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上小桔梗给我买的衣服，问离洛：“好看吗？”

其实我也知道这一句不过是白问。

离洛根本不懂女生的衣服式样，他就是那种标准的哥哥看妹妹的评审标准，只要不露胸露腿露后背，我就是穿成韩蕊她们说的张八样儿，他也会说好看。

小桔梗比他好一点，人家至少是懂艺术的。

自从他们公司起来一点之后，小桔梗就一直在照应他以前大学里的同学们。比如我的衣服，就是从他同学的服装设计公司那里买来的。很地道的日本味道，穿起来没胸没腰没屁股，但是很舒服。

这回小桔梗的同学给我挑的是类似百宝莉家的经典大格子连衣裙，棉麻质地的，裁剪很清新简洁。用他的话说就是“甘辛”风格挺挑人，要像我这样个子比较高的女生穿才好看。

离洛抿着嘴歪头看了看我，说：“有点显老气，不像十七八岁的姑娘。”

“我可以梳个洋葱头，”我把头顶的头发揪起来做毽子状，问：“这样是不是好一点？还显高挑。”

“你今天要乖一点，”离洛很认真地说：“我们要测量要拍照，会比较慢。你就当自己不会说中国话，有事跟我用法语。”

“放心，”我承诺：“这点眼力劲儿我还是有的。”

离洛微微笑一笑，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给自己娴熟地打领带，问他：“你觉不觉得你的社交生活少了点儿乐趣？”

“我的社交生活很精彩。”离洛斜我一眼，问：“想说什么直接说。”

“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语重心长地说：“要不要考虑一下女朋友的问题？”

离洛半仰着头，眼睛却向下看我：“我说不要，你能不能闭嘴？”

“香椿芽儿再嫩，过了谷雨也没有人要了哇！”我忍不住提醒他。

离洛哈哈大笑，一扫他脸上的古板沉闷，伸手捏捏我的脸，说：“你才是香椿芽儿！”

我眨巴眨巴眼睛，对他说：“你真应该多笑笑。”

离洛懒得跟我啰嗦，继续忙他自己的准备工作。

小桔梗过来接我们，给我拎了一双正红色带一点绣花的帆布鞋让我穿，还在我头顶上压了一顶小草帽。

“我经济上是偏右，”我赶紧摘了帽子，说：“可我政治上偏左！别把我往日本人上整！”

他们两个不理睬我，直接提了设备和公文包就往外走。

“你站住！别给我装二五八万的，不记得你们以前做过的事？”我一路小跑跟在小桔梗后面喊：“我跟你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

反正来去我就只会这么一句，小桔梗已经听得没感觉了。

韩蕊选了安妮意大利餐厅，说那里环境好服务好，人不多。

离洛对吃饭的地点从来不挑，所以一般我说去哪里，只要不太远他都没有意见。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韩蕊和她表姐已经到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茶。

“Alison!”韩蕊冲我挥手，站起来假模假式地说：“离大哥好，这么巧！”

离洛认识韩蕊，便对她笑笑，打了个招呼。

就为这个巧遇进行得合理，韩蕊央求了我半天我才勉强愿意配合她。光选地点，就折腾了她好几天。

把我搞烦了，对她说：“我哥就大学里谈过一个女朋友，从研究生到现在，跟小桔梗天天厮混在一起，搞不好被掰弯了。”

“别介啊，我都答应表姐了！”韩蕊在电话里吼我：“猪特么都杀了，你跟我说你哥吃素？！”

“我都告诉你多少回了？”我问她：“我哥就喜欢我，我哥就喜欢我，再多说我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了！”

“Alison，”韩蕊凉凉地说：“恶心人没见过你这么处心积虑的。”

我嘿嘿地笑。

“离大哥，这是我表姐，沈诗桃。”韩蕊积极地给他们介绍，然后说：“我们也刚到，还没点菜呢，要不要一起吃？”

离洛有点意外，回头看我一眼，我点点头说：“行啊，一起呗。”

我跟韩蕊面对面坐着，她凑过来跟我头靠头嘀咕，一副不让人介入的架势，另一边自然就剩下了离洛跟她表姐。

沈诗桃说话声音好听，人也长得不赖，落落大方地问离洛：“你喜欢啤酒么？”

“我开车，”刚好服务员过来送茶，他指指杯子：“就喝这个。”

“你就在这里附近上班吧，我也是。”

“原来是邻居，你是做什么的？”

“我做金融，你呢？”

“我搞建筑设计。”

离洛给我点了螃蟹，服务员送来之后，他一边跟沈诗桃聊天一边帮我剥开蟹壳儿掏出里面的蟹肉，蘸上汤汁后放进我面前的碟子里。

我伸手过去拉盘子想自己来，离洛挡了我一下，皱眉道：“别动，你那动静，一弄就乱溅，搞脏我的衣服。”

我讪讪地收回手，韩蕊说：“我姐做香辣蟹很好吃，回头你们来尝尝？”

“我哥做饭也很好吃，像Ryan。”我忍不住提了一嘴巴，又后悔地说：“不过都是西餐，你们吃不惯。”

离洛没有接话，我心理平衡很多。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很能聊天的人，看得出来沈诗桃一直在寻找共同话题，而离洛只是友好礼貌地对应。

临走的时候，韩蕊和她表姐问我们要不要去十二橡树咖啡店吃个甜点喝杯东西，离洛很快地说：“真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样不太礼貌，但是我手里有个很重要的设计需要完成，以后有机会再约吧？”

他拿了一张名片递给沈诗桃，然后又要了她的电话号码。

上车后我迫不及待地问他：“你喜欢她？”

“还行，你的眼光还不赖嘛！”离洛慢慢地开车，看我一眼，说：“等有时间了，处处看吧。”

我转头看向窗外，北京的街头照例是拥堵，搞得我心里也拥堵起来。

我飞美国加州上大学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早早晚晚都是要走的，能找到个人陪他也挺好。

我把面前那个装饰用的小沙漏翻了个身，然后看着细沙从那个紧窄的瓶颈处穿过。

无端端想起几句歌词：你眼睛会笑，好像一条桥，终点却是我，永远都到不了。我什么都不要，知不知道，若你懂我，这一秒。

“你去上大学，我送你一台苹果电脑吧？”离洛突然说：“要不，明天就去买了？”

“我已经有想要的东西了，”我说：“你让我自己挑，成么？”

离洛点点头：“行。”

两天后，我兴冲冲跑去他办公室找他，问：“要不要看你送我的礼物？”

离洛放下手里的工作，看着我说：“在哪儿呢？”

我神神秘秘地掩好门，然后把衬衫脱下一半给他看右侧肩胛骨，上面有只小小的，非常灵动的蓝色蝴蝶。他小时候很喜欢去尼亚加拉大瀑布旁边的蝴蝶园，尤其喜欢蓝色的线条特别简洁的那种蝴蝶，Ryan还给他买过假标本做书桌上的装饰。

离洛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有那么两秒钟，然后脸色开始发青，说：“你最好马上告诉我，这个是贴上去的，临时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