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家隔离读《十日谈》

杨非羊， 2020年5月24日

2020年的瘟疫大流行，居家隔离，昨晚我无意之间从书架上拿出来了《十日谈》一书。谁都知道这本书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早的代表作。作家薄伽丘借用1348年意大利佛罗伦萨瘟疫流行的背景，假用七女三男在一个乡间别墅躲避瘟疫的时候，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10天中轮流讲了100个的故事，故名《十日谈》。八十年代在大学读书时，我大约翻阅这本书，没有全部读完，印象是这本是用这七女三男的讥讽口吻鞭打了中世纪的教会虚伪和僧侣们的荒谬。

人不历艰不知其难，我若不目睹了这次2019新冠病毒大流行，我对史书上所讲的瘟疫大流行，包括黑死病，一定只知其名，不知个中之恐怖。昨晚晚餐到酒柜觅酒喝，无意发现去年九月游玩大利后在威尼斯国际机场免税商店买的一瓶产于托斯卡纳的红酒。佛罗伦萨是托斯卡纳的首府。饭毕酒未喝完，于是继续喝酒，并在书柜上找到了若干年前买的《十日谈》来读读。

读书喝酒也算是瘟疫期间居家隔离生活的一种享受吧。可是翻开《十日谈》第一日的序言，书中的开章篇几行字一下吸引了我的眼球，使我完全把托斯卡纳的红酒丢在一旁。请看那开章篇的描述：

“我主降生后第一千三百四十八年，意大利的城市中最美丽的城市——就是那繁华的佛罗伦萨，发生了一场可怖的瘟疫。这场瘟疫不知道是受了天体的影响，还是威严的天主降于作恶多端的人类的惩罚；它最初发生在东方，不到几年工夫，死去的人已不计其数；而且眼看这场瘟疫不断地一处处蔓延开去，后来竟不幸传播到了西方。大家都束手无策，一点防止的办法也拿不出来。城里各处污秽的地方都派人扫除过了，禁止病人进城的命令已经发布了，保护健康的种种措施也执行了；此外，虔诚的人们有时成群结队、有时零零落落地向天主一再作过祈祷了；可是到了那一年的初春，奇特而可怖的病症终于出现了，灾难的情况立刻严重起来。”

我的乖乖，这文字不是描述六百多年后今天的东、西方大流行的新冠病毒病吗？我于是赶紧再查查这个瘟疫，于是发现如下文字：

“1334年，中国河北爆发瘟疫，致命的传染病夺走了当地90%人的生命，人数约为500万人。 随后，瘟疫向西蔓延，袭击了印度、叙利亚以及美索不达米亚。 1346年，瘟疫袭击了黑海地区克里米亚半岛上一个名叫卡法的贸易区。 当时，居住在卡法的热那亚人正被穆斯林塔塔尔人的军队围攻，城里的居民由于没有足够的粮食吃不得不忍饥挨饿。 突然之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塔塔尔人一下子就像苍蝇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黑死病袭击了塔塔尔人。”接下来的描述时这黑死病如何从卡法传到欧洲大陆的。

这薄伽丘也太会甩锅了，六百多年前就把欧洲的黑死病往东方人身上甩，也太那个那个了点吧。

这薄伽丘不但会甩锅还蛮懂得医学的。他继续写道：

“任你怎样请医服药，这病总是没救的。也许这根本是一种不治之症，也许是由于医师学识浅薄，找不出真正的病源，因而也就拿不出适当的治疗方法来——当时许许多多对于医道一无所知的男女，也居然象受过训练的医师一样，行起医来了。总而言之，凡是得了这种病、侥幸治愈的人，真是极少极少，大多数病人都在出现“疫瘤”的三天以内就送了命；而且多半都没有什么发烧或是其他的症状。”

历史就是这样循环往复。六百多年前的黑死病使欧洲死了据说7500万人，几乎当今武汉人口的七倍。当时人们有什么办法来防止传染病呢？还是居家隔离，远离瘟疫。今天的“检疫”一词的西语quarantine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指的是为了防止传染病的传播而对人和动物植物进行隔离检疫的行为。 《十日谈》中的七女三男不就是再居家隔离的时候讲出了至今仍然发人深省的故事吗？其实中国的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是谈的人们逃避温情后的故事。今天科学发达了，但是面对新冠病毒疫情，还是拿不出来好办法，人们还是靠“隔离检疫”、“封城”或居家隔离来远避瘟疫。

另外一个发人深省的现象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有人认为新冠病毒病的大流行是现代交通工具的发达所造成的，殊不知在中世纪没有飞机、火车和汽车的情况下，黑死病疫情每天以两英里速度向外推进。速度虽慢，且不可阻挡。这现象给我们什么启示呢？

这现象给我们的启示是，面对大自然人是多么的渺小。人类面对大自然不止有十万个为什么。美国在人类群体中算是科技最发达了吧，可是面对新冠病毒，也不比东方人好到哪里去，甚至有些地方还不如东方人。那么东方人是不是可以骄傲了，借此干掉西方？此大谬也。薄伽丘谈黑死病的背景，告诉了我们，瘟疫不分东西。

当然上面还是悲观的说法。我们不能否定这几百年来人类对瘟疫的认识有了深刻的认识，分析到了病毒的基因和检测手段，医疗的发达也大大减少了瘟疫所造成的死亡。这些都是和1348年的黑死病有不可比喻的进步。读了《十日谈》，让我知道今天的新冠病毒疫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类历史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瘟疫。但是，历史和今天如此的相像，这件事告诉我们，切勿骄傲，记住历史的疼痛，我们才可以减少未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