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75年夏末秋初的一天晚上,22岁的我告别了童男时代;与此同时,和我同龄的“对象”(女友)也不再是处女。这一转变发生在“北大荒”一个农场某分场小学校的校舍里……什么呀?好像亚当和夏娃偷吃了伊甸园里的智慧果似的,不就是婚前性行为嘛。还真觉得自己怪圣洁的呢。
我话还没说完呢。关键是那个晚上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啊哈,那就是“英雄救美”吧?您奋不顾身救下了嫩黄瓜似的小女子,她理所当然地“献身”。
嘿,我说,怎么总拿俗套套揣测咱要讲的故事?三十多年前您在哪儿转筋呢?知道那个“禁欲”年月嘛?嗨,咱也用不着这么依老卖老地唱高调,也就是讲段当年“知青”的经历。
22岁那年我已长到一米八,再不是六年前刚到农场时那个难看的小瘦猴子。“北大荒”的大馒头和大碴子(苞米粒经过加工去了皮)把咱揣成身高体壮,相貌堂堂,能说会道,不乏幽默(大碴子味儿)的汉子,脑门子上鼓着几个青春痘、壮疙瘩,一脸胡子碴,照现在的眼光,女孩子还不得紧追不舍。可那会儿我在农场从没感觉到女青年的半点青睐。大家好像都“男女授受不亲”,彼此擦肩而过时便雄纠纠、气昂昂,目不斜视,一身正气的派头。每个人都把男女特徵严密地隐蔽在宽大的衣服下面,内心就更不必说了。男青年宿舍里可以下流地议论女性(“连级”以上干部在场得收敛),那也只是停留在嘴上。如果有哪个青年真的偷偷摸摸地“搞对象”“压马路”,分场的革委会主任们知道了,在政治学习时就会批判这种“资产阶级生活作风”,尤其是青年教育连长牛玉群,一到这时就插话,涨红着脸嚷嚷“这是‘上山下乡动摇的表现”。她是哈尔滨女“知青”,比我们北京“知青”大几岁。说实话,人长得很漂亮,可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男人婆的味道,自称一辈子都不想嫁人结婚。尼姑!
可大家身体里总分泌荷尔蒙怎么办?男青年宿舍里普遍手淫,一到夜里熄了灯就此起彼伏,如同夏夜外边没完没了的蛙鸣,特别是连阴雨的夜里,外边蛙声高奏,宿舍的大通铺上“炮火连天”。我这是不是把小伙子们说得也太没人样了?我反正是个“色迷”(当年对老是色迷迷、直勾勾看女青年,有意无意地追求女孩儿的人的称呼)。尽管如此,我在大家眼里并不是个成功的“敢吃螃蟹者”,一方面确实在追女孩子的道路上有着某种挫折,另一方面咱也不敢明目张胆呀。
对于女性咱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儿,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品味”,一个只上过六年小学的家伙到了二十出头自然而然地会想女人。不过我喜欢分场里一位北京女青年还真有点特殊原因。她是我的小学、中学同班同学,还是街坊。我俩说是“青梅竹马”也不过份。她大名刘冬梅(“文革”时改的,原来叫刘茜茜),小名胖丫儿。听我这么一介绍,从这名儿你大概就能猜到她不是个漂亮女孩儿。确实,从相貌上讲她确实很一般(但也绝不丑)。可我喜欢,就喜欢…喜欢她人好,怎么个好法咱也说不清。可她没有“王八瞅绿豆--对眼儿”,刚到农场时根本不拿眼皮夹我。这真让人失落。从相貌上讲,我可以是个“白马王子”,她恐怕只能算是个肥胖的小母鸭子,而且还是那种麻鸭子。我是冲相貌才和你黏糊的吗?老让我用热脸贴您的冷屁股。胖丫儿,小时候你可不这样。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胖丫儿就是班主席,老师的宠儿。到“文革”前的六年级,她一直是三好学生,功课在全年级数一数二,连续好几年的(少年先锋队)大队长(胳膊上挂着个小牌子,上面标着三道扛)。她一直和我同课桌,老师把我们安排坐在一起就是让她管着我这个“后进生”。
