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的“共产主义”
加拿大与中国不同,如果说当年中国是向共产主义“全面进攻”的话,那加拿大就是典型的“重点进攻”啦。
重点进攻的领域就是:医疗保健、社会福利、基础教育。加拿大有着强大的资源优势作为“重点进攻”的物质保证。
加拿大的医疗保健系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曾经是世界上最完美诱人的“共产主义”。那时即使任何外国人在加拿大旅游、公差或路过,也可享受百分之百的免费医疗。所以当时有很多欧洲人得大病时干脆买张到加拿大的机票,享受免费治疗,多划算!
可惜再阔的老板也经不起“共产”的折腾。
不到二十年后,加拿大再也顶不住了。只好修正法案规定:只有加拿大公民和永久居民才能享受全免医疗保健。
现在又快过去二十年啦,大概加拿大人口严重老龄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此外医疗设施也越来越昂贵;还有支付不断增长的医护人员的薪金;医疗保健费用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政府大包大揽的做法,已使得政府财政压力与日俱增,而医疗服务品质一年不如一年。
加拿大曾经引以自豪的全民医疗保健体系遇到挑战。
我无法知道二十年前看病会是啥样,只知道现在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去医院。很多时候到医院看病已变成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看病必须打电话到医院预约或在附近社区的诊所排队,看急诊也得排队。在物质商品极度丰富的加拿大,也许只有看病要忍受长时间的排队等候。
印象最深的一次看病经历,要算是2001年初的一个晚上。当时刚来加拿大不久,儿子突然病了,上吐下泻,把夫人心疼的不得了。只好打电话到朋友家询问对策。朋友说,到省儿童中心医院吧,那里二十四小时开门。
于是,驱车直奔省儿童中心医院,免费挂号后就坐在侯诊室宽敞的椅子上等候。
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半,环顾左右大概有七八个家长陪着孩子在等候医生,整个大厅显得冷清。根据以往在中国的经验,这样少的病人,今晚最多一个小时应该就能结束“战斗”。
大概三十分种后,一位金发碧眼的穿白大褂的小姐请我们进去,我们长舒了口气。进门后,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医生满脸微笑地让儿子坐下。
“发不发烧?把舌头伸出来,呵,呵”,女医生开始提问。
我告诉她,儿子没吃晚饭,并且已经呕吐了三次。
她把一根电子数显式体温表放进儿子的舌头下。过了会,拿出体温表看了看。
说:“可以了,出去在外面继续等着,医生会叫你们的。”
我们一头雾水,难道你不是医生吗?
不过我还是没开口问,心想:入乡随俗,该怎么招就怎么招吧。于是就乖乖的在侯诊室继续等待。
又过了三十分钟,儿子肚子里又是一阵翻腾,然后嘴一张吐了一地。我们忙豁了一阵才把地上弄干净。
夫人开始不耐烦,催着我去问个明白,到底还要等多久?
所有的门都紧闭着,只有挂号的地方有人在。我回到挂号处,询问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对方回答,夜间只有两名急诊医生值班,所以等待的时间要长些。
“刚才给我们儿子看病的不是医生?”我问道。
“那是值班护士”,对方告诉我。
原来如此,只有医生才有开药治疗的权利,护士不过是打前站而已。
“还要等多久?”这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大概一小时吧,”对方说话显得底气不足。
回到侯诊室向夫人传达完毕,看来只有继续等待才是唯一的出路。
等啊,等啊。很快一小时过去了,已经是半夜。可还不见医生的影子。
又过了半小时,儿子又叫嚷着肚子不舒服,接着又是一阵呕吐。
夫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再次派我到挂号处询问。
“实在抱歉,可能还得等一会,也许遇到了比较复杂的病情。但今晚医生肯定会给你看病的。” 挂号处的值班员一脸诚恳地说。
怎么办?最焦急烦躁的是鄙夫人,她开始抱怨:“加拿大的医生怎么这样冷血?救死扶伤是最基本的人道主义,难道他们就不懂?”
“我分析,”我也沉着脸说:“可能医生真的遇到了疑难病症耽误了时间;要不就是医生睡着了。反正今晚运气不佳。”
我回过头来望了望儿子,问道:“现在感觉怎样?”
“嗯,有点渴,想喝水。”儿子回答。
儿子呕吐几次啦,当然需要补充水份。
一看表,已快午夜两点啦!
我们在医院已经等了足足三个小时了,除了儿子呕吐了两次外,不但没见到医生,更没得到啥救护手段,药当然没弄到,连水也没喝上一口。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我心里也开始烦躁起来。最要紧的还是给儿子弄点水来喝。前面就有免费的凉水,加拿大的自来水可以直接饮用。但今天儿子刚好是肚子不舒服,喝生水不妥,应该喝开水比较好。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我征求夫人的意见。
夫人转过头来问儿子:“偲偲,感觉怎样?”
