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十年，说起“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小心里有点满满的自豪；坐江山党真有两把刷子，三十年东折腾，四十年西折腾，现在西北折腾。老汉我都六十多奔七十了，每天早上起来掐掐胳膊捏捏腿，自己确认自己活着。锻炼要从起床开始，平伸胳膊竖伸腿。喝杯咖啡吃块饼，早上挖挖菜地，给江豆和黄瓜搭搭架子，就有点气喘吁吁。好汉想想当年勇。喝上杯五张耄头四两的高级茉莉花茶，居然感慨油然而生。难道是“国庆”快到了？这麼多年还有反应？四十多年前做工是“天大旱，人流汗；出大力，使劲干。。。”，迎“五一”，迎“七一”，迎“八一”，迎“十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叨喎咪疺嗦啦杞。

前些日子和两个从国内来我家“深度旅游”的工友聊，一不小心，聊起人生。古代，“人生七十古来稀”，除了贺知章，除了陆游；现在，人生七十想牛逼。现在当个老头很难。不能提当年勇，怕人说你不是好汉；不能说美女靓；怕人说你老不正经；不敢看狗血剧，剧情雷人逻辑乱；“人生自古谁无死”，“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能有几回搏”，“人生长恨水长东”，东边比西边低？人生个屁。

四十四年前我们三个在一个小工厂（名曰西安市机动车辆修造厂）做工。进厂的时候，八十多个小男人睡一个床（未竣工的车间，铺一圈木板），白天耄泽东思想学习班，晚上日他妈的大通床。睡得比猪还密。后来我上大学走了。他俩一个跑兰州和郭伯雄一起当兵，一个在西安厂里干。当年中国，哪哪都差不多，吃个半饱，听耄招呼；自己扛个大头听凼话跟凼走。呵呵。他俩说我是我们小厂的最牛逼，会玩还会考大学，还说谁谁暗恋我。说我一直在他心里，弄得我老脸也红。感谢微信，微信让我们重逢。

我上大学以后，头两年还每个寒假暑假回厂里看看。一回新鲜，二回平淡，三回就没什么话说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变化真多。后来我在北京一所大学教了几年书，“功名尘于土”后拔脚走人，出国找寻“云和月”。美国没有神仙皇帝。刚到美国的头两年，吃苦读学位，有了学位找工作，工作以后买个房，美国简单。他俩后来是当兵的转业，和女工友成家，男的开出租，女的卖稀饭。苦则思变，二十多年前夫妻双双到深圳，哥们他爸是个小高干；十几年前买了些房，今朝在深圳有房当地主。当工人的一直当钳工，当司机，当出租车司机，当来机遇。勇敢承包。要想日子好，就得敢承包。

在国内混（党叫在地上捉鼠就在陆地行走捉鼠；党叫入水摸石就在水里游泳摸石）。胡儿嗨哟，忽而还有。谁也不知道，天上掉的馅饼会砸着那个有准备的大头。谁也料想不到：有一位老人在天安门广场让人民的子弟兵和人民玩坦克，玩得风声水起，万马齐暗，全国肃杀；同一位老人广场玩完再到“南海画圈”，画出“发展才是硬道理”。中国走进道理讲软硬的新时代。讲出外资进中国，土地变成金，金听凼的话，到处起高楼。胡儿嗨有，十几年发展，发展出厉害贪腐，发展出把当官站成排全枪毙，肯定有冤假错案，隔一个枪毙一个肯定有漏网之鱼。不反贪腐不行，怎麼反有讲究。口号说：永远在路上，照我解读，那就是一边营造腐败土壤，一边酌情打腐败老虎和苍蝇。腐败怕什么，没有腐败要国家主席干什么？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

二十多年前，中国对很多“有准备的头脑”来了机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再一次得到应验。可怜很多“没准备的头脑”，工龄被买断，下岗跑运输或干点其他小买卖，党称“自主创业”，现在可怜。四十多年年过去，照耄的说法，弹指一点多点“挥间”。好些人都死了。我当年的工组，九个人已经死了六个。三个比我老，三个比我小。我赶快大口地呼一口气。“大江东去。。。”

四十多年飞走，小帅哥都变成了小老头。当年很多艰难困苦的事情，现在觉得很平常；而当年很多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做不了了。怀念年轻的力气，当时不知道省着点用。“来，走一个”，我端个大茶杯和他俩的酒瓶走。我是真感谢他俩能跑这麼远来看我。毕竟现在找一个见过自己年轻的脸的人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见旧人，说老话；道道当年勇。互相看老脸，彼此想当年。新中国的人生真是不容易想清。

我的这两位朋友，一位以一个公司总经理的身份退休；一个在广东有房。都过得不错，都每天走步。在红色江山“三十年东折腾，四十年西折腾”里，实践了东道理和西道理以后才明白活命是人生最硬的道理。不管身体好不好，吃香喝辣很重要。“走一个”。啥阵式？两个人（我不喝酒）一顿饭喝了二十几瓶荷兰名牌进口啤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衰，访旧半为鬼，惊呼热重肠“。

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听耄听凼全方位的忽悠。耄吃饱撑，把个简简单单的人生，说成是武松打虎，说成是狮子楼，说成是飞云浦。教我们从小就不说人话：放眼大江东去，昂首万里云天。“志存胸中跃红日，乐在天涯战恶风”。爹妈相爱，我们被“生得伟大”。“伟大”得艰难。可以没有脑子，但必须得有力气。自己的大头得自己扛。小学没毕业，中学没上完。身子骨没长全，就听耄话，“炼红心”；听凼话，做苦工。天天心里念叨：共产党来了呦，苦变甜。什么是苦？什么是甜？心中有凼心中有耄，再苦再累心里甜？胡儿嗨呦，忽而还有？

中国电视剧《大生活》里说，人是爹妈生下来，自己得想法活下去。准确点说是听党话自己活。党叫小跑进共产主义就小跑；党叫下岗就下岗；党叫买断就买断，买断过后再通涨。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生，只知道活。没有应该，只有活该。中国电影《地久天长》讲了这几十年中国百姓的一些百姓生活。这几十年，我已经完全不知道中国了，听他俩聊。人生自古活一回，人生道理学两回，三回？道理多得比蚊子还多。该吃该喝该出国该云游。人生自古多少应该？“该斗争，就斗争”。锅里斗，盆里斗，跟谁斗？六十多岁的人能不能软着陆？

我们这些“五0后“，人生活得太跌宕，太起伏，太神鬼莫测。

老实讲话，王八蛋才喜欢跌宕。

“三脚两脚，走进了六十”；活过了关云长告别人世的岁数。自古人生多遗憾，是不是找机会到天安门广场纪念堂去看看“万寿无疆“？远离常识，远离文明。”万寿无疆“当年喜欢给人民添堵。“为人民服务”，“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江山代有才人出”，现在出了个磕巴，照稿念都念不了，但是给百姓添堵，一套一套的。日子还是得过，人生神鬼莫测。“来，走一个“。

9/18/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