我从小就不争强好胜,所以不是爱打架的“野孩子”,但性情散漫,上课做小动作,不听讲,功课也是末入流,和胖丫儿比可以是“天壤之别”。但我绝对没有欺负她的劣迹,真的没有。老实跟你说,从小学一年级挨着她坐,我就喜欢胖丫儿了。可那会儿的小男孩儿怎么肯表现得那么“丢人”?都得说自己“一辈子也不结婚的”。尽管如此,我从来也没有像别的淘气包那样骂过她。当然,我会在课堂上故意做小动作,甚至转身和后面的同学说话。这时胖丫儿会把我拽过来。当她嗲嗲地小声说“你怎么老不遵守课堂纪律呀”时,那两个小肉手往往胳膊上一放,哎-哟,我就麻酥酥的,心里像点了蜜,小鸡鸡都有了反应。那时我总有意无意地回头和后面的家伙说话,盼着胖丫儿来“纠正”我。
“文革”天翻地覆。胖丫儿家里“黑”(就是“出身”有问题)了,她由红得发紫,变成黑得发绿。我“出身”不错,但不想到学校参加“红卫兵”成天街头打闹,在家当上了“逍遥派”。可胖丫儿总去学校要求加入“红卫兵”。“红卫兵”当不上就去“红外围”(似乎是“红卫兵”的外围组织)。傻不傻呀?但我见她每天一脸严肃地去学校没任何表示。后来咱挺后悔,觉得应该劝阻她。甭管她听不听,起码表现出一片真心。是的,我可以用“我们从来也没怎么说过话”,“那是什么年月”,“说了她也不会听”等等来替自己开脱。可这种开脱有什么意义吗?
后来我们都稀里糊涂地就近上了中学,在中学也没读书就下了乡。在中学,胖丫儿积极争当“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毛泽东在“文革”初期有这意思,“黑帮”的子女还是“可以教育好的”),我还是成天逃学在家养鸽子。我俩虽说是街坊,但见面相互理都不理,其实见她那个“苦行僧”的样子我很不落忍,总想对她说“你这么干也不落好,何必呢”。
“上山下乡”我们到了同一个农场的分场。哈,咱冥冥中就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天命不可违”!必须主动进攻,把胖丫儿弄到手。对了,您是“坚持‘上山下乡’,坚定不移地走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的光辉大道,屯垦戍边,一辈子战斗在‘反修、防修’第一线的革命战士,无产阶级积极革命事业可靠接班人”,咱是“每每在革命分水岭上动摇的懦夫,小资产阶级思想意识浓厚,怕苦怕累,对‘上山下乡’悲观失望,拒绝认真改正思想,自暴自弃,从不严格要求自己,对全世界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责任难以胜任”的落后分子。可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到农场前几年,我的“进攻”毫无进展。有点客观原因,我因为怕下地干活,用两条香烟换取了水房烧水的活儿(送干部点儿东西就行)。她可在大田队每天起早贪黑地没命苦干。这样一来我们就没什么接触的机会。其实这不是主要的原因。关键是我的胖丫儿“一根儿筋”。有些东西是意会不能言传的。您说胖丫儿这么埋头苦干为什么?真是做“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可靠接班人,扎根边疆一辈子”?否,她心气儿高着哪,她想博得个“工农兵学员”堂堂正正地离开农场,永远脱离困苦乏味的生活。当然,这在我看来完全不可能。如果胖丫是很漂亮、风情的女性,“献身”一下,当地的干部就能网开一面。可胖丫儿不漂亮,而且她也不是那种人。但这事情不能当着她的面点透,那样我就成胖丫儿的仇人啦。她的自尊心往哪儿摆?不过我知道这点也没辄。问题是任何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咱虽然屡屡碰壁,真的很伤心,但不气馁。我总找机会和她搭讪,想方设法地把话题往我们小时候引。效果是有的,她那胖胖的脸上会显出不易察觉的笑容,小眼睛里甚至闪着光。唉,分场里被我宣扬的谁都知道我和胖丫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可她总是对我不冷不热,客客气气。胖丫儿,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你的身体,那叫我神魂颠倒的肉肉?
