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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离洛的脸色吓到了,好半天不敢说话。
他问我:“你让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就一眼没看紧,你给我来这么一出?!”
我抖抖地看着他,还是不敢说话,轻手轻脚地把衣服拉回去。
“别动!”离洛拽住我的衬衣,凑近仔细看了看,脸色愈发败坏。邦迪昨天就已经撕掉了,但是依然有些红肿。他站起来走两步,回来坐下后又站起来走两步,最后站在我面前低头看我,问:“为什么?”
我低着头不说话,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又问:“既然你把它当成我送给你的礼物,为什么选这个?”
“我以为你喜欢,”我还是有点抖抖的,说:“我记得你以前每次来多伦多都要去蝴蝶园,你最喜欢就是这种蓝色的,不是吗?书桌上的那个,不是吗?”
离洛的表情有点阴晴不定,我很尴尬地沉默着。
“你从小胆子就很大,哪里都敢去,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离洛转身走到窗口看着窗外,说:“我总是要花很多心思看紧你,好在你还算听我的。”
好一会儿之后,他慢吞吞地说:“现在你成年了,我也管不着你了,想干嘛干嘛吧!”
“我一直都听你的,”我点点头,说:“比如,你说过不能随便亲男人的嘴巴,所以我从来没有亲过别人。”
离洛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才微微一笑。
“除了跟你,”我说:“好像。。。有过那么一次亲密接触。”
“胡说!”离洛皱眉。
我忍不住想笑。
那时候我才十二三岁,离洛从大学里回来过圣诞节,带我去商场里选礼物和跟圣诞老人合影。具体细节早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那天回家后我坐在他身上看他玩游戏机。
我从小就有让人家玩游戏给我看的喜好,自己只动嘴不动手。离洛的水平秒杀家里所有人,通关后我一兴奋就抱住他亲他嘴巴。他吓得把我推开,问我:“你干嘛?!”
“我喜欢你,亲一下有什么关系?”我问他:“Ryan经常这样亲我妈。”
“不一样,他们结婚了,”离洛忍不住笑:“你还没结婚,所以不可以随便亲男人的嘴巴,哪一个男人都不可以。”
其实,好几年前开始,Ryan就不让我坐他腿上玩游戏了。学校也有课程,给我们灌输基本性知识。我不是不懂,说穿了我就是在欺负他,反正他难得回来,我过分一点他不会太计较。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是非常朦胧的好感和喜欢。
还有就是,距离产生美。
韩蕊陪我去纹身的时候,了然地问我:“整天哭喊着你哥就喜欢你,其实是你变态喜欢你哥吧?”
“那又怎么样?”我不以为然地说:“你管我呢!”
“撇开我表姐不谈,”韩蕊带着北京大妞特有的爽利劲,还有那从她白眼球夹角的部位射出来修炼过的闪闪金光,说:“你跟你哥就算是相爱,你们这个情况,也是要挤瓶颈的。”
她故意停了一停,喝了口水,才接着说:“弄不好,得搞得粉身碎骨才能挤得过去,然后还再也回不来了。我也说不好,但是意思你懂的,对吧?”
“有这么严重么?”我扁嘴道:“我妈说过,我想喜欢谁都行。”
“这种话你也信?”韩蕊面无表情地说:“世界上那么多男的,非要喜欢自己的哥哥,你妈不嫌你丢人啊?”
“我丢什么人了我?”
“你让你爸怎么想?你让他妈怎么看?你又让你妈他爸怎么办?!”
“你别跟我绕,我中文不好!”
“那你们还差十岁呢!”
“在加拿大,性别都六种了,性取向都四种了,你觉得差十岁是事儿吗?我喜欢男的,他喜欢女的,我妈他爸就偷着乐吧!”
“这里是北京!你可能违反婚姻法你知道不?”
“我跟他一没偷人二没怀孕三没结婚四没血缘,我违反哪条婚姻法?”
“我想劝你别纹了,将来自己看了闹心。可咱们北京有句话叫,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呸!”
我想要这个纹身已经很久了,没什么好犹豫不决的。
小伙子看着我问:“美女,你们吵完没有?到底纹不纹?”
我用力一拍桌子,点头道:“纹!”
