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微信的同学圈的一张旧照,不管是男生女生,都是蓝衣短发,一样的阳刚,一样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的那种曙光初照的飒爽英姿,现在已经成为我们这一代的美好回忆了。总之,男孩女孩,当年大家都长得很帅气。
在我们同学圈中,我虽然长得最不帅,但是我的工厂很帅气,工作很帅气。我的工厂是印刷厂,是生产文化产品的,文革中就印刷名著和文学刊物,好书都是从印刷工人开始看的,文化品位自然就是高,就是帅,帅气是天然的,不是印出来的。
还没有到印刷厂之前,我是没有看过印刷机的,但是在我的脑海里,印刷厂一定有干净的工作环境,有像纺织厂那样整整齐齐的机器,工人们穿着蓝色的工作服,面带微笑地干活。
那时,龙海有一家机器厂,干活的工人满身都是黑不溜秋的油污。我想,印刷厂绝对不会像机器厂那么脏,工作强度也不会那么大。也听说过印刷厂的漂亮的女工多,故事多。
其实,我们厂比我想象的更加美好。龙海印刷厂的厂址是原海澄镇的影剧院。小时候,在闽南一带的小城镇,我从来没有看到像海澄影剧院那样雄伟壮观的建筑,几根几层楼高大的圆形廊柱屹立在正门面,非常的威武帅气。
因为五十年代末龙海县是规划海澄为县城的,海澄影剧院才成为龙海最高大最有特色的代表性建筑。看惯了拥挤的骑楼,来到这高屋建瓴的厂区,心情也开朗多了。
看到海澄影剧院的圆形廊柱,我就想起了人民大会堂的周围环列的那些高大的圆形廊柱。每一根都让人肃然起敬,那是人民团圆国家兴旺的象征。我们的国家如此,我们的家乡也是如此。那时我们是多么的单纯,经过十年动乱,多少灾难,多少离散,我们期待的不就是国家兴旺,人民团圆吗?
海澄的另外一个优点是的地理位置好。它面朝大海,是明后期曾为中国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之一,成弘之际有“小苏杭”之称。脑海穿越到“小苏杭”的古风古韵,我忽然觉得我是在一个多么幸运的人。在八十年代第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那种诗情画意是笔墨难言啊!
我们住在影剧院二楼观众席看台后的一个大厅,用木板隔成五个房间做职工宿舍。我刚好住在正中的房间,是15平房米左右的三人宿舍。
我们厂的周边景观美丽,没有冒烟的工厂,前面是绿色的农田,田里还有一座历史古迹-晏海楼,离我们厂只有几十米的距离。
我们的房间的窗户向东,一打开窗户就看到海澄的晏海楼。这是民族英雄戚继光建立的军事望台在清代的重建,当时无人管理,楼门关闭,所以无法仿效古人登临怀古,赋诗酬唱。我常想,晏海楼经历了四百年的磨难还在岁月中巍然屹立着,而我下乡十一年的磨难,和建造晏海楼的先辈比之,实在是微不足道。晏海楼的历史情怀,激励我去生活,去奋斗。
虽然我被招工晚,但是能够在印刷厂这样好的文教企业工作,是很幸运的。我有最好的工作单位,我当调墨工,也是印刷厂最好的工种。其实印刷厂原来一名调墨工就够了,因为要接受新工人,就增加了我一人,所以工作很轻松。亲戚朋友都说我很老实,当年下乡之后,我本来是可以继续都高中的,但是家里没有劳力,我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在地里刨食挣工分。现在,我这个老实人终于有好报了。
我们是手工调配油墨的,把油墨倒在平台上,两手各拿一把调墨刀,在墨台上搅合,就像炒菜一样。但是比炒菜的动作更加复杂,刀有大有小,大的近尺长,小的就像削铅笔的小刀。调墨过程中,要加上调墨油,必要时要加上干燥油或者亮光浆,即使有原来的配方,还是要非常小心调制,否则的话,你调出来的色彩不对,就要返工,油墨就会浪费掉。有新产品的话,就要考虑如何配方,需要你对色彩的创作非常的熟练。总之,这是一种创造性劳动,工作很轻松,脑袋不轻松,我就喜欢这种有色彩变化的生活。赤橙黄绿青紫蓝,我持彩霞当空舞,人生不就是这个境界吗?
海澄旧地名也叫月港,是因为那里先有一条叫月港的美丽的河流。但是月港这条河在哪里?现在还是众说纷纭。在那些年里,我一直在寻找月港那条河,一条流淌在我心中的神秘的河。(我的八十年代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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