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马敬忠一家提着精简的一点礼物来到马敬业家，马敬业热情，吴国英冷淡的接待了三个人。当即入席，六口人围坐。于是真大惊小怪的说：嫂子突然能干了，弄出这么大一桌来，真是小别半年，当刮目相看啊。

吴国英冷笑道：简单的体力劳动嘛，想做没有做不好的，平时浪费那么多功夫干嘛？

于是真：到底是知识分子，口气好大，我尝尝这个蛋饺，还真不错哎，那就不减肥了。

马敬业拿起杯子倒酒，说：唉，春节嘛，一家人就应该这个样子，一起吃顿饭怕什么？我这个做大哥的，今年是问心无愧的，因为我掌握了主动权，我组织了这次聚餐。我相信远在美国的叔叔是会欣慰的。来，我敬每位一杯，春节愉快，来年万事如意。

碰杯声祝贺声一片，热闹之中，马晓宏轻声对马爱芜说对不起，马爱芜不理他，自己夸张的夹菜大吃。马晓宏又凑近一点说：我其实是伤心难受才说出来的，现在才知道大人有多复杂。

马爱芜冷冷地说：现在你赢了，应该高兴，你管我呢。

马晓宏无言以对。于是真看见两人的表情，夹了一个鸡腿给马爱芜说：太苗条了，多吃一点，身体才好。听说你的好朋友裘索就要去美国了，什么时候走啊？

马晓宏：都跟你说过了，高考完就走嘛。

于是真：我没问你，你都跟人家说不上话。我问裘索的好朋友，得第一手的消息。

马敬业：提起这一家人我就生气，还好朋友呢，没有什么好的影响，就带着马爱芜玩。有一个晚上还全家人跑来教训我跟老吴，说我们不会做父母，莫名其妙。

吴国英：人家也没说咱们说什么，只说应该让马爱芜休息休息，出发点是好的。

马敬业：到我家来教我怎么教育子女，出发点再好也太过分了，是不是，敬忠？

马敬忠：这小妮子叫我们家晓宏给她演奏，马晓宏是屁滚尿流的卖命啊，为什么？

马敬业：这就是他们家的风格，我读了美国教育的一些文章和评论，很可怕，十四五岁就谈恋爱，学校发避孕套。你看，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教育方式？我跟他们说了，美国教育不符合中国国情，你不要用你那一套来教训我，他们都哑口无言。

于是真：真的啊，学校发避孕套？真是误人子弟啊。我倒想知道，这个裘索是怎么勾引男生的呢？她有男朋友吗？

马敬业满嘴喷着唾沫饭渣说：你看她打扮的那个样子，像个认真学习的学生吗？

马敬忠把自己的碗筷被子往于是真这边挪，避开马敬业的辐射，说：倒也不算太过分，清纯。

于是真：别看，这父子俩都挺欣赏她。

马爱芜：别人只要穿的鲜亮一点，不像我们一样灰头土脸，哪怕只是表情快活一点，不像我们苦大仇深，那就不像个认真学习的学生了。

马晓宏乐了，一口水喷在饭桌上，于是真赶快擦，一边说：你干什么呀？

马敬业：表里如一是什么意思？你做什么事，外表一定要符合你的身份，我是知识分子，书香门第，我就有一柜子的书，我的穿着也朴素，不讲究花哨的外表。

众人不由自主去看马敬业的衣服，他羽绒衣油亮的前襟十分打眼。马爱芜撇了撇嘴：人家裘叔叔才像书香门第呢，什么书都有，都好看。不像我们家，全是单位发的毛选邓选。

马敬业怒了：我们家没有书香，只有书臭。

马爱芜不敢再吱声。于是真改了话题说：说了半天，这裘索到底怎么勾引男孩子啊？

马晓宏急了：裘索从来不勾引男孩子，她确实挺清纯，根本没有私心杂念。

吴国英说话了：裘索根本就不打算在中国找男朋友，她的生活会在美国，你们管好自己的儿子就行了，有什么事别往人家女孩子身上推。

于是真脸红了：谁推了？你家老马说得那么可怕，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马敬忠：我们也不是怪罪谁，晓宏嘛，你们都知道，挺痴的一个孩子。人家裘索不把他当回事，我们这位自己神魂颠倒。我们只是想把这个情况告诉对方，说不定裘索还能起一个积极引导的作用呢。

吴国英：那马爱芜把这个精神传达一下吧，裘索那个孩子挺大方，会处理好跟晓宏的关系的。

马敬业：这种事怎么能让小孩子去做？你跟裘爱国是大学同学，你去说不更合适吗？

吴国英：你少胡搅蛮缠，孩子之间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大人一参合更麻烦了。

马敬业：我不过是给你制造一点见老同学的机会嘛。

吴国英正色说道：马敬业，你别在大家面前做这种恶心的表演。

马敬业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恶心？我又没有私心杂念，再恶心也谈不到我头上。

电话铃响了，马敬业得意洋洋的站起来去接电话：喂，哎呀，是叔啊，新年好，新年好，应该我们打给您拜年的。对对，全家人都在这里，敬忠一家，我邀请他们来的。对对对，照您的指示，一家人和睦。我放上免提，大家都跟您拜个年。

全家人围在电话旁一片声拜年。之后，马春福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大过年的，本来不想今天说，可是我明天就住进医院了，后天要做一个心脏手术。

马敬忠喊了一声：叔，您没事吧。

马春福：唉，心脏一直不好，这个手术非做不可了。医生说，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成功，还是百分之二十的机会就再也醒不来了。

马敬忠，马敬业，吴国英，于是真都七嘴八舌地喊：叔，您一定能挺过来。您会成功的。别担心，没事的。

马春福笑了：我也这么想，我还想过了年去看你们呢。不过我也冷静地考虑了，遗嘱已经写好，孩子留学的事都写明白了。房子嘛，就留给留学的那个孩子。我知道不公平，可是到了美国以后，还有很长很艰苦的路要走，我有亲身体会。我就好事做到底，把这个孩子完全帮出来吧。马爱芜和马晓宏都在吗？

马爱芜和马晓宏都回答：我在，我在。

马春福：你们记住，你们之间在一生中必须互相帮助，不管谁出来留学，都欠另一个的。牺牲了另一个，才有你们自己的机会。你要懂得回报，叔公歉疚啊。你们如果不懂得回报，我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马爱芜和马晓宏都回答：我们会的，叔公您放心。

马春福哽咽道：好的，我相信你们，还有些债券，股票，为数不多，就给不能留学的那一个。可怜我自己的儿子啊，还没有开始生命，就化成了炮灰。

吴国英大声说：叔啊，……您保重，您一定能过这个坎。

马春福：好，我相信你，谢谢，谢谢，再见。

把电话按掉，大家沉默良久。吴国英突然失态，泪如泉涌，自己捧着脸急步走到房间里关上了门。其他人面面相觑，马敬业长叹一声，马敬忠说：老爷子其实挺可怜，大过年的，上医院，还没个人招呼。他这一辈子都孤零零的，唉，咱们隔得这么远，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真抹着眼角说：咱们先回家吧，过几天再去医院打听，要了医院电话号码吗？

马敬忠：有号码有个屁用，你不会跟人说话啊。

马敬业：等叔醒了，应该会跟我们报喜的，我自己父母死得早，只剩一个小叔也……

于是真：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没怎么着呢。我们先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