地热了脸,至于脸红嘛,喷嚏打了那么多个,他的脸色早就跟猪肝拜把一般红了。
「打死我也不用香水,刚刚的确是别人打翻了才会哈秋!抱歉,我过敏。」倪升文的头非常地晕,不好意思地继续用手抹抹鼻子。
「来吧。」沈舒涵掏出了手帕给这个可怜的男人,「我没有面纸,只有这个。」
「谢谢。」倪升文接过了质感非常好的手帕,擦擦眼角跟鼻子,「真的很巧,会在这里遇到你,不过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看你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跟上次来我家完全不一样喔,要约会啊?」沈舒涵似乎不打算放过倪升文,继续搭话。
这个男人去过沈舒涵的家?在一旁的廖伟勋傻了眼。这个陌生的家伙看来是跟沈舒涵不熟,但是为什么他可以去沈舒涵的家?沈舒涵一向禁止任何一个情人进入她的公寓!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难道是沈舒涵的新情人?而且还是有特殊待遇的新情人!
「那我还真是抱歉啊,下次有机会再去你家抓老鼠的话,我会穿西装去的。」倪升文已经不想再继续跟沈舒涵鬼扯了,黎书蕙已经结束课堂了,他现在被沈舒涵这么一耽搁,要换个方向去黎书蕙的办公室才好。
「好啊,那就等我的电话吧。」沈舒涵乾脆地回应,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在场的人除了倪升文、廖伟勋,还有刚好出现黎书蕙。
「升文,你、你朋友?」
「书蕙?你下课了?」倪升文看看时间,刚好六点。
「因为我最后一堂给学生来个小考,提早下课了。」黎书蕙看了沈舒涵一眼,「这位是?」
「我姓沈,是倪先生的朋友。」沈舒涵客气地微笑回应。
好美的女人,像是从杂志上走下来的丽人,倪升文何时有机会认识了这样的美女?而且还找到学校来了?黎书蕙心里一堆问号纷纷打转。
在一旁听见沈舒涵这么回答的倪升文捏了一把冷汗,他祈祷沈舒涵不要在黎书蕙面前说出那天晚上的事情,就算他什么都没做,甚至可以说是日行一善,他也不想造成黎书蕙的误解。
「是、是啦,沈小姐是我的朋、朋友,她来找熟人,刚刚才遇到的。」倪升文心想,必须要让沈舒涵尽早离开他们的视线,「书蕙,我们走吧,哈、哈秋!」
倪升文又用力地打了一个喷嚏,尴尬地看着手上已经脏污的手帕,这这要怎么还给人家?
「有没有面纸?」沈舒涵对站在一边已经冷了脸的廖伟勋伸出了手,拿到他心不甘情不愿掏出的广告面纸包。
「整包面纸都给你吧,看来你会打一个晚上的喷嚏。」沈舒涵笑着递上面纸。
「不用了,我这里有,谢谢你了。」黎书蕙替倪升文拒绝,掏出口袋里的面纸,还替倪升文擦鼻子,「你怎么搞得满身香水味?你不是会过敏吗?」
「是张助教啦,打翻香水在我身上。」倪升文紧张地回应,手心出了汗,黎书蕙在为他擦脸?
沈舒涵心下非常地不悦,因为黎书蕙的出现,并且她发现这个女人对她有着不确定的敌意。她不是甩了倪升文吗?现在又要旧情复燃了?
照这情况看来,倪升文的盛装打扮就是为了与黎书蕙晚饭、约会。一想到这里,沈舒涵心里更是不舒服。
「倪先生,既然你还有约会,那我们就下次再聊聊罗。」沈舒涵压抑住不快,依然微笑道别,「那条手帕您就丢了吧,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再见。」
会再见的。沈舒涵打定了主意。
「你跟这位沈小姐哪里认识的?」黎书蕙望着沈舒涵跟廖伟勋的背影,问。
「她、她是张助教的朋友。」倪升文说了谎,出卖了系上的助教。
他当然不能说是半夜打电话认识的,更不能说当天晚上就到对方家里抓老鼠,这种荒谬的事情连倪升文自己都快要不能相信了,更别说是黎书蕙。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大美人。
「是吗?」黎书蕙转过头望着她曾经的恋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倪升文是不是在说谎,她一看就知道。
「嗯,是、是呀。」倪升文心虚地继续用擤鼻涕来掩饰不安,快速地向前走,「走吧,去吃饭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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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是谁?」廖伟勋憋了几步路,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是你们学校的讲师呀,你不认识?」沈舒涵愉快地向前走,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刻意忽略廖伟勋的不快,走起路来轻快无碍。
「学校里那么多讲师,我哪会全部认得?」他不死心地追问,「你又什么时候认识我们学校的讲师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了。」
沈舒涵停下脚步,扬起嘴角看着眼前的小情人。
「而且有很多事情你不必要知道,也最好不要知道,最重要的是,」她凑近了廖伟勋的耳朵,呼气般地呢喃,「我喜欢乖孩子,所以不要再问太多你不该问的,不然以后都不必见面了,懂吗?」
虽然沈舒涵的语气柔软,身上的香味令人舒畅,但是廖伟勋还是清楚地感觉到,她正在警告他。
以后都不必见面了?这怎么可以?身边的同学、朋友都已经看到他廖伟勋有个尤物女友了,况且,他都还没好好地「碰过」沈舒涵,绝对不可以这样就算了。
「我会当乖孩子的。」廖伟勋示好地牵起沈舒涵的手,像是在撒娇,「以后我什么都不问了,你也不要生气了,好吗?」
沈舒涵没有甩开他的手,依然只是柔媚地笑笑,这个小情人迟早会出局的,不过,不是现在。
她像是犒赏般地紧紧回握廖伟勋的手。
「走吧,我们去吃饭,然后看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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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舒涵与她的第三号小情人愉快地看电影的同时,正有两个男人处在烦躁的状态中,像是实验室里时间到了却没有得到食物的狗,惶惶不安。
手机关机?她去做什么了?为什么要关机?陈智尧在家里的书房中绕来绕去,气急败坏地不断拨打沈舒涵的电话号码。最后他留了言,希望她回电,便颓丧地坐在椅子上。
沈舒涵说她会打电话来告知是否要约会,却连人都没有进办公室!陈智尧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应该是睡晚了,乾脆也不进来了,反正她早就把事情处理好了,而且稍晚一定会打电话给他,讨论晚上的邀约。
陈智尧已经准备好了漂亮的脚练,那是他刻意中午时间到百货公司购买的白金饰品,他想向沈舒涵道歉,并且要温柔地、像是个奴隶般跪在地上为她戴上;另一方面,也是想用除了手练之外,再用另一条练子绑住她。
如果可以,他多么想买到一条能够拴住沈舒涵心思的好练子,而不是连她的手脚都绑不住的无用、却昂贵的绳索。
她在门外都看见了,江美莲没想到丈夫在家里也如此毫不掩饰对另一个女人的仓皇,以至于连门都没关上。
「吃饭了。」她压抑住愤怒、轻轻地呼唤。
「我不饿,你们吃就好。」
「你常常不在家吃晚饭,这对孩子不好。」
「我前两天不是都在家里吃饭了吗?还不够?」陈智尧失去理智地吼了出来。
「你把回家吃晚饭当成是给我们的恩惠吗?」江美莲依然不动气,但是语气里多出了许多酸溜。
「美莲,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智尧发现自己失言了,他当然爱孩子,也爱妻子,他爱这个家,只是,只是
「算了,我们自己吃饭,不叫你了。」江美莲退出了房间,离去前她丢下了让陈智尧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如果你以后也都不回来吃饭也没关系,我再也不会帮你准备碗筷了。」
什什么?陈智尧楞楞地望着妻子早就离开的门边,说不出话来。再也不帮他准备碗筷?对一个家庭而言,这是相当重的惩罚,为什么?陈智尧不了解妻子为什么突然这么不高兴,他都为刚刚的失言道歉了啊。
妻子像是变了一个人。
「喂,找我?」沈舒涵终于回电,让陈智尧暂时从妻子的诡异言语中回神。
「你去哪里了?」他气急败坏地质问。
「我刚刚在看电影,怎么?」沈舒涵笑了笑,「你在家里吧?」
「我等了你一整天,不是说好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陈智尧刻意压低声音,怕被妻子听见。
「我早就说过今天不一定不是吗?我也说过如果可以我会打电话给你,你该不会这么健忘吧?」
没错,她是这么说过,但是他霸道地认为沈舒涵该以他为第一优先。
「你跟谁在一起?」
「跟小朋友啊。」沈舒涵当然知道阵智尧不高兴了,但是她早就说过会有其他邀约的可能,陈智尧自已要偏执,那不关她的事。
「跟他结束约会!我要见你!」
「不要这么任性喔。」沈舒涵依然笑着,「既然你都到家了,就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吧,况且,今天一整天折腾下来,我累了,我要早点休息,改天吧。」
「我说,我要见你,现在!马上!」陈智尧冒火了,也不管妻小事不是会听见,他的愤怒淹没他的理智。
「我说,不行,陈总经理。」沈舒涵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吃软不吃硬,她在电话里给了陈智尧一个亲吻,「我要去赶下一场电影了,就这样罗,明天公司见。」
听见另一端已经收线的嘟嘟声,陈智尧傻了傻,随后用力地摔了自己的手机,应声碎裂。
「爸爸怎么了?」在饭厅吃饭的两个小孩听见书房的声响,不解地问。
江美莲当然也听见了,看来,那个她不认识的女人让陈智尧很生气吧。
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儿子你不多多接近、这个家不够温暖吗?我我不好吗?为什么你要这样伤害我们?
她忍住泪水,摸摸儿子的头。
「爸爸在公司跟别人吵架了,所以心情不好,所以不要去吵爸爸,乖,吃饭。」
为什么,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她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为什么你给了这个家一个幸福的允诺,却不老实地实现它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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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徐徐,赵政峰开了车子到了阳明山颠,买了一手的啤酒,坐在路边喝着。
他知道沈舒涵今天不会与他有所邀约,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地打了沈舒涵家里的电话,希望沈舒涵可以在家里。
他希望,没有他的陪伴时,沈舒涵也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
当赵政峰发现沈舒涵的家里电话没人接,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吧,他不断地打着沈舒涵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回应他的却总是千篇一律的语音。
「妈的。」赵政峰又扔下了一个空酒瓶到风光明媚的山谷中。
他不该太贪心吗?昨天沈舒涵在他怀里的温度还留在他的感官里,今天却没了她的踪影,而陈智尧看来心情也不是很好,她去哪里了?
莫非有了新的情人?
赵政峰并没有想到沈舒涵会去找廖伟勋,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小鬼一点价值都没有,也不是沈舒涵会喜欢的类型,她之所以会让廖伟勋占上一个名额,只是单纯地因为「有趣」。
而廖伟勋没有那种能耐可以让沈舒涵的行动电话关了机。那会是谁?
喝完了最后一罐啤酒,赵政峰完全不想理会酒后不可驾车的规定,摇摇晃晃地开车上路。
他想去找沈舒涵,想见她、想抱她。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沈舒涵这样若即若离的牵引着他,但是其实他早就做不到了,如果他做得到,今天就不会这么难受。
不,他一直都很难受,很难受。不过是骗自己要跟沈舒涵一样地冷静,却也不过是骗自己罢了。
才一天见不到人、电话打不通,赵政峰就快要崩溃了。
他一踩下了油门,就撞上了山壁,所幸速度不快,赵政峰并没有受伤,但是车子的保险杆却毁了。四下无人的深夜山区里,没有人车经过。
赵政峰坐在车内,昏昏沉沉地哭泣着,喃喃地念着:我恨你。
我恨你,沈舒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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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清凉晚风飘荡的淡水河边,倪升文与黎书蕙畅谈着学校最近的事情。
从晚餐起,倪升文的情绪就保持在愉快的状态中,黎书蕙还是老样子,朴实、气质、沉稳,这就是他当初会爱上的黎书蕙。
然而,倪升文却依然有着疑问,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关于黎书蕙后来的新感情。
黎书蕙应该不知道倪升文已经晓得这件事情了,他也从未表达过他看见过什么,但是黎书蕙的邀约却让他想要进一步了解。
「为什么今天晚上要找我吃饭?」
「我说过了,因为很久没见到你了啊。」黎书蕙犹豫了一下,「老朋友总要偶尔联络一下感情吧?」
老朋友「也是,在同一所学校教书竟然会遇不到。」
「不是遇不到,是有人刻意躲开吧?」
「呃?」倪升文楞了楞,黎书蕙早就发现了?「谁躲开了?」
「总之不是我。」她笑了笑,坐上了河边的堤岸。「你不想问我吗?」
「问什么?」
「关于那个外文系的教授跟我的事情。」
倪升文没想到黎书蕙竟然自己提起了,他沉默了一阵子,与她并肩坐上了堤岸。
「让你自己提不是比较好?」
「你总是这样,太被动了。」黎书蕙幽幽地说,「会错失很多机会的。」
「我不是被动,我只是」倪升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是不想逼迫任何人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真体贴。」黎书蕙笑了笑,「不过我希望有时候你能主动点,有行动力的男人有时候会很有魅力的。」
「那位外文系的教授想必一定很有行动力。」倪升文事后想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你才会跟他在一起。」
黎书蕙楞了楞,她没想到倪升文会这么说。
「是啊,他很有行动力。」黎书蕙乾笑了两声,「所以上了很多女人的床,这还包括他的学生」
「什么?!」连学生也?倪升文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所以啊,像你这样被动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好,反而可靠多了呢。」
「那么,你跟他现在?」
「这种男人我还要他干嘛呢?」黎书蕙苦笑,「当然是分手了。」
「写信分手?」倪升文想起了黎书会跟他分手时,是用手写书信。
「我没有这个闲功夫,电话里讲清楚就好了。」黎书蕙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是唯一一个有特别待遇的人。」
倪升文笑了笑,「这种特别待遇还是免了吧。」
看着黎书蕙伸着懒腰,强打精神的模样,倪升文感到心疼,但是却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当黎书蕙靠上了他的胸膛时,倪升文讶异地发现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一点都不了。
黎书蕙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正因为如此,倪升文更是感到心寒。黎书蕙靠了上来,就是主动宣告她想要重新开始,那么他是不是要依照往常所有的作为,被动地接受?
他应该高兴的,这不是他三个月以来的梦想吗?可以抱着黎书蕙、欣喜地迎接她的回航
就算他是一个个性不强硬、并且被动的男人,却也不表示他没有私心。他也清楚地知道,黎书蕙倘若会回到他的身边,也不是因为「爱」。
如果黎书蕙真的爱他,就不会写那么伤人的信要求分手;如果黎书蕙爱他,就不会在被另一个男人伤害后,回过头来找他。
那么他爱过黎书蕙吗?这是肯定的。现在呢?倪升文想了一圈,在黎书蕙勾上他的脖子企图索吻时,他知道了。
他只是因为不甘心,如此而已。而现在他更不甘心当一个调剂品,或是一个比较的标的。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倪升文温柔地推开了她,「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出来吃饭。」
黎书蕙楞楞地看着他,脸上的光彩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黯然神色。
「是因为那个沈小姐吗?」
「什么?」什么沈小姐?
「认识了那样的大美女,你就对我没胃口了,是吗?」
天啊,黎书蕙误会了。
「不,我跟她真的不熟,你也看到了,她是有男友的人。」倪升文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这是事实,他也认为廖伟勋跟沈舒涵的关系非比寻常,那孩子眼中的不友善已经说明一切了。
「我只是觉得,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以后还是好朋友。」
「过去了?你确定?」黎书蕙不死心地搂上倪升文的腰。
「我很确定,书蕙。」倪升文温柔地拉过她的手,诚恳地一握,「我愿意祝福你的任何一段恋情,因为你是我爱过的人,可是我跟你之间我很抱歉。」
「够了,升文。」黎书蕙哭了,也笑了,「不要再说了,你现在太有行动力了,会让我很难受。」
行动力?倪升文苦笑,他还是很被动啊,因为黎书蕙的主动表态,他才被动地说明自己的想法。
黎书蕙曾经是他深爱的女人,都还是无法令他不顾一切,因此他不可能为任何一个女人疯狂的吧?倪升文心想。
不可能的,他注定不会遇到那样的女人。
第六话 冷酷的自尊
没有什么比自尊更重要的了。
在她失去爱人的能力之后。
摸着火热的脸颊,沈舒涵走出了总经理室的大门,她早就不在乎办公室的同事怎么看她了,即使在巨大的争吵声之后。
那争吵声却是只有陈智尧一个人的。
沈舒涵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是陈智尧自己没搞清楚状况,不过,她还是任由这被嫉妒搞得失去理智的男人嘶吼、摇晃,最后,这个男人犯了她的一个大忌:甩她一个耳光。
没有男人可以打她,尤其是甩耳光,在好几年前有人这么对她这么做过后,她以为那只是对方太爱她,所以失控。
而因为爱,她原谅了那个人。
最后那个人还是背叛了她,在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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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舒涵』陈智尧心疼地摸着沈舒涵的脸颊,发着抖,『我我只是』
『不,不用说对不起。』沈舒涵甩开了他的手,却依然轻缓,『没有谁对不起谁。』
『舒涵』陈智尧看着心爱的女人竟然如此冷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这让他更加不安,连忙掏出了胸口的盒子,『打开看看,你会喜欢的!打开!』
沈舒涵看了那裹着高级绒布的盒子一眼,毫无表示地看着陈智尧,只是笑。
『打开看看呀。』
『拿去送别人吧,我不会喜欢的。』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舒涵!我真的不是故意打你的』陈智尧上前拉住她。
没想到沈舒涵一转身就给他一巴掌,陈智尧讶异地看着她,脸颊的感觉火辣辣。
『但是我是故意的。』沈舒涵笑了笑,『开除我吧。』
『开除?不你别想离开我!』陈智尧愤怒地抓住她的手,『你永远是我的员工,也是我的女人!』
『你不开除我,没关系。』她依然笑着,却咬着牙甩开了陈智尧的手,『那就由我开除你。』
沈舒涵丢下了因为她的话楞在原地的陈智尧,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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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细碎的议论声中,沈舒涵平静地收拾着桌面,她的东西不多,因为她不是一个以公司为家的人,也不是爱物惜物的人,离开座位前,一箱子的杂物都是她要丢弃的。
躲在总经理室里的那个男人,她也要丢弃了,但是她还是有不想放下的。
她提着大小包经过了赵政峰的座位,想着这个男人怎么回事,竟然没来上班,发生什么事情?