有志者事竟成。我的“事业”在1974年底有了重大突破。冬天我按惯例回家“猫冬”过春节,胖丫儿也破天荒地回北京探亲,我俩凑巧同路。怎么是“破天荒”呢?因为她1972年和1973年都没有回家探亲,是“春节不返城,做坚定扎根边疆干革命的先锋”,当时还是全农场宣传的先进典型呢。她忽然决定回家探亲当然是忍受不了内心的挫折感。胖丫儿她干得很苦,连续三年被凭上全场劳动模范。可到时候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她便“名落孙山”。
1974年推荐上大学她又没份,胖丫儿郁闷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找领导“谈心,暴露活思想”。分场的头儿打着官腔,说她更应该在“上山下乡”的道路上经受考验,共青团员了(她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入了团)就要拿真正团员的标准要求自己,同时还要积极争取入党,进一步坚定扎根边疆的决心。可想而知,这对胖丫儿是怎样的“哑巴吃黄莲”。
回北京的路上我特别“卖块儿”(北京话,卖气的意思)地照顾胖丫儿,特有风度。当然,帮助女同胞也是男子汉的责任。你可不知道那时的火车有多挤,都是回家探亲的“知青”,车厢里从椅子底下到行李架上都是人,臭气熏天的。我为胖丫儿打开水,买吃的;她上厕所我护驾。嘿,告你说,干这些我心甘情愿着哪,心里倍儿舒服。到北京没两天我就上她家串门。胖丫儿有点儿意外,又有些慌神儿。看得出她对我并不反感,那天下午她和我聊天一直到吃晚饭。在她家吃了晚饭继续聊(我得登鼻子上脸,机会难得),一直到夜里。基本上都是胖丫儿在报怨农场干部的不公,“走后门”等等,常常是车轱辘话来回转。我当时的角色就是个真诚的听众。后来咱认为这点做得聪明,胖丫儿当时就是要找个人倾诉。那天晚上我告辞,她送我到大门口,并轻声说“有空来玩儿”,还真有些恋恋不舍。
那次回家探亲期间,我成了胖丫儿家的常客,她也常常来我家,街坊嘛。春节刚过我陪她到前门大栅栏买东西,胖丫儿高兴得什么似的,“文革”后我就没见她那么高兴过。她高兴我也跟着乐,真想把她搂过来好好亲一顿,说“从小我就想让你当我老婆啦”,但咱不敢太过份了,得着机会就悄悄和她拉拉手。胖丫儿有点腼腆但没拒绝,低头微笑着,样子真好看。得,下面跟着就硬了。幸亏是冬天,衣服
穿得多,不然可太难为情了。从家探亲回来后,我和胖丫儿开始正式谈朋友搞对象了。
这年开春,胖丫儿从家回到农场还想着“争取成为工农兵学员上大学,以便更好地为革命做贡献”。可分场的头儿把她从大田队调到了分场小学教书,说是“组织对表现好的同志的信任”。她一听就急了。明摆着,这样以来她想争取被推荐上大学就没了希望。你想呀,“工农兵学员都得在三大革命的第一线涌现出来”,都得是在“最艰苦的岗位上产生”,分场小学教书是公认的“好活儿”,胖丫儿一去就没法子在“广阔天地里百练成钢,应该上大学深造”了。
我知道这事后,当时就认为这是分场头头们的小诡计。如果胖丫儿继续在大田队苦干,却又没有被推荐上大学,从情理上说不过去。说她“出身”不好,但连续多年的埋头苦干应该证明她与“(不革命的)家庭划清了界限”(再说胖丫儿的父亲不过是个反动学术权威,谈不上“反动”,更不能和“地富反坏右”画等号)。然而如果推荐胖丫儿上大学,领导们的“后门儿”怎么办?调“刘冬梅同志”去教小学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对她苦干好几年是一种关照、奖赏;到推荐上大学的时候,“后门儿”们会更多点机会。
胖丫儿又找领导去了。她向干部们表决心,要“战斗在革命第一线”,还哭了一鼻子。但革委会主任派教育连长牛玉群亲自找她谈话,说她“教育革命的下一代,使孩子们从小竖立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的思想意识,责任更重大,更是一种考验,千万不要辜负领导的殷切希望”。这下我们的“刘冬梅同志”彻底瘪茄子。
