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 我想, 正因为你理解、尊重女人, 几十年来, 我没见过你对我的语言伤害和表情暴力, 你从不让我受你窝囊气。恰恰相反, 你总是使我沉浸在你的肯定、鼓励和喜悦中。
你尊重我劳动, 看好我成绩, 理解我的苦心。戏称我是家庭革委会的主任。我的专业论文获全国性奖励, 你眉飞色舞; 我有了高级职称, 你似乎比自己评为教授更值得庆幸; 上省卫视台做了节目, 你拖着重病为我录制好; 就连师生聚会送我一块大匾, 你也执意要挂在客厅, 还亲自动手敲敲钉钉。你说"'桃李满天下', 香飘那么远, 总不能自家嗅不到啊!"
……, 这些, 我都看在眼里想在心里:有这样看得起我、疼我爱我的丈夫, 我就是再累再苦, 也会心甘情愿的!
记得, 那是"文化大革命"刚刚开始。我一夜之间从天上掉了下来, 由全市"模范教师" "先进工作者"变成"'反毛'急先锋"、"彻头彻尾的反革命"。挂"黑鬼"牌、劳动改造、遣走母亲儿子、挨批、陪斗、搜家、拆信、撕毁日记、诬蔑、谩骂、侮辱、捏造"材料"并强迫承认"罪行" , 等等, 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我受不了人身攻击和种种凌辱, 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你给我来信了。你向我报导了你、妈妈和儿子, 日日夜夜等我回家。信不长, 但你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我不变的信任和期待。你说: "人的一生, 将有一本对自己最重要的书, 现在你读到它, 可千万别随手扔掉." 啊, 多么亲切的呼唤和叮咛! 人生这本书多么难读。屈辱啊, 我百无聊赖!
在我愁肠百结、痛不欲生的时候, 是你, 知根知底, 身心相拥, 用你坚贞的爱和永远不变的信赖, 温暖着我的心, 让我面对那黑白颠倒、人鬼混淆、一落千丈, 有着再活下去的勇气!
我一遍遍读着你的信。我还能说什么? 眼泪唰唰的流。
站在一旁的监视者, 虎视眈眈, 以为抓到什么新把柄。抢过信, 瞧一眼, 洋洋得意地向“司令部” 跑去。
几个月过去, “平反”了。清算“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了。压和被压的人阵线分明, 有人动员我"反戈一击", 我没什么兴趣。批判会上, 人们以为我会声嘶力竭, 大诉委屈, 哪知我只向那连篇累牍, 硬将我打成“黑鬼” 的先生反问了一句: "是的, 我是不该当'先进’(他承认自己出于嫉妒), 你身为革委会主任, 完全有权把我拉下, 可为什么要把我打成反革命?你知道, 这可是人生的大坎坎!"
淡淡地说上几句, 是我不习惯剑拔弩张。不过, 除了这一点, 我想还应该是--“万事留余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常说的这句话, 已经渗入我的骨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