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不久前读到一篇文章，讨论能源危机的。作者举出统计数字，认为世界上各个主要产油国有意大大高估了本国的石油储备。其实近几十年来，世界上没有发现新的超大油田。上个世纪六、七年代发现并开采的中东超大油田已进入后期，全靠注水采油，所以今后世界石油产量难以再大幅度增长，但世界需求量却在一个劲儿地攀升，需求大于供给的现象会越来越严重。由此推论，石油危机肯定会到来，只是个迟早的问题。

　　这不应该是胡说。首先产油国高估石油蕴藏量很合乎逻辑。不然，怎么引诱外国投资？但这种不断“增长”的蕴藏量蒙骗了世界，最起码曾让我不自觉地认为，地球上的能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事实是，地球上的化石能源用一点就少一点。耸人听闻？我还没说完呢。问题不在于建筑在高能耗上的现代化日后是否难以为继，很可能这“现代化”本身就毁灭了人类。

　　说明这个问题不复杂，一切都围绕着人类社会对现代化的追求。在残酷的竞争中，首先是化石能源的需求大于供给。石油资源有限，地球上的石油、煤矿再多也是用一点少一点；而世界人口越来越多，许多国家工业都在高速增长，对能源的需求越来越大。第二，生态环境不可遏制地遭到破坏。各种污染、土地沙漠化、大气温室效应等，都使人类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第三，这条是和生态破坏互为因果的。人类所能得到的食物越来越匮乏，再生资源渐渐紧缺。

　　当然会有很多人不以为然。他们说，早在１９７０年代，经济界中就有悲观的“增长的极限”，和乐观的“极限的增长”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的争论。但现在我们并没有看到悲观论者预言的灾难来临。虽然今天断言“极限”正在不断“增长”还为时尚早，但在人类有组织的相互合作下，在国际社会持续现代化的前提下，至少可以大大推迟“增长的极限”的来临。

　　嗯，雄辩滔滔。如果世界各国真能“相互合作”，我相信确实能延缓“增长的极限”的到来。但人类社会能真诚合作吗？“现代化”关键一条是高科技。一个国家追求现代化，主要是为国与国之间的竞争。落后就被动挨打嘛。高科技不单单应用在军事国防上，也应用在生活的各个领域，加剧能源消耗。这个“前提下”是否会加速“增长的极限”的到来呢？我个人认为，只要有国家间追求现代化的竞争，相互间真诚合作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便能在某些领域妥协也暂时的。就算人人明了世界上的化石能源很快会消耗殆尽，也还是如此。我们都会说，问题是现在世界上没有一个凌驾于各国之上的权力机构。怎么说呢？讲得好听些，这只是个远大、美好的理想。人的本性决定了我们今天的现实。

　　人性并非真善美，当然包括假恶丑。当人们对物质的追求成为理所当然后，遗憾便必然发生，特别是像中国这样人口过度膨胀，资源急剧减少的国度。当今谁都知道中国生态破坏之可怕，可耕面积迅速减少，土地沙化和水土流失日趋严重，乾旱持续。然而当有识之士大声疾呼，政府三令五申环保之时，中国的极度贫困的农民还在大肆破坏性开采越来越少的资源，毫不留情。我们真的没有勇气谴责困难中的人们。他们会理直气壮地问：人都有追求物质享受的权利。凭什么你们城里人过好日子，让我们保护环境？

　　国家由人组成，人性主导着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中国生态严重破坏后，沙尘暴的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波及到了日本和韩国，那里的人们发出怨言了，希望中国积极治理大面积扩展的沙漠。你说中国的回答是否和上面老农民的一样？让中国去大力治理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无疑将以牺牲经济发展速度为代价。那中国大陆何时才能在现代化建设中赶上工业发达国？

　　美国的人均能耗是世界其他国家的六倍以上，美国难道不能有所节制吗？否，因为美国的强大就建筑在高能耗的现代化经济基础之上的，让美国的能源消耗降下来，等于让美国民众降低生活水平，那美国经济如何发展？没有经济的发展哪儿来的钱发展美国人最为骄傲的军力？没有了强大的军力，美国如何维护其世界霸权的地位？没有霸权，美国如何保护其全球利益？美国很清楚，它对地球的温室效应和臭氧层的破坏负有相当大的责任。那么大家就一起商量个办法吧，不就是各自相应减低能耗嘛。嘿嘿，所有的国家都要保护自身利益，各自心怀鬼胎，你说能磋商出什么办法？就算勉强有个协定，最终也是废纸一张。

　　你说这个世界谁顾谁吧？经济发达国家将制造业逐步转移到第三世界国家，至于在那里引起多大的环境污染不愿去想。没想到酸雨没有国界，不但污染了制造业生产国（中国、墨西哥和印度等），同样也饶不了经济发达国，造成大片、大片的针叶林死亡。经济发达国还将各种能引起高度污染的工业垃圾，以至核废料运到贫困国家。真不知道哪一天，自作聪明的人们才发现，最终自己也受害。西方国家是很注意本国环保的，森林的采伐慎之又慎。国家需要木材怎么办？到贫困国家采伐去。那里的森林被掠夺性开采后便成水土流失极其严重的荒漠。对不起，没在我的国家。可那里的环境破坏引起的气候改变终究要“回报”西方国家。

　　打住吧，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不胜枚举，而且早已是老生常谈啦，谁不比你心里明白？可明知是饮鸩止渴，还是不得不然。因为我不这样做，别人也会这样做。“高尚”只能说说而已，做了就是“东郭先生”。而且越是现代化的国家就越有资格如此。只有现代化的强大才有理所当然的资格。

　　现在世界上化石能源越来越少了。但如果一个国家有着现代化的强大力量，甚至是霸权力量，就可以尽可能地占据世界上越来越宝贵的化石能源的最大份额。这当然要扼杀其他国家的生存。狼渐多鹿渐少时，狼会更凶残。为了争夺食物，狼不但要更凶猛地吃鹿，狼肯定还要吃同类。那鹿被吃完了，狼怎么办？是呀，世界上的能源消耗殆尽，人类怎么办？我看到人类的回答和狼一样：我只为了今天的生存。因为谁仁慈，谁就先死去。宏观悲观。
 
　　０６、２００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