其实这件事对我进一步“拿下”胖丫儿有利,知道当“工农兵学员”没戏了就得由咱来安慰、安慰。我不会说“你在大田队再拼命干,分场的头儿也不会让你上大学,他们自己的后门还走不过来呢”。我告诉她“‘条条道路通罗马’,干吗非在一棵树上吊死”。不下地空闲时间多了不少,她在小学校教书,我找她也方便,不用到女青年宿舍去喊,众目睽睽确实让我俩都不自然。
约好时间,我就会傍晚领着食堂的胖狗“傻壳”来到分场公路边的小桥旁,晚霞灿烂,打一声呼哨。不一会儿就见到我的胖丫儿一扭一扭地来“敖包相会”,“傻壳”高兴得没命地摇尾巴,够浪漫的吧。可胖丫儿就是不许我动她。拉拉手可以,刚要得寸进尺,她就“好好聊天儿,别瞎闹好不好”地怒斥我。真生气假生气?不管怎么说她不高兴我这么干。咱哪能让胖丫儿不高兴呀。得,把胖丫儿“办了”遇到了“瓶颈”,半年多都没进展。唉,胖丫儿就要我和她聊天,没完没了地聊天。
天一黑,我们会到小学校的教室里继续聊。特别是夏天,黑了天蚊子能把你吃了。教室里是个好去处,没蚊子,还有地方坐;没电灯,可黑暗中透过玻璃窗子能看见外边的星星和银河。胖丫儿话真多,“傻壳”不耐烦了,自己跑回食堂睡觉去了。有时候我听着听着就走了神,胖丫儿觉察出来就一下子生了气。咱赶紧赔不是,说点嘎话把她再逗乐。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几十年过去后的今天,我会忽然想起那段岁月,真甜蜜,令人回味。不过那时还是有一点点郁闷,晚上聊完了天睡觉就想像着一丝不挂的胖丫儿被我搂着,做梦都在跟她性交,可梦里也看不清她的胴体,醒来想得要发疯了就手淫吧。
(二)
这年夏天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的事闹过之后,胖丫儿“理所当然”地“落榜”。尽管她事先已经估计到了,可到时候还是沮丧。咱哪,好好哄,坐在小学校教室里促膝长谈。
那天晚上明月初升,我和胖丫儿来到一个教室的里间(教室分里外间,分两个年级的班上课,通常是一个老师同时给两个年级的学生上课),刚刚坐定要甜言蜜语一番,忽然听见屋子外边由远而近的谈话声,一对男女由远而近。我俩一下子站起来,躲到房间的黑影中,都屏住了呼吸。大概是过路的吧?可这两人到了教室门口竟走了进来,到了教室的外间。哎呀,“傻壳”冲出门狂吠怎么办?幸好那天它
没跟着我们,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这肯定是另外一对谈情说爱的,那我们就走吧,待在里间“偷听”多不合适。可我刚要动胖丫儿一下子拽住了我,并猛地用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外边谈话仍在继续,听出来了,那女的是牛玉群。男的是谁?竟然是食堂干活的赵汉昌。那小子东北人,五大三粗,分场篮球队主力,外号“大炮”。他和“牛玉群同志”在搞对象?怎么谁都不知道呀?这个男人婆可真能隐瞒自己!嗨,赶紧走吧。我又动了动,但胖丫儿示意不许动,那捂住我的嘴的小手直抖。外面月光很亮,虽然我们在黑影里,但我还是能看到胖丫儿的表情,她蹙着眉头,微微地摇头。你看她紧张什么呀?大概不想让我们的牛教育连长知道我们在里边吧。好吧,那只能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说了。没想到外边的二位“持久战”。这下我们可尴尬了,而且时间越长越尴尬。
我们一动不能动,大气不敢出,听着外边的动静。男人婆和“大炮”坐在外边聊天。开始他们聊这年的推荐“工农兵学员”。男人婆一肚子怨气,“说好这次(工农兵学员)有我,到时候换成王霞,谁不知道她是(分场革委会)主任的‘后门’!她和李宇德(主任)什么关系谁还不知道……”
“你又来了,说好不再嘀咕这臭事了,你怎么没完没了?”“大炮”不满了。“我说,甭想那么多啦。你看着王霞眼气,你也‘献身’呀,又不是那种人,做不出那种丑事……”
“胡说啥?!‘献身’?你咋那坏呢?”