跳上计程车后,她拨了电话给赵政峰,他的声音听来很疲倦。
「撞山了?你还好吧?」沈舒涵没想到一向冷静谨慎的赵政峰竟然会酒醉开车撞山。
「我很好。」听到沈舒涵的声音,赵政峰有了安心的感觉,「我昨天找不到你。」
「我去看电影了,手机要关机呀。」
「原来如此。」他想问问沈舒涵是跟谁去看电影,但是他问不出口,也许什么都不要知道会比较好,只要她还记得自己,就够了。
「我离职了。」
「喔啊?什么?」
「陈智尧甩了我耳光,」沈舒涵竟然笑出声来,「所以我开除他了。」
他打沈舒涵?赵政峰不敢相信陈智尧是这种人。
「为为什么?」
「因为我拒绝跟他约会。」
「那么他该跟我一样去撞山,也许就不会被你开除了。」
「可惜他不是你。」沈舒涵笑出声来,让赵政峰心里非常舒坦。
他不是你、他不是你、他不是你沈舒涵的这句话真的让他很舒服。
「我是因为你才撞山的。」赵政峰决定要说出口。
「嗯?」沈舒涵沉吟了一会儿,「我了解了。」
找不到她、喝醉了、撞山这几件事情连贯起来,聪明的沈舒涵不会不懂当中的相关性。
「等一下我去找你、你在家吧?」
「真的?」赵政峰讶异地反问。
「对,不过要晚一点,我要先回家摆放我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很不方便。」
在等待沈舒涵到来的这段时间,赵政峰想了许多事情,这包括将来陈智尧对待自己的态度想必会更不友善,但是依然阻挡不了他的喜悦。
沈舒涵要来,而且
陈智尧出局了,廖伟勋那个小鬼有跟没有是一样的,因此,沈舒涵专属于他了!
他想欢呼!沈舒涵美丽的嘴唇、光滑的皮肤、聪慧的眼神,都是他的了!
一扫昨日的阴霾,赵政峰忘记了沈舒涵根本就无法爱人就回事,满心欣喜地期待她的到来。
是的,他忘记了,并且也不知道沈舒涵在来程的路上拐了一个弯,去了W大学一趟。
然后,她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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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了今天的最后一堂课,倪升文身心俱疲地回到了办公室。
上课其实不累,是昨天发生的种种让他疲倦,因为他拒绝了黎书蕙的要求,他整整失眠一夜。
不,不光是失眠造成的疲倦,而是这三个多月来他的企盼与想望,落空了,因为悲伤与失望,他觉得很疲倦。
在他心目中那么崇高的爱人,如今以一个世俗的姿态像他索求时,倪升文发现自己竟然无力承受,这是打击,对于爱情的打击。他真的爱黎书蕙吗?还是,他爱的其实是那个只活在他心中的清高黎书蕙?
应该会有好一阵子他不会想再见到黎书蕙了,不光是因为失望,而是倪升文怕自己会用鄙夷的眼光看她了。
「倪老师昨天又没睡好啦?」张助教靠了过来,一脸贼笑。
「是啊,失眠。」
「喔,美人在抱所以失眠?」张助教拍拍他的肩头,「我了解那种感觉,想当初我第一次跟我女友『嘿咻』时,也是很不习惯有人睡在我的身边」
「呃不是这样的,我昨天是跟经济系的黎老师去吃饭。」倪升文冒了汗,嘿咻?这是什么暧昧的词汇?
「喔喔,这我知道啊,你们破镜重圆了对吧?嘿嘿」张助教一付什么都了然于心的样子,「我就知道那款香水一定会发挥作用,那味道很催情咧。」
「不要再说什么香水了,我打了一晚的喷嚏,还有,」倪升文抓住张助教的脸,「我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做,就是单纯的睡不着,你这张嘴不要给我到处乱说,人家黎老师还要做人。」
「好好啦!我知道,你放开我咩。」张助教苦苦哀求。
「唉唷,没想到你对男人有兴趣?」一阵慵懒的女声在门口响起,「难怪我无法引起你的注意。」
还来不及回头的倪升文看到张助教那惊讶的眼神,还有随之而来的迷茫表情,加上这个声音他放开了张助教的脸。
果然,是沈舒涵。大白天的又来到这里做什么?又要找她的「朋友」?
「好、好漂亮的女人,倪老师真有你的!」张助教偷偷地撞了他一下,笑着走开。
搞不好昨天晚上倪升文不是跟黎书蕙搞到失眠,而是跟这位大美女。
「我猜香水是在这里打翻的吧?」沈舒涵稍微牵动了鼻子,「还有一点淡淡的香味。」
「你的朋友不在这里。」倪升文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过身收拾自己的教材。
「我的朋友?喔,那个小朋友啊。」沈舒涵笑了笑,「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倪升文停下手边的动作,终于是回过头去看她,「找我干嘛?」
沈舒涵伸出手来,脸上依然堆满了笑,「把手帕还我吧。」
不回头还好,一回头的倪升文感觉心脏像是被撞了一下。
有别于第一次见面时的慵懒,还有昨天的轻松打扮,今天的沈舒涵穿着剪裁合身的铁灰色套装,脚上的保守包鞋之上是线条匀称的腿,裙子恰到好处地在圆润的膝盖打住。
原本披散的黑发如今盘了起来,秀出了她那张画着淡妆却自信满满、充满魅力的脸。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沈舒涵当然知道倪升文是怎么回事,她见多了男人讶异的脸。
「喔,不,没事。」倪升文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手帕。」
「手帕?」倪升文傻了傻,想起了昨天曾经接过沈舒涵递出的手帕擦鼻子,「那个对不起,我还没清洗」
「我想也是。」沈舒涵眨眨眼睛,「那,走吧。」
「走?走去哪?」
「去陪我买手帕啊,我没得用了。」
开、开什么玩笑?「我干嘛陪你去买手帕?这种事情不需要人陪吧?」倪升文慌了手脚,「我我下午还有课。」
「是吗?我在外面的课表公布栏没看到呀,刚刚那是最后一堂吧?」沈舒涵走出办公室,「快点,我晚点还有事呢。」
这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是一条手帕,为什么要他当陪客呀?
「倪老师,这女人不错耶,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棒的女人啊?」张助教靠了过来,笑咪咪地掩饰不了兴奋,「难怪你昨天会失眠」
「不要乱讲,我跟她不熟。」倪升文红了脸,继续整理教材。
「不熟?不熟的漂亮女人不会没事这样找人陪她买手帕啦。」
「真的不是那样」
「好啦,不要整理了啦,我帮你收吧,你快出去吧。」张助教一手抢下倪升文的教材,「不要让美丽的小姐等太久。」
被张助教推出了办公室,倪升文看着站在公布栏前面的沈舒涵,觉得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就站在那里,背脊挺直、自信满满,经过她身边的男男女女没有一个不回头看她第二眼的。这样的女人是他没机会、也羞于去认识的,倪升文压根也没想到自己的身边会出现这样的「朋友」。
他的生活平凡,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是如此了,他认为他能够遇到的女人只要是黎书蕙那个样子就非常地幸运了。像沈舒涵这么一个光鲜亮丽、拥有一个公关经理头衔的女强人,想必生活也是多采多姿,这样宛如成人童话般的主角,只要出现过一次就够了。
就像是那天晚上一样,一通电话,一个奇异的相遇。惊奇的美梦过后,就该醒了。
为什么她要来找他?就是因为手帕这件小事吗?倪升文即使老实、心思不深,但是也不是一个笨蛋。
沈舒涵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一笑。
她真的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吗?这么美丽得如此不真实的一个女人?
「走吧。」她走上前来,挥挥手走在他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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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倪升文依照沈舒涵的指示,把车子停在一家日本料理店门前,傻了眼,「这里可以买到手帕?」
「逛街前总要先吃饭吧?这样才有力气呀。」沈舒涵开了车门,「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喔。」
「等一下,还是先去买」
「我说,」沈舒涵站在车门外,「下车,我肚子饿了。」
坐在餐厅里,倪升文看着沈舒涵自在地用餐,心里的迷惑越来越深。
「怎么不吃呢?这是你刚刚点的蛙鱼卵手卷,哪,快吃。」沈舒涵表情愉快地催促着他,「这个生鱼片很不错唷,是上等的中鲔喔。」
无法做任何反驳、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倪升文乖乖地吃着风味绝佳的日本料理。
在用餐的过程当中,倪升文发现周遭的男子都在注意他们这一桌。这些西装笔挺、打扮整齐的上班族男性,想必都被沈舒涵吸引了。
倒是这位女主角却是旁若无人似的,张大了嘴巴吃寿司跟生鱼片,喝着清酒,她绝对不是不知道自己被注意着,而是她根本不理会。
看看自己,倪升文不免要自惭形秽,一身的便宜衬衫、牛仔裤、球鞋说是大学讲师还有点令人难以相信,他这等模样就像是
「你的样子不像是一个讲师,倒像是一个大学生呢。」沈舒涵说。
「我不习惯穿西装、打领带,太束缚了。」倪升文不好意思地摸摸一头乱发,太长了,该剪了。
「这样没什么不好,让自己自在最重要,我呀,也不喜欢穿套装呢。」沈舒涵稍微扭了扭身体,「就连包鞋都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脱掉!」
「你你在这里脱了鞋子?」倪升文很想弯腰看看桌下,但是他不敢。
「有何不可?反正是和式桌,别人又看不到。」她眨眨眼睛,「让自己舒服最重要。」接着她又拔出了发簪,将自己的一头长发流泻在背后。
妩媚又随性的都会美女。倪升文觉得自己跌入了另一场童话的场景里。
「让自己放松点吧,大讲师。」沈舒涵用手巾擦擦手,随后抹了抹一头长发,「用餐的时候还这么紧张兮兮的,会消化不良喔。」
「很少有男人能够面对你还不紧张的吧?」
「噢,难怪他们的胃都不好,原来如此。」沈舒涵突然一本正经地托腮,假装认真思考,「那我真的要好好检讨一下了。」
「这有什么好检讨的?」
「检讨我自己啊,长相不对,扰得别人胃口差。」她抹开自己的头发,张大眼睛看着倪升文,「你看我这张脸,是不是长得不对?」
这个女人一定有毛病,倪升文一身冷汗地想。
「你这种长相如果还叫做不好看,那我看包括我妈妈在内,很多女人都要自杀了。」
「我说的是『不对』,不是『不好看』。」沈舒涵低下了头,「公司里的女同事都说我是『情妇脸』。」
说完,她马上又抹开头发,仰头大笑,惹得餐厅里的人们侧目。
「好啦,别笑了,大家都在看你。」倪升文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惊。
正想把手抽回来,却反被沈舒涵一把捉住,她的笑脸跟笑声同时休止了,并且盯着倪升文看。
「所以你说,我是不是长相不对?长这样,是我的错吧?」
她很美,可是,为什么漂亮眼睛的瞳孔里却有悲伤的波动?
诚恳地握住沈舒涵的手,倪升文认真地回答。
「没有人真的错了,除非你认为自己是错的。」
沈舒涵出现了讶异的眼神,这是倪升文首次见到,怎么?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对、对不起,我大概让你觉得我在说教吧。」他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头,「职业病,没办法。」
「不,」沈舒涵摇摇头,「你刚好说中了一些事情。」
「嗯?」说中?「莫非你一直认为自己是错的?」
沈舒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断地喝着清酒,望着落地窗外来往的人车。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天空却瞬间暗沉下来。
「可能会下大雨。」倪升文试着在沉默中找话题。
「嗯。」
「不是要去买手帕?」
沈舒涵从包包里摸出一样东西,「我现在不需要了。」是手帕。
「喔。」倪升文不动声色,他早就知道沈舒涵只是找藉口把他拖出来而已。
只是,为什么?只是为了吃这一顿好午餐?但是他不想问,也许早个一两个小时让他看到沈舒涵包包里的手帕,他会问到底,现在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找你出来吗?」没想到沈舒涵先反问他了。
「买手帕。」
「但是我现在告诉你我不需要了,」她晃晃手中的手帕。
「所以呢?我可以离开了?因为你不需要新手帕了。」
「一开始我就不需要新手帕,」沈舒涵带着因为喝多了清酒,而带着驼红的脸,依然看着窗外,「我需要的是你。」
奇怪,他该紧张的,面对一个美丽的女人如此风情万种的『暗示』,他该紧张的、该急色的,但是倪升文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这么看待沈舒涵。
是因为她刚刚那一瞬间悲伤的眼神吗?还是那冰冷的手心?还是因为,她是一个自认从头错到尾的女人,而她需要他来点破?
「我相信你不缺男人。」
「是呀,以前不缺,现在不缺,以后也不会缺。」她看着窗外准备打开雨伞的行人。
「所以你应该也不需要我。」
开始下大雨了,沈舒涵快速地穿上鞋子,抓着包包往柜台冲,胡乱地付了帐,倪升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快速地跟在她的后头。
「喂!你干嘛?」
沈舒涵站在倾盆的大雨里,抬着头,闭上了眼睛,她的长发沉重地垂在她的背后跟胸前,像是枷锁。
枷锁。倪升文在那一瞬间的确是这么认为,并且,他也相信那站在雨中几分钟的沈舒涵一定在哭。
而他只是站在餐厅的屋檐底下看着她,不阻止她,但是也不打算离开。
当沈舒涵终于张开眼睛望向屋檐底下,并且开始对他微笑的时候,倪升文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块什么东西被启动了。
还有,他似乎也了解到沈舒涵是一个受自尊牵制的女人,看哪,她连哭泣都要躲在大雨里,不让别人摸到边。而他却看透了,并且任由她施展着悲哀的自尊心。
但是当她哭完了之后呢?她的悲哀会跟这场午后的大雨一样,雨过天青吗?
倪升文走进了雨中,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雨劲打得他的背有点痛。
「你干嘛也跑来淋雨?」沈舒涵笑着问。
只是不知道那笑里面是不是依然有着泪,混在雨水里。
「这不就是你需要我的理由?」倪升文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说这种话,「在你淋雨的时候可以陪你。」
沈舒涵在倪升文面前出现了第二次的讶异神情,脸上的笑刷了下来,这次,倪升文明显地看见了她的眼睛里的确溢出了眼泪。
然后沈舒涵把头靠在倪升文的胸膛上,让他扶着她发抖的肩膀。
这种压力有谁可以了解?没有办法去对一个男人全心全力的压力、忘不掉过往伤害的压力、身为一个情妇的压力、忍受蜚长流短的压力
连自己都无法好好爱自己、好好发泄、好好哭泣的压力。
她知道情人们都想对她好、想要独占她的全部──包括她的心,但是,他们却总是无法看穿她的悲伤,更别说找出一个适当的时机帮上一个忙。
倪升文却可以,难道是因为他不像别的男人只会想要看她脱光衣服的样子吗?难道是因为他不解风情?难道只是因为他古板?
大概是那样,又也许是这样,不重要了。
「谢谢你。」沈舒涵推开了倪升文,用袖子抹抹脸,但是雨依然持续地下着。
「如果想谈点什么,我可以当好听众,」倪升文尴尬地笑了笑,他发现许多路人都在注意他们了,「上次你听我说那么多,换我听你说是我的义务。」
「如果又有老鼠了,我会通知你的。」
是的,这个男人不可以上她的床,沈舒涵不想让他当第四号情人──如果陈智尧还不会被除名的话。
「你会是一个好朋友。」她诚恳地笑着说。
「我也希望你不嫌弃。」
这个男人不可以当情人,因为她怕自己会爱上他。
偏偏,她的自尊告诉自己,爱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只是自取其辱。
所以她早就放弃了爱人的能力。
第七话 需要的理由
「需要」是什么?
寻觅了许多年,她找到了她需要的人。
但是,「需要」是什么?
找不到路出去,为什么?这里是哪里?
她转了又转,看了又看,这里的景色好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这是何方。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空间,当她在原地打转的时候却一一出现了景物:白色的窗廉、白色的床铺、白色的桌椅、白色的洋装,她拿起那件洋装,楞了楞,这是谁的?
传来了细细的笑声,她转过头去,那里出现了一道门,是浴室。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有一个男人跟女人正在互相帮对方洗澡,不时传来笑语。
「噢,这是谁呀?」女孩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脸上,她看不清楚这是谁。
「我欠揍的女朋友。」男人的脸也不清楚,因为水气。
「沈舒涵?她不是死了?哈哈。唉唷,这是鬼魂耶。」女孩大笑着,然后假装害怕扑到男人怀里。
「是呀,她是鬼魂,不要管她。」男人吻起了女孩,「跟个行尸走肉一样,打她也没反应,就跟死人一样。」
这是什么几景况?谁谁是死人?
「我不是死人!我不是!」沈舒涵开始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不住地大声吼叫。
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不理会这对男女继续数落的言语,惊慌地逃出了这个空间,打开门后却发现这还是一个笼子,框架上吊满了漂亮的手练、项练、大衣、饰品,有个男人站在笼子外。
他西装笔挺、风度翩翩,手上拿着一条更粗重的练子,上头点缀了什么让沉重的链子带着亮眼的光芒,闪闪逼人。是钻石!
「你是我的女人,所以你要戴上它!这样你就会从过去中自由了。」男人打开笼子拉着她发抖的裸足,想要为她套上那昂贵的锁链。
「不要碰我!」她想逃开,一抬头却看到一脸哀凄的男子面目全非、像是被车辗过似地血肉模糊、手脚扭曲,站在她的眼前,她吓坏了,忘了逃跑。
「舒涵,为什么要爽我的约呢?我等你很久、很久为什么你要忽略我对你的爱呢?为什么你不能爱我呢?为什么你」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沈舒涵!我不是!我不是!」她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钻石练子锁住了脚。
「她死了,她死了,早就跳火车死了!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随后她又被猛力拉扯,是一个愤怒的年轻男孩,他正试图脱去她的衣服。
「什么叫做『朋友』?你把我廖伟勋当什么?我要当你名符其实的情人!」
「不要!不要!!!救命呀!」
她好绝望,如果这是梦的话,快点醒吧,谁谁来救救她?
