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81度的白夜)
在地球的历史上,曾经存在过号称“日不落帝国”的大英帝国,其领地遍及全球,以致于在一天的任何时分,大英帝国都有领地在阳光的照耀下。“日不落帝国”的名号,曾激起我童年的好奇感,如果真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太阳不落,那该是个什么感觉?
在挪威斯瓦尔巴群岛的北极地区,终于让我真正地体验到一天二十四小时太阳都在天上的滋味。
对我来说,到北极是去南极的一个自然延伸。地球的南极和北极,其地理的特征完全不同。南极是由海洋围绕着一个南极大陆,而北极则是由陆地围绕的一片北冰洋。这些区别,令每一个去过南极的旅人心里都不禁生出许多好奇。到了南极,就自然而然地想去北极。而挪威的斯瓦尔巴群岛,毗邻北冰洋、巴伦支海、格陵兰海和挪威海,是当之无愧的“北极领地”。
斯瓦尔巴群岛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她是在挪威管辖下的一块国际领地。跟南极大陆不同,这一块土地很早就有人涉足。早在公元前800年以前,斯瓦尔巴群岛就被一轮一轮的探险家、捕鲸者以及海盗所征服和占据,但人类似乎都无法长期在此定居和生殖繁衍。直到现在,在斯瓦尔巴群岛还没有一个能生孩子的医院,快生产的孕妇往往都被要求回到欧洲大陆或原住国去生孩子。在十五世纪人类进入探险和发现的时代以来,斯瓦尔巴群岛一直是人类征服北极的大本营,许多著名的北极探险家都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最早的应属荷兰人巴伦支。1596年,在荷兰白海公司的支持下,巴伦支开始了从阿姆斯特丹起航的第三次东北航线探险,正式“发现”了斯瓦尔巴群岛中的最大岛斯匹次卑尔根岛。巴伦支在这次探险中病逝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巴伦支海的一块浮冰上。巴伦支以后,1607年英国的俄罗斯公司派哈德逊去探索一条通过北极点而到达中国之路,结果在北纬81度被坚冰挡回。哈德逊后来探索了著名的加拿大哈德逊湾,成为人类史上伟大的航海者之一。
著名的挪威探险家,到达南极点的第一个人罗阿德·阿蒙森的足迹也踏上过斯瓦尔巴,他的著名的探险船“费拉姆”号在1896年亚孟森的北极探险中,成功地利用了浮冰力量将船“飘”到斯瓦尔巴,创造了航海技术新思路。荷兰人诺登许尔德男爵以斯瓦尔巴为基地,从1873年开始,连续几次组织北极探险,终于在1879年从北冰洋进入白令海峡,打通了所谓的“东北通道”,即从欧洲到达东亚的东北航线。
最为喧嚣的探险故事应该属于瑞典工程师S.A.安德鲁的北极气球探险。当时瑞典北极探险上落后于其它国家,安德鲁的计划,激起了瑞典民众的爱国热情。不料安德鲁及其同伴的计划并未成功,又缺乏野外生活经历,他们从斯瓦尔巴出发,气球不久就泄了气,一行人在冰上挣扎了两个月,最终到达斯瓦尔巴东部的白岛,饮恨身亡,成了瑞典的民族英雄。
斯瓦尔巴群岛的首府是朗伊尔城(Longyearbyen)。这个小镇被称为“首府”真是勉为其难,这样规模的小镇在欧洲大陆上,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渔村,可却是斯瓦尔巴群岛唯一的“城市”,人口总数2400有余。虽然我在朗伊尔城总共住了两天,但也真实地体验到住在这个偏远的太阳总不下山的小镇上的几许怪异。
我的飞机是晚上八点半从挪威的首都奥斯陆起飞,大约十一点左右到达朗伊尔城。从机场到小镇开车也就不到十分钟路,所以等我入住了酒店将各方面都安顿好一看表,正好半夜十二点。可是外面却是明如白昼,云淡风轻。我一时兴致大起,就换上了跑步用的运动衣和短裤,来个半夜慢跑。
这个半夜慢跑,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时差的缘故,朗伊尔城的半夜,是美国东部时间的下午六点。从生物钟时间来看我还未进入睡眠状态,但在地理上这里已是半夜时分,整个朗伊尔城静悄悄的,太阳诡异地挂在天上,偌大的镇子里一个人影都见不到,给人一种鬼域的感觉。
