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ndall站在面朝大奴湖的宽阔露台上，一手拿着啤酒一手夹着烟，等待BBQ炉子里的鸡翅。时不时的，他掀起盖子看一眼，它们正滋滋地冒油，发出一股甜香。

Arene和Chrissie冰钓了几条大鱼回来，Theo帮忙清理鱼准备炖鲜鱼汤。Randall深吸了一口烟，看着MiMi和Chrissie在落地窗后的大客厅里说笑，她们俩手里都拿着一个氢气球，扯着线玩儿，看着就像两个高中女生。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眼神，扫过厨房窗口的时候，视线和Arene对上，他在玻璃窗后直直地望着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Randall还是不太习惯Arene的注视，尴尬地迅速移开视线，再次去检查鸡翅的情况。

Arctic blue eyes，cold，piercing and penetrating gaze.

当年在图书馆里，Arene就是这么看着他和Chrissie一起写作业的。Randall并不觉得那是带着威胁的注视，而是观察和捕捉。Arene似乎在捕捉他脸上蛛丝马迹的表情，玩味背后的意思，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深挖出他对Chrissie别有所图的证据。

那时候，Randall内心是咬着牙的。说起来，他和Chrissie认识比Arene早了大半年，一路同学到高中，他们是很固定很有默契的合作伙伴。不仅仅在学校里，Randall和Chrissie都是Canada North地质和野生动物研究小组的志愿者，在Great Bear Lake活动的时候是配对的teammates，互为backup。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带着Grizzly bear lure和工具箱坐直升机去考察点，摆好诱饵，然后再收集它们留下的各种痕迹。有一次他们被drop off之后天气骤变，迷雾遍布了整个山包，Pilot在等待一个云开雾散的窗口来接他们。那天，他们俩在pick up的地点抱团取暖，Randall用emergency blanket把他们紧紧裹在一起，Chrissie打开了超级强力的bear spray气罐严阵以待，他则把来复枪的子弹都上了膛，以防万一。

其实，pick up的地点是做过保护措施的，不然研究组也不会让他们俩孩子单独下去。只不过，当时他们并不十分清楚具体有多少安全措施，在一片荒野之中，任何细小的动静都会被放大数倍。Randall记得Chrissie的手冻得比平时更白，almost translucent，她的脸也是，没有了平时的血色。

“If anything。。。”Randall对她说：“When I ask you to run，you run.”

“No.”Chrissie摇头，说：“We stay together.”

如今回想起来当时是紧张得很幼稚，但身处其中的时候恐惧是非常真实的，Randall决定要替她挡住棕熊的时候真心觉得自己挺有英雄气概。他在毯子里从身后抱着Chrissie，用手裹住她冰凉的手给她取暖，一直等到他们被pick up，在直升机里Chrissie仍然拉着他的手没松开。

所以，当Arene在图书馆里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注视他的瞬间，Randall很有些愤怒：You don’t get to look at me like that！

可惜，Chrissie并不愤怒。她的眼神里带着抱歉的意味，在桌子底下把Arene的手拉到自己的腿上握着，警告他：“你好好写几个字，再影响Randall我就不跟你吃饭！”

Randall不太能理解Chrissie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他曾经对她说：“He doesn’t even know where Calgary is！”

Chrissie哈哈地笑，说：“那我也不知道挪威的Narvik在哪儿啊！你知道么？”

“我不需要知道，”Randall不高兴地说：“Stupid country，stupid city。”

“No，No，No，”Chrissie摇头道：“挪威也能看得到Northern light，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被blessed，不stupid。”

“Yeah，blessed，”Randall翻个白眼，指着窗外：“-55°C”

“我妈妈说，”Chrissie凑过来靠近他，冬日阳光洒在她脸上，Randall能看到她卷翘睫毛投下的阴影，一根根地颤动着，她说：“Cold builds character.”

“你是想说你的Arene？”Randall不屑地问。

Chrissie稍稍有点意外，随后说：“Yeah，maybe。其实，我本来是想说你。”

“我？”

“Yeah！You have character！”

Randall并不太清楚他到底有什么个性，但是Chrissie这么说他还是觉得很高兴。也许等他们都慢慢成熟起来，她会意识到characters比looks来得更重要。

17岁的那年Randall考了驾照，随后和Damien一起参加了野外救援培训。他们的个子也逐日增高，加上力量训练后整个人都鼓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女生开始留意到他，甚至主动地来搭讪，请他帮忙课后辅导。辅导之后请他去看电影，Trail上徒步和骑车，再后来就是顺理成章地have sex。

这一年里，Randall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他的感觉很良好。直到夏末的某一天，他带着姑娘去Trail上骑车，他们停在小湖边的一棵大树下边吃三明治边休息，随后在树荫下亲热了一阵。那女孩突然指着不远处一块凸出的大石头，说：“That’s Chrissie！”

Randell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Chrissie和Arene正在石头上坐着看湖，很悠闲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里不是出名的旅游景点，周围景色一般，几乎没有什么人过来。Randall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他们常来的地方，固定的地点，石头平整干净，背后有大树遮荫，很不错很舒适的休息点。他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Arene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闭着眼睛，Chrissie半靠在他身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读得津津有味。

等到下一次天气好的时候，Randall独自骑车来到这里，果然，Chrissie和Arene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还是差不多的姿态，放松地闲聊。Arene低头看着手机，Chrissie拿着一个素描本在涂涂画画。Randall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学校里的大部分情侣都在角落里接吻抚摸，甚至不顾周边有人。此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为什么不亲热亲热？他们这样相处，不亲不抱的，反而更让他难熬。

They have all the time in the world，there is no need to rush.

终于，某一天，Randall看到Arene把Chrissie搂进了怀里。他赶紧用手机镜头放大几倍看，尽管没有那么清晰但也可以看到全景。Chrissie倚在他的臂弯里，Arene半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吻她，仍然是从容不迫的态度。他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把手伸到她领子里，停留在她的胸口。

He is palming her breast.

这个镜头并没有让Randall觉得香艳刺激，反而带着一阵凉意，使他感到沮丧。他突然想起以前在图书馆写作业的时候，他看着Chrissie写字，手背在阳光下是透明的，当时他就在想不知道她的皮肤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他的思想全部集中在握着笔的手背上，甚至忘了去想她的胸部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而此刻Arene的手就覆盖在她的胸上，牢牢地握着，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模样。Chrissie的态度再清楚不过了，Arene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她都不会拒绝。

Randall收拾了东西离开，从那以后他和Chrissie就不再那么亲近友好。他的女朋友多，Chrissie也很理解，不会总来打扰他。再后来，她离开了黄刀镇，跟任何人都没再联系过。

BBQ炉子冒起了了烟，Randall赶紧揭开盖子，鸡翅烤好了，边缘一点点焦黄酥脆，他刷上最后一层蘸料，一个个夹出来放进盘子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Arene从厨房里出来了，一伸手就接过了盘子，对他说：“我跟你换一下，外面太冷了。下一盘，我来烤。”

“It’s Okay，I don’t mind，”Randall把烟叼在嘴角，说：“Being cold builds charac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