谁来救我!?
「给我一个你需要我的理由。」
当这个声音出现后,穿着西装以及面目伤残的男子,还有那个恶狠狠的大男孩都消失了,她惊讶地抬起头来,是个温纯朴实、穿着衬衫跟牛仔裤的男子。
「我需要你救救我」她觉得浑身无力,只是不断地泪流。
「好的。」他牵起她的手,「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
「谢谢谢谢」她抓住了男子的衬衫,用力地哭泣。
湿湿凉凉的水滴落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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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开眼睛,沈舒涵马上就被一滴冰冷的水打醒了大半,她摸摸脸,却发现满脸都是水。
是眼泪吗?刚刚梦境里的泪水?
坐起身来,头顶马上又被打上一滴水,她抬头一看,屋顶漏水了,这就是公寓大楼的可怕事件之一,「抓漏」可是大工程。
拿了个脸盆放在床上衔接天花板的落水,沈舒涵接着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到了客厅里发呆。
现在是中午了,她睡了有十二个小时多吧,但是平常都是这个时间醒来,准备上班。
今天开始不必上班了,然后她想起了梦境里的陈智尧,之后是面目全非的赵政峰。
昨天下午与倪升文分开后,沈舒涵就回到家中换洗被雨淋湿的衣物,打了个电话给赵政峰,说她不过去了。赵政峰很沉默,也对她之前的去向没有问起,只是淡淡地说,「我习惯你这样了,没差,掰掰。」
沈舒涵知道他不高兴了,也不打算过去来个什么慰问,既然还可以在家里,表示人一定没事,但是为什么她梦里的赵政峰是那种模样?
大概还是多多少少有点内疚吧。沈舒涵决定稍晚去找赵政峰,以解除自己的不安。
冲澡的时候她想起了梦境里的景象,那对男女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可以窜进她的梦境里糟蹋她,用那些不堪的言语撞击她,对于当年男友施加暴力的原谅之心,竟然被归类为死人的表现,呵,好悲哀。
所以她死了,在从新竹回台北的火车上,在陈智尧的床上,她死了。
没有人可以救她,因为她早就是一个死人。
《给我一个你需要我的理由。》
为什么连倪升文都出现了?沈舒涵想不清这一点,也许,昨天的倪升文真的给了她一种救赎的形象,但是,不过是陪她淋雨,算什么救赎?
她自顾自地冷笑一声,继续淋浴,莲蓬头落下的水就像是昨天的雨,只是温度较高,她站在底下又发了呆。
倪升文一定是看见她在哭,所以才走了过来。
那时候的自己需要有人陪她淋雨吗?沈舒涵站在莲蓬头下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突然地,她发现这时候站在水幕下的自己,很寂寞;总是一个人哭泣,很寂寞;没有人能够不想脱去她的衣服而好好听她说话,很寂寞。
好寂寞啊。
「救我」她彷佛听见自己的声音。
恢复镇定后,她衣装简便地出门了,先不管自己是不是需要被拯救,现在的赵政峰应该需要她。
「是我。」到了赵政峰的住处楼下后,她按了对讲机。
「你来作什么?」
「我来看你。」
赵政峰的确是吓了一跳,并且自昨天起积聚在心中的不满马上就一扫而空。
她专程来看我,来看我,她来看我哪。
「我们约的是昨天,不是现在。」赵政峰认为自己必须摆上一点姿态才可以。
「我很抱歉,」沈舒涵真心诚意地道歉,「既然如此,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保重喔。」
呃?就这样?赵政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摆高姿态?这种事情对沈舒涵这样的女人来说是没有用的,她是沈舒涵,不是别人。
回过神来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他紧张了,赶紧冲下楼去。
一下楼,他就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站在门边,笑吟吟地。
「动作真快,看来你真的没事。」她笑着,一脸温柔。
赵政峰二话不说抱住了她,紧紧地,不想放开。
「别走,别走,我需要你。」
需要我?沈舒涵想着这三个字的涵义。需要她的身体?还是需要她的灵魂?或是,只是需要有人陪而已?
那么当她对倪升文说「我需要你」时,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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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了这个礼拜的最后一堂课,倪升文回到办公室快速地收拾东西,想要早点离开。
「倪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急着回去?」张助教发现倪升文的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他头也不抬,语气不太平稳。「我走了,下个礼拜见。」
「喔,好,周末愉快啊,倪老师。」
张助教的语音未落,倪升文已经消失在门口了,好快的动作呀,张助教觉得不可思议。
过没五分钟,有人来找倪升文。
「倪老师呢?」是黎书蕙。
「倪老师刚走」张助教看这黎书蕙的脸色宛如一张白纸,并且喘着气,像是跑了一大段路来。
「走了多久了?」
「五分钟了吧,黎老师你可以打他的手机,请他等等你」
话没说完,张助教发现黎书蕙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今天大家都急惊疯吗?」张助教摸摸头,不明所以。
跳上车子的倪升文发动了引擎,只想快点离开学校、离开黎书蕙,越远越好。
自从那晚一别后,倪升文就认为他与黎书蕙之间再也没有接触的必要,假若在学校里碰面了,也只需要像个普通同事般点头招呼即可。
却没想到黎书蕙并不打算收手。
课间休息时,没想到黎书竟到教师临时休息室找他,没有招呼、不说话,抓住他就是一阵乱吻,倪升文吓傻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张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
直到休息室外一阵骚动,学生们发现了,并且开始大声起哄。
『你!』倪升文一把推开了黎书蕙,站起身来关上了门。『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的行为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你了。』
倪升文对于眼前的女子感到陌生,他不懂,在他心目中一向冷静自持的黎书蕙,怎么会在学生的面前搞出这一套?
他下意识地用手背抹抹嘴唇,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下课后一起走。』黎书蕙说,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我还有约。』说完,倪升文丢下了黎书蕙,准备上最后一堂课。
在课堂当中他试着要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但是学生们那窃笑的眼光及低语却让他非常不舒服,好不容易撑到下课了,他飞也似地冲回办公室,绝对不要让黎书蕙逮到。
为什么你要变成这个样子呢?书蕙
倪升文感到难过,黎书蕙绝对是个好女人,但是她最近的作为实在是让他受不了。他不希望跟她撕破脸。
他踩下油门准备离开地下停车场,却发现黎书蕙竟然站在车子前面,吓得倪升文紧急煞车。
「书蕙,这样很危险!」他在车里吼着,没想到黎书蕙竟然动作也快到可以追到停车场。
「你在逃避我吗?」黎书蕙的表情极为难看,简直可以说是到了惨白的地步,她拉开了车门,一屁股坐上助手座位,大声地质问。
「倪升文,我这么可怕吗?你竟然等都不等我?」
「你这样冲出来很危险。」倪升文依然惊魂未定。
「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很可怕吗?为什么你要逃?你在逃对不对?你回答我!」
「我没有逃,」倪升文别过脸去不看她,这是他说谎的表现,「我说过我有约。」
「是那个沈美女吗?」黎书蕙冷冷地说,「你是要跟她约会吗?」
「我跟她什么也没有。你为什么老是要扯到舒涵?」
「舒涵?她叫沈舒涵吗?」黎书蕙冷笑一声,「你看看你,叫的多亲密,还说你们什么也没有,我都看到了!」
「你又看到什么?」倪升文真的生气了,这个时候的黎书蕙简直是不可理谕。
「你还装?前几天我看到你们站在雨中,还真浪漫!感情很好的样子嘛。」
「她心情不好,我只是陪她,」倪升文直直地望着黎书蕙的眼睛,因为他说的是实话,「我跟她什么事情也没有,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
天呀,他干嘛解释这么多?倪升文觉得这些解释根本就是多余的,就算他跟沈舒涵真的如何,黎书蕙也没有权利管束。
「面对这么美的女人你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是朋友。」
「如果我心情也很不好,你是不是也会陪我淋雨?」
「会。」倪升文加上了但书,「因为你也是我的朋友。」
黎书蕙沉默了一阵,眼泪不断地落下,倪升文看在眼里,却不知该怎么安慰。
他知道黎书蕙现在需要他,但是,他无法陪伴她。因为黎书蕙要的东西他再也给不起。
「你知道吗?升文,」黎书蕙吸了吸鼻子,苦苦地笑着,「你其实不会陪我淋雨的。」
「应该会。」
「应该?」黎书蕙摇摇头,「光是这两个字,就把你的答案表达得很清楚了,你即使是个不强硬的人,但是你不会给这种不确定的承诺。」
她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书蕙」倪升文想问清楚她究竟想说什么。
「在我的角度看来,沈舒涵让你能够二话不说地陪在她身边,而我,却连你一个肯定的谎言都得不到。」
直到黎书蕙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倪升文还一直回不了神。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面对这种问题的一天,一个是他曾经的最爱、也是伤害他最深的女人,一个是他视为不同世界、没必要多加接触的的女子,今天当她们都落了泪,伸出手说『我需要你』
黎书蕙说得没错,他会无条件地站在沈舒涵的身边。
并不是因为他喜好美色,倘若他是这样的人,第一次见到沈舒涵时他有的是机会。而是对他来说,让沈舒涵需要他,他不必背负过往的包袱。
他与黎书蕙的过往不单纯了,她的『需要』也非常沉重,相较之下,沈舒涵的『需要』既简单又没有杀伤力,并且与他无关──不管是以往或是现在。
那么『未来』呢?倪升文不认为沈舒涵的『需要』会造成未来的困扰。
至少目前倪升文感觉不到。
再次发动车子,倪升文离开了W大学,准备回家好好休息,看点书,不管是黎书蕙或是沈舒涵,都放一边去吧。
只是倪升文怎么也不会想到,那股摧毁他的『未来』及爱情信念的事件,即将发生在沈舒涵对他的『需要』里。
就在这个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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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床上已经满了出来的水盆,沈舒涵感觉无力。
大楼管理委员会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了两三天的事情竟然还是没有处理,八楼那对该死的夫妻也是一付关他们屁事的表情,好像她沈舒涵活该住在他们家楼下。
接了两三天的水、委屈自己睡在沙发上还不够,现在,看来这张床她势必要丢掉了,才出去买个东西回来,她的床变成名符其实的「水床」,而且还带着可怕的臭味。
要在这个恶臭冲天的屋子里过周末?不,她再也不想忍受沙发了。
那么要去哪里?沈舒涵想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跟陈智尧有快一周没联络了,这个男人不知道是因为死要面子还是真的死心了,总之,沈舒涵倒也对这样的不联络感到清静。
而她想对赵政峰保持一点距离,最近,她发现他眼中的热情与渴求越来越激烈,是的,她不是不知道赵政峰其实爱着自己,但是她不希望这个乖巧的情人变得跟陈智尧一样,用独占欲毁了这段平衡的关系。就连上回见面时,她也温柔地拒绝了赵政峰的需求。
他的确很乖巧,没敢强迫她,也许是因为他还处在沈舒涵的主动侧访,还有他终于可以独占沈舒涵的愉悦里吧,因此变得很好说话。
沈舒涵很清楚,没有人可以独占她,但是她没打破赵政峰的美梦。
廖伟勋就更不用提了,这样的小朋友不会有能力带她住上两天的旅馆,她也不想窝在大学男生的宿舍里,重点是:她绝对不跟他上床。
「真伤脑筋。」沈舒涵躺上了沙发,想着第四个人选。
她很少有做不了决定的时候,尤其对男人这档子事,但是这次,她真的犹豫了。
那天大雨过后一别,沈舒涵一想起自己竟然像个小女孩窝在倪升文的胸口,还哭了,这令她事后想起都觉得不好意思。她并不习惯显现脆弱的一面,尤其在男人面前。
当男人对她存有色欲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可以掌控状况的女王,因为色欲薰心,男人们变得容易使唤,而她冷眼旁观,恣意玩弄,非常地自在。
但是独独面对倪升文,沈舒涵尝到了些微的挫折。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柳下惠,沈舒涵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倪升文依然有着紧张与羞赧,就像是个大男孩。奇异的是,当她不设防地睡去之后,这个男人只是留了纸条、调了闹钟,离开了她的魅力所在。
沈舒涵不是没想过要征服他,就像她征服陈智尧或是赵政峰、甚至是更多碰都碰不到她的男人那样,要他为她疯狂、茶饭不思。
而他竟然只是说『你应该不需要我』,换个角度看,意思其实是『我倪升文不需要你沈舒涵』。
真奇异。她果然遇到了一个看似很平凡,但是其实不简单的男子。
这个男人对她只能有三种角色:陌生人、好朋友,或是
当陌生人太可惜了,沈舒涵并不打算这么做;而好朋友,也是倪升文的提议,可行。
至于最后一种,不可以她绝对不可以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看看那张已经报废的双人床,喃喃自语地走回客厅。
「他是好朋友,好朋友。」
抓起电话,沈舒涵叫出了那个已经被记忆在话机里的号码,打电话给倪升文。
「好朋友,好朋友」沈舒涵听着拨通的声响,下意识第一直提醒自己。
突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大雨当中,倪升文那善良又温和的脸。
『这不就是你需要我的理由?在你淋雨的时候我可以陪你。』
当电话的一端被接起时,沈舒涵做了这辈子首次的破例举动──什么也不说,猛然地挂上电话。
她张大了眼睛,用力地喘着气,抓着胸口。很紧,喉咙跟胸口,好紧
这种感觉几乎已经消失在她的生命里,这种感觉
这种紧张、却又甜美、不安的感觉
她慌张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此当电话想起时,她差点尖叫。
「你有什么毛病?打了电话又挂掉?」是倪升文的声音。
「为什么知道是我?」沈舒涵抖着声音,她还没平复心情哪。
「有来电显示啊,呆瓜。」
呆瓜?没有男人敢叫她沈舒涵呆瓜的。
「但是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我的电话?」
「你上次打电话来要我抓老鼠时,我就记下电话了。」倪升文笑了两声,「麻烦人物的号码总要记得,才不会又吃亏。不过」
「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我总有我的办法。」
「对,你的办法就是上次吃饭时,偷偷用我的手机打给自己。」倪升文大笑。
这男人,已经知道了还故意这样糗她,好大的胆子。
「你很得意吗?」
「对呀。」倪升文笑声不止,「真想看到你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这么轻松地跟她开玩笑?从以前到现在,哪个男人不是把她当公主、当女王,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挨她一个白眼或是冷笑,倪升文却
是了,就是因为倪升文对她没有任何的意图,才能够如此。
没有任何的意图一想到这,沈舒涵竟然感到些微的失落。
她用力地深呼吸一口。
「想看我的表情是吧?来找我吧,你还记得我家在哪里吗?」
「记得呀。□?等一下,我干嘛去找你?」
「好友有难,你来了就知道。」沈舒涵利用了『朋友』的身分,她觉得自己真悲哀。
挂上电话后,沈舒涵开始产生了期待,却也更加不安。
「我需要他什么?我要想清楚,我,需要他什么?」
沈舒涵确定了,她需要倪升文,但是该用什么姿态呢?
最终她担心害怕的还是:自己不被需要。
第八话 那三个字的价值
「我爱你」这三个字的价值不在于是否被说出口,
而是说出口的人,是否有其资格。
当沈舒涵开门的时候,迎接倪升文的不是上回那温暖甜蜜的浴室香气,而是水沟里的酸臭味。
「这个味道怎么回事?」没有客套的招呼,倪升文自然地像是进入一个多年老友的家中。
「楼上水管破了,我的床上现在都是又黑又臭的水。」沈舒涵这次没有穿着睡衣,而是短裤跟运动上衣。
「果然是大灾难。」倪升文笑了笑,跟着沈舒涵进入了卧室。
状况颇为糟糕,床上的脸盆还在无奈地衔接从天花板落下的黑水,而那漂亮的双人大床,已经全湿了,并且带着可怕的灰黑颜色。
「怎么没有叫人来处理?」倪升文回到客厅里,喝了一口沈舒涵招待的开水。
「有叫跟没叫是一样的。」沈舒涵冷笑一声,「大概是看我一个女人家也不能怎样,能拖就拖。」
这整件事情受影响的只有她沈舒涵,楼上的住户跟管理员根本就不痛不痒,管了,还要花上一笔钱,都市人冷漠到这种地步,真令人心寒。
「我知道了。」倪升文看见了沙发上的枕头跟棉被,已经猜想出这几天沈舒涵怎么过的,「你等我十分钟。」
沈舒涵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时,倪升文已经消失在她的门口。
在这段时间当中,沈舒涵又开始思考她与这个男人将来的关系。
倪升文表现的如此自然、大方,少了第一次进入这屋子时的羞赧跟不安,是因为他们是「朋友」的关系吧?
大概,也只有挂着「朋友」标签的男人,才能进入自己的屋子吧。
沈舒涵等了不只十分锺,门口的铃声才响起,一开门却看见倪升文带着管理员跟一个工人模样的人上来。
「你看,比前几天还要严重了,楼上的却不闻不问,这样子是要怎么睡觉?」
倪升文拉着管理员往卧室走,看起来像是被临时挖来的工人也慌张地跟着,却不忘多看了漂亮的沈舒涵两眼。
沈舒涵礼貌地笑了笑,把他的魂都勾走了。妈呀,这么漂亮的小姐
「这个我们跟沈小姐提过了,水电跟抓漏都是要排进度的。」管理员无奈地耸肩。
「进度?如果状态严重就没有进度问题了吧?还是」倪升文眯起了眼睛,「有钱就没有进度问题?」
「话不是这么说啊」管理员有些窘,但是还想辩解什么。
「这个我们明天就会来想办法的!」工人突然红着脸说话了,他一直把目光停留在沈舒涵身上,「状况的确很严重了,如果不处理好,会影响整栋大楼,而不是只有这一户喔!」
「啊?有这么严重吗?」管理员也白了脸色。
「是呀,你看,这条水痕已经往旁边跑了,如果渗透到梁柱结构就不好了喔!」工人夸大了动作跟声音,「最好是明天就来弄!」
「那就明天来,总不能让她每天都睡沙发!」倪升文快速地接话,让管理员没有机会反驳,「然后把这件事情跟楼上的住户讲,费用应该是他们要负担的吧?」
也不管大楼管理员的为难脸色,倪升文就把这两个人推出了沈舒涵家里。
「你怎么说服他们上来的?之前我怎么讲都没有用。」沈舒涵感到不可思议。
「只是照实说呀,态度凶一点,」倪升文笑了笑,「大概是我长得一脸凶相吧。」
凶相?沈舒涵觉得这两个字跟倪升文是无关的。
「因为你是男人吧,管理员对女人都不太友善。」
沈舒涵觉得很无奈,坐上了沙发,抱着棉被。
「今天你该也不会要睡在这里吧?味道愈来越重了。」倪升文坐在她的身边,担心她的苍白脸色。
「我不打算睡在这里,我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沈舒涵无力地牵动一下嘴角,「你带我出去兜风好不好?然后我会去找个旅馆住下。」
今天是周五,明后天既不必上班,也没有安排事情,陪个无助的女人兜风也不错。
「那有什么问题,朋友有难嘛。」
听倪升文这么说,沈舒涵不免要对自己的心机感到汗颜。朋友?