“好好好!算我惹你生气了。你就‘献身’给我吧。”
“你…坏蛋你…打你……”
嘴巴被堵住了似的,然后就没声音了,跟着传来细小的亲吻声。他俩在外边拥抱接吻呢。我悄悄伸出舌头舔胖丫儿的小胖手,她一下子把手缩回去,眼睛瞪着我。咱哪,不动声色地搂住了胖丫儿。胆大妄为?胖丫儿这会儿没辄呀,只好把头埋在我的胸口,两只手摸到我的胳膊,似乎要我松开。她的头发多密呀,还有股说不出的香味。我轻轻亲吻这美妙的长发。
“你坏…想和你好好唠嗑(聊天)你就犯坏……”外边是牛玉群的声音。“你手别往里摸,咋那流氓……”
“干都干了,什么流氓不流氓的?”“大炮”轻轻笑道。“咱俩那次可是大白天在(革委会)办公室干的,你当时可没说我是流氓。”
“那天我是吓傻了,让你把我弄了,真恶心,要死。”
“大炮”又接着轻声笑,随后说:“那还不是你叫我去的。你到食堂来‘赵汉昌,到办公室来一下,谈谈炊事班的情况’,到那才知道就是想聊天。平常我们都得晚上悄悄地会会,那天全分场‘割麦大会战’,留你看家。你可好,公私兼顾,把我从食堂叫办公室聊天。”
听到这儿,胖丫儿一下子抬头看着我,表情很吃惊。是呀,“割麦大会战”就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那天我和胖丫儿都参加了。全分场的人在地里汗流浃背地割麦子,他俩在办公室干那事!我忽然想起牛玉群曾当着大夥儿的面训我。那次我不过是顺嘴开句玩笑,嚷嚷“生孩子不叫生孩子,叫下(吓)人”。当时瞧她那个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我“革命知识青年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下流话,不嫌害臊”。真让我下不来台。她可好……继续往下听,继续往下听。
“人家就是有事嘛,让你汇报一下炊事班的活思想,再说当着别人也得是那么回事,可你…哼,坏蛋,到办公室没一会儿就动手动脚,真流氓……”
“唉,确实…可你老拿眼睛看着我呀。这男的怎么受得了?你不觉得你漂亮吗?是你在勾引我吧?好啦,好啦,快让我好好抱抱。”“大炮”在“嘿嘿”地笑。
“那次,你摸摸,亲亲嘴就得了,还真把我按在那里……我开始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得趴在桌上…然后你上来就压着我,退我裤子…然后…然后…真恶心,恶心死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可你让我摸得心急火燎,是男的就受不了。再说你也没挣蹦呀,你可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很乖。”
“我是说你咋想得出?真是个流氓。从后边整……”
“一口一个流氓,一口一个流氓,”“大炮”有些抹不开面子。“这还用想?看看配马就知道了。”
“你坏死了,坏死了。”
“什么坏死了。种马和骒(母)马配种,大家男男女女不都看着哪。”
接下来外边又不说话了,传来接吻声和牛玉群轻轻的、嗲嗲的哼哼。这里边我和胖丫儿正在“较劲”。咱已经把嘴巴强行按在胖丫儿的嘴上了。我的舌头在她紧咬的牙齿间乱转,硬要从牙缝间顶进去。胖丫儿闭着眼,头下意识地往后仰。她要摆脱我的强吻很容易,尽管我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只要一扭头就可以摆脱。但她只是微微地发抖,慢慢地,牙就松开了,我的舌头伸了进去碰到了她的舌头,软软的,滑滑的。胖丫儿呼吸急促起来。
“别来,不能在这里来,”外边牛玉群又小声叫起来。“我要你摸我,亲我,咋都成,就是别干那事。”
“你摸摸我这里。”“大炮”笑着说。
“恶心死了,那东西最坏!哎呀,别,你又来了。”
“哎呀,求你了,来一次吧?”
“以后来吧,在这不行。这地方怎么来呀?以后找个地方好好来。”
“像上次一样。”
“不行,不行!不……”
听不到说话声了,桌椅轻轻碰撞的声音,又是一些不可言状的响动。
我在里面已经把双手伸进胖丫儿的怀里,在她平滑柔软的肌肤贪婪地抚摸、探触。多么不同呀,从未有过的体验,像泉水从心底涌出,又像蜜汁在流淌。胖丫儿浑身滚烫,抖动着,她的心跳我都感觉到了,又急促,又强烈。我也在颤抖,心也在强烈跳动,气都喘不上来。
外边又有了声音:
“你要一辈子对我好。”牛玉群带着哭腔。
“怎么你老要我起誓?你和我谈了好几年了还不知道我的为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
“明天白天你照旧当你的连长,发号施令。我还是你的兵。有什么不一样?”
“你拿我开心。真讨厌。”
“不是拿你开心,是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不要你了。”
“这是你说的?”
“不是…是……是现在…是现在不要你了……”
突然,我们的牛连长“啊”地尖叫起来。“什么呀,这是什么呀?”
