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年了,春节的记忆陌生得恍如隔世 ? 从记事起一直和爸妈住在外婆家对面,窗户正对着外婆家楼上的窗户,那里住着我的大表妹小红,只比我小三个月。那时外公,外婆以及舅舅,舅妈,小姨,表弟,表妹们都住在汉口三民路的一幢老式的房子里,房子很大,有三层,门牌号是“青莲三巷二号”。 说起过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年快要过年的时候,外面巷子里就有人支起锅替人炒瓜子,蚕豆,花生,米泡,用的是一个好象扫帚把那样的东西在锅里搅和,最神奇的是炒年糕和米泡,小小的一把放下去,扒拉几下立刻就变成白花花的一堆。炒好后会倒进一个铁筛子里,另一个人用力地来回筛几下,这一锅就算好了。吆喝声和香味不时飘过来,吸引着我饶有兴趣地站在那里看着,恨不得去帮他们收钱才好,(好像是一毛钱炒一锅)。而家里的人往往会大声地把我叫回来,觉得我不应该和那些人为伍。回到家里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人声嘈杂步履纷乱的堂屋里,被扭断脖子还在挣扎的鸡,抖落一地的羽毛,开膛破肚后的鱼还在上下翻动,空气里交织着炸丸子,炸猪排,炸藕夹的香味和外公在那里挥毫写着对联红纸上的墨香。我总是坐在那里懵懵懂懂地感受这一切,无忧的童年就从长辈们奔忙的脚步间流逝着...... | |
那时我很小,却想帮大人干活,但总是听到的是:"去,那边去,这里是油锅,危险",再有就是:"帮外公扶着纸,好好学学怎么写毛笔字!”据大人说,只要认真地帮会写字的人扶着纸,长大了字就会写得好。但是我就是坚持不了几分钟,就是想去凑热闹,偶尔遇到有那发善心让我帮个忙拿把剪刀什么的,也是千叮咛着“小心别割破手!” 总算得到个鸡毛令箭,赶快找到剪刀,有刀的那部分拿在自己手里,剪刀把的部分递给大人,他们总是夸张地夸奖"这孩子真是长大了,能帮大忙了,去吧,去吧,一边玩去!" 又把我给打发了!这次是到了炉灶旁炸丸子的姥姥(外婆的母亲)身边,我知道姥姥是最疼我的,总是好脾气的留我在一旁看着,我会靠在她身上说东说西,还讨好地搬来一把板凳给姥姥坐,她感动得湿了眼睛,坐在那矮小的板凳上,在齐眉的锅边费力地扬手操作,我知道她是不想辜负我的好意,向我证明我的孝心是有价值的。 终于等到年三十晚上,我和表弟,表妹们会迫不及待地去换新衣服。我妈是个十分要好的人,据说我穿的衣服从还没满月时都是在武汉最有名的童装店定做的,每年过年的行头更是不能马虎。待换好衣服跑到正厅,外公,外婆夸个不停,我却着急他们没看见我的新鞋子,连连提醒道:“看下面呀......!" ”哟,还是皮鞋呢,修了,修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们说的修了是“变修了”那会不是有苏修,美帝这么一说吗?外公这时一定会逮着我说:“来看看爹爹的胡子刮得干不干净”?我早知道他想趁机扎我,于是敷衍地在他脸上贴一下就跑,边跑边说:干净,干净,干净...... 吃年夜饭的时候我们全家的长辈们坐在堂屋的正厅,我和表弟妹这些小不点被安排围坐在偏室的小桌子小椅子上,一道菜吃光了的时候,总是孩子中最小的一个被遣到正堂去添菜。这是我的鬼点子,最小的孩子最招人疼嘛!其实大人们知道哪样菜我们最爱吃,他们都会省着给我们。 | |
别看我们这一桌小不点,从那时就能看出每个人不同的个性,俗话说:“三岁知老”,这话一点不假!我是及时享乐型的,好吃的先吃,所以碗里总是只看得到米饭,我弟弟是典型的先苦后甜型的,先吃饭,把自己认为好吃的东西留到最后,结果最后往往还被我瓜分掉一半;而我的大表妹是贪得无厌又狡猾型的,(其实我们两个最好,我们一起上小学,中学,上大学时才分开)她总是把菜埋在饭的下面,(俗称为挖地道)其实她是既想留着慢慢享用还等着过来巡视的大人给她添菜的机会。最让我叹服的是我那才六岁的小表妹,有条不紊型的,吃一口饭就必须喝一口汤,绝对不能把顺序搞错! 我最小的小表弟是不识好歹型的,他觉得他努力地把饭菜吃干净了,别人就得表扬他,如有人不慎给他碗里添菜的时候,他会懊恼地抱怨:"哎呀呀,我好不容易才把菜吃光,怎么又...给我呀?" | |
还有更精彩的在后头,杯盘狼藉时,外面鞭炮烟花的声音已经响成一片,甚至可以感觉到地在脚下震动,这个时候我们会拿出各种各样的烟花爆竹蜂拥到外面,迎着开门时那破门而入,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忘形尖叫。女孩子更喜欢烟花,那种虚幻的,眩目的,喷薄而出,近乎奢侈的美丽,却是在那一瞬间幻灭,曾给我幼小的心灵带来一种震撼,那般年幼的我居然会隐隐的感到这样燃烧的美丽一辈子哪怕只经历一次便也无悔了 。 那样的日子是渐行渐远了,逝去的事能在文章里再现,那些逝去的人却不能够再 复活......但那烟花般绚烂的儿时记忆却不时闪耀在我平淡的岁月里,那些忽隐忽现,跳动着的是我永远不变,总是那么年轻的外公,外婆的脸 ...... 我和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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