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是一个伟大的历史现实主义作品， 陈忠实的原作是一部上世纪中国文坛上的恢宏巨著。白鹿原一改 传统的红色文学的写作手法， 并没有在作品里塑造完美， 高大上的人物形象， 但却描绘出百年前中国， 尤其是关中地区真实的社会历史， 人文文化和中国农民活灵活现的芸芸众生。 白鹿原基本上对历史是尊重的，对人物的刻画是成功的。从这方面说， 我个人要比莫言同题材作品好。

现在电视剧播的如火如荼， 电视剧做了一些改编， 总体上是忠实原著的， 人物形象更具体丰满了一些， 大多数角色都有上乘的表演， 将上个世纪前半叶农民展现的丰富多彩， 比较真实的，刻画了农民复杂而又充满矛盾的方方面面。 关中，白鹿原是华夏文明最早的发源地， 纵观中国历史， 动荡的时间比安定的时候多， 中华民族就是在这风风雨雨，生生死死的艰难中走来， 本来白鹿原的土地肥沃， 民俗环境较好，是不错的生息地， 可上世纪初辛亥革命以后， 剧烈的社会动荡就意味着灾难， 军阀混战， 土匪横行， 鸦片泛滥像龙卷风一样地一遍遍吞噬这片莽原上的生命，财富和文化。 而挣扎的农民时而忍气吞声，百般忍耐， 时儿蠢蠢欲动， 时而反抗呐喊。

百多年前，中国大多数农民是文盲， 但他们仍然表现出对文化的景仰和尊崇。 多数农民是善良的，真诚的，吃苦耐劳的， 但是更多表现的是愚昧的，盲目的，盲从的，贪心的，甚至狡猾狡诈。 这些特征一代代传下来， 直到现在仍然有很多痕迹。农村的人际关系要比城市复杂的多， 和白鹿原一样， 一个村就像一个大家庭， 不管有无， 有多少宗祠， 家族， 一般都有个基本核心， 这种核心甚至在集体化时代也能体现出来。 一个村搞得好坏， 关键就看这个核心， 就看这个核心有无未为全体村民服务的诚心和权驾做主的能力。白鹿原剧中有一个傻子， 这种角色在农村很普通， 差不多每个村都有几个， 加上一些不算愚笨的流氓无产者，就像白兴儿， 他们好吃懒做，坐吃等要， 甘愿贫穷而不负任何责任。说多数农民盲从，在白鹿原的交农事件中就表现的活灵活现， 他们鲁莽狡猾， 用田福贤的话说就是乌合之众。 

百多年前，关中农民90% 以上都是文盲， 他们很多人粗俗， 粗鲁，见面的问候语除了“吃了么”以外， 很多人见面就是嬉笑怒骂， 认真而又不认真， 有时像是开玩笑， 但切切实实就是骂人了， 也算一种问候， 同时又表达了一些怨气， 发泄了愤恨， 而不顾不管对象是谁。 打架也是常事， 就像白嘉轩和鹿子霖在戏台打架引起群殴， 虽然场面看起来热闹可怕， 但真发生伤害的极少， 通常只是发泄愤恨的表现。 成年男人打架， 有劝架的也有起哄的，煽风点火看热闹的。 骂完了，打完了也就完了， 过后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我曾见过一对叔侄打架， 叔叔打急了， 侄子就骂，X你妈， 叔叔喊，叫你X， 叫你X， 你婆（奶奶）在你屋里呢， 回家就X，旁观的人就是哄堂大笑，还有起哄的说你们爷俩真能X。女人们争执就更有意思了， 基本就是骂架， 就看谁的功夫好， 骂的难听，声音大， 即使打起来也不会用拳头， 而是用爪子抓，抓破脸 就是非常严重的事件了。

