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之死
同事死了,二十八岁。
走的时候,他正在看电视。电视上演的是廊桥遗梦。
右手依旧搭在沙发扶手上,头微斜,眼皮松弛,和睡着了一样。
他是一个削瘦的人。一米九几的个头,硕大的头颅挂在细长的脖子上。走路时,上身前倾,双肩耸着,头稍稍下垂。他不大喜欢说话,也极少扎堆。没事时,不是坐在桌边读书,就是写些什么。开会时,他总是微笑着听着,轮到他发言时,也多是三言两句。
他的办公桌在一个角落里,借两面墙和一面木制屏风隔了起来。倚角竖着一大堆精神病学的专业书和一些病程记录。夹板上,写着一周的工作计划。全都整整齐齐的,各安其位。
追思会是周三下午开的,在每周的例会之后。他的父母和两个兄弟都来了。这是一个高个子家庭,最矮的妈妈也有一米七五高。她的头发卷曲着,看上去像染了发。一袭藏黑绒制连衣裙,领口大翻,嵌着一只展翅的银蝴蝶。腰间,是一条白色的皮带,尖尖的红高跟鞋足有两寸长。
同事们谈了一些他的往事,说他是一个和蔼的人,从未见他与别人争吵。工作上,他认真努力,遇事也愿意帮助别人。
他妈妈也谈了一些他的故事。
他是一个聪明而安静的孩子,从小就很懂事。上学时,从来不用父母操心。高考前,如果不是意外地病了一场,他考进医学院是没什么问题的。除了读书,他还喜欢下棋,有一阵子,还喜欢上了跳舞。去了几次当地的舞厅之后,他觉得更喜欢在家里跳,和母亲跳。
虽然,他也满喜欢做一个心理学家,和病人聊天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儿,尤其让他代理三天小组长的时候,天天晚饭到睡觉前,嘴上都是工作上的事儿。为此,他还一连写了两个星期的日记。但,他还是想当医生,一来,他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精神病医生;二来,心底里,还是觉的医生比心理学家要高点。他一直在偷偷地准备着医学院入学试。每次,笔试他都能入围,可一到口试,他又一次次被刷下来了。今年已经是第四次了。
从十几岁开始,他就想有一个女朋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可他却从来未能把一个女孩领回过家。有时,看他写了满 满的几篇纸,还关上门在房里大声朗读,但好像也从来没有发出过。他说,他想在三十岁之前结婚,生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他要和他们在草地上踢球,在泳池里游泳,在房间里捉迷藏。
这时,他的小组长插了几句。他说,其实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有相当丰富的旅游和地理知识,对历史典故也知道很多。和他每天一起坐火车回家,他们可以天南海北海阔天空地神聊一道。可是,千万不能碰到漂亮姑娘。一旦碰上了,他就不再理你或至 少心不在焉了,两只眼睛只盯着漂亮姑娘。
听到这,他妈妈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接着说,
“ 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