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昶几分钟的时间里改了三次主意，我只能无奈地再找地方掉头，然后一路朝着我家的方向开过去。

我给他把座椅加热打开，他在椅子上蹭了个舒服的位置，拿了手机给他爸爸打电话，直截了当地说要去我那里。我不知道何伯伯在那头说了什么，何昶不太情愿地把手机凑到我耳边来，说：“他要跟你说话。”

“何伯伯，”我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蓝晨啊，”何伯伯的声音有些疲惫，问我：“你跟小昶的事，对你爸爸妈妈还有姑姑说了吗？”

我迟疑了一下，有选择性地回答：“说过了的。”

“噢，那就好，”何伯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我的下文，只能硬着头皮说：“不怕你笑话，我们家小昶是我没有管好。。。他，那什么，人不坏，就是不大踏实。。。蓝晨你自己还是要好好想一下。”

我看了何昶一眼，知子莫若父，何伯伯对他的德性很了解。

“您放心，”我安慰他道：“我心里有数。”

想了想，我又觉得不甘心，加了一句：“我觉得他挺好的。”

何昶朝天翻了个白眼，把电话抽回去不高兴地说：“又说我什么了？不贬我几句你就难受是不是？”

这一回，他爸爸态度强硬了，声音也提高了很多，用我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你这回给我老实点，不要再搞以前那套！我跟你说——”

这些话何昶估计是听腻歪了，没等他爸把话说完，就匆忙糊弄他几句把电话挂了。

“看把你爸给愁得，”我笑话他道：“说你人不踏实，你到底是有多不踏实啊？”

“嘁，”何昶有点脸红和尴尬，硬撑着面子说：“这年头，谁没换过几个女朋友。老古董，大惊小怪的，烦死了。”

我本来就不在意这个，便转开话题问他：“给我说说，泰国好玩不好玩？”

“好玩，”何昶调整了一下位置，侧头看着我说：“人妖原来也分等级，那些漂亮的变性手术做彻底的，真是漂亮得没话说。”

他给我絮絮叨叨地讲他在东南亚的见闻，说着说着兴致来了，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和录像给我显摆道：“给你看个劲爆的。回来之前那天我们跟着几个懂行情的人去了个私家游轮上的派对，那些都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大美女！你看看！”

我随意扫了几眼照片，个个都是阔胸长腿蜂腰翘臀的火辣比基尼美女，色彩缤纷得让人眼花缭乱，忍不住跟着赞叹道：“这都赶得上世界小姐选美了嘛！”

“这个好看，我特别喜欢，”何昶喜滋滋地抱着手机翻，放大后举着给我细看，问我：“是不是特别漂亮，而且一点没有那种妖气？”

“挺有眼光，”我夸他：“我也喜欢这个。”

“后来从游轮上坐小摆渡回去岸边的时候，我还遇上她了，跟我同船。”何昶兀自沉浸在他快乐的回忆里，突然翻到一个录像，想都没想就拿给我看。

录像里的声音很闹，有不少人在尖叫、欢呼还有拍手，而且是晚上，灯光并不明亮。我放慢车速，接过来仔细看，那个“大美人”正跨坐在何昶的腿上上下起伏。尽管是穿着衣服，但是动作很不雅观，尤其是她扭过脸来看镜头的表情，淫靡之极。

我本能地把手机丢给他，说：“怎么这样啊！”

那个镜头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实话说，我并不是介意别的，而是我回想起上一次在海边，我也是这样坐在他的腿上，他也是这样扶着我的腰。我的脸涨红了，感觉非常尴尬，我好像看见了我自己，随后想到何昶肯定看到我这样了，感觉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

“这是假的，开玩笑的，”何昶反应过来了，赶紧拉我的手，说：“你没听到旁边这么多人么？他们都是这样玩的，你别当真啊！”

我甩开他的手，说：“开车呢，你别拉我！”

何昶索性整个人都偎过来，拿手摸我的脸，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绝对的真心话，当时我想你来着，我们上次——”

我大喊一声：“何昶！你再敢说一个字，我把车开旁边沟里去！”

何昶被我吓了一跳，退回座位上坐好，撇嘴道：“真没劲！至于么，发这么大脾气！”

说着，他放倒座椅，歪头朝着窗外闭上眼睛睡觉。他一路转机坐回来，可能确实是累了，加上车子在高速上开得格外平稳，没过多久他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的何昶，看起来一脸的孩子气，很无助的模样。我叹口气，从后座拉了一件我的毛衣开衫给他盖了一点胸腹部位。

其实，漂亮女人之于男人，就像漂亮衣服之于女人一样，大多数人无法抗拒。

何昶在这点上从来是坦坦荡荡的，什么都会对我说。我有时候会感觉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点缺心眼？可是再想一想，其实，他就是从根本上不在乎。

没有在乎过什么事，也没有在乎过什么人。

我一点不介意他不在乎我，我还就特别特别喜欢他这一点。

江胜蓝就完全不一样，他在乎的东西，是坚决不会说出来的。就像他高考失利这么大的事，他从来没有在人前流露过哪怕一丁点的在意。

其实我知道，心底里，他在意得快要死了。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你不说出来你很难过？为什么你不哭？”

江胜蓝只是看着我，反问：“我哭给谁看？”

等车子停到我家地下车库里，何昶悠悠地醒了，眨了眨眼依旧有些懵的样子。

“到了，起来吧，”我熄火拔钥匙，说：“还充大爷等人请么？”

何昶低头看看身上我的毛衣，估摸我已经不生气了。也不着急慌忙起身，而是懒洋洋地伸伸胳膊伸伸腿脚，懒洋洋地吩咐我：“小丫头过来，再给大爷抱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