“好些了,好像不再要吐了,”儿子回答。
“先回家吃点从国内带来的药,要是还不行,我们天亮后再来。”我提出了“撤离”方案。
夫人还在犹豫,显然是在考虑既然等了三个小时,现在“撤离” 不是前功尽弃吗?
“我看偲偲的病不会有大碍。胃不舒服,最怕的就是恶心难受但既不吐又不泻。现在儿子该吐的都吐啦,回去好好休息,应该很快就可恢复。”我小时候经常肠胃不好,因此略懂一点常识。
夫人听我这么一说,终于下了决心:走吧。
回到家,赶紧给儿子烧点开水,然后吃了两颗国内带来的“正气丸”。第二天上午,儿子的病就好了。
来加拿大的头两年因为没有做生意,周末有时间,因此经常去教堂。主要目的还是交朋友、学英语;当然也多多少少要学点神的知识。
一天做完礼拜后,我们认识的几位朋友在一起聊天。一位老基督徒指着一位在旁边玩耍的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女孩,说:“她来加拿大还不到一年,现在得了癌症,希望神能保佑她。”
我一脸的惊讶:“那为什么不去医院?”
“当然去了。要动手术需要排队。”
“排队?”我越发没回过神来,问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加拿大不是很讲人权吗?”
这位老基督徒心情沉重地回答:“要动手术的人太多了,她至少要等三个月。”
三个月对癌症病人意味着啥谁都明白。
“这不行!”我有点愤愤不平:“加拿大不是很发达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啦?”
“可以到美国去动手术,但需要一大笔钱。我们教堂正在帮她筹集资金。”
我明白了。她的家人带她来教堂,就是希望神能帮助他们筹到足够的钱去美国动手术。
去年,我偶尔在英文报纸看到一篇社论《可以改变我们的社会价值吗?》,里面讲了一个在社会上引起争论的真实故事。
在加拿大小到看病大到动手术,都得排队。
一个从印度来的移民家庭,男主人不幸得了严重的肾病,需要更换肾脏,正在排队等候捐肾者。医生告诉他,他前面还有一百多人在作同样的等候,估计要三年时间才可能轮到他。
医生同时也告知他和他的家人:他的肾衰竭已到了晚期,,怕很难熬到三年等候时间。
男主人绝望之余,他的远在印度的弟弟想了个办法。他弟弟在英特网上发出求救信息,希望能短时间内在全世界寻找到捐肾者。真是工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三个月就找到一名在巴基斯坦的年轻人,愿意无偿献出一个肾脏。幸运的是各项血液指标都相符合。
然而他们高兴的太早啦。虽然男主人的医生很愿意为他提前施行肾移植手术,但遭到医院和加拿大肾捐赠协会的质疑,认为这违背了加拿大机会平等的社会价值。
理由是:这对排在他前面的一百多位换肾等候者不公平。
讲公平,不就是见死不救,眼睁睁要这位男主人死吗?这也不符合人权的价值观,应该救一个算一个才是。
讲人权,而违背了机会均等,全民免费医疗制度就是基于“机会均等”这个理念。不论贫富、贵贱、种族,应该人人都有同等的机会得到相同的医疗服务。
如果为救这位男主人的性命,可以让他先动手术。是不是告白于天下:以后只要谁有办法弄到肾脏,就可以“插队”;只要谁更有钱,就可以先手术;只要谁是名人、高官,就可以获得优先。那加拿大辛辛苦苦建立的全民健保体系不是白忙活了吧?