我沿着海边跑去,不一会儿便见到一个警示牌,上头画着警示的信号和一头北极熊。整个斯瓦尔巴是北极熊的领地。在朗伊尔城附近,还不时有游人被北极熊伤害的传闻,所以我们来时在飞机上都被告知,如果没有带枪的导游跟从,谁也不要走到北极熊警告线之外,否则就有被北极熊吃掉的危险。我自然不想被北极熊拿来做宵夜,所以我就知趣地掉转头来,往房子密集的方向跑去。
这个朗伊尔城没有什么高楼大厦,那些商店和餐厅,半夜不开门的时候和其它住家看上去差别也不大。因为这个原因,我花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朗伊尔城的主要街道,并通过主要街道跑到了该城的中心广场。广场的中心是一座矿工雕像,背靠着大山冰川,面朝海湾,在半夜的太阳下默默地凝视。中心广场的周围是邮局,超市,以及一个有公共图书馆的购物中心,在半夜时分,一个个都大门紧闭,了无人烟。
在没有黑夜的朗伊尔城,人们如何保持时间概念呢?我看到一些住家的门前门后,街灯都在发亮的天空下兀自亮着。这是主人们在提醒自己,现在该是黑夜了。不过,到了冬天,朗伊尔城至少有三个月完全黑夜,那时想将黑夜做成白天难度就太大了。因此,很多人都会陷入深深的抑郁症中不能自拔,以致于当地的自杀率相当高。
突然,一阵音乐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抬头一看,路边有一座酒吧,半夜一点钟还在开着,里面似乎还有人在唱歌饮酒。我好奇地跑进酒吧,里面竟是满满的一屋子人,有的在下棋打牌打电玩,还有人在狂热的音乐下扭动。我在酒吧里转了一圈后跑到门外,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几个喝得醉熏熏的酒鬼,从酒吧里踉踉跄跄地走出来,在酒吧后面的电线杆下一字型排开,在太阳底下撒起尿来。显然在他们的脑子里,现在属于他们在别处能为所欲为的黑夜。是狗,就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有点儿理解“日不落帝国”的困惑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领土好征服,人却管不了。试想,当时在“日不落帝国”的中心伦敦,人们要日以继夜地为各个领土上的子民操心,毕竟人的精力和生命都有限,“日不落帝国”的王公贵族们想必为各地的子民们的琐事麻烦搞得不胜头大,最后干脆置之不理,而下属领地的臣民们却因此而大为不满,于是从美国开始,各个殖民地和属地纷纷闹独立,两次世界大战后,“日不落帝国”终于灰飞烟灭,寿终正寝。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终于适应了在这块土地上的生活规律,懂得了怎么样根据第二天的活动来安排头一天的睡眠时间,同时也深深地感受到在北极这片土地上生存的艰辛以及随之而来的自由。在这片土地上,除了大自然以外,再也没有什么能在人们心中产生敬畏感;在这片土地上,什么怪异行为都不成其为怪异,因为大家都不在乎怪异,并对怪异习以为常;在这片土地上,每个人都是自我中心的个体,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就是一种胜利与骄傲。了解了这一切后,我深深地羡慕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们。
(半夜飞机降落在朗伊尔城(Longyearbyen
)。)
(Longyearbyen街景之一,时间是半夜)
(Longyearbyen居民区,时间是半夜)
(Longyearbyen的“市中心”,时间是半夜)
(最多上镜头的景色:飞机场边的北极熊标志,时间是半夜3点)
(白夜远眺Longyearbyen)
(Longyearbyen富有特色的
Hotel Mary-Ann's Polarrigg的命名女郎Mary-Ann)
(在北极看北极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