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宝宝坐在后面问:什么是天才。
华和马爱芜异口同声地回答:就是天生特别特别聪明的人。
宝宝想了好一阵子然后问:比他的爸爸妈妈还聪明吗?
华点点头:那是肯定,天才不会人人都是。
宝宝欣喜地说:那他的爸爸妈妈就该听他的,谁聪明听谁的。
那可不一定,聪明不等于智慧。你可以在一个方面很聪明,另一个方面完全是白痴。再说了……
马爱芜没说完,华接过去:对,聪明不是一切,你妈比我聪明,可是我比她身体好、耐熬,结果你妈就听我的了。
宝宝笑嘻嘻地问:妈妈,爸爸说的对吗?
马爱芜把一只手搭在华的肩膀上,回头对宝宝笑道:有点道理。人的聪明其实差不太多,笑到最后的都靠体力。妈妈没考上大学,没去成美国,就因为体力不支,让晓宏叔叔去了。所以你一定要锻炼身体,将来什么都打不倒你。
宝宝认真地点头答应。马爱芜看她那模样忍俊不禁:小妞子,还有一种东西叫情商。情绪上乱了,脑子里坏了,那就再好的身体都白搭了。
宝宝迷惑地说:妈妈,我听不懂。
马爱芜抠着下巴想了想:喏,林妹妹身体不好,情商也不高,再聪明都输给宝姐姐了。宝姐姐就是情商高的典范,别人说她坏话她不会哭,宝玉不搭理她她也不气馁,自己受了委屈还能为她妈着想,安慰她妈。
哦,宝宝应付地答应一声,不再追究,扭头看窗外去了。马爱芜看着华说:小妹妹还没到那个境界呢。
华瞟她一眼笑道:你自己喜欢看《红楼梦》就把那里面的东西拿来说事,宝宝怎么会听得懂?给她一个生活中的例子,比如裘索就好。
马爱芜不服气地:《红楼梦》在中国家喻户晓,我十岁就自己读原本了。
华专心开车,眼睛注视前方,丢过来一句:你自己都说读了三遍,第三遍才发现有三分之一的字都不认得。
马爱芜打他一拳:谁说三分之一了,那还能读吗?那些不认得的字都无关紧要,都是些颜色啊,布料啊,石头什么的,我们平常人见都没见过。至于你心中的情商女皇裘索,我觉得她也就是一般人,有个好父亲而已。
那是当然,我们都是一般人,运气好一点的就过得舒服一点。
马爱芜撇撇嘴:运气不能用一辈子,我觉得她跟马晓宏结婚就是个情商极低的表现,冤大头似的。
华偷空看了她一眼,俏皮地说:是吗?我怎么觉得她跟马晓宏结婚恰恰说明她情商高呢。情商有疾病的需要我们这种健康的救助,所以就这么搭配了,为的是大家都有点好日子过嘛。
马爱芜点头冷笑:哼,你跟她情商高,我跟马晓宏情商低,等着你们来解救呢。
华伸手摸一摸马爱芜劝解她:别这么激动嘛,情商高的人才不骄不躁呢。
马爱芜低头无语,良久才说:我身体其实没什么毛病,就是情商败了,情绪一乱脑子就坏,宝宝一定不能吃这个亏。
华拉着马爱芜一只手,紧紧捏着:宝宝不会的,跟裘索一样,她有个好爸爸,高情商锁定了。
马爱芜抬头看见华扭脸过来对着她,满脸好笑坏笑,不由得又笑又急:咳,你看路啊。
夜色降临,热闹了一天的房子安静下来,连真真都累得早早睡了。马晓宏和裘索紧贴着坐在床头,仔细审视孩子熟睡的小脸。裘索满脸慈爱地说:小孩子熟睡的脸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致,我可以在他床头呆呆地坐两个小时,看着他的脸。
马晓宏问:这孩子会不会是真的傻子?
裘索看着他的眼睛反问:是傻子又怎么办?
马晓宏一笑,说:那倒是容易了,光养活就行,不用白操心,像我妈似的。
裘索摸摸孩子的脸,满足地微笑:天才还是傻子,都有旦夕祸福难测,做父母还不都得一样做,尽全力让他过好。
马晓宏站起来,摇头道:天才不好,搞得那些庸俗的父母一惊一乍,怕浪费了,也不想想,他们那一套怎么配得上天才。
裘索自语似的:浪费了又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说是不浪费呢?
马晓宏拿住裘索的手叹口气:所以我说傻子才好,他们就不管你了。一旦发现你有点什么,就扑上来非让你成就个什么才行,就凭他们那点见识和方法。
裘索帮他抚胸平气,说道:所以说,爱是一种能力,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愿望。到了意志薄弱、想法错误的人那里爱的意愿都成了枉然。你打算怎么对真真呢?