其实她可以自己开车去兜风,可以自己找旅馆窝一晚的,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倪升文陪着她呢?
又比如漏水这样的事情,说穿了,其实也是她的藉口。
长久以来,独居的沈舒涵已经学会自己处理各种事情了,因为不允许任何一个情人进入她的住处,她势必要独立。
是的,平心而论,即使情人好几个,她仍然有着「独自过活」的感受。
这感受说是快乐嘛,的确是快乐,她不必去跟另一个人抢浴室、也不必怕睡觉的时候打了呼,或是一伸手就打了身边的人一拳。
这感受如果要说是凄凉,也的确有那么一点,而这几个睡沙发的夜晚,她更是感受强烈。
在平日,当她发现走廊的灯管坏了,挪了椅子想换灯管却被灰尘沾了满头,她也是要忍受;当厕所的马桶不通了,她一个人搬买了沉重的浴厕通剂,独力抓着吸嘴用力通厕,满身大汗,她也是要忍受。
面对生活上的一些细节时,沈舒涵的确会想着,如果有个男人正正当当地在自己的身边呵护自己的生活,即使平凡也美好。
但是她的家是她最后的乐土,她不允许他们其中有人想要入主、进而掌握、知悉她的喜好跟生活。
还有脆弱。
这也是她为什么宁愿随便拨打号码,找个陌生的男人来为她处理老鼠,至少这个男人对她完全陌生、一无所知,她更是完全站在主导的立场,任她决定这个陌生男人是否还可以继续认识她的人生。
而她决定让倪升文在她的感情生活占有一席之地,不只是因为他妥善地处理了老鼠、她的头发,也因为他细心调好的闹钟,还有他清明看似无意图的天真。
原本沈舒涵只是打算玩个挑战的游戏,让一个心系另一女子的男人,转而锺情自己,她也决定要捕捉这只新的猎物,一个不同于其他三个男人的老实猎物。
可是这个猎物,看来要反客为主,变成一个捕捉她的陷阱了。
还是她其实疲倦得无力当猎人,宁愿当一块可口又柔弱的野味,让这个男人叼走?
「明天我再陪你回来盯着工人,一个女人家,独自在家里太危险了。」倪升文体贴地替沈舒涵拿起了装着盥洗用品及衣物的包包。
沈舒涵楞了楞,这么简单的话语却让她非常感动,温暖的感觉漫上了她的胸口。
「谢谢。」她低声地说,竟不敢看着倪升文。
因为这句宛如蚊鸣的「谢谢」,倪升文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今天的她看起来特别地柔弱?
那一天站在午后大雨中的沈舒涵依然带着强悍的悲伤,这次她却像是被抽离了长刺般,柔软又脆弱,彷佛只要推弄一下,她就融化了。
一定是因为这两天环境太差、又睡在沙发上,让她看起来特别虚弱吧。
当沈舒涵关上铁门后,倪升文发现自己突然想要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肩膀,但是他没有。
望着走在他前面的沈舒涵,那长长的马尾晃呀晃地,拍打着原来是这么瘦小的肩膀,倪升文感到些许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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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智尧与妻子大吵一架后就驱车来到沈舒涵的住处楼下,他渴望得到沈舒涵的慰藉。
他此刻的心情忐忑不安,一连抽了好几根烟还是阻挡不了他的慌张。
该打电话吗?只怕打了电话她也不会接;该按门铃吗?只怕按了她也不会开门,况且,沈舒涵最讨厌她的情人没有预告就跑来她的住处,遑论进入香闺。
刻意一个礼拜不与沈舒涵联络,是陈智尧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他不懂,他从火车上捡回她一条命,他豢养她部分生活、他给她一个好工作、他让她变成一个不可同日而语的尤物为什么沈舒涵却绝情地离开公司、离开他?
一通电话都不打来,难道沈舒涵真的不要他了吗?
不爱了,才能不要。这样的念头困扰了陈智尧一个礼拜,他根本无心工作,加上赵政峰那挑□的眼神,让他愤而在今天当着众多员工的面,失去理智吼着要赵政峰走路。
却没想到赵政峰什么话都没说,更别说与他大吵一架,而是真的乾脆地收了一大箱细软,当场走人,临走前还丢给他一个怜悯的笑。
这样的情绪风暴也延烧到他的家庭里,即使依然天天回家,陈智尧却都带着满身的酒味,对妻子跟小孩完全视若无物,这让一直隐忍的妻子江美莲再也无法忍受了。
『你到底有没有把心肝放在家里?那个姓沈的狐狸精已经吸光了你的魂魄了吗?』
江美莲把这些年来的不满一连串地轰炸出来,狐狸精,狐狸精!就要毁了我的家庭跟婚姻!
『你在说什么?哪来什么狐狸精?』
『你还说!我都查过了!沈舒涵是吧?你就这么保护她?在乎她?连老婆孩子也不要了?』
『你你在胡说什么?』陈智尧冒了冷汗,一天到晚都在家里的妻子是怎么查到的?收买了公司里的人?
『陈智尧,我告诉你,我不是天生就是泼妇,我也不会在还没从你的嘴里听到真相前,就去找那只狐狸精!但是你最好现在就给我说清楚,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第一、她不是什么狐狸精,第二,她已经被我炒鱿鱼了。』事实上是沈舒涵自己要离开的,他想留都留不住。
『她离开了公司,也离开了你对吧?所以你最近这么反常,要把气出在家人身上吗?』江美莲豪不留情地嘲笑自己的丈夫,『真可笑,竟然被情妇抛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是十分真相就可以让人猜中九分!我还真想看看那个沈舒涵是什么狐媚样子,把你』
『说够了没有!?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不准提!不准提!』
陈智尧终于失去理智地大吼出来,红着眼睛用力捶凹了书房的桌子,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只因为妻子说出了他最不想接受的真相:他被沈舒涵抛弃了,沈舒涵不要他了,不要他了!
江美莲也被丈夫的吼叫声及举动吓得一楞楞,随后就是一阵大哭。
不想理会妻子的哭闹与孩子们躲在门边的不谅解眼神,陈智尧冲出了家门。
我好苦,好苦这个苦是谁带我的,我就该找谁解决,对不对?解铃还需系铃人
站在沈舒涵住处的大楼门口,陈智尧犹豫不决,他好想念沈舒涵,想念她的美丽身影、甜蜜声音、娇弱身躯,还有那冷冽的态度及表情。
真可笑啊,难道正是因为他无法得到沈舒涵的爱,无法让她跟其他女人一样乖乖顺从,他就不甘心了起来吗?
为了沈舒涵,陈智尧早就已经切断了所有的情妇关系,那些女人都比不上这一朵他亲手栽培的蔷薇来得香气扑鼻,也比不上她那美艳的长刺戳人心疼。
偏偏她的香气老早就不只为他散发,长刺却久久地戳着他的心肝。
当他抬起头来,发现他的美艳蔷薇正走出了大厦,陈智尧欣喜地想要冲上前一把抱住她,却发现她的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有男人可以到她的家里去?
顿时,陈智尧的不解与嫉妒浇熄了他的期待与雀跃,就要让他发狂了。
「舒舒涵。」陈智尧抖着声音,他正在拼命压抑他的愤怒。
「喔?是你?」沈舒涵的确是吓了一跳,陈智尧竟然跑到她家门口。
她保持着冷静,望着陈智尧那快要发火的眼睛,想到身后的倪升文,当下了然于心。
她一把将倪升文拉过来,客套地介绍,「倪先生,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的老板,陈先生。」
倪升文只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精神状况很差,双眼充满了血丝、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地上还有许多烟蒂,但是也没有想太多。
「这样啊,你好,我姓倪,人儿倪,倪升文,我是沈小姐的朋友,在W大学当讲师。」他友善地伸出了手。
朋友?只是朋友?朋友就可以进入沈舒涵的住处?陈智尧压根不相信这个鬼话,也不理会倪升文悬在空中的手。
倪升文这时才发现陈智尧的不友善,尴尬地收回了手。以前的老板?但是这个男人的眼神却不是看待女下属的模样。
「屋子漏水了,倪先生是来帮忙的。」沈舒涵当然知道陈智尧为了什么事情不高兴,为了避免事情扩大,她率先解释。
「你可以找我。」陈智尧红着眼睛,但是依然试图缓和语气,「好歹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而且关系匪浅。」他别有用意地看了倪升文一眼。
倪升文愣了愣,看来这位先生跟沈舒涵的关系不简单,并且真的误会了什么。
「陈先生,我们的关系就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而且,那在一个礼拜以前就结束了。」沈舒涵不动声色,她知道陈智尧已经把倪升文当成敌人了。
「那是你单方面的决定!」陈智尧吼了出来。
面对陈智尧的失控吼叫,沈舒涵只是看着陈智尧,既没有受到惊吓、也没有笑容。
「你别想这么轻易地摆脱掉我,在好几年前你就注定摆脱不了我了!」
「摆脱不了的是你自己,我从来就没让任何一个人囚禁我,包括你在内。」
倪升文惊讶地看着沈舒涵,依照这对话内容,莫非?
「好,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沈舒涵!我不想摆脱,我宁愿不摆脱,所以你也别想轻易脱身!」陈智尧伸出手就要拉住沈舒涵,却被她一把甩开。
「那我也告诉你,陈智尧,那是你的事情,我沈舒涵没欠你任何东西,如果你要把那些首饰拿回去,我可以还你,让你拿回去孝敬别的女人,就是别再来纠缠我!我给了你四年,我不欠你!」
「你欠我!你当然欠我!」陈智尧发了狂,用着比方才更大的力道扯住了沈舒涵的马尾,「我付出了感情,感情!你懂吗?你这个无情的女人,你懂得什么叫做感情吗?」
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美艳的单身女子,跟自己的上司谈着不伦恋爱,很常见。倪升文早该料到了。
「感情?」被狠狠抓住马尾的沈舒涵似乎并不在意那疼痛,突然地也大声吼了出来,「我有说过我会对你付出感情吗?我有吗?不要自做多情了!」
「嘿!不要动粗!」倪升文赶紧上来抓住了陈智尧的手,用力地推开他,护住了沈舒涵,「男人对女人动手很难看。」
「你是什么东西?是她的第几号情人?啊?」陈智尧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把矛头转向了这个陌生男子。
「我只是沈小姐的朋友,不是什么情人,这位先生请你自重。」倪升文非常地不愉快。
「少来了!你知道这个女人有几个情人吗?只有你可以到她家去,真是好个特殊待遇!你是第四号情人?第五号?还是第一百号?我告诉你,我是第一号!我跟这个女人上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啪!」
陈智尧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晕头转向,回神一看,是沈舒涵下的手。
「我有几个情人你管得着吗?你又有什么资格侮辱我的朋友?」沈舒涵依然举着甩了耳光给陈智尧的右手,彷佛有落下第二次的打算,并且表情冷漠。
「沈舒涵,你别这样。」倪升文握下她的手,发现竟然如此冰冷,并且微微地发抖。
「你你竟敢打我?」陈智尧不敢相信。
「我也没想到你竟敢对我动粗第二次。」沈舒涵撇了撇嘴角。
「这些都是你逼我的!」
「我逼你?陈先生,我以为上次我已经很清楚地告诉过你了,没有谁逼谁,不是吗?我再说一次:我从头到尾都没有逼过你。一切都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
她冷冷地拉了倪升文还握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舒涵!我我爱你呀!」陈智尧终于是对她喊出了这早就潜藏在心中许久的话。
沈舒涵停下了脚步,这让陈智尧燃起了希望,果然,她就是在等这句话吧?
她回过头来,却是冷冷地笑着,那笑,让陈智尧冷了大半的心。
「可是我从来就不需要你的爱呀。」
第九话 第四号情人
你说,一个没有爱、不能爱的女人如何填补寂寞?
于是,情人一个个出现了。
&&&
开着车,倪升文不忘偷偷观察沈舒涵的模样。
他们离开公寓大厦后就一直保持沉默,连要去哪里兜风都没有说明,倪升文也觉得这当下不适合说些什么,就只是发动车子、踩下油门,漫无目的地前进。
停在红灯前,倪升文仔细地看着沈舒涵的侧脸,虽然不是第一次这么靠近她,却是首次这么大胆直视。
在公寓时那柔弱的模样又消逝无踪了,被陈智尧这么一闹,沈舒涵又筑起了围墙,架上了自尊的机关枪,现在她该是处在随时可以扫射别人的状态。
但是这也只是「武装」,倪升文心想,武装的目的不都是为了保护软弱的某个部分吗?
在沈舒涵眨眼的一瞬间,倪升文看到了那背后的软弱,亮亮的什么东西,在她的眼睛里。
刹那间倪升文又产生了一股冲动,像是在公寓时想搂住她肩膀那样,他想伸出手去抹开那发亮的软弱。
她现在的确脆弱,虽然她并不爱陈智尧,也根本没有与他继续缘分的打算,但是陈智尧的那一句「我爱你」还是让她受到不小的冲击。
沈舒涵知道自己是被某些人爱着的,但是却没有人这么明白地说出口,尤其是陈智尧,他自尊高傲、况且又是已婚的身分,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对她这么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想来他真的豁出去了。
她难免感到惊讶与伤心,她其实没想过陈智尧会陷得这么深,而她,竟然对照顾自己这么久的男人可以如此绝情。
沈舒涵啊,你已经不是人了。她在心底如此嘲笑自己。
灯号变换了,车子却没有动静,沈舒涵知道倪升文正在担忧地看着自己。
「别看了,绿灯了。」头也不转,沈舒涵提醒他。
「噢。」竟然看得出神,倪升文感到不好意思,赶紧踩下油门前进,「你想去哪里?」
既然沈舒涵都打破沉默了,那就说点话也好。
「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兜风不需要目的地。」她的声音又冷了起来,不带情感。
「也是,」倪升文耸耸肩,「那就让我做主了,我要去那里。」
顺着倪升文的手指看去,沈舒涵看到了挂得高高的、发亮的汽车旅馆招牌。
是这样吗?原来倪升文也是这样的男人,他跟陈智尧等人,没有什么不一样,要命的是,倪升文现在的角色像是好几年前的陈智尧一样,逮住了正处在脆弱状态的她,开始索求。
什么都一样,没有变化。
不,有一点不一样。她对倪升文动了些微真心。
又是一个红灯,沈舒涵望着那红色的情欲霓虹灯,心,缓缓地往下沉。
「如果你要去那里,我没有意见。」沈舒涵压低了声音。
「你也没得选。」倪升文依然保持微笑,他想让气氛和缓点。
「是吗?一开始就没得选?」沈舒涵转过头去看他,「从你来我家抓老鼠的那天?」
「呃没那么早,应该是我今天要到你家之前。」
「是吗?」沈舒涵淡淡地说。
无所谓了,反正我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吧,每个接近我的男人一开始不管多么正经,到最后都会露出本来的面目。
倪升文没看到沈舒涵流下眼泪,但是他注意到她的眼眶里一直都闪闪发光,苍白的手指已经快要把袋子扭烂了。
看来沈舒涵对于今晚发生的事件,有着长久的感慨。
美丽的女人,往往都不会有美丽的过去,但是,这也表示未来势必继续如此吗?
「你没那么糟糕,你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
「没有对的人,没有」她终于是哭了,沉静地,转过头来望着倪升文。
她原本以为倪升文会是那个对的人,只是她不敢要,现在
既然他已经不对了,那么她也不必执著于自己是否会受伤的难处当中了。
倪升文看到沈舒涵终于落了泪,感觉自己心底被触动了弦,震撼不已。
他看过沈舒涵哭,却是在大雨里,那场带着悲伤与自尊的哭泣,让他心疼,却也只是对一个「朋友」的心意。
但是眼前的女人真的是沈舒涵吗?刚刚的武装彷佛都瞬间溶解在眼泪里,没有阻挡、没有自尊的钢梁,她像是斗败的公鸡,伤痕累累。
他终于是伸出了手,抹去她的眼泪,却发现她的脸颊冰凉的可以,却不是因为泪水。
这种触碰很温暖,沈舒涵突然地发起抖来,伸手握住倪升文的手,用脸颊贴着,眼泪,滑过了倪升文的手背。
这举动让倪升文的某些理智崩溃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使跟黎书蕙交往时,也从未觉得女人的眼泪如此令人心酸。
「为什么你就不能是那个对的人」沈舒涵喃喃地说,「如果不是,一开始你就不该出现。」
「但是,是你找到我的,是你打电话给我,不是吗?」倪升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这么说,「这可能表示,就算我不是对的人,至少,也不会错得太离谱。」
绿灯亮起,因为后面的车子追鸣,倪升文尴尬地收回了手,往他的目的地驶去。
倪升文的话很动听,沈舒涵发现自己差点就要相信了,但是那越来越近的旅馆招牌,让她觉得这不过是倪升文要跟她上床前的鬼话。
却没想到车子转进了加油站。
「加满油以前,你最好还是想想要到哪里去,漫无目的对开车的人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情。」倪升文笑了笑,下了车。
沈舒涵拉下车窗仔细一看,汽车旅馆竟然就在加油站的隔壁,旅馆的招牌跟加油站的广告都是这么地光亮,为什么她只看到旅馆的?
她只觉得自己真是丢脸,老早就忘记要哭了,赶紧拿起面纸把自己哭花的脸擦一擦。
所以是她误会倪升文了?沈舒涵对于自己的误判感到无地自容。但是却又在同时间感到放心与开心。
他,毕竟是跟他们不一样的,对吧?
