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初我在伦敦一家建筑工程公司工作,眼瞧着它从300多人,到了后来1000多人。办公室从市中心的小楼搬到了高大上的新建筑。刚入住那几年真风光,家具一水的新,高档,开会可以到星巴克叫饮料,动不动就小组用餐,全公司每年1000多号人,陆海空到欧洲旅行。
建筑公司一般是partnership, partners在公司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据说我们公司是为全体员工的福利着眼,所以特别宽宏大量,福利好。我就看到手比较松,大把花钱,可福利倒没看出来。不过我也沾着点,当初我们头非叫我去读master, 我不喜欢那专业,想着学个别的,一走了之。可后来因为孩子的拖累,就随了他们。上学公司报销,考试公司给假,但签了合同,毕业后2年不许离开。不过,大多数人2年之内都走了,公司也没找麻烦。
那时候,我们大头老开全公司大会,我怎么觉得跟在国内机关是的,动不动就是总动员。老大跟硅谷大伽是的,穿衬衫,不打领带,在台上走来晃去,一脸的威严。 台下也都摘了领带,我们都特紧张,因为老板厉害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
我们这个公司外国人特别多,哪的都有,啥口音都有。亚洲人大概有40个左右,其中华人占快30了,大陆的有6个,上海、北京、深圳、香港,剩下的差不多都是马来西亚的。马来西亚到英国不用签证,可以待6个月。在气泡吹起的时候,建筑行业大量需要人,只要专业合适,基本上都能找到工作。5年后,公司帮着办入籍,好些人就这么入英国籍了,美名其曰:优秀人才。
我们这公司,普通职员朝九晚五到点就走,不用跟谁打招呼。partner一般来的早,走的晚,中午有免费热午餐,因为他们没时间休息,中午也接着干。我们这些亚洲人全是最底层员工,干活的,再加上没人家嘴皮子利索,就没想过升迁,所以换工作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的组有几十人,里面有几个华人,马来西亚的A小姐20几岁,长得特别瘦小,跟12/3岁小孩是的。她几个兄弟姐妹都在英国建筑行业工作,都是老大念了书,找工作供老二,然后老大老二供老三,然后老五老六。A小姐性格好,随和,脑子也好,挺招人喜欢,现在中东做项目。
清扬也是马来西亚华人,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只记得发音。我跟他最好,他是个挺有情趣的人,20多岁,中等个,说话文质彬彬,走路有点扭捏,特别是后来他留了长发,更觉得他像......。他干活累了就爱找我聊天,我们俩老爱贫,有时相约一起去吃饭。一次我问他:“你怎么不爱穿白衬衫啊?老穿蓝色的。” 他说:“白色的穿着穿着就洗不出来了,蓝色没事。” 我心说他心眼真多,就为这个少了个颜色。有一次我们俩逛商店,他说:“你吃什么米?” 我说:”日本米,你呢?” 他说“糙米” ,“糙米是什么啊?”我那时还土着呢,就知道日本米好吃,还没听说糙米呢。“糙米就是碎米。”他说。哦,碎米?肯定就不好了,我还煞有介事地想呢。
我隐约听清扬说他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就特意不提他家人。知道他有个妹妹在读书,妈妈很关心他,他也是老惦记着妈妈。问他为什么不找女朋友,他说没有,让我介绍。我觉得他没那么简单,可能...
