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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上)

(2012-01-08 11:20:25) 下一个
作为出生在上海并在上海度过童年,却在北京长大成人的我来说,京沪两地都接触过不少女孩子,有的还曾经发展成为闺密或者叫做手帕交呢。

印象里上海美眉和北京姑娘都是一样的清纯可爱,但风情却有绝大的区别,上海美眉娇俏可人,北京姑娘豪爽大方,上海美眉讲话不经意间就流露出莺声燕语,北京姑娘则有意无意间学着男人粗声粗气,上海美眉每人必备一只小坤包,里头必有一条叠得整整齐齐撒了花露水的花手绢,一把小小的檀香扇,北京姑娘则必备一条五彩尼龙纱巾,春天风沙大的时候蒙在头上,上海美眉小学一年级就玩刻花纸头(剪纸),三四年级就学结花边,再大了则学着结绒线,踩缝纫机,学裁剪,北京姑娘跟男孩子一样天天在外头疯跑,玩儿踢包砍包,打乒乓球,跳皮筋,打篮球排球,练长跑短跑,游泳滑冰。

上海美眉不怎么化妆,偶尔化妆也尽量不让人看出来,但衣裳鞋子坤包的搭配是煞费心思的,北京美眉也不怎么化妆,偶尔化个妆那是会吓死个人的,腮红眼影睫毛膏口红唇线眼线那是一样都不能少的,烫个头发也必然是最夸张的发型,衣服上下搭配也不是太在意----------姑奶奶就这样,你们爱谁谁吧!

由此可见,上海美眉更像个女人,更有女人味儿,但不等于说北京姑娘就得自叹不如,就我接触过的京沪两地女孩而言,北京姑娘的文化修养远高于上海美眉,一张嘴就是汉魏六朝乐府,脂砚斋,诸子百家,巴马修道院,达尔达尼扬如何去捡贵妇丢下的手绢,于连如何爬上侯爵小姐的窗户,但丁和贝阿特丽丝,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郭文子爵(欧,郭文子爵!)。。。

我并不是说上海美眉就不看这些名著,而是至少跟我从不谈论这些,也谈论小说电影,但貌似脑子里有个筛子,思想性艺术性都被筛掉了,剩下的只有哪个明星最帅最漂亮,哪个发型今年最时髦,衣服又怎样,,,这个地方我得解释一下,上海话说穿了就是种市井语言,如果要用上海话谈论比较严肃比较文艺的话题恐怕就会感觉词汇不足,讲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会感觉万分难受,不自觉地就会转成普通话,而普通话对上海人而言又过于严肃和正经,谈话的双方都会纠结徘徊在上海话和普通话之间(啊,这种语言的纠结貌似也存在于十九世纪的俄国贵族之间,他们痛苦地徘徊于“文雅的”法语和“粗俗的”俄语之间),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场面,大家都自觉不自觉地回避着比较严肃的文艺话题。

关于北京姑娘我过去已经说过很多了,今天说说两位上海美眉。

这一位就叫她琴琴吧,琴琴家就住我外婆家的楼底下,比我小半岁,跟我一样是个独生女,也跟我一样没上幼儿园由奶奶带着,跟我不一样的是,她的父母都在身边。

听外婆讲,琴琴的妈妈是从杨树浦棚户区“下只角”嫁进这高知教授之家来的,本身也是大学生,跟琴琴爸爸是同学,性格非常非常地要强,对琴琴管教得也非常严厉,其中一条就是不许女儿随便跑到院子里跟小朋友玩儿,怕工友们的孩子会把女儿带坏,只对我算是网开一面,因为我家条件算是跟她家门当户对。

当时我们俩都是五六岁,一个楼上一个楼下经常趴窗户上聊天----我也不自由,外婆每天都要给我布置功课,包括做十道算术题,写大楷小楷,还要记一篇日记,做完功课才能跟琴琴出去玩儿。

印象里琴琴长得非常漂亮,眉眼五官很象孙俪,她的照片还被照相馆放在橱窗里过呢,说起话来也嗲声嗲气,但身体很单薄,头发也稀疏发黄,象只小猫一样惹人怜爱,照外婆讲话,就是让她妈妈管得太严太紧闹得。

后来我转学到了北京,听说琴琴也上了学,而且在她妈妈的管教下学起了弹琵琶,暑假回上海跟外婆聊起了她,外婆说其实琴琴是不喜欢弹琵琶的,所以经常听见楼下妈妈和女儿为练琴而争吵,最后总是以妈妈的高声叫骂和女儿的哭泣完结。

我自己下楼去找她玩儿,当时她已经上了高中,而且是据说上海最好的上海中学,她看见我来非常开心,因为她还是被禁止随便出去找同学朋友玩儿,我见沙发上放着她的琵琶,茶几边上则竖着乐谱架还有乐谱放在上头,就求她弹一支曲子,琴琴扭捏了半天还是没弹,我因听外婆说她不喜欢琵琶所以也没太强求,她家里还摆着一架钢琴,罩着丝绒的套子,从来没听她弹过也没听说她学过,就这么摆着。

再后来外婆去世了,我也没有再回上海,不知琴琴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彻底摆脱了妈妈的控制,有了交友的自由,终于可以不用弹琵琶了?还是长大成人之后明白了家长的苦心,而又捡起了琵琶?亦或是她有了自己的女儿,又像当年母亲管教自己一样逼迫女儿学钢琴学琵琶?

另一位是我表姐朋友程作家的女儿,我们叫她洁洁好了,洁洁比我小三岁,除了皮肤好,又白又光滑之外,五官身材都不算出众,小眼睛小嘴巴,笑起来像个小耗子,据说功课也不算出色,大学考没考还值得怀疑,可这些一点儿不妨碍她天生的乐观性情,印象里她总是不笑不开口,而且跟你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么多的笑话,跟她在一起除了快乐还是快乐。

我大一放暑假回上海玩儿,她陪我逛华亭路,淮海路,走累了就上天鹅阁吃中午饭,两个小姑娘煞有介事地坐在阁楼上装腔作势地看菜单,还是她比我懂,要了沙拉,匹萨饼,冰琪淋圣代还有咖啡,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匹萨呢!她教我匹萨分厚薄两种,不能用刀叉切,要用手拿着咬来吃,否则恐怕我又要当乡巴佬了!

下午她又领我到她家玩儿,她家住在愚园路,是一栋独立的花园洋房,里头的家具没有一件是新的,统统地都是解放前留下来的西式古典雕花古董(程作家老公虽说当时只是个中学老师,但出身大资本家家庭),有些陈设我这乡巴佬都不懂是干嘛用的,洁洁特热情地用车花玻璃杯给我倒桔子汁喝,然后两人斜靠在古老的沙发上聊天,没的聊了她又在那家古老的钢琴上为我弹《水边的阿德利娜》,我则为她弹贝多芬的《小步舞曲》,反正我们俩水平差不多,谁都不会笑话谁。

说了一堆各自钢琴老师的坏话之后,又开聊琼瑶,,,可怜我没看过,她马上送我两本,一本是《聚散两依依》,一本是《匆匆太匆匆》,厄,琼大娘的书好像我就看过这两本。

回北京之后我们俩还书信不断,她来信的内容就是吃喝玩乐,今天香港来了哪个亲戚又带着上哪家饭店吃饭,明天哪家亲戚的儿子请她看吃饭看电影,貌似她在亲戚朋友们的男孩子中间还挺受欢迎的,接长不短总有男孩子请吃饭送花送巧克力。

通信至少两三年,从未见有一个字提到将来的打算,未来的前程,也不知道她父母是咋想的,可能是铁定了心地想把她培养成无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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