『就算我不是对的人,至少,也不会错得离谱。』
在我的字典里,不是错的就等于是对的。沈舒涵心想。
而刻意走下车,看着加油站油表的刻度表跑着,倪升文试图缓和自己的心跳。
该死!她只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如此而已,她只是刚好很伤心、很柔弱、她只是只能是一个朋友。
他揉着手,上面还有沈舒涵的眼泪,让他思绪混乱。
漫漫长夜,希望别出了什么乱子才好,她不是自己可以沾惹的女人,倪升文也不想变成刚刚看到的男人~失落、狂乱、绝望。
不会的,不会那样的。
但是当他一回头,看到车窗里的沈舒涵正在拿着面纸拼命擦那羞红的脸,他又没把握了。
&&&
从便利商店走出来,倪升文不确定地看看手上的啤酒。
他不知道沈舒涵的酒力好不好,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向容易喝醉,也没什么机会可以锻练酒量,但是才这几罐啤酒,应该还好。
「太少了。」沈舒涵摇下车窗,「再买一手。」
「六罐就好了,」倪升文没好气地步下阶梯,「我还要开车耶。」
却没想到他一开车门,沈舒涵就自己抓了钱包下了车,进了便利商店。当她出来后,多了一手的啤酒,还有一包烟。
「喂,你菸酒都来啊?」倪升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干嘛买这么多?酒后驾车可是」
「反正今天难得这么有闲情逸致,抽一两根烟又死不了人,而且这些酒我喝就好啦,我又没叫你喝。」她打开了烟盒,才发现没有打火机。
正准备要再下车买打火机,倪升文已经踩下油门。
「停车啦,我要去买」
「我有。」倪升文拉开了前座的抽屉,果然有打火机躺在里面,还不只这样,另外有一盒没抽完的烟。
「原来你是烟枪啊,还装好汉咧。」沈舒涵拿起那盒烟一看,乖乖,只剩下六根,「还是这么浓的烟?」
「我戒菸很久了。」倪升文不好意思地抢过烟盒,「抽不抽都可以,看心情。」
「心情不好才抽?」
「嗯,大多是这样。」他熟练地拿起烟,点火,一手还抓着方向盘。
「所以你现在心情不好噜?」沈舒涵接过打火机,也为自己点上一根烟。
她是会抽烟的,但是只在跟着陈智尧应酬的时候才抽。这种东西无法让她上瘾。
男人,对她来说也是一样,看心情使用、并且无法上瘾。
但是爱情却像是毒品,一旦碰了就没救了,因此沈舒涵试着不样让自己吸取这美味又伤身心的毒品。
「心情不好?不会呀,我只是陪你抽烟。」倪升文拉开了前方的临时烟灰缸,掸了掸烟灰。
「这种事情也可以陪?」沈舒涵笑了笑,吐出一口烟。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的,只要我愿意。」
「包括淋雨跟兜风?」
「是啊,哈哈。」
加满了油之后,沈舒涵依然不知道要去哪里,最后倪升文决定往北海岸驶去,兜风嘛,就要找个可以体会风速的地方。
沿路的海景看不到什么东西,到处都是黑暗的夜景,但是这一片黑暗却让沈舒涵有了安全感。
不那么清楚地被看见,是好的。
「就这里吧。」倪升文把车子靠向了路边,仔细一看,已经已许多车子都停在这里了。
「这里人好多喔。」沈舒涵发现到这里的人似乎都是成双成对。
「周末罗,一堆人都跑来这里约会。」倪升文熄了引擎,「下车吧。」
一下车,沈舒涵就被迎面的海风打得发冷,她不是没到过北海岸,但是不像今天穿得比较单薄。
「穿上吧,海风比较大。」倪升文从车子里拿出了一件短外套,丢给了沈舒涵,「你只穿短裤跟背心,都快冬天了,还穿这么少?」
穿上了外套,沈舒涵闻到了男性的特殊体味,却还混着淡淡的香气,「橘子味?」
「啊?什么?」
「你的外套有橘子的味道。」
「喔,那是因为我都用橘子香味的洗发精跟沐浴乳吧。」他低头闻闻自己,「我闻不出来。」
「因为你习惯了,所以闻而不到。」
「习惯也是可以改变的。」倪升文说着,带着些微黯然的神色。
「是你的女友买的吧?」
「嗯,是啊。」
看来,他们没有分手?沈舒涵升起了一股失望,但是很快地,她的疑问就得到解答了。
「该说是『前女友』。」倪升文随即又爽朗地笑了笑,像是刚刚的黯然神色不曾发生过,「来吧,这边比较不好走,我带你去下面的沙滩。」
望着倪升文伸出的手,沈舒涵毫不犹豫地握上了。「前女友」这斯个字让她放下了心。
习惯是可以改变的,倪升文必须承认黎书蕙在他的生活里留下很多习惯,那原本不是他喜爱的方法与模式,只是因为爱着黎书蕙,他愿意配合。
但是时至今日,她留下的习惯也只剩下即将用罄的洗发精跟沐浴乳,再也没有别的了。
等到那两罐东西用完了,他要去挑选自己真心喜欢的『习惯』。
比如第一次见到沈舒涵时,她的浴室里所弥漫的香气,那样的味道他就非常喜欢。
沙滩不好走,沈舒涵紧紧地拉着倪升文的手深怕自己会跌倒,还好今天穿了运动鞋出门,不然可能要叫倪升文背她了,但是一个不小心,她还是拐了脚。
「好痛。」
「扭到了?」倪升文停下了脚步,「那还是回到车上吧。」
「不,我要过去,我想看海。」
「坐在车子上也可以看啊。」
「那感觉不一样啦。」沈舒涵也没想到自己会耍起这种脾气来。
「好啦,那我扶你过去。」说着,倪升文撑起了她,继续前进。
这么靠近,沈舒涵非常地轻盈柔软,让倪升文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抱她回床上睡觉的触感,她身上的香味就在自己的鼻子里窜进窜出。
是了,就是这个味道,浪漫的花香气味,带着神秘的氛围
「还有多远?」
沈舒涵的声音就在耳边,马尾还搔着他的脖子,倪升文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到到了,就是这里。」
他赶紧放下沈舒涵坐在小岩石上,转过身去走了几步路,以掩饰自己的脸红。
「你怎么了?把酒拿过来呀。」对于自己的无意挑逗毫不知情的沈舒涵,以为倪升文故意看她脚不方便,躲得远远的,就是不让她喝酒。
「拿去。」倪升文快速地移动过来,放下了塑胶袋又转身离开。
打开了啤酒,沈舒涵喝了一口,眯着眼睛享受那冰凉的口感。
「呼~!」轻轻地赞叹一声,那直冲脑门的感觉简直是要让人心脏都停止了。
沈舒涵张开眼睛就看到倪升文在前方走来走去。这家伙在做什么啊?没好气地这样对待她,好像是她惹到他了?
抚着胸口,她希望刚刚倪升文搀扶她的时候没有听到她快速的心跳声。
虽然那属于前女友的橘子香味这么接近、也让她升起了些微的嫉妒心,但是沈舒涵却因为倪升文的掌中温度与贴心而开怀。
「你真的不喝一点吗?」沈舒涵喊着他。
「我要开车,不能喝。」让海风吹了吹,倪升文冷静许多了。
「真没意思,喝酒没有伴,好个喝闷酒。」又一口,沈舒涵又闭上眼睛,挤着鼻子,让啤酒滑下喉咙。「喔!真好喝!」
「好啦,我陪你喝,一罐喔,一罐就好,再多我就没办法开车了。」倪升文无奈地走了回来,坐在沈舒涵的身边,保持一点距离。
不能靠太近,不能。
「你真的很爱陪人哪。」三口就把啤酒喝光,沈舒涵觉得身心都舒畅。
「因为你老是一副需要别人陪的样子。」喝了一小口,倪升文擦擦嘴,好久没喝酒了,他有点不太习惯这味道。
「有吗?我看起来这么没用?」沈舒涵笑了笑,又开了第二瓶啤酒。
「不是没用。」倪升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搞不好,只是他自己爱多管闲事吧?
「坦白说哪,这几年以来,都是我在陪伴别人。」沈舒涵晃了晃罐子,眼神飘向大海。
「刚刚那个男人你也看到了,他呢,是我的老板,我呢,是他从火车上捡回一条命的情妇,表面上看起来他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他刚刚大吼大叫的什么『爱』啊,事实上,事实上」
她喝了一口啤酒。
「情妇这两个字是什么?对我来说不等于金钱、也不等于感情,当然更不等于婚姻,相反的,我是他在追逐金钱、感情平淡、婚姻乏味之余的调剂品,所以,谁在陪伴谁?」
「那是因为你不爱他才会这样想,如果你爱他,这些就不会变得这么悲观。」
「我不会爱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
「他们?」
「是啊,他们。」沈舒涵喝乾了第二罐啤酒,捏紧了罐子,「就像我老板刚刚说的啊,他是第一号情人,我还有第二号,第三号。」
「我以为那只是他误会的气话。」倪升文是听到陈智尧说的那些话了,但是他并不当真。
「那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沈舒涵伸手要拿第三罐啤酒,却被倪升文一手拉住。
「你喝太快了,这样容易喝醉。」
「我要喝了酒才能好好说话,而今天,我有很多话想要说,」沈舒涵拉开了倪升文试图阻挡她的手,「你不是说要陪我吗?那就留在我的身边、让我喝酒、让我说话。」
望着沈舒涵又开始泛红的眼睛,脸上却带着笑,倪升文感到分外的心疼。
拥有数个情人的美丽女子,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寂寞?连说话,都要借助酒精才有办法畅言?
也许,越是热闹地被围绕着,更显得孤独的影子竟然如此清晰。
「好,我陪你,我听你说。」
倪升文替沈舒涵开了第三罐啤酒,也喝光了自己手中的那罐啤酒,又开了一罐。
「你不是还要开车吗?喝这么多?」这下子换沈舒涵阻挡他了。
「大不了睡在车上。」倪升文豁了出去。
天气不错,星星是如此地清晰可见,他们并肩坐在海边,喝着酒,听着对方的心事,说是心事,不如说是发泄。
沈舒涵提起每个情人的相识过程、他们的好与坏,以及她冷眼看待的心境,就是绝口不提某一年的夏天里她所经历的一场情感浩劫。
因为那一场浩劫,她才会有了陈智尧这一号情人。
许多事情就像是滚雪球一般无法停止,包括收纳新情人这一档子事情。
「会不会只是因为报复?」倪升文静静地听了沈舒涵的抒发,问,他大胆地猜测那过往的伤口,若非如此,沈舒涵不会如此游戏人间。
「我也不知道,」沈舒涵开启了另一手啤酒,「什么叫做报复?不是要曾经伤害我的人有所感觉并且难受吗?如果定义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的行为根本谈不上报复。」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就连对方是生是死,他们都没有答案。
「倒是你,你的前女友既然还想要你回心转意,那你可以报复她的机会还比较大。」沈舒涵得知黎书蕙的执意纠缠后,提醒倪升文这一点。
「我做不来这种事情,有爱,才会想报复,更何况我没有对象来报复她。」
「我啊。」
倪升文吃惊地望着突然如此回答的沈舒涵,以为自己因为酒醉听错了。
沈舒涵显然喝得太多了,竟然开始出了馊主意。
「你呢,就来当我的第四号情人吧,气死陈智尧那个家伙,也气气那个什么黎的」
「你喝醉了。」倪升文想抢下她手上的啤酒,却被沈舒涵一把抓住了手。
「也许我是醉了,但是如果不这样我就说不出口,我沈舒涵从来没主动要求一个男人当我的情人,你是第一个。」
管他什么好朋友,或是爱不爱的问题,神智呈现单纯化的沈舒涵此时只想往最心底最渴望的路途走去。
情人也好,至少,拥有过一段时间。
「你」倪升文红了脸,他搞不清楚自己是因为喝多了,还是因为沈舒涵这种邀请的话语,「为什么是我?我不帅也没钱包养你。」
「不要说什么钱,钱我有,至于帅,你帮我抓老鼠的样子很帅啊」沈舒涵哈哈地笑着,「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大大大美女,要帅哥干嘛?抓去卖?」
不是大美女?倪升文白了眼,如果沈舒涵不叫做美女,那每个女人都该去死了。
「我要你当我的情人,是因为」沈舒涵突然放小了声音。
「什么?我听不清楚。」倪升文靠近了沈舒涵,想听清楚些。
沈舒涵什么也没再说了,她抓住倪升文的头就是一阵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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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当我的情人,是因为,我不会、也不能爱上我的情人。』
而我,担心自己会爱上你。
第十话 理智与堕落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该接受。
她的堕落提醒她不该拥有。
但是他们都失败了。
睁开眼睛时,他还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直到天花板上的镜子也反映出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个身影,倪升文完全地惊醒了。
镜子里,有他,还有一个非常美丽、长发披散的女子,是沈舒涵。
倪升文僵着身子,只觉得无助以及恐惧,为什么?他跟这个大麻烦沈小姐上床了?然后他迅速地回想起昨夜的对话,还有沈舒涵的那个吻。
但是仔细一看,他们两人都衣衫整齐。
喔,对了,后来好像是倪升文冒着被开罚单的危险,缓缓地开到加油站旁的汽车旅馆,因为他们都喝醉了,睡意难挡。
一发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倪升文就呼了一大口气,但是又有一点点失望涌上。
失望什么呢?他不禁要问自己。转过头去看着把半边脸埋在长发里的沈舒涵,他有了想要亲她脸颊的冲动。
多么恬静的睡脸,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嘴唇微张,眉头却是锁着的,一想昨夜她又疯又笑又悲伤的言谈,倪升文感到强大的怜爱。
她还说,
《倪升文,你当我情人吧。你是第一个我主动如此要求的人。》
真的要我当第四号的情人吗?我哪里好?倪升文看着沈舒涵的甜美睡脸,百感杂陈。
她怎么能这么大胆地作出这种要求?而他又有什么把握能够让彼此都不要有以往的男人都抱持的遗憾?
他拉起一缕黑色的发丝,骚着自己的鼻子。最后他放开那丝黑发,仰躺着,注视镜子里的自己跟沈舒涵。
她吻了我,该死,我竟然想不起那是什么感觉?倪升文努力地想要回想昨夜的最后过程。
她会不会全部都忘记了,然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早。」一阵浓重的鼻音响在倪升文的耳畔,沈舒涵醒了。
「早」他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沈舒涵侧身躺着,看着一脸红通通、舌头打结的倪升文,不再说话了。
她当然记得昨天她做了什么事情,虽然喝得有点醉,但是还不至于到了严重失忆的地步,包括当她吻了倪升文时,他那惊讶、发抖、然后缓缓回应的动作,她全部都记得。
这么多年来,她很久没尝过像昨天那样笨拙的吻;但是,她也好久没像昨晚如此愉快地享受一个吻。
但是,也只能是酒后冲动,她终于藉着酒意对倪升文说出了想望,可是这不表示她该期待倪升文会接受那荒谬的「第四号情人」名号。
「我要去洗澡。」沈舒涵突然地跳了起来,对一直都不敢正眼看他的倪升文宣布这个每天的习惯。
「呃?洗洗澡?」倪升文盯着天花板上的镜子,愣了愣,连忙跟着爬起来。
「是啊,我每天起床后都要冲澡的,怎么?你也要洗?」
我没这习惯。倪升文想,但是他马上认为这是沈舒涵的强烈暗示:一起洗?
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沈舒涵担心这个过大的玩笑可能会让倪升文鼻血爆冲。
「你要先洗吗?还是你要等我洗完?」
原来是分开洗「你先去,没关系。」
在沈舒涵淋浴的时候,倪升文盯着电视新闻,心思却飘得老远。
他必须承认自己是受到诱惑了,甚至认真考虑当第四号情人的可能性,但是,面对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倪升文依然有着矛盾的犹豫。
「情人」的定义对沈舒涵来说似乎就是不谈论感情的对象,但是他很难如此说服自己。并不是他会爱上沈舒涵,事实上他不认为自己会爱上她--即使他的确对她非常心动--而一旦跟这个女人成为情人后,他担忧自己会渐渐地看轻了爱情的份量。
就像沈舒涵如此一般地看轻了爱情。
不能这样,这是太大的赌注,万一他不幸地真的爱上这个对爱情冷感的女人,该如何是好?
「哈罗,可以帮我拿一下换洗的衣服吗?我忘记拿进来了。」沈舒涵打开浴室门,探出了一个头。「在包包里。」
「喔,好。」倪升文抓起整个包包,红着脸塞给门后的沈舒涵,浴室的香气跟温暖让他心猿意马。
不知道为什么,旅馆的浴室香味似乎蛮能挑逗人心的,倪升文赶紧窝回床上抓起被单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
「换你洗啦。」穿好衣服出来的沈舒涵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用毛巾使劲拍打着。
修长的腿在短裤下漾出刚出浴的粉红色,而沈舒涵却还是一派天真的表情。
「你怎么了?换你洗了啊。」沈舒涵开始收拾包包,神色正常。
「我等一下。」倪升文紧张地继续盯着电视,也紧紧地抓住被单。
沈舒涵笑了笑,像是没有发现倪升文的困窘,接近饮水机泡了两杯咖啡,「昨天很不好意思。」
「嗯?」
「我是说,昨天我喝醉了,对你很失礼。」是因为刚洗完澡吗?沈舒涵也红了脸,「太失态了,你一定被我吓坏了。」
倪升文心底升起了强烈的失落感,搞半天,沈舒涵打算用「失态」两个字来解释一切?
那么回应那个吻的自己,不就等于是一个被耍着玩的笨蛋?
