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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葬礼
“安妮,早晨好。你好吗?”早晨我在走廊里遇到安妮,和她打招呼。
“我还好。你好吗?”胖胖的安妮一步一步走过来。
安妮原来在我们隔壁的实验室工作,我们经常聊天,后来她的老板搬到别的州,她就在同一层的其它实验室找了工作,我和她见面就少了。
几个星期前,我也是在走廊见到了她,我们就站定聊了起来。
安妮人非常好,也爱说话,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你知道吗?我刚从阿肯色回来。”
“你回去看你妈妈吗?”我问到。因为我知道她的父亲早就不在了,她的母亲和她的兄弟姐妹都住在阿肯色州,有时候她的母亲会到亚特兰大和她住一段时间。
“不是。是我弟弟得新冠去世了,我回去参加葬礼。”她说到。
“哦”,我心里一惊。新冠流行已经两年多了,全世界都在抗疫,媒体里一直有新冠患病人数和死亡人数的报道,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听到有人因新冠去世的。
“他是我最小的弟弟,今年四十八岁,自己住在离我妈不远的地方。他不打疫苗,他认为自己身体好。结果他发烧了咳嗽了也不去医院,我的母亲一直催他去打疫苗他也不听。我母亲八十多岁打疫苗还是他带着去的,可他自己不打,认为自己很健康。那天早晨我母亲让我妹妹去看看他,发现他已经死了。”
“哦,太难过了”。我深表同情。
“是啊”。她接着说“有什么办法呢?他不听劝。这不,我和我的孩子都去参加了葬礼”。
那次谈话后,今天早晨是我再次遇见她。
我们又站定聊了起来。她先是谢谢我问候她,因为我们都记得上一次的谈话。这次,她又给我讲了另一件事。
“我的姨夫去世了。”
“哦”,我又是一惊。
“他是被人开枪打死的。”
“哦”,我更震惊了。“为什么?”
“因为几十块钱的事吧。一个年轻人认为我姨夫欠他钱,他要,我姨夫不给,几天后他到我姨姨家一枪就打死了我姨夫,打在前额上。”
“哦,太令人难过了。”
“你知道吗?”她接着说。“我姨姨太不容易了,她最小的女儿得了白血病也死了。她女儿就是咱们这里的学生,患病后我天天去看她,最后她回到阿肯色,在家里死了。”
“天哪。”我惊呼。
“现在我妈妈和我姨姨同病相怜,都没有了丈夫,都失去了自己最小的孩子。她们时常在一起互相安慰。”
我听着好压抑,就试图换一个话题,问起她的狗。记得安妮说过她的狗很淘气,个子很大却总把自己当宝宝,一天见到下班回家后的她就扑到她身上,她没有站稳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伤到了尾椎骨,疼了很长时间。
“你是说普多吗?她死了。”安妮说。
“什么?”我再次吃惊。
“她得了病,我带她看医生,花了很多钱。后来医生说她不行了,我们就决定给她实施了安乐死。她没有痛苦了。我女儿给她买了花,我们还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把她葬在我家后院了。”
安妮的语气中没有太大的悲伤,口罩上方的一对大眼睛黑亮亮的。
她知道我有猫,让我给她发几张猫的照片。我发给她后,她说看得出两只猫相亲相爱,当她情绪低落时,她会看看这两只猫的照片以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看来,她心里的悲伤并没有过去,只是不在人前显露太多吧了。
新冠两年,给普普通通的人们到底带来多少悲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