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岳随想

作者： 谢盛良

南岳衡山的特色，清人魏源这样描写：“恒山如行，岱山如坐，华山如立，嵩山如卧，惟有南岳独如飞”；也有古人这样描绘：“天下五岳，南岳独秀”，并将祝融峰之峻秀、方广寺之深秀、水帘洞之奇秀、藏经阁之闺秀具体化为南岳的秀中之秀。

中秋期间我游南岳，领略了南岳的秀丽风光，同时深刻感到南岳的人文风情、人文景观更具有特色。历史上，佛、道两家难相容，在南岳大庙，中轴线的左右两翼，东有道教八观、西列佛教八寺，佛、道共存于大庙、共享人间香火。神州祖庙圣贤殿，孔子、释迦牟尼、老子共处一殿，儒、释、道三教共荣于南岳衡山。佛教本来自西方，作为南岳佛教大丛林的祝圣寺，天王殿正中供奉的不是弥勒菩萨，而是中国人的关公，真是出奇、出新。凡此种种，不胜枚举。然而，最具特色的还是南岳进香。南岳进香，不到现场，不足以感受它的震撼力，那场面，炽热而又火爆；那情景，恭敬而又虔诚，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也。

南岳进香，主要集中在山脚下的南岳大庙与山顶上的祝融殿。

农历八月是南岳朝香旺季，南岳大庙圣帝殿前的瞻拜广场，坪地一千多平方米，挤满了朝圣的香客，万头攒动，摩踵接肩，熙熙攘攘，爆竹声声。香客们供奉的香、纸、烛，青烟袅袅，芳香四溢。圣帝殿里，更是拥挤非常，人流好像大海中的浪潮一般，前一拨刚跪拜完毕，后一拨紧跟着又上来。跪拜之时，有的香客双手合十，口中祷告，祈求神的保佑；有的香客表情肃穆，不停地求签、卜卦，希望获得神的旨意。此情此景，可昭日月，非语言可以表达也。

祝融殿在衡山最高峰祝融峰，建在绝顶一块巨石之上，海拔 1290 米，上摩苍穹，下临深壑。虽然登山的路径陡峭，崎岖难行，但正值香期，山路上的香客、游客络绎不绝。有的是举家出动，拖老带小，更有甚者，怀抱着婴幼儿，不畏艰难，精神可嘉。有的成群结队，装束别致，一色的黑衣服、红头巾，胸前系着红兜兜或黄兜兜，上面绣有“南岳进香”四字，煞是好看。有的则连夜登山，为的是在天亮之前到达祝融殿，赶上进香的好时光。

从祝融峰上下来，我一路在想：那么多香客，身份不同，心态不同，愿望不同，所求也不同，神依据什么来保佑？如果张三仇恨李四，张三来求神，神因此保佑张三整李四，岂不是有失神道的公允、公正，岂不是神也像人一样，以权谋私？如果张三与李四闹纠纷打官司，都来求神，神是看谁家供奉的祭品多便保佑谁，还是看谁家供奉的猪头大便保佑谁，果真如此，神岂不是有受贿之嫌？比如贪官污吏侵吞国家财产，比如奸人违法犯罪，神如果好坏不分，善恶不分，有求必应，那坏人大胆做坏事，然后去拜神，从而逃脱法律的惩罚，这样一来，神岂不是成为坏人的包庇犯了吗？又比如个人不辛勤劳作，不奋发进取，而是一味拜神求发财、求升官，这难道是神的意旨吗？这时，我想起了孔子，他生活在两千多年前，科学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昌明，巫鬼的势力相当旺盛，神灵的气氛极其浓厚，但他老人家偏不肯随俗谈鬼神，《论语》记载：“子不语怪、力、乱、神”。他的得意弟子季路问事鬼神，他回答：“未能事人，焉能事鬼”。他认为“敬鬼神而远之”，才是做人的大智慧。因此，孔子毕生致力于人事，致力于宣扬仁义孝道，致力于宣传礼仪道德，致力于教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孔子，千古圣人也。

子曰：“佑者助也”。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自己没有立志，自己没有努力奋斗，怎样祷告也没有用，任何神灵也不能保佑你。所谓自助者天助，神就建立在你自己的心中。一个人只有自强自立、自信信人，自己为善，履行贤德的行为，才可以得到神的保佑。大道莫旁求，大道就在人脚下，在于人的学问修养，在于人的行为道德矣！

2006/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