“‘傻壳’怎么跑来了?”“大炮”奇怪道。“朝我摇什么尾巴?真是个傻壳。”
“快让它起开。你看它在闻我。哎呀,快呀!”
“它从来不咬人。”
“傻壳”一下子又冲到了里边。它在我和胖丫儿周围乱闻,使劲摇尾巴。这傻家伙,很认真地闻我和胖丫儿那个地方。动物有着人无法体查的敏感。我一急,用手揪住它的大耳朵用力一拧,示意它出去。跟着“傻壳”就又跑到外边,对着“大炮”又蹦又跳。这大概是“傻壳”最善解人意的一次举动。外边一阵响动,“大炮”和牛玉群带着“傻壳”都出去了,很快听不见了,留下我和胖丫儿在寂静中。
我处在亢奋之中,继续深情拥抱着胖丫儿,深深地接吻。皎洁月光从窗子透进来,我看见胖丫儿闭着眼睛用力喘息着,喘息着。我把胖丫儿拥到课桌旁,让她趴在上面,跟着就压上去,不顾一切、手忙脚乱地做刚才“大炮”做的事。
我一下子就进入了胖丫儿的身体,顺着一条湿润、光滑的隧道钻了进去。她只轻轻地呻吟了一下。“轰”的一下我在她身体里散开了。极度的快感让我感觉不到自己,心跳出了躯壳,在虚幻中漫步。果然美妙,怨不得朝思暮想。
当我又从“太空”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把胖丫儿“收拾”得一塌糊涂。但她像是睡着了,仍趴在课桌上不动。我有些惊慌,赶紧把她抱着转过来,胖丫儿一把死死抱住了我,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仍像喘不过来气似的喘息,浑身都是汗。我想让她把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整理一下,她就是一动不动地抱着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胖丫儿才慢慢松开了我。“到水房去洗洗吧。”我拉着她的小胖手轻声说道。她不说话,点点头。出了门看着她低着头,受气小姑娘一样。我刚才一定是把她弄得很疼,都出血了嘛。想到这儿,我一下子把她像抱小孩子似的抱了起来。
“别,会被人看见。”她轻声说。
“就我们俩。”我抱着她走得很稳。胖丫儿顺从地搂着我的脖子,像个大猫咪。
“你一辈子不要离开我。”她喃喃道。
我想说“女人就是老让男人起誓”。但没说出口。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好像说‘是去幼儿园吗’。”
“坏!你现在高兴了吧。想得到的得到了。”
“等到我们人老珠黄时还守在一起,我才能认为我想得到的得到了。”
胖丫儿一下子从我怀里跳下来,使劲和我拥吻,手也伸到我怀里摸我身上健壮的疙瘩肉。忽然,她解开我的上衣,把我的背心撩起来,猛的一口咬在我的胸脯上。有点疼,应该说是很疼,可太舒服了。
“怎么,不疼吗?”胖丫儿抚摸着我胸脯上的牙印。那是个紫红的,有着一圈深紫色牙痕的圆圈。
“你把我吃了都成。刚才把你弄破了,那么疼你都没说什么,你就是咬下我一块肉又怎么样。想吃什么?说,我从身上割下来给你炖。”
胖丫儿上下抚摸着我,碰到了我那个又不老实起来的小和尚。它在裤子里硬帮帮,倔头倔脑地支着,滚烫。
“讨厌,我不要那个坏东西。”她有点恶声恶气。
“我不是故意的。”
“再说!”
“它不听我话。真的。”
“你讨厌死了!”
“割下来给你炖了吃解恨,怎么样?”
“恶心死了,胡说八道!”
“没这‘坏东西’你还要我吗?”
胖丫儿不说话,用小拳头“咚咚”地打我厚实的前胸。
“有人看见怎么办?”我故意问。
“坏死了,你这讨厌鬼。这会儿都半夜了哪有人?”胖丫儿沉吟片刻,“都这样了,也就不用装了。”
皓月当空,银光如水,我们又拥在一起接吻。应该是那种法国式的,两个舌头来回搅拌。胖丫儿应该是今天才和一个男人--她今后要过一辈子的人接吻的嘛,怎么会想到这“法国式”?或许这是生理的本能,不用学。
******************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胖丫儿已成了我的胖老伴儿。有时我会想到这句话,一本正经地跟她说“都这样了,也就不用装了”。她会心一笑,“你这挨千刀的死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