没错!这个话题实际上就是对整个全民免费医疗保健体系的直接挑战。
人权,平等,都没错。
错的是我们这些政客们僵化教条的思想。
如果现今的中国领导人仍死抱着过去那套“社会大同,绝对平等”的“纯洁共产主义”理念,最后谁都没饭吃。现实社会就是这样,要允许一定的差别的存在,社会才能向前发展。
如今在加拿大看病,特别是大病,越来越难。面对残酷的现实,加拿大的政客们如今的对策仍然是:尽可能增加投入,往这个无底洞继续扔钱。
当然加拿大是个民主社会,目前大部分加拿大人仍然对全民免费医疗保健存有幻想。即使政客们心里明白问题的症结,也不敢贸然行事。
问题的症结并不是缺少资金,这只是表面现象或者说是“症状”。
就像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国营企业,叫嚷着要政府多给资金,其实给再多的钱也不一定救得活国企。
加拿大全民免费医疗保健体系根本的问题在于:资源的有效利用率低。
一方面医护人员工作积极性不高,这方面潜力太大了。如果让医生护士的收入与工作业绩直接挂钩,对医生的收入税也适当优惠,那他们也就不会像当年给我儿子看病的医生那样,躲在里面就是不出来,你急他不急。
另一方面所有的不太严重的日常疾病全挤在免费系统里,占住了过多的医疗资源。这大大影响了严重疾病的整体治疗能力,难免动手术就要排长队等候啦。
像普通感冒、拉肚子、小外伤等小病应尽量由家庭医生解决,大力发展家庭医生是个好主意。或者适当扩大非处方药的范围,让一些图省事的人可以直接到药店买。现在任何一点小病小痛都得看医生拿到处方后才能到药店买药。现代人的小病小痛实在太多啦,
还可以建立挂号收费制,对于大病来说,挂号费完全是象征性质的;而对小病来说,人们就会考虑到没有必要花这个冤枉钱,因为到药店买点感冒药(如果将来有的话),或打电话请家庭医生,要划算得多。
甚至可以允许私立医院的存在,解决大病的等候问题,可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这样可以让老百姓有多种选择。大病全免费;小病既可以免费、半免费或自费,取决于你想快还是慢,想简单还是想复杂。
实现了医疗资源的合理配置,就能走向良性发展的道路。
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加拿大会别无选择,走上医疗制度的改革之路。
基础教育也是加拿大的重点“共产主义”对象。
加拿大很早就实施了全民义务教育,当年可真是地地道道的全方位免费。幼儿园的日托费用全由政府包干;小学的学费、书籍费、交通费全免,还有免费早餐和中餐;中学生除了吃饭外也是全免。真可谓是人间天堂。
然而不幸的是: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原来政府由于长期被医疗保健支出压的喘不过气来,顾东顾不了西。早就允许基础教育领域实行“双轨制”。
比如:公立幼儿园只有在魁省可以自己掏7加元/天的费用。加拿大其它英文省早就要自己掏5~8加元/小时的费用,弄得很多上班族只好女的留在家里看孩子。实话实说,魁省的福利在加拿大,甚至在整个北美都是最棒的。
公立小学却是一枝独秀,也许是小学主要还是玩的阶段,没有必要花冤枉钱进私立小学。
但公立小学的福利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记得来加拿大的头一年儿子刚八岁。学校里有免费早餐:牛奶、面包、巧克力和甜点;有免费午餐:每周五天有五种菜谱。第二年,早餐只剩下免费牛奶;午餐每月要收十加元。第三年,免费早餐没了,午餐要到教堂提出申请,只有低收入家庭才能享受每月十加元的午餐。
再后来只剩下交通车是免费的啦,可惜学校离我家太近,无法“享受”该项福利。
而所谓“免费”教材全都是不知已用过多少轮回的旧教材。
原来公立学校的教师经常罢工,要求政府加工资。也许政府被整的没法子,只好想尽办法降低开销,结果就是免费早餐、午餐没了,教材只有旧的用。
而公立中学却面临着私立中学的挑战。
中学阶段的学习非常重要,特别是从中学四年级起的考试成绩将作为上COLLEGE 的入学成绩。因此,家里条件比较宽裕的家长们纷纷把孩子送到私立中学,这样的家长现在越来越多。
是不是加拿大的家长越来越有钱?那倒不是。主要还是公立中学的学习环境和教育质量都有不少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加拿大公立中学无法实行“优胜劣汰”。全民教育的宗旨当然是每个孩子都要接受基础教育。因此,就是学生考试成绩打零分,公立中学也不能赶他走。好的差的学生放在一起,老师就只能教的少些、慢些。
这就是为啥公立中学的会考成绩普遍较差的原因吧。
私立中学不讲情面,成绩不行就请下课或转学。当然私立学校的老师待遇也要好些,工作的积极性自然就不同。
就这样,私立中学的学生成绩越好,就越吸引更多的家长把孩子送来。蒙特利尔的中国移民家庭大部分孩子都在私立中学就读。
到最后,表面上加拿大是全民免费义务教育,实际上变成了部分自费教育。
私立中学的费用不菲,除学费外,教材、校服、交通、午餐、文具等等全部都要家长出血。在号称发达、富裕的加国,还要每年掏四到五千加元送孩子上中学,而每年向政府交纳教育税一分不少,岂不是对加拿大全民免费教育理念的
凡事都有例外。
加拿大社会福利的“共产主义”旗帜却依然岿然不动。
近几年,政府在社会福利方面的投入增长不少。
特别是对儿童的生活补助金近两年直线上升,是不是政府特别想要加拿大人多养点小孩?是啊,加拿大啥都不缺,就缺人。我朋友养了两个孩子,现每年从政府那里可拿到约9000加元的补贴。
低收入家庭的退税额也增加不少。
毕竟加拿大国力强大,资源丰富。特别近年来加拿大经济发展强劲,联邦政府财政盈余每年还在稳步增加。
有强大的物资基础做后盾,加拿大社会福利的“共产主义”应该会坚持下去。与教育、医疗不一样,社会福利不需要复杂的运作,发钱就行啦,简单又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