「如果你觉得你的失态很失礼,请不要再发生了。」倪升文站了起来,抓起自己的外套跟钥匙,「你的确失礼,你耍我吗?我真笨,还傻傻地被你耍着玩,想必你很开心吧?看到一个笨蛋当真了,很好玩对吧?很抱歉,我不奉陪了。」
什么?沈舒涵被倪升文那严肃的态度吓了一跳,加上他这一番话,她当下紧张了起来。
「不,你等一下,」她一把抓住倪升文的手,「我没有耍你,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沈舒涵又紧张、又慌乱,一直习惯性地拨弄着湿漉漉的长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明自己的心意。
「只是什么?是谁说要我当她的情人的?又对我」提到接吻的事情,倪升文依然难以启齿,「更可笑的是,我竟然认真地考虑这件事情了,就当做我笨,可以吗?」
「不,你不笨,你不笨,是我不好。」沈舒涵用力地抓着倪升文的手臂,惹得他发疼。
他该甩开沈舒涵的,像是电视或是电影里那些有骨气的男人一样,但是他却做不到,尤其当他看见沈舒涵已经快要掉泪的眼睛,他更是软了大半的心。
「沈舒涵,我是说真的,如果你认为昨天晚上说的话、做的事情,对我很失礼、只是你的失态,那么就到此为止吧,我并不想占你的便宜,更不想当一个笨蛋,让你以后当笑话到处讲。」
「你不是笨蛋,也不是笑话。」沈舒涵抬起头来看着倪升文,这个男人真的有一双诚恳又清澈的眼睛。「我只是觉得很丢脸,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很乱来。」
「你的确乱来,」倪升文终于是笑了,他没见过沈舒涵这么紧张的样子,「别耍我。」
「我不是耍你的,我」这些年来,沈舒涵头一次感到害羞,「我只是不想听到你拒绝我」
空气当中又陷入了尴尬里,他们就如此面对面地站着,直到倪升文的腹部出现了鸣声,这让他们都笑出声来。
「我饿了。」倪升文觉得这是不错的缓冲。
最后他们叫了早餐在房间吃,一边看着新闻,但是却各怀心事。
就差那一步,他们的关系就几乎可以确定了,但是为什么没有人继续提出来?
沈舒涵对自己的迟疑与羞赧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多年来她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如此地果决、具有主导权,这一次却
果然,动了心就也同时产生了弱点。
而倪升文更是压根没有遇过这样的状况,虽然这个美人提出了邀请,他也的确对她感到怜惜与心动,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却完全没有头绪。
还有,他们为什么要继续留在旅馆里?早餐可以到外面吃呀。
说穿了,原来他们都希望,接下来可以确定什么事情,并且,可以看见对方。
这不是恋爱,只是有一点喜欢。他们这么想着。
结果两个人在房间里一直看着电视,直到吃过了午餐,还逗留到即将入夜,却是什么敏感的话题都不敢提起。
直到一通电话响起。
「喂?沈小姐啊?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要抓漏?师傅等你一个下午了咧!」话筒里传来的是管理员气急败坏的声音。
「对不起,请等一下!」捂住话筒,沈舒涵对倪升文提起这回事。
「我来说。」倪升文接过电话,却是说请师傅明天再来。「因为我们今天很忙,很抱歉。」
挂下电话后,两人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今天会很忙?」沈舒涵问。
「嗯我想是的。」倪升文脸又红了。
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沈舒涵一把抱住了倪升文,紧紧地。
「你确定?」沈舒涵在他的耳边问。
「你也确定我只能当第四号情人?」倪升文紧张地搂着她的腰,抖着声音问。
她好香,并且好软,怕是太用力就会变形似的。
「如果你说不要,就不要。」沈舒涵凑近了倪升文的嘴唇,微笑,像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那么我们可以继续当很好的朋友。」
如果要当朋友,又何必耗上这大半天的时间?倪升文苦苦地笑了。
「我不想要这样的关系跟排名,但是我的确想要你。」他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以及占有她的欲望。
「那你注定要当第四号。」她马上就吻了倪升文,她知道自己终究掳获这猎物、这男人,只是端看彼此的勇气。
这是第一次,沈舒涵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满足与快乐。
而该有什么自我警惕,她却不曾忘记过。
此时的倪升文什么也不做他想,抱着这个他原本想都不敢想、也没想过的可人儿,只感到强大的满足。
而该有什么不安,是一个礼拜后他才会想到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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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渐渐地就要进入尾声,冬天的萧瑟开始弥漫在W大学的校园中,倪升文上完了这一周最后一堂课,开心地收拾着讲桌。
「倪老师最近心情很好喔。」一群较为熟稔的学生发现他笑容满面,开始为过来七嘴八舌。
「谈恋爱了啦,一定是的!」
「倪老师,改天把你的女朋友叫来一起吃饭嘛!」
倪升文看着这些学生,刻意板起脸孔,「不要开老师的玩笑,不然期末考就让你们叫苦连天喔。」
「唉唷,老师不要这样啦,我们是想要祝福你耶!」
「好了好了,回家去,」倪升文忍于还是忍不住笑意,推开了这些学生,「如果大家期末成绩都不错,再说吧。」
女朋友?这个字眼还真是尴尬,但是倪升文却不讨厌听到。即使他很清楚他与沈舒涵之间的约定并非建立在这三个字上面。
但是他依然觉得愉快,因为这一个多礼拜来他们天天见面、一起愉快地吃晚饭、看了两场电影、牵着手散步,还给了彼此非常温暖又安心的拥抱。
越是认识沈舒涵,倪升文越是发现到她冷漠及无情的面具下,那其实渴望疼爱的需要,只是他怎么也不能了解,那些情人都不能给她吗?自己难道就真的如此特别?
《因为你不会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就想剥光我的衣服、上我的床。》
《你又知道了?》
《还有你会帮我抓老鼠。》
《是男人都该会。》
《你会帮我调闹钟、带我去海边。》
《这有什么难的?你的理由都很平凡啊。》
《就是因为平凡,但是你却做得理所当然,重要的是》那晚的沈舒涵特别地温柔,让倪升文感到幸福非常。
《什么?》
《我喜欢你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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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美丽又特别的女人竟然会喜欢他的平凡,倪升文觉得不可思议,也连带地想起了黎书蕙当初离开他的理由就是因为《你太平凡》。
女人真的是奇怪的动物,悬挂在高空上的明星希望能够躺在没有繁华衬托的土地上,而稳定生长的朴实花朵却可望飞向遥不可及的天际
真的是想到曹操,曹操马上就来了。倪升文一出教室就看到黎书蕙站在楼梯口。
他想要当作没看见,但是却还是不小心看到了黎书蕙那凄怆的面容?
「你你怎么了?」倪升文冲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嘴角跟眼窝那大片的淤血。
「没事,我撞到门。」黎书蕙别过脸去,却伸手紧紧地抓住倪升文的袖子。
「外文系那个家伙打你?」
「升文,你不要问了,陪我陪我吃晚饭好吗?」黎书蕙苦苦地笑了,倪升文非常地震撼,因为他从没见到黎书蕙这种表情,这让他难以拒绝。
「可是我有事」倪升文感到不忍心,但是他更不想让沈舒涵失望,他们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去看舞台剧,票都买好了。
「那好吧,不打扰你跟沈小姐的约会了。」黎书蕙刻意提起沈舒涵,让倪升文升起了些微的愧疚感。
他当初拒绝了黎书蕙想要回头的爱,却接受了沈舒涵那没有结果的情人关系。
「你怎么会知道?」
「我只是随口提提,」黎书蕙戚然地笑了笑,「看来你跟她很顺利。」
「我唉,」倪升文无法反驳,却也不能丢下目前如此景况的黎书蕙不管,「你等我一下。」
最后,倪升文选择对沈舒涵说谎。
「系上临时要开一个会议,不到不行对不起,改天补偿你好吗?」
说谎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但是却让倪升文感到非常不安。可是看看眼前的黎书蕙,说谎似乎就变成必要的事情了。
只是吃个饭没什么的,所以也没有必要让沈舒涵多担了一个心。
只是没几个小时后,倪升文就对自己的说谎举动感到后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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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了眼前的两张入场券,沈舒涵叹了一口气,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舞台剧的门票不贵,但是她难免觉得可惜跟失望,面对倪升文的要事缠身,她也体贴地让步了。
多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次。
一想到倪升文这些日子来的贴心陪伴,沈舒涵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虽然只是「情人」的关系,说好了不牵扯更深层的感情因素,但是他们都知道,彼此的感觉是越来越深了。沈舒涵依然会时时提醒自己:不可以爱上这个男人。但是一个多礼拜以来,她提醒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少,力道也越来越虚弱。
如果真的可以在一起,似乎也值得一搏?
自从那一个晚上后,陈智尧像是放弃了似的,再也不曾出现在沈舒涵的生活里;而廖伟勋打过电话来,得到的也只能是答录机的声音。
至于赵政峰沈舒涵一想起这个最得她欢心的情人,不禁担心起来,为什么他音讯全无?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他,问问车祸的伤势修养得如何?
当然沈舒涵已经无心继续经营这情人的关系,只是单纯地想要问候,毕竟赵政峰对她算是不错,不像陈智尧会动手、也不似廖伟勋那么黏腻难缠,乖巧地扮演着随传随到的好角色。
拨出去快要忘记的电话后,沈舒涵听见了对方没有精神的声音。
「是你?」赵政峰还是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就降下了语调,变得冷漠。「有什么事情吗?沈小姐?」
「想问你好不好,最近都没有你的消息。」沈舒涵当然是听出了赵政峰的冷淡,但是她当作是太久没有联络的微愠。
「不必这么劳心,你跟你的新情人好就好了,不用浪费时间来关心我了。」
一听到赵政峰这么不友善的口气,沈舒涵感到一阵狐疑,他知道了?
「听说你的新对象很不错,是个大学讲师是吧,不错喔,触手伸到学术界了,搞不好过阵子你就可以把到教育部长了。」
赵政峰的口气越来越夸张,让沈舒涵的好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我的确是很好,」沈舒涵决定回敬赵政峰的酸冷,「比以前跟某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好上很多,至少不用被打、也不用忍受无理取闹的脾气。」
「我没打过你吧?是陈智尧那个笨蛋才做得出来,至于无理取闹,没有人可以比你沈舒涵更高竿了。」赵政峰拔高了音量,「你真的有够无耻!人尽可夫!」
「我是无耻,我是人尽可夫,」沈舒涵声音依然平静得让赵政峰更加抓狂,「但是一开始我就让你知道了,不是吗?结果你还是跟陈智尧一样,没有认清楚立场,反过来责备我当初就摆明的事情,你们还真是宅心仁厚。」
「我」赵政峰被回得说不出话来。
没错,他有什么资格去管束沈舒涵?有什么立场去说这个女人无耻?自己早就知道了、也接受了不是吗?
「既然你跟陈智尧是一样的,那就这样吧,我不会再见他,也不会再见你,我没有必要受你的侮辱。」
「不!舒涵,别挂电话!别挂」赵政峰终究还是投降了。
「不挂电话要做啥?继续听你骂我无耻吗?」沈舒涵冷冷地回应。
「我我刚刚真的说得太过分了,对不起,」赵政峰拍拍自己的头,继续抓着话筒,「事实上,陈智尧来找过我。」
「我想也是,什么时候?」
「他去找你的那一天,他又醉醺醺地跑来我家,说你有了新的情人」赵政峰的声音变的低沉痛苦,「还说我们两个都都你丢了,加上这段时间你又没有消息,我」
「我的确有个新的情人,」沈舒涵诚实地回答,「这一点我该早点告诉你,但是,我会跟陈智尧断绝关系不是因为那个新情人,而是因为他太无理闹。」
「你还会见我?」
「如果你继续骂我,或是跟陈智尧一样那么夸张地闹事,我就不会再见你。」
是的,她不会与赵政峰断绝来往,但是那也不表示还能在床上拥抱,因为他毕竟曾经是个好情人,她希望至少不要变成仇家。但是,如果她确定倪升文能够掳获所有的自己,那么赵政峰就只能变成一个陌生人了。
「那今天可以见你吗?一起吃个晚饭?」
原本想要拒绝的,但是沈舒涵撇见了垃圾桶里的舞台剧门票,转了心意。
「好,哪里见?」
第十一话 绝处滋长的爱
我们发现了爱情的存在,
却是因为在绝望的处境里受到伤害。
赵政峰憔悴不少,但是沈舒涵还是看得出来他为了这场晚餐邀约花了心思整理自己,但是依然难以掩饰那代表睡眠品质不好的黑眼圈。
「你变得很漂亮。」赵政峰不免嫉妒那个让沈舒涵散发出愉快与美丽的第四号情人。
「不过你却状况不佳。」沈舒涵笑了笑,坐上了闹区里一家有名餐馆的座位上。
「我都是为了你。」赵政峰很难得说出如此露骨的话,这样沈舒涵放下手中的菜单,惊讶地看着他。
「谢谢。我很荣幸。」沈舒涵最后却只说出这样的话。
沈舒涵总是如此,将所有人的赞美视为理所当然,即使对方说出口的时候是如何地摧心裂肝,赵政峰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不速之客-陈智尧,不免替他感到悲哀。
却又为自己感到庆幸,他还有机会跟这个女人见面、进餐,也许稍晚点还可以缠绵
但是沈舒涵却先说出了让赵政峰打破这幻想的话语。
「我不能跟你聊太久,我还要回去赶企划案。」
「为什么?」赵政峰激动了起来,「明天是假日,而且你已经没上班了不是吗?」
「但是我外接了一些案子。」沈舒涵继续拿起菜单翻阅着,「我总要吃饭吧?」
「那我今天晚上」赵政峰依然期待今天晚上可以拥抱她。
沈舒涵当作没听见,叫来了侍者,点了餐,赵政峰也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点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舒涵今天晚上去我那里吧?」赵政峰鼓起勇气询问。
沈舒涵看着他的眼睛,即使没有敌意,但是赵政峰也很清楚,那没有感情的成分在,甚至当他是一个普通的朋友或是,陌生人。
「我说过了,我要回去赶案子。」
「但是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啊。」
「可是我有事情要忙,而且,」沈舒涵说出了让赵政峰的好心情跌落谷底的话,「我不想。」
不想?赵政峰对于沈舒涵这样的回答只有一个解读:她即将要像踢开陈智尧那样地踢开自己了!
这怎么可以?
「是因为你的新情人吗?」赵政峰愤怒地看着对面的沈舒涵,「你打算有了新人就要踢开旧人?就像你踢开陈智尧一样?」
沈舒涵若无其事地放下水杯,脸上不见任何一丝惊慌。
「让我猜猜接下来你要怎么骂我,无耻?荡妇?公车?」沈舒涵淡淡地笑了,「我说过了,我不会乖乖地坐在原地接受你给我的侮辱。」说完,沈舒涵作势要拿起外套跟包包离开。
「不,你别走,我对不起,我只是」赵政峰拉住了沈舒涵的手腕,一脸紧张,「我只是嫉妒。请你留下来,我不会再勉强你了。」
沈舒涵看着眼前这么被自己折磨的男人,心里并不觉得轻松,相反的,她有点后悔参加这场饭局,看来,吃完饭就趁早离开的好。
「你不该嫉妒的。」沈舒涵回到了座位上,抹了抹一头长发,叹了一口气,「不要忘记我们彼此之间该有的立场。」
该有的立场?那么就该让我拥抱你。赵政峰想这么说,但是深怕自己又要说错话,只是持续地沉默着。
而对沈舒涵来说,所谓的「立场」不是床上的关系,而是「互不干涉」的定义。
直到饭后甜点上了餐桌,他们俩人都没有提到更深入的话题了。
有些话,不见得是对方能够接受的。
但是赵政峰心里涨满了满满的欲望,关于那想要撕裂沈舒涵的欲望,却已经快要把他逼到临界点了。
站在柜台边付账的赵政峰还是试图对沈舒涵作出邀约。
他想抱她,不管沈舒涵现在的美丽是因为谁而产生,他可管不了这么多,抱她、抱她这是赵政峰目前唯一的想法。
沈舒涵没有回答,却是冷冷地望着餐厅一角的隐密空间里。
那是谁?她多么希望她是视力不佳、看错了人。
那个相貌类似倪升文的人正坐在餐厅的角落,与另一个女人共进晚餐。
那不会是倪升文吧?沈舒涵想这么告诉自己,那个男人不会对自己说谎的,他不会欺负自己的!但是
那张脸又是什么?为什么跟倪升文像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对面的女人又是谁?是了,她见过一次,是倪升文的前女友黎书蕙。
她不理会赵政峰的好奇与呼唤,直直地往倪升文走去。
「怎么了?」倪升文发现坐在对面的黎书蕙脸色产生变化,一回头,停止了呼吸。
「真巧,你也在这里?怎么现在开会都在高级的餐厅里?贵系真是大手笔。」沈舒涵搭上了倪升文僵硬的肩膀,随后望向了黎书蕙,笑了笑,「你好,我是沈舒涵,我们见过一次。」
「你你好。」黎书蕙傻了傻,点头示意。
「舒涵,书蕙有事情找我商量」倪升文站了起来,想要解释什么。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说谎,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沈舒涵摇摇头,却依然笑着,拉过了背后跟上来的赵政峰。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同事,赵先生,」沈舒涵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丝哀伤的光,「也是我的情人。」
倪升文一听,心里宛如被砸下了千斤的大石,看看一旁的赵政峰,再看看沈舒涵。
赵政峰则是一脸的状况外,他看看倪升文,这是沈舒涵的新情人?他以为会是一个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大帅哥,没想到是如此平凡的模样。
不说自己,陈智尧或是廖伟勋的人才都称得上是上等的,为什么沈舒涵会挑上这么平凡无奇的男人作为新情人?
「舒涵,你没必要这样,有话我们回去再」倪升文拉住沈舒涵的手,却被她轻轻地甩开了。
「倪先生,黎小姐,我就不打扰你们『开会』了,再会。」沈舒涵点头微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轻松地转身离开。
赵政峰也愣愣地与两人道声「再见」,便急急地跟在沈舒涵的身后离去。
「不去追她吗?」黎书蕙一脸愧疚地问,但是事实上,她心里却升起了优越感。
因为倪升文没有丢下她追上沈舒涵。
「我回去再慢慢解释。」倪升文坐了下来,「你不是说有严重的事情要找我谈?」
也就是说,自己比沈舒涵还重要?一想到这,黎书蕙虽然开新却也不敢喜形于色。
因为倪升文的脸色真的非常差,想来还是被沈舒涵影响了。看来他真的非常在意这个尤物。
不,我绝对不要让步,看看,沈舒涵马上就示威似地跟另一个男人离开了,还是她口中的「情人」,倪升文迟早会跟她断了关系的。
该我的就会是我的。黎书蕙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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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涵快速地走向屋外,每走一步都像是要把地板踹出一个大洞来。
走到停车场,刚好被风口的冷风打了一阵,沈舒涵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赵政峰紧紧地跟在身后。
「舒涵,走慢点,刚吃饱走太快不好。」赵政峰上前搭上她的肩膀,他心里很明白,刚刚的男人就是沈舒涵的第四号新情人--那个大学讲师,看来这个场面让沈舒涵很不愉快。
重点是沈舒涵当众宣布自己是「情人」,所以今天晚上?