马晓宏下了决心似的:放养,绝对给他一个自由的童年,我就不信我会浪费他什么。
裘索轻轻地说:教他弹琴吧,他能听见,要是不会说话还有音乐可以表达。
马晓宏条件反射地拒绝:不,他不要学音乐,他不要重温我的噩梦。
裘索温柔地拉住他:音乐是美好的,不管你的经历有多么痛楚。你至今不也还是热爱音乐吗?只要我们不把你学的方式强加给真真,对他就是一种幸福。
但是我不能教,我不会教。
裘索明朗的眼睛里充满了鼓励和希望:那你为他演奏吧。
马晓宏深情地注视着裘索,点点头。裘索又说:今天你没听你妈的,你妈不也没事吗?人的弹性大着呢。
马晓宏笑笑:我是过不了自己那关,我过了,我妈也就过了。
回到家,于是真说:养儿子别的都好,就是容易丢。
马敬忠嬉皮笑脸地看着于是真:我妈也这么骂我的,忤逆子,丢了就丢了,还不如跟老伴好好过。
于是真就骂:当爹的都自私,儿子丢了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这世上只有当妈的才真正顾儿子。
马敬忠在于是真旁边坐下,于是真挺起身来做出嫌弃的样子,到底没有挪开,马敬忠叹口气说:儿子明明刚回来,你怎么又抱怨他丢了呢?
于是真眼泪汪汪的:人回来了,心丢了。我的话他一点都不听,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跟我较劲儿,就为了讨好他媳妇。
马敬忠嘿嘿地笑道;儿子是丢不了的,但他现在是大人了嘛,你不能不让他做自己的事。
于是真擦起眼泪来:我也不是那么糊涂的人,可是一到儿子身上就扭不过这个弯来,那么乖的孩子,从小跟我亲得,怎么一长大就恨不得把你当做陌路人?养孩子图个什么呀?不就图个亲情吗?
马敬忠小心翼翼地:晓宏还是有亲情的,一见面就抱着你亲,还不够啊?
于是真一甩手绢:那后来呢?我叫他生一个自己的,他都不理我。
马敬忠一拍大腿:咳,人家在外头晃了好几年,刚回来两分钟你就跟人家说再生一个孩子的事,乱糟糟的那么多事得理,能不烦吗?
于是真斜着眼看他半天,好像他不可思议:晓宏什么时候烦过我?
马敬忠觉得她不可理喻:什么时候烦过你?多着呢,人家都看见了,就是你看不见,因为晓宏忍着啊。他不明说,你就当他没有。
于是真火上来了:那他现在居然连忍都不肯了,我是他母亲啊。
马敬忠站起来溜达到窗口点上一支烟:是他天王老子也没用,如今那句俗语要倒过来说,嫁出去的儿泼出去的水。你不服不认是不是,你到底要怎么着?
于是真气怔,没言语。马敬忠又笑嘻嘻地夹着烟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碰一下她的肩膀说:所以嘛,还是得我们老夫老妻自己好好过,就当王八崽子们不在。
于是真哼了一声,身子没动弹。
吴国英一边缓慢地上楼一边说:今天这事还真是圆满,本来吧,没个结果的,他马晓宏回来了,这就圆满了。
马敬业在她后面气喘吁吁地:对,你说得对,今天马晓宏的归来是个重要的大事,为我们家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吴国英打开门,站在门口环视自己的客厅,充满感情地说:你还说没有家好,去做什么事业,有个家多好。
马敬业也站在门口看了一圈,眼光落在墙上的一副照片上,那幅照片是马爱芜给夫妻俩最近照的,吴国英挥着手站在前面,马敬业笑容可掬跟在后面。看着照片,触景生情,马敬业说:还是你说的对,我要紧跟着你走,就好像那张照片上一样,你的手指向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吴国英一屁股坐下,顿时换了质问的口气:那你上次为什么怀疑我偷用了你的工资?老夫老妻了,就因为那个,那个什么新来的会计说句话,你就相信她,不相信我。我什么时候坑过你?还跟我闹自杀。
马敬业也坐下,叹气:我听信了小人之言,惭愧,惭愧,下不为例。
吴国英郑重其事地教训他:相信家里人,家里人闹得再凶也是自己人;外面的人他装得再亲密那也是假的,他为什么要跟你套近乎啊?他肯定有目的嘛。
马敬业再三点头:是,说得是。
吴国英继续语重心长:即使是马爱芜有跟我们过不去,不尊重我们的时候,到底是我们的孩子,一有事只能找她,她也没有一次不尽力的。这就是家里人。
马敬业作大悟状:是啊,这就是亲情。我们给与了,就有回报。我们当年做父母也不是没有尽力啊,可是,可是她好像今天还说了我们没有资格做父母吧。
吴国英冷言冷语:她是说你跟马敬忠没有一个合格做父亲的,跟我没关系啊。
马敬业一愣:那谁有资格做父亲啊?我都没有资格,我是北大毕业,受过高等教育的。我的老师还说我是难得的人才呢。
吴国英沉着脸:谁有资格我也不知道,反正做了父母就得还一辈子儿女债,做好了,做歹了,都欠他们的,任他们去评说好了。
马敬业说: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