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把勾引吴阡儿想象成对吴阡儿的拯救,对她潜意识里被压抑的性倾向真正的唤醒。在郭红的心目中,每一个女人都具有同性恋的潜力,受到男性压抑的女性更是潜力无穷。吴阡儿即属于潜力无穷者之一,艾卿占具绝对上风,使吴阡儿如同一个典型的小女人般失去了认识自己的机会。只有另一个女人才能唤醒她。作为一个年龄上的姐姐,见识上的导师,郭红有责任帮助吴阡儿看到生活的面目。她想起了西方历史上几位有名的同性恋女权主义者对周围姐妹们施放的影响和自己年轻时候在虹身上的错失,她浑身忽地热起来。吴阡儿温柔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好象一头美丽的小母牛等待她的指示。
吴阡儿好似一头美丽的小母牛目不转睛地望着郭红。她对眼前这个身体平扁而思想丰富的女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具体来说,是以前读过的古典小说泡大了她刚开始只有一点点大的情结。她越想得多越觉得郭红是沦落此地的女先哲。高高在上的女先哲没有故事可谈,好象基督教里的圣人们一旦上了天堂便再也无话可说,只有贬到凡间的先哲与上天堂之前在火里烧着、刀下割着的圣人们才形成了故事。郭红的沦落纯粹由汉森一手造成,哪怕郭红单纯为了身份嫁给艾卿一般的男人,吴阡儿不会为她可惜,丑陋、腻人的汉森在郭红的身边好象个老夜叉,使表面深沉的郭红象足了内心痛苦的民女,而这个民女其实是有了千般修炼、万般才情的先哲,因此能格外尖锐地感受痛苦。吴阡儿分不清那是郭红的痛还是自己的痛。越来越象百花仙子遭贬的故事了,图画书上狐狸精武则天那双阴险狡诈的凤目比百花仙子朗然远视的高尚面容更能打动吴阡儿的心。吴阡儿心中有个痒处,非借武则天的凤眼才能搔得,百花仙子只能将其扩大。
你知道,对我们这些在异乡讨生活的人,征服这里的语言是第一步,你就撕下了白痴一样的面容。郭红不动声色地说道,眼前浮现了昏暗的灯光下一具赤裸的身躯。她在想下一步,结果看见一个浑身苍白的小男孩头朝下趴在地上好象做俯卧撑,六岁的郭红蹲在他的身边,看见他的小弟弟触地然后夹在两腿和地板之间,她得到了平生第一次潮起潮涌。郭红笑了起来,美术学院的野心启发了她,她决定给吴阡儿画像。郭红的艺术天才不够成为科班艺术家,但足以混迹民间,还得到过不少艺术白痴们的崇拜。于是她提出来给吴阡儿画像,画头像。在功底不足的情况下,郭红一般不深入,寥寥几笔将轮廓勾出来,让行外人觉得象就行了。吴阡儿果然欢呼着看了自己的头像,要求珍藏。郭红将画纸撕下来给她,两个人马上亲近起来。艺术的气氛越来越浓,郭红搬出一本画册,全是名家女人体油画,真是画不够的丰乳肥臀。郭红一边翻一边细细地给吴阡儿讲,这是谁的,风格如此,谁谁说了,女人乳房是人间最美好的艺术品,光画它们就能画一辈子,果然画了一辈子,这人作品中无一没有乳房。
吴阡儿刚看头几张就有那幅著名的阳台上的姐妹俩,一边以手指嬉戏乳头,一边却在脸上若无其事。一边是百花仙子的正经面容,一边是武则天阴险的凤目,故事的矛盾对立完美无缺,高潮掀起是必然的。吴阡儿隐约听见郭红说道,这幅画特别刺激,对不对?背后肯定是一位特别horny 的画家。郭红在中文里找不到能够跟horny 对应的两个字,吴阡儿后来找了也找不到,只能延用英文。一个语言,不管多么博大精深,都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会两个语言的人自然得天独厚,有时扬长避短杂用了两个语言,竟然会使捍卫文化的老人勃然大怒,真正不可思议。再说吴阡儿心脏一跳一跳地过目名画,虽然她和艾卿有时也借回来成人片窝在被子里共赏,但多半看不完,得出平庸的人连做爱都平庸的结论。世界呼唤大师,连成人片也呼唤大师,这些名画可是大师级的。
拥有美丽人体的人本来是幸运的,如果非被一层或几层布包裹起来,幸运就打了折扣。有些人必须藏在暗处,有些人天生就是给人看的。郭红慢慢地说着,眼睛从画册移到吴阡儿脸上。我想画你。她坚定地说。就象这样?吴阡儿睁大眼睛指着画册说。郭红点点头道,别跟个小女生似的。她站起来去捋画纸,一边说:中产阶级的城市女人应该被叫做最彻底的乡巴佬,需要鼓很大的勇气才能穿上没领没袖的衣服,至于年轻一点的,跟着风潮偷偷摸摸去照张裸照压在箱底就自以为是冲破世俗的先锋了。
那你的意思是每个人拍了裸照之后还得挂在客厅里才算是真正的先锋罗。吴阡儿在她背后说道。郭红大笑,道:如果每个人都挂了的话,那就得比谁的框好了。吴阡儿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