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我开车一个半小时去多瑙河畔的一个小城,去看望我朋友,最重要的是,去医院探望他的祖父。
他祖父92岁,在养老院摔倒了,作了手术,躺在医院里,加上他还有帕金森综合征,所以情况不是很好。虽然他手术成功,但因为年事已高,恢复能力衰弱。家人因为他接下来去护理院的费用有矛盾,最近虽然有人去医院看望他,但没有人可以让他开心。
当我朋友跟我诉说这些麻烦和他的烦恼,我就打算亲自去看望这位老人。他们家里人虽然不富有,但是也不能不好好给这个老人送终。我告诉他们,中国人的习惯也是家人分担这些医保不负责的费用,没有人有挣扎的,当然有些不孝的有自己的想法,但这不是主流。
此外,我告诫我的朋友,不断为老人祷告,主要是为他的灵魂得救祷告,因为肉体至今也很难出现什么奇迹了。
当我们去到医院的时候,护士正在喂他东西吃,居然是上面放着香肠片的面包小块,让这个衰弱的老人自己咬,我看了很寒心,但这是我们中国人的习惯吧,在中国肯定是给他喝粥了,这样好消化呀。
老人只是咬了一口面包,嚼得出奇的吃力。然后喝水,手颤颤微微,连杯子都抓不牢了,我看了很心酸。
他已经瘦的皮包骨头,双臂呈现乌红色,我不明白是何原因,是否因为抽血?朋友说老人都这样,我不认同。护士很敷衍的跟他说话,两人的沟通很不好,当然每天护士要面对太多这样的人,也失去热情了吧,可能比较麻木,她觉得老人不会再吃什么了,就把东西都拿走了。我感觉这样既没耐心,又没爱心,但是我也不好随便论断了。老人还是自己家人照顾的好呀。
然后我朋友过去,因为他每天代表家人来探望的,也好像例行公事似的,所以我想起中国一句话:久病床前无孝子。我朋友已经认为自己是家人里面做得最好的了,但是他跟祖父说话的样子也是充满无奈,没有什么亮光。想起我以前经常去探望一个患白血病的女孩子,我就给她念圣经,那时候她总是被我鼓舞,我觉得探病就需要这样的果效。
在朋友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就在一旁为老人祷告,请求主带领他前面的路,请求主收留他的灵魂,求主赐给他平安和最后的尊严。老人说自己热,可是他只穿一件短袖,但坚持让我朋友把他的被子掀开,这时我看到他已经不能自理,带着那种病人的尿片,这个场景让我真的很难过,人生到这最后一刻又回复了孩童的样式:人来到这个时间,感觉越来越敏锐,人离去之前,感觉愈来愈迟钝。世界跟灵魂的距离因为肉体的老化而变得遥远。
我尝试跟老人说话,他听不清楚,朋友就在一旁大声翻译,但我感觉到老人很在意地听着。我很想给他念圣经,但是他听不清楚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但是,临走的时候,我为他祝福,特别告诉他,主会保守他。就在我握着他的手跟他道别,祝福完毕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他绽放的一丝笑容。我们知道这是何其宝贵,他接受了神的救恩,因为灵里的信息是不以肉体为转移的。
我们出来的时候,我感觉特别好,朋友也说很久没有看到祖父有这样难得的笑容了,我想老人费了好大的劲把他的这个表情展示出来,我心里特别高兴,他应该明白了我的祝福。
可是,朋友还在反复跟我讲他们家人就出院护理的安排和问题,高昂的费用,他叔父不孝的表现,等等,都是忧虑和担心。我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要亏欠老人,因为他真的很不容易,他也一定不想这样拖你们,因为他这样的状况并没有什么生活的乐趣呀。朋友表示认同。我反复告诫他要孝顺,因为我曾经因为不喜欢我的祖母而没有好好给她送终而留下遗憾,特别是当我认真主以后我有很多这方面的忏悔,无论别人怎么亏欠我们,我们不可以亏欠别人,因为神爱我们。即使在我们不认识神的时候,他仍然,依然,从来不变地爱我们。
后来在他家,我看了很多老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相片,颇有感慨。人生短暂,终有尽头呀。
从此,每天晚上,我和儿子的祷告就增加了一个内容,儿子已经习惯也愿意为陌生人祷告,真是一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接下来,朋友给我写邮件,告诉我周日他又去医院了,但是老人没有心情跟他说话,很快就让他走了。周一老人开始拒绝进食喝水,周二还是这样,情况不好,周三我很忙,前老板麻烦我的事情让我忙到晚上10点,才开邮箱。我回了老板的邮件,看到朋友的邮件,题目是:我的祖父。
我想他无非又是报告祖父不吃不喝,怎么折腾的吧。我例行公事地打开邮件,只有两句话:
今天下午我祖父在医院离开了人世,他走的时候很平静。
我现在不想说话,需要安静。
顿时,泪水顺着我的面颊自然的流了下来。但是我很欣慰,我趁着他生前去看望过他了,为他祝福了,为他祷告了,我用我的真诚触摸了他的灵魂,愿他在天家得安息。
图片是老人生前居住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