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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这张异族面孔,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看不出原本的蓝色。我深吸了一口烟,舔了一下嘴唇。他依旧保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势,一条胳膊随意地搁在膝盖上,笑盈盈地看我。
其实,他不发神经的时候是挺爱笑的,而且笑得很自然。似乎是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夸我道:“第一次拍你就觉得你挺好看的,并且,越看越好看。”
我把烟叼在嘴皮上,伸手拍拍他的脸,说:“今天你也挺帅的。”
他挑了挑眉毛,仰起头来看我,下意识地摸自己的下巴和脖子上短短的胡子茬,若有所思的模样。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没有打算接,也就压根没去看。铃声断了之后再次响起,我依然没有丝毫要接电话的意图。他很快站了起来,退开两步用很绅士的态度说:“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我想,也许你会想要一点自己的空间来接这个电话?”
“蓝晨?”曾宏州的声音从花园小径那边传来,似乎是循着铃声过来的,见到我的时候手里还握着手机。他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的那个,不确定地问:“没有。。。打扰你吧?”
“是你找我?”我问他。
“那个什么。。。我刚刚才知道。。。何昶带着——”曾宏州的表情尴尬,我立刻打断他道:“我已经看到了。”
他赶紧上前一步,说:“我希望你不会误会,我是真的不知情,而不是故意。。。”
“不会的,”我对他温和地笑了一笑,重申道:“不会的。”
“那。。。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站在这里?”曾宏州问我。
“我不站在这里,我应该去哪里?”我反问他。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又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另一个男人,问我:“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
我丢下大半截没有抽完的烟,用高跟鞋踩了两下,走过去对那位天才摄影师说:“对不起,今天我恐怕做不成你的作品了。”
“总会有下一次。”他对我笑道:“希望你能对我有信心。”
我尾随着曾宏州慢慢往度假村的另一栋楼走,他回头看我,问:“你想吃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没关系,我都可以陪你。”
“你要是真的有心,倒是可以帮我一个忙。”我摊开手掌给他看,掌心上躺着一把瑞士军刀,我说:“我想去捅他两刀。”
话音未落,我突然想起何昶那天说我拿刀的姿势不对,改口道:“是砍他两刀。你可以做我的不在场证明。”
曾宏州忍不住笑了,说:“还好,还能开玩笑。”
“谁说我在开玩笑?”我咬牙切齿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第一次砍人,不怕多干一次半次的。现在就是天崩地裂了,我也得把这口气给出了才舒服!”
曾宏州停下脚步挡住我,轻轻地说了两个字:“蓝晨。”
“开玩笑的,看把你吓得。”我抿嘴对他笑笑,说:“不瞒你说,我真的拿刀捅过人。虽然疼在别人身上,但是跟疼在我自己身上也没有多大区别。后来才明白,不是拿刀捅人就代表我赢了,厉害了。。。总之,我舍不得真砍他的。再说,有什么用啊。。。你也不用安慰我,安慰也没有用。”
曾宏州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他很怕孤单,甚至怕自己一个人吃饭,他比我还缺乏安全感。”我用大衣裹紧自己,说:“我可以原谅他这一次,要是有下一次,我肯定拿刀捅他!”
曾宏州掏出手机来,按开相册递过来给我看。
一看就是变态天才摄影师的作品,一个妙龄少女光裸着上半身,眼圈是青紫青紫的,眼角还向下滴血。脖子里套了绳索,她的脑袋倾向一侧,仿佛是被绳索吊起着。
我看了一眼就觉得不舒服,推开他的手说:“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你仔细看看!”曾宏州不依不饶地把手机塞给我,说:“看清楚一点!”
我忍下不适仔细看了看,突然发现照片底部这个女孩子的腿上有一双手。手的主人并没有出现在照片里,但是从手背上蜿蜒暴起的青筋和蓬勃的肌肉可以推断出是一个男性。
我好奇地看了一会儿,问他:“这个人,是在解救她吗?”
“你觉得呢?”曾宏州反问我:“你觉得她被救了吗?”
我说不出来。
也许是想救她也许是不让她挣扎。
“我,一直觉得他拍的东西很变态,”我犹豫了一会儿,说:“或者说,太极端。”
“其实他想表达的是美和丑的艺术性反差,”曾宏州说:“生存或是死亡,在每个人的一念之间。我理解他的切入点,但是我并不认为艺术就是要越强烈才越好。不过,不可否认,他的作品常常让我陷入沉思。”
“你出过海吗?”我歪着头问他。
“没有,”曾宏州说:“我不是海边长大的。”
“我小时候经常上潜水艇去玩,”我告诉他:“里面不让随便去,但是潜水艇会浮出水面,露出浅浅的一个顶部,可以让士兵在上面行走。”
他不解地问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给我的感觉特别温和,所以我猜测你未必会喜欢他那样强烈的表达,”我接着说:“我记得我表哥总是在平潮的时段允许我去潜水艇上玩,那种潮汐既不上升也不下降,坐在梯子上看海面,心情特别平静。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让我想起潮汐平潮时光脚走在潜艇上的夜晚。”
曾宏州依然有些迷惑地看我,对于我天马行空的无稽想法,他有点跟不上节奏。
我突然又跳回去,说:“我觉得她没有死。”
“你说什么?”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说:“噢,你说那个女孩子?”
“嗯,”我点点头:“她的眼睛还有光芒,不会死的。”
曾宏州对我笑笑,跟着我点头。
“你得让自己多一点潮汐,”我转眼又跳回去,对他眨眨眼,说:“涨潮退潮鱼儿才会咬钩,平潮,钓不到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