忽然有一天大老板跟全体员工说,清扬打算离开公司,并且决定马上走,不来办公室了。就这么一个email,全公司炸了窝了,不知道清扬出了什么事,有人跑来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一点儿迹象都没有,就消失了。我老公说,这种情况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犯事了,要马上清理时间。进局子了?我怀疑。不过清扬会不会有同性伴侣给他找麻烦呢?那时候同性伴侣是受歧视的。这个事到现在还是谜。我还是很想念他。
我们组还有一个新加坡的S小姐,她应该和我很好,她的座位就在我对面,后来我们又一起在新加坡公司工作,可我从来就没和她近过。因为和她一起进来我们公司的其他两个马来西亚女的,以前她们仨都在一个公司,可是那俩个都不跟她说话,谁也不说原因,这个让我一直警惕。特别是后来,我们组的partner 找她谈话,有劝她离开公司的意思。
后来我们又在新加坡办公室工作,我还是对她没好印象,小事不值得提,其实我都忘了,但那种警觉一直跟着我,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换公司了。
公司发展了,招了一帮人,连办公室都没地方了,我们真有那么多项目吗?香港的马小姐就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她20多岁,长得细皮嫩肉的,说话很诚恳。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她说她也是中国人,我问:“哪里的?” 她说香港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当时香港对我们来说就是国外,能大方说自己是中国人,我非常敬佩她。马小姐很坦白地说:“我不是富有家庭,我爸爸是开电车的,妈妈不工作。” 她不知道,她这样坦白,更让我敬佩。
马小姐对公司的发展很担忧,这么多人,又没那么多项目,肯定是个问题。她很快就申请加入奥林匹克组,至少这个组的工作能持续到2008年。她还真猜对了,金融风波后,我们亚洲人基本上全走了, 尽管有英国护照,也在下岗行列。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那个上海W小姐,28/9岁,她很精明,长得平平,借了姨妈的钱来英国学习,上班一年就还完了学费。她基本上中午不吃饭,或吃办公室桌上的吃的,或她老板给她一口免费三明治,很辛苦。一次她跟我说:我今天没饭吃,跟我去那边桌上拿点吃的。我说我不饿,我陪你去。遗憾,我俩过去了,结果桌子空的。我猜她老蹭吃的,人家看见她来,就把吃的收起来了。我们办公室每天都有过生日的,每天都有各种理由吃东西。她看见我吃饭,过来就把薯片拿走吃了。我老板看见很不高兴,说:她怎么吃你午饭?我嘿嘿一笑,说中国人就这样,见面分一半。
W小姐的精明还表现在EQ上。她看上他们学校一英国帅哥,可人家没看上她。W并不气馁,她先跟帅哥合租房子,然后一点点感化他。洋人比较懒,还爱沾便宜,吃了人家的嘴软,渐渐地他习惯了,也懒得去泡别的妞儿了,还得花钱。结果他俩还真结婚了,现在小孩都上小学了。我老用她的例子鼓励大龄青年,得想办法去争取,不能闲着。
我们每个亚洲同事都有故事,现在除了一个马来西亚的女的,一直留在那公司,我们都走了,一些人留在英国,一些回到了亚洲。别看我们在英国是平民,到了亚洲都混了个驴蹄马掌。
前两年,我们那家公司卖给了美国人,partner们卖了好价钱,然后这个传统的英国公司没了,大伽们不满美国人的管理,三三两两跳糟了,这回是partner们、老板们,没底下人什么事。老板们还自筹资金,开了几家影响不错的公司。不过英国那个行业,还是美国人抢头份,拿大项目。
现在我们的同事也就在Facebook 上见见面,五湖四海的。一次一个马来西亚同事说:我还有过去公司的名片,各个阶段的,他居然亮出6/7张名片。从那名片我看出他跟我是同一时期的。
非常感谢Facebook ,让我们曾经有缘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有机会瞟一眼朋友的今天。回忆总是美好的,比现实好的多。
第二个是上海的W小姐,也是自己的同胞,她日子过得那么不容易,你只看到她是精明、老蹭吃的?还有她跟她的洋人帅哥终成伉俪,你的理解就是:“洋人比较懒,还爱沾便宜,吃了人家的嘴软,渐渐地他习惯了,也懒得去泡别的妞儿了,还得花钱。结果他俩还真结婚了,现在小孩都上小学了.我老用她的例子鼓励大龄青年,得想办法去争取,不能闲着.”
我老实说:这些描写实在是非常猥琐。有你这样的朋友,也就不需要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