「你的车子停在哪里?」沈舒涵看着赵正峰,冷冷地问。
听沈舒涵这么一问,赵政峰喜出望外,但是随即又想到:沈舒涵可能只是像以前一样,指使他送她回家罢了。
赵政峰决定先不过问,掏出钥匙就往车子走去,「你等我,我去把车子开过来。」
在等待赵正峰的时间里,沈舒涵站在冷风中微微地颤抖,不光是因为气温降低了,更是对倪升文感到心寒。
说谎!为什么要说谎?男人到头来都摆脱不了这样的恶习吗?
一想到黎书蕙那看似抱歉但是其实愉快的脸,沈舒涵就犯恶心,同为女人她会看不出黎书蕙的心思吗?但是可恶的不是黎书蕙,而是倪升文,宁愿跟前女友前缘,因此就要对她沈舒涵说谎?
没价值的不再是那被丢弃的两张音乐剧门票,还有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点点滴滴。
男人都是一样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沈舒涵到底在纯情个什么劲儿,竟然像个初恋的女孩子一样为他心心念念,幻想着未来可能会有的幸福。即使一再地提醒自己这些可能都只是云烟,她不该太认真,以免又受了以往的伤,然而她还是陷进去了。
而且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陷得相当深了。
换做是其他的情人跟别的女人吃饭,她是一定真心地微笑招呼,甚至就坐了下来一起闲聊,不管是恶作剧或是下马威也罢,至少那都不会是「伤心」的表现。
可是今天她却像是逃难般地离开倪升文的面前,并且明显地尝受到那数年前创害极深的痛楚,她完了,真的是完了。
她真真切切地爱上了倪升文--这个第四号情人。
一发现自己这可怕的心思,沈舒涵完全地楞傻了,紧接着是更强烈的颤抖。
不!她不要!也不可以!更何况这个男人已经露出那最可怕的劣根性了,她绝对不能再让自己跌进那无助的活死人生活里了!
该怎么办才好?离开他对!要快点离开他!
「舒涵?」赵政峰将车子开了过来,就发现沈舒涵一脸惊慌的模样站在冷风中,她的长发杂乱地打在她的脸上,黏住了。
她竟然在流泪?
赵政峰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从未见过沈舒涵柔弱的模样,更别说是哭!
「你还好吧?」他自然知道沈舒涵是怎么回事,但是却没想到这个一向冷淡对待男人的女王竟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这个倪升文倒底有什么了不起的魅力,让高高在上的沈舒涵为他受了打击、流了泪?
「带我离开这里」沈舒涵看到赵政峰就像是即将淹死的人抓住了浮木,她手指的力道深陷在赵政峰的手臂上,一双大眼睛却充满了血丝与眼泪,「去哪里都好,带我走」
看沈舒涵失了魂,赵政峰也吓坏了,也不管什么私欲情爱了,而是老实地想着他现在该做的事情。
「你不要哭了,我我带你回家,你洗个澡、睡一觉,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好不好?」
真没想到,他也会有哄护沈舒涵的一天啊。
「不,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怎么可以回家?她的屋子已经有了倪升文的影子、床铺上已经有倪升文的气味,她不能回家。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倪升文走入她的生活,以致于到现在连自己的家里都是地雷区了,有家不敢归她好后悔!
「但是你状况不太好啊,这样我会担心。」
赵政峰是真心诚意地为沈舒涵感到忧心,看她这么虚弱的模样,不免会害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看着赵政峰担忧的脸,沈舒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就抱住了他。
「你喜欢我对吧?你一直都想再抱我的对吧?那就带我去你家!走!去你家!」说完,沈舒涵歇斯底里地开始扯着赵政峰往他的车子走去。
赵政峰被沈舒涵的话语吓了一大跳,是,他是喜欢的她的,已经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是,他是想抱她的,他每天都在想这回事。
但是现在的沈舒涵反过来主动要求时,他却犹豫了,眼前的女人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却不是因为他赵政峰,而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替代品吗?还是报复的工具?如果真的照沈舒涵的要求做了这件事情,她事后会不会后悔?而他自己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当沈舒涵上了车关上车门后,赵政峰呆立在车门边几秒钟,想通了。
从以前到现在,沈舒涵身边的每一个情人哪一个不是替代品?又有哪一个不是报复的工具?也许那位倪先生不是,但是对赵政峰来说,有何差别?
不管对象是沈舒涵学生时代的初恋情人、或是倪升文,赵政峰觉得都没有差别了,因为他终究只能是一个变相地安慰沈舒涵的工具。
他上了车,不忍心再看见沈舒涵楞傻掉泪的模样,那张陌生的脸跟表情,赵政峰不认识。
踩下油门,赵政峰开往他的目的地而去,带着失魂又失意沈舒涵消失在餐厅的停车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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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几次的电话却总是进入语音信箱,看来沈舒涵是关机了。
倪升文坐在自己的车子里,正在等待黎书蕙,她说要进去便利商店买些东西,趁这空档倪升文赶紧拨打沈舒涵的电话号码,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行动电话也无回应,她到底跑到哪里去?
难道真的跟那一个「情人」到另一个地方?一想到这,倪升文的心情又更加地沈重了。
他错了,他不该队沈舒涵说谎,即使他与黎书蕙之间清白无虑,但是对沈舒涵来说都是强大的打击。
倪升文并不清楚沈舒涵以前遭受过怎样的感情打击,但是他可以想像那对沈舒涵的感情观与价值观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以致于她会玩弄男人在鼓掌之间。而如今他也走入了沈舒涵的交往范畴中,却不真的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情人。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浪漫、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也不太懂得察言观色,但是他知道:沈舒涵对待自己的方式很特别,他就是知道。
她漂亮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已经没有当初的敌意,虽然有时候会出现犹豫,但是确有更多温柔;她与他说话时总是带着包容与耐性,而不是他以往的印象中那种冷漠与犀利;她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带着温和的表情,不再是武装自己的刺□
这样的女人,美丽又富有挑战性,她可以拥有更帅、更多金、更风流的火山孝子,她却窝在他的怀里告诉他:
「我喜欢你的平凡」。
而他也牵挂着这样的沈舒涵。
不管在学校受了什么气、工作有多累,只要一想起沈舒涵,他就来了精神;情绪低落了,只要一想起沈舒涵,他总是能笑着;忙得分不开身,只要一想起沈舒涵,他就恨不得丢下所有的事情回到她身边
希望可以看她一直这么无忧地笑着、希望能够常常抱着没有戒心的她入眠、希望将来有一天他可以让她完全地对自己放心,进而忘记不愉快的过去。
但是他今天作了什么?他竟然对沈舒涵说谎,而且还让她撞见了他与黎书蕙私会,即使他无愧于这场清白的邀约,却依然自责于说谎伤了沈舒涵的心。看看沈舒涵离去时那勉强又僵硬的笑脸,以及沈重的脚步就知道了。
你去了哪里?请你原谅我,也请听我解释
倪升文抓着行动电话,不死心地又拨打了一次,依然是冰冷的语音信箱。
然后他从自己漫上的心慌及鼻酸中,确切地明白:他早就爱上了沈舒涵。
也许在下着大雨的那个午后,或是在海边聊心事时
不重要了,是什么时候爱上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可能就要失去她了。
还没得到就要失去了,真的是天底下最讽刺的事情了。
「你怎么了?还好吧?」提着一包东西的黎书蕙打开了车门,若无其事地询问。
其实她刚刚从便利商店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倪升文不断地拨打行动电话,并且一脸的懊悔与哀伤。为此,她心机深重地站在商店门口好一会儿才接近车子。
黎书蕙当然知道倪升文会是打电话给谁,但是看来对方没有回应,这让黎书蕙松了一口气。她不打算让步,即使沈舒涵是一个外表条件如此优秀的女人,倪升文似乎也迷恋着她,但是她黎书蕙可是倪升文深深爱过的女人呀,还让这个男人伤心许久,只要她愿意回心转意,倪升文很快地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我没事,」发现黎书蕙上车了,倪升文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跟表情,「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刚刚打电话给谁?」黎书蕙故做轻松地问。
倪升文没有回答,只是表情凝重地启动油门上路。
「是沈舒涵对吧?唉。」黎书蕙叹了一口气,「我们只是老朋友出来聚聚、吃个饭而已,她也太会吃醋了吧?这么容易就生气?还带着一个男人跟你示威?」
「别说了,是我没有对她坦白,她会生气是正常的。」倪升文显然把错都怪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她也不该拉个男人过来,就说是什么『情人』的,而且我看他们也关系匪浅吧?那男人的眼神你没看到吗?」
黎书蕙滔滔不绝地说着,无非是想让倪升文看清楚:沈舒涵就是这样的女人!你让她生气了,她随时会有候补的对象在等着!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倪升文踩下煞车,刚好停在红灯前,他转过来看着黎书蕙,「书蕙,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完全就是我跟舒涵之间的问题,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我并不想听。」
被这么严肃的话语一冲,黎书蕙楞了楞。曾几何时倪升文变得这么有气魄?而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什么事情都寻求和平态度的男人?他现在会捍卫别人了,也变得有主张,却不是因为自己,是为了沈舒涵那个女人?
她不甘心,为什么这样一个不正经、游戏人间情爱的女人可以得到倪升文?而她堂堂一个大学的知名讲师,比不上这样的交际花?
「我是关心你啊!升文,你是一个好男人,你不该为这样任性的女人」
「书蕙,你错了,在你的眼中我绝对不是一个好男人,因为我太平凡了,所以我们才会分手的不是吗?」倪升文语气严厉地说,「况且如果要提到任性,恕我直言,舒涵的任性程度绝对比不上你。」
「倪升文!你」黎书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了。
「是你要求与我分手,却在与别人感情不顺遂后又回过头来找我,而今天我以朋友的立场与你晚餐,是因为你说你需要我与你谈话,但是你却一直暗示我希望回到从前,完全罔顾我的感受,你说,你不也非常任性?」
「我、那是因为我还爱着你呀!」黎书蕙哭了出来,「如果不是还爱着你,我怎么会怎么会」
「不,你并不爱我呀书蕙,你从来就没爱过我,也没有爱过别人,你只爱你自己。」
「不!我爱你!我就是爱你!」黎书蕙几乎是用吼地大声告白,「难道你就这样简单地忘记了以前的情分?不愿意重新开始?你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我是个念旧的人,与你过去的情分我不会忘记,但是我们绝对是不可能重新开始了,因为,」倪升文踩下油门,希望以最快的速度送黎书蕙回家。
「因为我非常爱沈舒涵,我爱她。」
十二话 瞬间的幸福
幸福,就像是手中的流沙,
越是紧握,越是以惊人的速度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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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眼睛,她看到的是有些污渍的天花板。对了,前些日子漏水严重,才刚抓漏过而已。
所以,这里是她的家。
沈舒涵坐了起来,拍拍头,看了看床边的闹钟,现在正是下午一点钟,她准备走到浴室去冲澡,这是她维持多年的习惯。
却见到赵政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正熟。
沈舒涵楞在原地,看着赵政峰良久,慢慢地,她也想起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倪升文用谎话背叛了她,然后她抓着赵政峰诉说了不该有的要求,之后赵政峰带了她去酒吧买醉。
「你心情不好,去哪都不对,我想喝点酒会对你比较好,你会好睡。」记得赵政峰是这么说的。
那么最后她是否因为酒醉跟赵政峰做了什么吗?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身体,想要努力回忆起昨夜的最后情形,沈舒涵发现赵政峰什么也没有做。
此时,沈舒涵看着赵政峰的睡脸,第一次对他感到愧疚,也感到遗憾。
如果我可以爱上你就好了,那么,我一定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沈舒涵真心地如此想着。
的确,这几年来来,她看多了男人需索无度的嘴脸,唯有他赵政峰,总是以一种安静的姿态等待着,当沈舒涵需要他才出现,不吵不闹,像是一只最窝心的宠物。
虽然最近他也开始不安地想要对她索求什么,却也是不敢太过火。
她接近了赵政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因为一夜的疲惫而有了胡渣的脸。
「唔?」赵政峰因为这样的抚摸而醒来,望见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一脸疼惜地看着自己。
「肚子饿不饿?」沈舒涵温柔地问,让赵政峰受宠若惊,因为这个女人从来就不关心她的情人是否冷了或是饿了。
「有、有点」赵政峰赶紧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强打起精神。
「我做点东西给你吃吧,冰箱里还有点东西可以做美味的炒蛋。」说完沈舒涵温柔地笑了笑,走到厨房去。
赵政峰这下子真的是吓傻了,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在以前不要说是做饭了,连出去吃个饭都不可能让她付钱的,在公司里也不见她泡过一杯茶给陈智尧或是其他任何人。
如今,他不但进入了沈舒涵神秘的香闺中,还有幸品尝她亲手做的餐点!
但是,如果不是沈舒涵昨夜太伤心、太失望、也太醉了的状态下,赵政峰知道自己也不可能有机会进入沈舒涵的屋子里──这原本除了第四号情人谁也不得其门而入的神秘境地。
站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仪容,赵政峰再次仔细地看着日间的环境。
昨天晚上光是应付酒醉的沈舒涵他就疲于奔命了,处理她在厕所的呕吐物、伺候迷迷糊糊的她更衣睡觉他累得连想侵犯沈舒涵都没力气了,更别说好好地观察沈舒涵的住处。
但是他依然在洗手间看到了另一只牙刷跟双色成对的毛巾;阳台上晾着的男性衣物、还有放置在书架上、像是教学方向这一类的书籍。
这里俨然已经是是倪升文的地盘,而沈舒涵是他的女人──不管身体还是心灵,都已经是他的女人。
正因为赵政峰已经认清了这一点,因此他对于醉得一塌糊涂的沈舒涵无法有更多的遐想了,他最多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她美丽又憔悴的面容又滑下了眼泪、她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沾有那个四号情人气味的被单,却什么也做不出手。
即使想抱她,赵政峰却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伸出手来,因为这样的沈舒涵他好陌生,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游走在男人当中、什么也不在乎、骄傲地活在游戏中的女人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他太陌生了,就连那妖娆的身体也不等同于是他熟悉的姿态。
作为一个替代品,赵政峰觉得自己已经够了,无关于嫉妒或是愤怒,他对于这样的沈舒涵只有无奈与疼惜。
无奈的是,他终究不是让她有了如此巨大变化的男人;疼惜的是,他曾经如此仰望崇拜的女子,如今也开始饱受爱情的煎熬,因而憔悴苦恼。
他曾经以为沈舒涵会一直怀抱着对爱情的绝望活下去,但是看来第四号情人已经给了她希望,即使现在的沈舒涵伤心欲绝,他依然相信沈舒涵还怀抱着希望。
因为绝望的沈舒涵是会笑着的──冷冷地笑着,而不是哭、更不是眉头深锁。
赵政峰站在阳台前,望着街景以及晾在阳台上的衣物,也闻到了厨房里传出来的阵阵香味、听着沈舒涵弄碗捉盆的声音,虽然目前的这一切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该离开这个女人的生活了。
他永远不可能成为沈舒涵心中那个最重要的人,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甘心去承认,也不想太早放手。
但是有过这一餐──沈舒涵愿意亲自下厨招待的餐点,就够了。
「来罗,吃午餐吧!」沈舒涵陆续端出炒蛋、青菜跟稀饭,放在茶几上,招呼着赵政峰,「赶快趁热吃吧。」
穿着围裙做菜的沈舒涵真的看起来非常贤慧,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会玩弄男人的坏女人,而像是每个男人都希望拥有的漂亮好老婆。
「好!」赵政峰回过神来,爽朗地回答。
「谢谢你昨天陪我一晚。」一边为赵政峰盛装稀饭,沈舒涵温柔地道谢。
看着她温和的模样,赵政峰感到一阵心酸,这温柔从来就不属于他,但是他依然欣慰,即使只有这一瞬间。
「这是我该做的,你不开心嘛,身为好朋友陪你是应该的。」
沈舒涵楞了楞,「好好朋友?」
「对,」赵政峰吃下一口稀饭,好烫,他差点就要流泪了,「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好朋友。」
沈舒涵放下了碗筷,沈默不语,只是狐疑地望着他。
这个男人昨天晚饭的时候还慌张地希望可以上她的床,想要回到以往的肉体关系,现在却说他会永远当好朋友?
虽然沈舒涵感激昨晚赵政峰没有趁人之危,脱光她的衣服对她放纵,但是她认为这只是个性宅厚的赵政峰体贴的表现罢了。
「你是说真的?」沈舒涵平静地问。
「我是说真的,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赵政峰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心酸,试图保持理智与开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一个男人霸占着,谁也没办法侵入,状况再也不会跟以前一样了,与其继续缠着你,最后让你讨厌──就像你讨厌陈智尧那样,我宁愿早点放弃,成为你的朋友。」
「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心里就没有人了。」沈舒涵开口了,语气却幽幽。
她还在赌气。赵政峰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根本放不下倪升文。
「不,舒涵,你听我说,不管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毕竟已经变了,我我很清楚你再也不能让我抱你了,不是吗?」
沈舒涵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过头望着阳台发呆,阳台上,倪升文的衣物飘呀飘,惹得她心烦。
她让倪升文进入了她的生活、进而左右她情绪的悲喜,让她找回对爱情的希望,却又狠狠地伤害她好不容易变得柔软的心。
「我很喜欢你,舒涵,我相信长久以来你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你就是没办法让我更深入你的生活,因为你要的人不是我。」赵政峰依然平静地说着,「与其变成陈智尧那样的男人,我宁愿成为你的朋友。」
陈智尧,一提起这个名字,沈舒涵还是楞了楞,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未曾听见了,虽然她偶尔会想起这个男人,但是却无暇去关心他的现况。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是那么地无助、绝望又悲伤,并且失去理智地大声喊着他爱她。
现在变成她要感到无奈与悲伤了,这就是报应吧,那么「绝望」呢?她是不是该绝望?
