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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桃花源(四)江南柳色青

(2008-04-05 13:35:58) 下一个

梦回桃花源(四) 江南柳色青
作者:绿水清莲

江南春,柳枝新绿丝如烟.尘世缘,朦胧烟雨恍如梦.

我叫南青.母亲对我讲,我的家乡有一条四季从不干枯的河,河边种满了柳树.江南的柳树生命力极强,折枝插地,有一瓢水就可以活.我出生的时候,柳树正在抽绿,郁郁青青,生机勃勃.于是我的名字就自然而然地有了.南青-江南柳色青.母亲希望我也能象柳树一样,生命力茂盛,有水有土就能活.

母亲是一个婉约的江南女子.在一所小学教中文.说话柔声细气,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容,眉眼中总有着一点点雾霭.不过如果你认为母亲是一个软弱的人,那么就大错而特错了.母亲有江南女子的柔美,也有江南女子的坚毅.没有人知道那个瘦小的身躯里面有怎么样坚强的心.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父亲.小的时候,我也曾经向母亲要过父亲.每当这个时候,母亲脸上的笑容就象被秋风扫走了一般.她呆呆地看着我,好象不懂我的问话.因此父亲是我与母亲之间禁忌的话题.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就知道要给母亲争光.我会对各式各样的比赛竞争充满兴趣,其实并不是想要得到奖状,奖杯.而是为了母亲在看到这些奖状奖杯的时候那脸上绚烂的笑容.多少年过去了,那些瞬间还时常徘徊在我的脑海里.我还能看见母亲脸上那淡淡的笑容慢慢绽开犹如春日的阳光,温暖了她眼中的雾霭.这个时候她的眼眸清亮晶莹好像看着我,又好像看着那无尽的远方.

时光流逝,我进入了全市最著名的高中.在这里我遇见了我一生中最爱的女子.还记得那是早春三月.学校组织踏青.在桃花盛开的桃林中,她一袭雪白的衣裙,脸白如玉,容光似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桃枝婆沙,花瓣飘洒着从她身上落下.就在那一霎那,我的心象被春雷击中了一样.第一次有了"少年维特之烦恼".那个女子就是灼朗,就是那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朗朗晴天的欧阳灼朗.我真的是何其有幸.被众多的爱慕者追求的灼朗也爱我.我总是爱追问她,为什么爱我.她总是笑着说:"江南杨柳青,三月桃花红,摇曳送风轻,起舞飞蝶影".多年以后.每当看到青青杨柳,夭夭桃花.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她的笑颜.我的耳边都会响起她那玉珠般的声音,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我们就要考大学了.转眼间,我们就要毕业了.那个时候,我们信心十足,我们一定可以考进我们向往的大学.璀璨的未来在我们心里徊巡了千次,嘴里咀嚼了万次.

我生平最恨的一句话就是"天有不测之风云".那场史无前例的风云汹涌而来.灼朗担任高职务的父亲首先遭到冲击,继而家破人亡.看到她咬牙把眼泪往肚子里吞,我的心也和她一起流泪.我陪着她送走了她的父亲,又送走了她的祖父.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陪着她走一辈子,无论风雨多么大.可是我们竟然就会这样分开而无缘相见.我考进了全国第一流学府,而她却以考分榜首而名落孙山.当我为她打抱不平的时候,她却平静地说:"何处青山不埋骨,那里桃花不盛开,我想读书,不进大学也一样可以读书".如何能忘记?怎么能忘记?至今我还能感觉到她在我的怀中,轻轻的呼吸,芬芳的气息.我紧紧地拥着她,抱着她,害怕着每一个未知的明天到来.

知道她要远赴乡村,我也很想随行.可是知子莫如母.母亲用眼泪,用语言把我送上了北去的列车.我悄悄地走了,连道别的勇气都没有.在列车缓缓启动的时候,我却在陌生的人潮中看到了那熟悉的双眼.在那样一个相视不能相依的时刻,大滴大滴的泪从我眼中滑落.她的身影在我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的芙蓉脸庞却在我心中越来越清晰.

