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中国古代国威“展示”是与非
(2010-05-14 05: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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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国威“展示”是与非
2010年05月10日 来源:中新网-华文报摘
在《魏书.李孝伯传》中读到一段平常而又奇特的文字。文字涉及李孝伯的侄子李安世。文云,“美容貌,善举止”的李安世,在应答外国朝贡者诸多问题时,机敏而博学,体现了大国的风范。
魏孝文帝太和七年(483年),南齐武帝萧赜派骁骑将军刘缵率人到北魏朝贡,李安世负责接待他们。可能出于对外交往的需要,国家为接待这个使团下了工夫。“多出藏内珍物,令都下富室好容服者货之,令使任情交易”。通俗说,就是朝廷从府库中拿出金玉珍宝,然后又发了一个通知,让京都的富商穿?华丽的衣服和那些使团成员交易。“使至金玉肆问价,缵曰:‘北方金玉大贱,当是山川所出?’安世曰:‘圣朝不贵金玉,所以贱同瓦砾。又皇上德通神明,山不爱宝,故无川无金,无山无玉。’”
北魏一朝是不是经济好得“金玉大贱”?是不是“皇上德通神明,山不爱宝,故无川无金,无山无玉”?史书上有许多具体数字可供引用,舍繁就简,概而言之,当时不少官吏不仅贪污公帑,而且搜刮老百姓几乎到了残酷的程度,从北魏统一到孝文帝改革前的五十多年时间里,农民起义就达七八十次。李安世的“皇上德通神明”等语,究其实只是官员在外交场合惯用的唇枪舌剑之语,不可完全视作实情。
不过从此事推断,在社会上,尤其某些场合,辞令的重要程度常常让人无法想象。有时说一句中听的话,比做一件漂亮的事情还要有功绩。做一件虚假的样板工程,比踏踏实实工作更得上峰欢心。唐僖宗干符二年(875)的秋天,蝗灾大起,蝗群遮天蔽日,所过之处一片赤地。可京兆尹杨知至,上本奏称,托皇上的恩庇,蝗虫飞到京畿一带,不仅不吃庄稼,而且都抱?荆棘自杀死掉了。这显然是黄口小儿的诳语,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的大臣们,却正儿八经为这个奇迹互相祝贺。
李安世是不错的一位官员,太和九年(485),他感于贫富不均,豪强广占田土,百姓无立锥之地的社会现状,上疏建议实行均田制,限制士族多占田产,分配土地给无地农民,为百姓所称道。此可见他有求实的一面,并不把实力等同于软实力,也没有把软实力等同于宣传。他在外交场合口若悬河,应对自如,猜想可能与两个因素有关:一是外国人的挑衅逼迫,二是自然而然对历史遗产的继承。别国人巧言如簧、挑衅生事的情况并不鲜见,查查战国时代的说客之言,就可以约略了解这一点;说到历史遗产,翻翻史书,也能发现,能言善辩之士腔调多是如此。《北史》记太和元年四月蠕蠕遣使献贡事曰:朝廷很重视外邦的朝贡,“乃敕有司,出御府珍玩、金玉、文绣、器物,御厩文马、奇禽、异兽及人间所宜用者,列之京肆,令其历观焉。”使者们自相谓曰:“大国富丽,一生所未见也。”就当时北魏的社会经济状况来讲,比蠕蠕要发达,使者称“大国富丽”,不算虚言。但我们也应看到,那句赞美的话有“金玉”诱导出的味道,充盈?自我显示富有创下的功绩。
世界上不具有展示功能的事物,我们实在举不出几件。不论好坏,凡是事物公之于众之后,不仅展示了事物本身,也展示了相关的因素。比如政治状态、经济状态等等。因此,我对“展示”的做法并不反感,觉得它无可厚非。因为不管你是否想借某事展示什么,从根本上讲都是“展示”。也可以说,不管你意识到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展示”意义,诸事本身具有的“展示”功能是不变的。然而,难点也正在于准确把握“刻意”展示与“自然”展示之间的度。
大业六年(610年)正月,隋炀帝接待外国客人时,为了显示国威,搭了一个大戏台,足足唱了一个月的戏。然后整修了市场,周边的树木都用缯帛缠起来,之后让外国客人见识了许多好产品,又让他们白吃白喝,于是那些“蛮夷磋叹,谓中国为神仙”。
隋炀帝“示威”无疑是成功的,可他“单向思维”的缺点也很明显。他只知“示威”,却不知道“示威”是个很复杂的事情——你本想“示”此事之“威”,结果可能“示”了彼事之弱。胡客中的“黠者”不就提出来中国也有穷人么?“示威”犹如捕蝉的螳螂,它的一举一动都被黄雀看在眼里。
有趣的是,人们总是以为这种带有明确目的性的展示,就是国家强大的根本,甚至奇妙的以为得到夸赞就是强大的标志,受到责备就是脑后有反骨。于是,展示的雪球越滚越大,几乎诸事都想展示。进而发展为做事就为“给人看”,浮躁之气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蔚为壮观了。
(摘自香港《文汇报》 作者:李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