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住的旅馆,旁边就是一条单行大街,比不得中国大街的繁华,也比不了中国大街的人多;但极具中国的味道。中国味道是什么呢?真不好说,不过中国人自己都知道。简单说就是乱。
关于乱,我觉得活人多的地方就乱,我喜欢乱。早些年,“乱”是有阶级性的,天下如果大乱,一定乱的是敌人。我们成天干嘛?就是捣乱(捣乱和造反差不多)。五十年前,红司令亲自下令,《炮打司令部》,皇帝号召我们要舍得一身剐,把皇帝拉下马。要“天下大乱”,要“乱了敌人”,要“不周山下红旗乱”。科学点说,乱就是熵增加熵变大。熵增加原理是热力学第二原理。司令压根就不懂一点物理和化学。现司令化工“工农兵学员”清华毕业。按说应该知道“能量”是标量,没正负,但他就说正能量。怎么着吧?神州一片正能量,大家要过正人生。过去的老主席说,“坐地日行八万里”,给他地球直径,他也算不出坐地日行几万里。新主席号召大家中国梦,打造人类共同体。
人类发展,有没有原理。原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为了乱敌人,先得乱自己。自己大乱敌人小乱。因为敌人总比人民少吧?,人民总比敌人多吧?。人民和敌人都是分子,“布朗“运动在罐罐里。
脏,我不喜欢。里约的街道其实也算不上太脏,比纽约,旧金山,芝加哥的中国城要干净不少。国内大街现在比二,三十年前也干净多了,东西贼贵。卖便宜东西的地界依然是人多人脏,东西乱七八糟,真假难辨。但关键是人民热爱假货,人民热爱便宜。
每回到一个新地方,我就特爱瞎遛,要是能和马小晴一起瞎遛就更来劲了。人应该让想法自由飞翔,任念头东西南北。马晓晴和葛优有个小品,里边有“天黑杀人夜”,特别逗特别好。虽他俩说话为搞笑,但俩人说得真诚说得真爱。哪像现在的中国娱乐电视,二十四小时亢奋,二十四小时蹦跶,全是瞎掰。中国新文化新文艺新娱乐在全体堕落,大家都在抄袭都在跟风都在练一样的功,自己活埋自己。
年轻时我不爱逛商场,每次陪女朋友逛街,我都买两本小人书读,人她可了劲地逛。现在上岁数了,干啥都不用太着急了,滚滚长江都东逝水了,陪老婆逛商场其实也挺好玩。虽说现在身子已经是糖尿身材,小细腿扛个圆肚,好在肩还算宽,胸也算大,所以想买件巴西队的奥运队服体恤自己。在街上转了一个多钟居然也没找到,只好买了件意大利的足球队服,质感不错,颜色也艳,直接穿上就走,感觉就像是长着中国脸的意大利退役中锋。
街道两边全是店。我对食店情有独钟。虽说想吃中国饭,但对满世界福建人开的中国饭店一般不愿光顾。福建出过林语堂,我喜欢。但福建人做的饭我不喜欢。巴西也有农贸市场,大半条街,摆着各种新鲜蔬菜,各种瓜果梨桃。人家不吆喝,卖家看买家,买家看货;看上货,再看卖家。我对巴西大桔特别喜欢,每次见到都买两个。
逛街不能只注意正街,要留意街道拐角,特别当你在找好吃的时候。街拐角地方大点,摆三四张方桌就能喝酒吃肉。在一个街拐角,我发现了烧烤。便宜,干净,好吃;烤猪肉,烤牛肉,烤三文鱼,烤大龙虾。分不太清烤猪是乳猪还是成年猪。牛肉,三文鱼,龙虾看看都是成年。一样先来一块,先食鉴。老婆爱鱼虾我爱猪。巴西人爱喝啤酒,我们两口只吃烧烤。真的不知道巴西人怎么烧烤?淡淡的海盐味道全烤进肉里,实在是美轮美奂,实在是欲罢不能。我连着吃了不少烤猪,这才心满意足。懂了人生的意义,回旅馆去睡个小觉。上午完美。
下午,我们认真地参观了个曾经当过巴西总统的开的博物馆。我已经看过世界最著名的三大博物馆,美国纽约大都会,意大利佛罗伦撒艺术博物馆,法国巴黎卢浮宫。巴西的一家小博物馆引不起我太大的兴趣。不过,巴西文化对我遥远。我认真看了,没记住什么。文化是什么?我的生命分两半了,一半长在中国,一半活在美国。生命里,有文化吗?有时候同时有两种文化是幸福,不想看中文就看英文,不想听中国好还是不好的声音,就听英语?中国声音现在全是吆喝着发声,我很不喜欢。包括我以前喜欢的陈道明,陈宝国,唐国强,康熙演多了,皇上演多了,耄泽东演多了。可怜海外中国人,不想看英文,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挣钱。中国雷人抗日剧,女八路像妓女,又身手不凡。娱乐节目乱七八糟的胡说乱唱。我就觉得没文化好,甚至觉得聋了好。正文化中和负文化等不等于没文化?搞清文化的正负,人头很大很疼。全是因为有文化。一个中国人,读了二十三年的书,其中很多还都是鸟蛋书,学的是些假文化。哎,活的是负生命。
在里约的最爽的一天是去ANGRA坐大船,看大海。大海不是我老家,老家住在黄土高坡。