农民有很多好的性格和特点， 他们多数并不记仇， 平时互敬相帮， 一家有难， 全村相帮， 不管红白喜事， 从不会缺少热心帮忙的， 婚丧嫁娶，请客送礼， 再穷礼数是少不了的。 家族内部勾心斗角， 但一旦涉外， 家族， 兄弟门族立马就站在一起外斗御敌。人与人， 家族与家族， 村与村 都在不停地争斗，大的事件像争地争水，偷，骗，婚姻纠纷，赌博耍赖，过年耍社火， 小的事情如小孩打架，闲话长舌， 都可能成为械斗的导火索。 每一层面上都有自己形式上的组织机构和自己的首领， 甚至形成黑社会一样的组织 独霸一方，成为公害。

这一时期的农民，饱受多重压迫， 除了军阀强征军粮， 土匪绑票， 鸦片泛滥之外， 还有就是封建礼制，尤其对女性来说是绑在身上沉重的锁链， 田小娥就是一经典的受害者， 她的悲剧是注定的， 她对传统宗祠礼制的挑战是不能被容忍的。 还有鹿兆鹏，白孝文的妻子等都是封建礼制的牺牲品。 她们比男人们更遭受跟多的苦难， 包括缠脚， 结婚， 生子等。 在那个时代， 生孩子是女人必过的一个鬼门关， 由于卫生，医疗落后， 产妇基本没有任何照顾， 难产及产后，感染，出血引起的死亡率非常高，婴儿存活率也很低。白嘉轩娶了前6位妻子都死于各种疾病， 足可见当时妇女的命运多么凄惨。

《白鹿原》在十余年的军阀混战时期有过数量巨大的征粮行动，虽然使乡党们敢怒不敢言，却并未对民生造成过大的影响，也未对主线剧情造成巨大的转折；除了鹿兆海在中条山殉国，以及偶尔飞过的几架日本轰炸机，十四年的抗日战争对关中百姓生产生活和人物的命运造成的实际影响并不是特别突出。那个时代的农民经历了太多的苦难， 最大的问题还是生存的艰难和生活的困苦， 尽管很苦， 但我认为中国很多，甚至大部分地方还要更苦一些， 因为同时期 中国大部地区在日本鬼子的铁蹄之下， 战乱带来的灾难要更严重的多。关中好歹有子弟兵守住了大门， 日军始终没能过黄河进潼关。从这点说， 又幸运了许多。这包含了多少勇士的壮烈牺牲？ 就我们村里 就有两位革命家出门后，不知所终。

以鹿兆鹏为代表新一代， 吸取了新思想， 给白鹿原死气沉沉的封建王国 带来活力， 实际就是中国革命的缩影， 鹿兆鹏就是白鹿原的毛泽东， 最早有强国进步思想的是有知识， 有机会接近外部信息的，有文化的地主子女。

有些人以为民主是解决社会问题的良方，白鹿原时代， 辛亥革命已经成功了，共和了，民主了， 可老百姓的日子更难过了， 白鹿原的小社会也有选族长的权利，族长的权利 也不算小。但大社会的动荡不安， 小环境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都是的民主具体表现。西方民主制度不是有些人吹捧的普世价值，只不过是一种体现以个体权利绝对优先的价值观。民主是否能成功，不仅仅依赖于文化，也取决于国民素质。民主不应该只是一种形式， 中国人应该能找出适合国情民情的民主制度。

电视剧的摄影取景很好， 将我带进了苍茫的黄土高原， 脑海里回闪着一幕幕几十年前贫穷落后的农村景象。层层粼粼波浪翻滚的麦田， 一望无际的油菜花， 一上一下几里地，见声不见人的高原切割地貌， 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广袤的高原上一阵阵传来激荡回肠的秦腔， 汉子们赶着牛，摇着犁把边耕作边吼秦腔，有苦有甜， 有爱有恨，有生有死，世世代代就是这么过来的，生生不息 。

回顾起来， 解放后农民尽管贫穷， 但基本的的生存环境和白鹿原时代和老人们口中所描述的已经是天地之别了。

历史已经成为历史， 历史不能，也不应该倒退， 但我们不要，更不能忘记历史，更不能忘记那些曾经为中华民族利益献身的功臣们。

2017年5月29 初稿

附： 秦腔牌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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