离洛的眉头皱得很紧,我想,他肯定跟韩蕊一样,觉得我是个变态。
“你说的对,我是成年人了,”我沮丧地对他说:“所以,不需要你向我妈交代什么。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他没说话。
“那我不打扰你了,”我说:“我走了。”
我走到门口拧开门锁,离洛依旧一言不发,好像在等着我离开。我又没忍住,扭头对他说:“其实,你现在要说什么,我还是会听你的。”
离洛看我一眼,淡淡地说:“比如说,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想了想,又说:“比如,我可以把纹身去洗掉。”
他扭头去看窗外。
对面大楼的玻璃外墙把落日的反光打了进来,在墙上印出几个光斑。这让我想起去年全家去旅行的时候在酒店游泳池里游泳,突然发现我的脚链掉了,离洛就跟我一起潜水,沿着池底一点一点地找。
记得那是个温暖的午后,眼前到处都是晃动着的光斑,亮晶晶的特别漂亮。泳池的水也很温暖,紧紧地夹裹着身体,带着轻柔的力量拍打。我突然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热爱游泳,在水里的时候,仿佛能听到人说话,又仿佛听不到,就像在另一个世界,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
我还在摸索搜寻的时候,离洛却突然蹿到我身后抓住我的脚踝。
我扭身去看他,他带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吐了一串泡泡,正在给我戴脚链。弄好之后他轻轻地蹬了一下池底,用蛙式从我身上贴着掠过。缓缓的,一寸寸的,我能感到他带来的压力。等我反应过来后伸手去抓,他一个翻身就滑走了。。
我赶紧向上跃起,可头探出水面的时候,他已经在另一头上岸,一边走一边甩头发,看都没有看我。
我再次扭动门锁的时候,离洛突然转过身来问:“那个,红肿怎么回事?”
“正常的,”我指指我的小挎包,说:“随身带着药膏,一天抹几次,很快就会好。”
“拿出来我帮你涂一下,”离洛说:“我先去洗手。”
我掏出那支小药膏递给他,他让我站在窗前,他在我身后把我的头发全部拨去另一侧,然后用一根手指蘸上药膏轻轻地沿着蝴蝶画圈。我们都没有说话,安静得能听到门外走动的同事,还有他低沉的呼吸。
我知道这件事我干得很傻,很不成熟。
可能是眼看就要离开,控制不住想要做点什么,表达点什么。
想象中我是让他钟爱的那只蝴蝶飞来停留在我的肩胛骨上,随着我的动作它活灵活现地振翅欲飞,我越想越觉得是件很有美感很有意义的事,他一定会喜欢,所以就脑子发烫,冲动得死活都要纹。
可实际上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非常生气,甚至是沮丧。
我一下子感觉糟透了,心情跌落到谷底。
“现在应该怎么样,”离洛低声问我:“是不是等它干透?”
“可以用保鲜膜贴一下,”我低着头说:“或者,等它吸收。”
“我没有保鲜膜。”
“哦。”
离洛站在我身后,我能看见墙上他的影子,但是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没让我动,我就没敢动。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帮我把衣服拉上,说:“好了,你走吧。”
送我去机场的路上,小桔梗开车,离洛跟我一起坐在后排。
他不厌其烦地问:“再想想,有没有什么没买的,现在还来得及。”
“真没有了,”我说:“再说,箱子也已经塞满了。”
小桔梗在后视镜里看我:“明年夏天还来吗?”
“最近几年都不来了,”我说:“我给自己安排了很多计划。”
“那么毕业了以后呢,”小桔梗又问:“打算去哪里?”
我抿嘴对他笑笑,没回答。
离洛塞了封信进我手里,说:“韩蕊请沈诗桃请我转交给你的。”
韩蕊这货是不遗余力地要撮合她表姐和离洛。
打开信封,里面竟然是我自己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还很大。那是我跟她一起在藏书馆咖啡店里写作业,我无聊用来练字抄写的散文。这一篇特别喜欢,韩蕊给我讲解过每个字的意思。我记得是扔掉了的,却被她悄悄捡起来了。
离洛一眼瞟到,忍不住凑过来看:“这不是你的烂字么?”
我尴尬得满脸通红。
他说过,我的中文字,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被一箭射中喉咙,龇牙咧嘴地扭曲着。
我赶紧要收起来,却被他一把夺走,按下车窗把手伸到窗户外面看:
“浮生如斯,情动请别情深。
把过去安放天涯,彼此安好。
旧地的那个圈,早已缩小成一个点,再也容不下已经长大的自己。
只是有朝一日,在他乡,曙光逆流而上,
不要再走进记忆的轮廓,
来日已地老天荒。
痛苦,就是被迫离开原地。—— 康德”
离洛看完之后,默默地把纸折好,揣进他的兜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叫做伤感的情绪,连小桔梗也感觉到了,不安地张望了几下我的脸,然后按开了收音机。
车厢里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粗犷男声,唱着我们都很喜欢的很老很老的老歌:
One Night in 北京
我留下许多情
不管你爱与不爱
都是历史的尘埃
。。。。。。
One Night in 北京
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
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
不想再问你 你到底在何方
不想再思量 你能否归来嘛
想着你的心 想着你的脸
想捧在胸口 能不放就不放
(全文完)
这样想会觉得甜蜜很多 :)
Want to see happy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