早上八点出发,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坐的是那十一人座的小旅游车。路边没有什么景色,只好在车上晕晕乎乎云里雾里。巴西导游和各地游客呜哩哇啦葡萄牙语侃大山,我默默想我的风雨人生。巴西不缺土地,人民也不喜欢种粮食,我觉得土地也不爱被人种。“我们共产党人A,好比那种子呦,人民O好比土呀地”。太阳亮,沿途黄,到处却不是黄土高坡。“黄土高坡”(早年是杭天琪唱的吧)唱着不错,清爽豪迈。不过,人活在里边,在里边娶个婆姨,再在里边生个娃,可就人生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说不来人生的光景如何。
巴西是天堂地狱熔一炉,富豪穷人共一国的国家。资本主义,其实最后八成大致如此。但是资本主义也得让穷人有基本的衣食住行。共产党领导的资本主义,和共和党或民主党领导的资本主义不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过去纯社会主义,说解放全人类;现在新时达新特色社会主义说一带一路宽衣解裤共建命运共同体。托马斯。潘恩说过,言行不一就是无恶不作。惊回首,我们的领袖我们的党。一个时期一种说法;各个时期,言行一吗?只说不做,只做不说,折腾不折腾,不折腾折腾。
我有病。触景很容易生情。情是什么?
巴西的秋暮初冬,阳光已经是很明媚了。坐在车里不知道外边的气爽还是不爽。想象不出巴西的五十多摄氏度的夏日炎炎是什么样子?奥运在冬天开。全世界的健儿到这里来争金牌。金牌和友谊同在。今年奥运中国会拿多少金牌?
差不多中午,总算到了坐大船下大洋的码头。远看那些船,都像是十六世纪的载着欧洲人到美国来的“五月花”。坐大木船下大西洋,又怀旧又畅想。念天地之悠悠,想日月之明亮。人生难得几回爽。
大木船,可以坐几十号人。船夫坐船头,我们坐船尾。船两旁是些木凳,中央是个大人造皮床(约十五米长,七,八米宽)。我现在最爱饺子,有事没事就爱躺着。上身穿个意大利国体恤,下身西装裤,居然还穿了双皮鞋,确实有病。看周围,五颜六色,短裙短裤,青女(现在大家都嫌白话文啰嗦,打字时代,年青女孩简做青女)白裙透着丁字裤,丁子裤还是黑的。壮汉直接上身就不着衣。“朝辞白帝彩云间”,胸间黑毛两翼展。
海里的风,海里的浪,把人给弄得麻酥酥的。躺在船尾看蓝天,张开双臂想抱天。虽说人活在天地之间,其实是活在地上。天只能看,不能摸,也摸不着。船开得不快,大家都在喝啤酒。我老婆坐在凳子上深情看着大海,也不知道是在思故乡还是在想她妈。大大床上就我一个大人躺着,一群小孩在床上奔跑翻滚。我想起“凤凰传奇”,阳光呀,蓝天,荷塘月色。
大约在海里开了一个多小时,船到了一个群岛围着的湾。海水特别静,湛蓝蓝。船停了,人们抱个泡沫棒都下海,精壮小伙子们直接就从船上向着海里扎猛子。这里的海是绿的,碧绿还是墨绿我说不好。记得海明威在写二战的文字里说英吉利海峡的海水是碧绿。里约边上的海洋,和欧洲的海,颜色同吗?
船上几乎所有人都下海了,就剩我们两口,全船唯对的东方人坐在船上。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不会快乐。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我的祖先是俩男人(炎帝黄帝)。我猜海水很凉,常人喜欢不热不凉。放眼四望,一个一个的小岛就像嵌在大海上的珍珠,星星点点。等水里的人们玩爽了,我们还要上岛吃“八淝”。看着那麼多的同船的人(多是拉美人)在海里扑腾,闹活,欢笑,歌唱。我自己都搞不清我为何这么淡定,从容。我也年轻过,也有过火热的心,走过大路,也走过小路。过了三十,才第一次见到大海,扑进大海,身心才第一次懂了自由。人的生命有时候真得该交给大海。
半个多小时吧,海里爽完的人都上了船,人人都湿漉漉的。狗男女们开始躺一床,不管男女老少。南美人,不管男女,肤色棕黑,多是些“健壮胖”。船上放起桑巴桑巴的葡萄牙味道的流行乐曲,躺大床上的人也随着音乐上下韵动,音乐总会让人情不自禁。我坐櫈子上,看秋水共着的长天,看阳光洒满的大海。“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待续)
写景写情写私货。情景交融,情思搭配,公私兼顾,中外贯通。
照相是用来看的,文字是写来读的。看用眼,读用心。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