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蒸完毕后,陆澎带着我去到指宿的一个老牌子旅馆——吟松。 车子停到酒店门口,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说:“嗯,时间刚刚好。” 司机刚把箱子递给我们,酒店的女主人和一个工作人员已经迎出门来,帮我把箱子拉进去。我好奇地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跟着陆澎进入酒店的玄关,冷不防看到三位服务员装束的人跪成一排在我们面前,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自从来了日本,我都不知道鞠了多少个躬,现在吃不准九州这个地方是不是还得要跪。幸好陆澎拉了我一把,让我朝里走。我们被引到酒店后面靠海边的茶座,陆澎转身来对我说:“叶子,给你一个惊喜!” 说着他侧身让开一些,我看到丁晓松和蓝虞正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坐着,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个不是一般的惊喜,我反应过来后尖叫一声跑过去,他们也起身来跟我紧紧地拥抱。 “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我擦擦眼泪,问:“我来鹿儿岛和指宿也是临时起意,几天前才决定的。” 蓝虞说:“我正在熊本出差,陆澎给我发消息说你来了日本。本来想周末过去看你们,结果没想到你倒是跑这边来了!” 丁晓松说:“我纯粹是闲着没事,凑热闹的。一听你们都在这里,心里痒啊!” 就算撇开陆澎不说,我们三个都是四年朝夕相处有着深厚友情的老同学好朋友,如今再次聚集在一起,心里有着无限的感慨。丁晓松勾着我的脖子,像从前那样在我脸上摸了摸,说:“叶子,晚上吃了饭,咱网游呗?帝国时代,怎么样?” 我们自然说好,陆澎还是跟我一家,我选斐济,他选大和。 进入熟悉的游戏界面,许多许多被封存的记忆就这样扑面而来,我的内心激荡了很多很多种情绪,久久不能平复。我抬头看看陆澎和丁晓松,他们看着还是跟当年一样,吊儿郎当地叼着颗烟,手指飞快的敲击键盘或者移动鼠标,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掰。 建国初期,我的农民们依旧是忙着建设国家,我闲着也是闲着,便一边跟蓝虞说话一边登陆了我和水木日月曾经一起奋战过的英雄联盟。我只想悄悄地去群里看看,是不是还有熟悉的人在,也想去我曾经做过买卖的集市,曾经静坐看日落的山谷,曾经大声喊过沈吟久的山头旧地重游一下。 沈吟久提过他想销号,但我没舍得,他就没删。 他那个水木日月和我的荷塘月色的账号一直都在,游戏里的我们永远都是紧紧相随着对方,他的宝物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他的。 我在游戏里转了一圈后,退出,再用沈吟久的账号登陆进去。他曾经做过会长,有他自己的工会栏。我点进去看了看记录,意外地发现沈吟久最近经常登陆,似乎又开始玩游戏了。非但如此,他还带着一个菜鸟打升级,站内短信里都是他送出去的低级装备和一些游戏指导。 我一封封地由前向后翻,想起当年这些装备我也是这么一件件从他手里收过去的,然后一级一级慢慢往上爬,直到可以跟他并肩作战的那层。突然间,我看到一封邮件里有好多照片。我打开看了几张,都是我不认识的人,看着像是个聚会。 再打开几张,我看到了沈吟久。 这应该是他去加州工作后聚会的时候拍的,好多人在一个房子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菜式。他拿着瓶啤酒,和不同的人合影,男的女的都有。他们应该都是同事,其中还有不少老外,嘻嘻哈哈地做着鬼脸。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沈吟久身边的朋友们,觉得挺新鲜的。他给我讲过一些同事们的事情,其中有几个我能大概猜出是谁。 这时我的游戏里传来警报声,于是我赶紧切回去看了看,家里来了头野象,打伤了我的两个农民。我纠集了一群人举着棍子上去拍,终于把它拍死了,然后我的农民们就兴奋地举着一块又一块地肉往咱们家里头的仓库跑。 陆澎听到声音也凑过来看,我说:“没事,野象。” 说着,我把画面切回那头,对他说:“来看看沈吟久在美国的同事朋友。” 我们一起翻了几张,都是些聚会时候瞎拍的照片,没太大意思。突然,陆澎拉了我一把,说:“往回翻一张。” 我往回翻了一张,是沈吟久跟一个中年白男人碰杯对着镜头笑的照片,我问他:“看什么?” 陆澎指了指照片的底部,我这才看到,沈吟久的膝盖上,有一只手。 手的主人没有进入镜头,但是从姿势看来,应该坐得离他很近,手很随意地搭在他的膝盖上。那只手腕上,有只翡翠镯子,毫无疑问,这是女人的手。 我跟陆澎对视了一眼,他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我回过头去读了一下邮件本身,上面写着:我懒得再登陆email了,就在这里发给你吧!底下署名是Jade。 沈吟久有回复她:收到,谢谢。 我突然觉得很心疼。 沈吟久一个人在美国,孤独了,所以他又重新躲进游戏的虚幻世界里。 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软弱的时候,沈吟久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 我开口叫丁晓松:“你的那些QQ小号,有不用的可以匀给我一个吗?” “要了干嘛?”他抬头问我:“你自己不会注册一个嘛!” “别小气,”我说:“我要一个有年头的,不要新号,我想玩游戏。” 我知道丁晓松手里头有几十个小号,都是大学里注册的,大部分都闲置着不用。他嘴上说着不乐意,但是还是给了我一个。我用这个小号进入游戏,取了个网名叫做“一步之遥”。然后,我用这个网名进入了水木日月所在的游戏区,接着冲去公众区域找到水木日月的名字,然后发了条信息:“大神,求拜师!” 陆澎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忍不住问我:“你这是要干嘛?” 我对他笑笑,说:“我要重蹈他的覆辙。” 他皱眉,问:“什么意思?” “当初,他用水木日月的身份一直默默地陪着我。”我说:“现在,该轮到我为他做点什么了。”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可我就是想用另一个身份来接近他。隐隐约约的,我体会到当初他那样做的一点心情和心思,似乎这样可以让一切重新来过似的。 沈吟久膝盖上的那只手,也许意味着什么,也许只是一个误会。 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他能过得好,就行。 一段感情的结果无非就是两种:在一起,或者分开。 而这两种之间,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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