她的笑容倩影早已溶入了我的血脉,我怎么能把她放下.我总是千方百计的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卫建国和她到了同一个乡村,我心里有安慰,有羡慕,还有一丝丝的嫉妒. 我多么希望与她同行的人是我, 那么我就可以接过她肩上恍悠悠的水桶,接过她背上沉甸甸的背篓,接过她手中明晃晃的锄头. 我就可以清晨敲着她的门,喊一声上工了.看见她象花露一样的微笑.也可以和她一起披着满身星光,在泥泞的小路上携手而行.可惜这些都是我在想,而不是我在做.每当我想她时,就拼命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把相思压下去.

大学毕业后我被留校任教.母亲渐渐老了,身体越来越差了.在母亲病危之际,我匆匆结婚了,以了却母亲在这个人世间最后的一个愿望.洞房花烛之夜,我喝的酩酊大醉.在醉眼迷离之际,身着大红嫁衣的灼朗翩翩而至,像一个飞舞的精灵.煜煜闪烁的双睛带来了满天星光,精致的脸庞像白玉精工雕出一般,红润的嘴唇就像明珠.我叫了一声:“灼朗”.便把她紧紧拥入怀中,用嘴唇寻找着她的唇,发狂似地深深浅浅的吻着她.

十年弹指一挥间.谁说岁月的流逝可以带走往事?当在芸芸众生中,秋风秋雨拂满面时,在不经意的回首瞬间,竟又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眸,那曾经桃花般吹弹得破的脸庞上染着乡村的阳光,健康而自然.从眼底泛出的笑意不再飞扬恣意却暖如春水.黑缎子般的头发飘着淡淡的田野的芬芳.霎那过去的一幕幕都那么鲜活在我的脑海里宛如昨日.多么想像梦里千百回那样,再把她紧紧地拥入怀间,永生不放.可是我再也没有立场那么做了.我只能紧握双手,让尖锐的指甲刺破掌心,让疼痛来制止我那颗不安份的心.在貌似平静的交谈中,我知道了,灼朗和卫建国双双考上了本校教育系的研究生,专攻中小学教育.望着眼前一双璧人,我突然明白了,有些缘分是注定要失去的,有些花开了是永远也不会结果的,有一些爱是应该要放手的.

"嘟,嘟,嘟"的汽车鸣笛声把我从回忆中惊醒.抬眼望去,汽车正缓缓进站.售票员清脆的声音响起:"幸福山村到了,下车的旅客请拿好自己的行李".终于到了,这一段我走了二十年才走到的山村.还记得当年灼朗和建国毕业的时候,因为他们的成绩优秀,学校希望他们能留下来.可是他们却婉拒了学校的分配.回到了幸福山村的小学,现在应该是中学任教.临行前的一晚,建国拎着一瓶酒来到我家.酒至半酣之际,建国问我:"老同学,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啊?". 望着漫漫夜幕,对着满天星斗,我咋了一口酒说道:"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建国沉默了半响,用那温暖的声音缓缓道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如果有空去我们那里看一看,我们回去后就会举行婚礼.有缘爱上她,是我们的幸运.年少的时候,爱极了她的娇颜和爽朗大方.这么多年一路相随相伴下来,才知道那是怎么样光艳夺目的一颗珍珠.她曾经是一株芬芳柔嫩的桃花,生活的风暴吹落了满树的花朵,苦难的车轮碾碎了了满地的残花.而她却在泥土中散发出迷人的清香.她面带笑容去迎接苦难,把苦难化成了人生的历练.她坚毅坚忍,从不放弃希望,从不放弃自己,永远是那么的出尘和清亮.有机会去走一走她走过的路,看一看她过过的生活.有她这样的朋友,有她这样的爱人是我们的幸运".

今天我终于来践约了,走在这青青竹林之中,太阳渐渐西下,满天的晚霞映着天际一片彤红,云层也染上橙红艳丽的颜色。在那弯弯的小路上有一对携手漫步的老夫妇,晚霞把他们身影溶入一色,那正是灼朗建国夫妇.看着他们相执的双手,我突然觉得,或许爱情真的应该是没有太多的惊天动地,只有象流水一般绵绵不绝的感觉,偶尔的眼波如流,偶尔的会心一笑.今生不能和你相濡以沫是我之命,但却可以和你相望于江湖是我之幸.(完)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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