看见沈舒涵陷入了沈默中,赵政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发呆了,吃饭吧,吃完了我们出去走一走,不要闷在屋子里,你看,天气很好喔。」
赵政峰故做轻松地继续加餐贩,忍住不舍,一口口都是沈舒涵的贴心招待,这样就够了。
沈舒涵看着自己昔日的情人、听话的情人、贴心的情人,心怀感激地笑了笑。
「是啊,天气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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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涵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手机也似乎是关机状态,倪升文站在这栋公寓大厦前,心情低落到极点。
他多么想要马上闯进沈舒涵的住处,但是他却不敢,他害怕见到沈舒涵的屋子里有着另一个男人,想了一整夜所有可能的状况,他失眠了。
最后他还是来到沈舒涵的住处大楼前,因为他最害怕的不是谁与沈舒涵共度一夜,而是沈舒涵离开他。
谁昨晚陪着沈舒涵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能没有她。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倪升文不免也为自己感到悲哀,曾几何时他可以忍受这样的状况了?爱情的力量真的太可怕。
与神色有异的管理员打过招呼后,倪升文不安地上楼,他已经演练好该怎么面对沈舒涵以及难堪的状况了,是的,他有心理准备了。
按下门铃后,他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前,却不开门。
「舒涵,是我。」倪升文抖着声音,心爱的女人就在门的另一边,这让他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好,「我、昨天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但是我、我真的跟黎书蕙没什么」
「你回去吧,」门后的沈舒涵冷着声音,「我很忙。」
沈舒涵当然知道屋子里的赵政峰会让倪升文有如何的想像,因此她绝对不能开门,但是她问心无愧,因为他们什么也没做。
「你有客人吗?」倪升文试探地询问,当然他想要的答案是「没有」。
「我有没有客人跟你有关系吗?倪先生?」沈舒涵冷漠地回应,「你跟谁要吃饭我都管不着了,所以也请你不要管我。」
「别这样对我」倪升文敲着门,「你知道我跟她没什么的!」
「你欺骗我,这就够了,你回去吧。」
倪升文颓然地靠在门边,「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所以才说谎对不起」
接着他听见了沈舒涵走远的脚步声,他急着喊了出来,因为如果不说,他可能就此失去她了。
「我爱你!」倪升文从来不像现在这样失控地喊着,也不管有其他的邻居会听见,「舒涵,请相信我,我爱你!」
原来,那天他见到的陈智尧是这样的心情
什么都会失去掌控,当他发现自己已经失去这个女人的时候,自尊就一点也不重要了。
门打开了,倪升文高兴地想要上前拥抱住沈舒涵,却发现来人是昨夜见到的男子。
倪升文虽然早就可以想像这样的状况,一时间还是楞傻在原地。
沈舒涵正在这个男人的背后,一手拉住他的袖子,像是要阻挡他开门。
赵政峰看着他,带着尴尬的神色,他知道他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能让这被容易被误会的状况有所改善。
「我是舒涵的老同事,昨天我们见过。」
「也是她的情人是吧?」倪升文此时感觉到自己无法阻止的怒气急速地窜上自己的胸口,早先的演练跟心理准备全部都消失了。
「以前是,」赵政峰缓缓地说,「你出现了之后就不是了。」
当倪升文出现后,沈舒涵所有的情人都像是不存在了。
但是倪升文已经听不进去、也无法想这么多,他推开了赵政峰,直接冲向沈舒涵。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第一次对沈舒涵如此愤怒地大吼,拉扯着她,她还穿着睡衣!
「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你看到了吧!」沈舒涵知道误会是难免,但是她认为自己其实也有充分的理由真的跟赵政峰发生什么,因为是倪升文先欺骗她的,「我就是人尽可夫,看到了吧?除了你之外,我还有三个情人!你不要忘记了不过是第四号!」
「你」天啊,他刚刚还哄着说他爱她,现在却后悔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下贱!」
一听到倪升文这么说,沈舒涵的心像是被重重一击,他说她下贱这个刚刚说爱她的男人马上就说她下贱了
她看着门口那一脸慌张的赵政峰,是啊,她沈舒涵是下贱,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走向赵政峰,一把抓住他的头就是一个亲吻,这让赵政峰吓得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看到了,我对我的情人都是这样公平对待的,如果你要,我现在也可以吻你。」沈舒涵转身面对倪升文那张铁青的脸,蓄意笑得无情又幽雅,「我的第四号情人,你要我的吻吗?」
倪升文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了,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地愤怒过,「吻,我要。人,我也要!」
他一把抓过沈舒涵,猛力地推开了赵政峰到门外,用力地关上了门。
望着那道冰冷的大门,赵政峰舔了舔嘴唇,沈舒涵吻了他,过了这么久他终于又尝到沈舒涵的吻。
但是却苦苦地带着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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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倪升文觉得做爱是一件痛苦又愤怒的事情,他抓伤了沈舒涵的胸口、咬破她的嘴唇、粗鲁地占有她,却得不到沈舒涵的半点回应。
她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眼角却不断流下眼泪。
「你出声呀!就像你昨天晚上在那个男人耳边那样叫!」他失去理智地喊着,沈舒涵却依然没有回应。
一阵战栗过后,倪升文坐在床边,他的愤怒转化成为深沈的悲哀,他不敢回头看沈舒涵,因为她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如此冰冷,深深地刺痛他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背对着沈舒涵抱头哭了起来,「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
沈舒涵坐起身子,捻了卫生纸擦拭自己,「那么,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昨天什么也没做?」说完,她便走向浴室沐浴。
在水流的冲洗下,沈舒涵感觉到巨大的绝望。
倪升文绝对是爱自己的,他亲口说出来了,也用激烈的行动证明这一点,她也深爱着倪升文,但是为什么就没办法张开双手温柔地抱住对方呢?
恶性循环已经开始发生了,从她厌恶倪升文的谎言开始,就做了让他误会的事情,然后他们不断伤害对方,用语言、用行动、用冷漠
现在,倪升文又表现出不相信她的姿态,他已经认为赵政峰必定跟自己上了床,那么,她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当她蹲在浴缸中哭泣时,倪升文进了浴室,她抬起头看到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像是准备要离开。
「对不起,我刚刚失控了」倪升文一脸痛苦地说出这句话来,他看到沈舒涵在哭,却无法伸出手安慰她,「我也许是误会你了,但是我需要时间想想。」
「如果如果你再也无法相信我,那就什么思考也不需要,你走了就可以不用再回来。」说完,她将头继续埋进水幕中哭泣。
「那么你相信我吗?」倪升文走近了浴缸,水珠将他的衣服打湿了。
沈舒涵抬起头来,「你爱我吗?」
「我爱你。」
「再说一次。」
「我爱你,舒涵,我爱你。」
「那就够了,我就信你这句话。」她哭得浑身发抖。
倪升文抱起了发软的沈舒涵,吻了她,也听见了她的告白。
「升文,我真的很爱你,不要再伤害我了。」
「我不会,再也不会了。」
确定了爱情的落实与存在,沈舒涵舍不得放开这幸福,她不断地说着许多话,包括自己的过去,还有她渴望的未来。倪升文总是微笑倾听,不时地亲吻她的双眼、嘴唇、双手,紧紧地抱着她,深怕这一刻只是昙花一现。
直到说累了,他们相拥而眠,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
「我明天还有课,要先回家去。」
「你可以明天一早直接从我这里去学校啊。」沈舒涵难得撒娇。
「我的教材在家里,不行的。」倪升文亲吻了爱人的额头,「一下课我就过来找你,好吗?」
甜蜜地道别后,沈舒涵却睡不着了,她好期待下一次见到倪升文的时刻。
幸福,原来是这种感觉,真实地填满在胸口,让她不断地微笑。
窝回床上想着这两天的戏剧化种种,并且计画着两个人的未来,沈舒涵带着满足与希望缓缓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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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中午,沈舒涵被电话声吵醒,深怕是倪升文的来电,她赶紧接了起来。
没想到是廖伟勋,这让她顿时心情低落,想要随便敷衍了事。
「你怎么都找不到人?你现在不是不用上班了吗?怎么反而越来越难约了?」廖伟勋老是被他的同学询问这位美女情人的消息,让他对沈舒涵有所抱怨。
「我最近很忙啊。」沈舒涵打了个呵欠,想要快点结束这通电话。
「那今天忙不忙?一起出来吃饭吧?」
「不行,我要写案子,不上班不表示我不用工作。」沈舒涵抹抹头发,「你也要上课吧?不要为了跟我出去就跷课。」
「今天下午本来有两堂课,但是临时取消不上课啦。」
「这么好?」
「我们老师也是学校的副校长,学校老师发生事情了当然他要去处理呀,所以就不用上课了。」
「学校老师发生事情?」沈舒涵楞了楞,有不好的预感。
一分钟后,在廖伟勋呼叫半天也不回应的状态下,沈舒涵浑浑噩噩地挂下了电话,胡乱地穿上衣服就冲出门去,一路上还不断地拨打着倪升文的手机号码,却都没有回应。
幸福难道就真的只是昙花一现?
最终话 第五号情人
永恒的幸福是真的存在的,那不是神话。
只是,我们都付出太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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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涵搬到郊区也有段时间了,赵政峰常常来找她,一方便替她打理包裹跟环境,另一方面也想多多陪伴她,好让她开朗些。
赵政峰也没想到造化如此弄人,那天才刚见过、并且还有力地将他推出沈舒涵门外的倪升文,没一天却因为精神不济出了车祸,这也未免太过戏剧化。而对沈舒涵来说,这更是难以接受的残酷事实。
她那时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两眼总是无神地在急诊室守在来不及见上最后一面的倪升文遗体身边,还说要跟着躺进冰柜,那怕她会冻死也无所谓
告别式的那天,黎书蕙也出现了,当着倪升文的父母面前指着面无血色的沈舒涵,痛骂她是「扫把星」,都是因为她,倪升文才会出车祸,倪家老人只是看了沈舒涵一眼,无奈地说着「红颜祸水」,什么也不再多说。
沈舒涵笑骂由人,她一向如此,在告别式上她更是沈默得可怕,只是直直地盯着倪升文的照片,泪流不止。
这一切赵政峰都看在眼里,也一直默默地在背后支撑着已经太过虚弱的沈舒涵。
倪升文车祸过世之后,沈舒涵有一个多月都像是游魂一般,要不是他强力喂食沈舒涵吃饭,只怕她早就一缕芳魂跟着爱人归西。
因此,赵政峰不得不暂时住进沈舒涵的屋子里,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但是对沈舒涵来说,屋子里到处是她跟倪升文的回忆,她总是发呆,然后哭乾了眼泪,什么事情也不想做。
直到有天赵政峰采买回来后发现沈舒涵因为太虚弱昏倒在家中,送到医院后,才知道沈舒涵的身体有了状况。
而自那一刻起,沈舒涵就像是被打了一剂强心针,整个人振作了许多,不必须要赵政峰逼着她吃饭,消瘦的脸上也开始渐渐有了光彩。
当沈舒涵接到江美莲的电话时,她已经平静许多,因为对方也是个冷静的女人。
沈舒涵不知道江美莲为什么还要来找她,她以为事情过了这么久,陈智尧早该恢复正常了,但是沈舒涵依然温和地答应了江美莲的邀约。
「不好意思,迟到了十分钟。」一到约定好的咖啡馆,沈舒涵礼貌地道歉。
「没关系。」江美莲望着眼前绝美、却明显憔悴许多的女子,发现眼前的沈舒涵早已没有那自信满满的态度与嚣张的气势。
她当然是请过徵信社调查沈舒涵,当初照片中的沈舒涵不是眼前这等疲倦、哀怜的楚楚模样,而是让她一眼认定为「狐狸精」的情妇嘴脸,当初她还担心要怎么打这场战争。
却没想到这个「狐狸精」并不要求什么,反而率先离开了她的丈夫。
其实可以到此为止的,沈舒涵已经离开陈智尧了,但是陈智尧却恢复不了正常的状态。他变得暴躁易怒,上班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连孩子们的死活他都无心关爱,江美莲总觉得这必定与沈舒涵有关,因此她来找沈舒涵并不是为了那早就发生的「离开」议题,而是「求助」。
结婚将近十年,江美莲悲哀地发现她并不了解丈夫,也许沈舒涵可以帮助她。
不知道该怎么开始的江美莲,开始听着沈舒涵谈着她最近的新家如何,却也观察到这个美丽的女人曾经发生过许多沧桑,像是打了一场盛大的战争、历劫归来,这不必言语说明,是女人的直觉。
江美莲是个顺利的女人,至少从恋爱到结婚,一切都是如此地顺利,看似简单幸福,直到陈智尧在火车上遇上了绝望的女大学生──沈舒涵,她的世界就变了一个样。
她该恨沈舒涵的,但是她却不留情地离开了丈夫,并且带着哀伤的面容出现,这让善良的江美莲无法恨她。因为她知道,沈舒涵的悲伤不是来自于她的丈夫。
如果真要说威胁性,就只剩下陈智尧那无法死去的心眼。
「一开始就错了,这是我要对你感到抱歉的地方。」沈舒涵并不避讳谈起她与陈智尧相识的过程,而此时的她,也真心对江美莲感到抱歉。
「不必说抱歉,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江美莲喝了一口茶,平缓自己的心情,毕竟要从当事人的口中听到丈夫背叛的过程,还是让她心痛,「如果没有你,可能也会有别人。」
那么,当沈舒涵离开后,往后是不是也会有别的女人出现?江美莲从这件事情发现到自己无法对未来有更准确的把握,也许陈智尧会不断地出轨,将来的日子里可能会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第四个沈舒涵出现,而那些女人不见得会跟沈舒涵一样不带着一点爱意并且潇洒地离开,一想到这,江美莲的脸上出现的痛苦的神情。
沈舒涵发现了江美莲的痛苦,但是她无力安慰,毕竟自己的立场太尴尬,她也是让江美莲如此痛苦的元凶之一,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现在之所以会这么愤怒只是因为先离开的人是我,跟感情无关,他终究会发现家庭才是最重要的。」沈舒涵只能这么说,事实上她也不相信陈智尧真的会舍下妻子与小孩。
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这样的,情妇只是一个调剂的殖民地版图,不是绝对的领土。
「正因为他不会舍下家庭,才让我痛苦,」江美莲终于是掉下了眼泪,「坦白说,你或是我都不能保证智尧将来还会不会有其他的情妇,对吧?」
闻言,沈舒涵只是点点头,静静地听江美莲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不能相信他了,却还要因为他不舍家庭而继续撑下去、忍受他将来可能会继续发生的出轨,那么我总有一天势必会发疯。」江美莲抽起桌上的面纸擦擦眼睛,心里有了新的决定。
原本她来找沈舒涵是希望她能够帮助她了解陈智尧,但是谈了话、想了一圈下来,她有了新的决定。
婚姻,就跟镜子一样,破了之后就无法恢复到以往的平滑洁净,那裂痕总是会让他们夫妻的容颜变得扭曲、陌生。
有许多女人愿意相信丈夫会回头,江美莲也相信,但是,却没有人能够拾回以往对婚姻的信心,信任已经破碎了,勉强地黏在一起不过就变成可悲的丑态。
「我会跟他离婚。」江美莲平静地说出口,她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丈夫的昔日情妇这么说。
「你来找我是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不,并不是,只是一看到你,我就觉得我该这么做,因为,」江美莲凄苦地笑了笑,「我无法忍受将来会有更多的你出现在我的婚姻生活中,而这样的恐惧唯有离婚才能结束。」
「我很抱歉让你有了阴影。」沈舒涵叹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们刚刚说过了,即使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江美莲坐直了身子,稍微伸展了身体「做了这样的决定后,我反而轻松许多了。」
「有什么打算吗?小孩子呢?」
「小孩子当然要归我,但是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至少我要等到他精神稳定了再说,不然会不好收拾。」
「他现在很糟糕吗?」
「就像是住在屋檐下的陌生人吧,我们分房睡了,小孩已经察觉到爸爸不对劲了,我也只能说他们的爸爸最近生意不好,所以心情差,」江美莲皱了眉头,「事实上,因为他的颓废,公司状况的确不如以往。」
沈舒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大概是还想着你的事情吧。」江美莲看了沈舒涵一眼,「这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自己输不起。」
既然确定沈舒涵不会再回到陈智尧的身边,并且是以主动的姿态离开,江美莲发现自己无法再苛责她更多了。
「那么,请你告诉他,」沈舒涵清楚地这么告诉江美莲,「我再也不可能当任何人的情人,因为我有了新的情人,并且会跟他在一起一辈子,请这么告诉他。」
「啊?真的?」江美莲惊讶非常,这实在是太突然了,「你要结婚了?」
沈舒涵笑着不回答,只是摇头。
「对方是怎样的人?」
江美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沈舒涵感到高兴,但是却也觉得狐疑,因为今天的沈舒涵看起来很悲伤,不像是一个即将步上红毯的新嫁娘。
「是怎样的人?」沈舒涵喝光了杯子里的茶,盯着杯底,「我还不知道。」
「还、还不知道?」江美莲不明所以。
曾经有一段美好的甜蜜记忆,温暖地盘踞在沈舒涵的心中,但是她现在却忘记那是怎么发生的,也不想去记得是怎么结束的。
而过程,鲜明地烙印在她的心中,怎么都会在梦中反覆上演,那是倪升文留给她的美好记过程,一个没有划下句点的结局。
而除了美好的过程,倪升文还给了她别的。
摸摸肚子,沈舒涵带着令人心疼的微笑,「等孩子出生了我才知道他会是怎样的人呀。」
江美莲讶异地望着沈舒涵还未有明显起伏的小腹,无法言语。
现在,她有了新的努力目标与对象,这三个月来,在赵政峰的帮助下,她开始了新的生活,搬家后,她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新的情人需要她的照顾跟经营。
沈舒涵知道自己的最爱将不再会是别人,正是这第五号的情人,还有他的父亲。
是的,倪升文带给她的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也会是沈舒涵这一辈子的最重要情人。
「你要不要听故事?关于这个第五号情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