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分配到维修部做学徒工,学徒期三年,一月18 块,转正后工资较高。开始平时就是维修交换机,电话,摩托车等。电话机都是用户送来修理的,那时候电话还是摇把的,电话难打,摇个几次,几十次稀松平常,送修的电话多半就是铃不响,手摇电机坏了,经常换个新碳刷就可,修好后要接铃铛测试,通常也免了,手指往两个电极一搭,摇一下把手,指头发麻,好了。这个事我干的不多,大约几个星期的学习就过去了,平常多半由两个老女工做。我喜欢捣鼓摩托车,送来修的摩托车问题多多,要起死回生很不容易,但修好后很有成就感。骑着修好的三轮摩托车在河滩试车兜风,那感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爽,NB。
我们班有十来个人,一半是大学毕业生,班长是一位去过朝鲜战争的退伍指导员,没有多少文化,可人好极了,副班长是个文革前邮电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一文一武都是干工作的好把式。那年,局里在市中心盖起新的电报大楼,我们忙起来了,整个设备要更新换代,自动交换机首次登台,一万门的容量,整个机房就一层楼, 光机架安装就是大工程,那个年代工业不发达,仪器,设备很多没有配套,光上架,连接都费牛劲了,铁架子都是自己用三角钢焊的。我那时就必须学会电焊,喷漆和电工的所有活儿。业余时间就得看书,我这个初中生,自学了电工学,电工原理,机诫制图等,凡事都能独当一面了。有几次,县级电信局电源,电池设备更新,班里派我这个学徒工去做,着实让他们吃惊,县局长专门打电话问,是不是搞错了,让个娃娃来能干么?回答是我们派去的,当然能干。又一年,省局给了新任务,由于通信线材短缺,要我们建立塑料线生产线。谁也没干过这个,就到处参观学习,跑设备,材料。关键是一些设备没有现成的,得自己造,多亏是那个年代,企业间讲社会主义协作,可以四处出去求援,拿张介绍信,跑到任何一家大企业,说你需要什么,二话不说,告诉你什么时候拿东西,经常就收工本费而已。我自己也参与设计,制造零部件,经常是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工作,甚至经常通宵达旦赶时间,半年时间就把生产线搞起来了。我的师傅, 一个新中国的第一代职工,工作起来简直不要命,他那时四十来岁,但已经有比较严重的肺气肿, 经常咳嗽,建立塑料电线生产线的时候,有一次试车, 由于注塑机温度没有调控好,聚乙烯塑料在机内烧焦泄露出来了, 顿时满车间都是塑料烧焦产生的烟雾和呛死人的气味,他让大家都赶紧出去,自己则奋力关电源,打开阀门以防止更大的破坏, 甚至爆炸的可能,两三分钟后他跑出车间后, 倒在地上几乎断了气。 那时候人们太不注意劳动保护了,把工作看的比生命还重要,我离开六,七年后, 我就听说他不到50岁就因病去世了。我们的班长尽管不懂技术,但他任何需要人的地方,他都在,他能干的,他一定会干,经常也是日以继夜,辛勤奉献,他的耳朵在朝鲜被炮弹震坏了,半聋子,大家经常也逗他,跟他开玩笑,他从来也不垴。副班长更是业务专家,凡业务的事都是他做最后决断。他们之间好像也没发生过大的矛盾。还有一位已经退休好几年的老师傅,每星期总要来一两次看看还要做些他能干的事。那时候,确实没有人太过分计较个人得失的。月底几块钱的奖金,有时侯也让来让去,年底先进工作者好象总是我的。
有人总是拿今天的眼光看待那个时期,说什么大锅饭,磨洋工,工厂不干活等,我不能说没有这种情况,但大多数人工作是很努力的。但对于我来说,那一段时间虽短,而在我的心中留下的记忆最深刻。因为年轻,精力旺盛,我把最好的时光贡献给那个年代,贡献给国家和人民。当我每次回到那个地方看一眼,我都会回想其那奋斗的日日夜夜。我为那个城市的建设流过汗,我为改变那里的落后面貌出过力,甚至流过血。有一次,汽油喷灯的接口漏油了,顿时失去控制,眼看大火要烧起来,会造成大事故,我用工作服一捂,抱起着火的喷灯跑出车间外空地上灭火。手掌和前臂烧伤一大片。
我不是说文革前文革中没有那些落后的,不好的事。只是感觉有些年轻人对那个时候确实不太了解,把一切都给妖魔化了。那时候的确是贫穷,但不等于人人都痛苦,至少那时候我没感到不幸福,我对于我吃过的那些苦,流过的那些汗,始终是无怨无悔。我周围的普通人都很努力的奉献,人们的精神面貌不比任何时候差。有些时候形式主义确实过多,每周一次的开会学习是必须的,有时侯烦人,但是,大多数人是真诚的,努力的,讲贡献的。这也许是老毛倡导的为人民服务的结果。国家的发展史上有这一代人的功劳,国家工业化的基础就是这一代人打起来的。
for你的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