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島 热植所
热植所周围,是茫茫无际的热带雨林,一望无际,延绵不断。我们连续多天就在这原始森林中转。
所里给我们派了辆卡车,司机和向导坐车里,我们几个爬上车帮,站在车厢里,望向四周的郁郁山林,心旷神怡。
到了地点下车,司机和车在路旁等待。我们穿上装备:套上布袜子,用绳子在小腿上缠了好几圈,防蛇咬和蚂蝗;袖口也绑紧,带上防蚊面罩,这其实不太管用,小咬会钻进去,还要涂清凉油;再戴上一顶大草帽,杜老师给我们借的,她说可以防山蚂蝗,蚂蝗从树上掉下来,会钻进衣服里。我们还带了防蛇咬的口服药,万一被咬,就赶紧吃药。
都裏严实了,吉老师背着标本夹,我背着大背包(采了种子就丢背包里),向导拿着砍刀,我们一行五人,向雨林进军了。
雨林中不见天日,又闷又湿,不一会就汗流浃背。高大的乔木拼命向上长,争夺阳光。树下沟谷里生长着大型蕨类植物鳞毛蕨、皇冠蕨等及叶片硕大的海芋、开着花的蒟蒻(又叫魔芋),不见结果的野芭蕉,这些都是沟谷里的优势种群,成片生长。依附着大树向上攀爬的一些大型草质藤本主要是天南星科植物,有爬树龙、龟背竹。龟背竹肥大的叶片,白色的花(佛焰苞)格外让我喜欢(我在美国家中,一直养着龟背竹)。
最让人心惊肉跳的还是树林中悬挂的粗壮木质藤本,它们有的像秋千悬挂,有的像蟒蛇缠身,看到这些胳膊粗细、爬行缠绕的藤本,难免紧张。向导时不时地提醒着注意:这片竹叶上有条竹叶青,那片藤上缠着一条蛇。有些地方很难走,要拽着藤蔓荡过去,真是惊险又刺激。时不时觉得草帽上有东西,是山蚂蝗吧?,不敢手摸,只好甩头,拼命把它们甩下来。
在不见天日的密林里,还能不时遇到开着艳丽花朵的姜科、兰科等单子叶草本花卉,这时吉老师要先照相,再压标本。
吉老师一路走一路告诉我那些植物名称和特征。吉老师说热带雨林必须满足四个特征才能叫热带雨林,即板根,藤本植物,老茎生花(结果)和望天树。
我一直记得吉老师讲得这四点。
在热植所附近的雨林中,没见到望天树,后来在勐腊的热带雨林中,看到了多棵望天树。据说这些望天树是70年代中期,由著名植物学家蔡希陶教授实地考察才发现的。
雨林中的高大乔木,如四数木,榕树都有巨大的板根。板根不仅执行吸收水分和养分,也起着支撑作用。这种突出地面的板根就像一堵墙壁,常高一人有余,延伸数米之外,站在板根前,我们显得很矮小。
藤本植物的茎干不能直立,需要攀缘或缠绕在其他植物,并且最终还要把被攀缠的植物绞死,因此又叫绞杀植物。
雨林中有很多蕨类和兰花的附生植物,附生在高大的乔木上。它们悬挂在半空中,有的长在树枝上、有的长在树干上、还有的生长在树木的气根上,垂吊在半空中,非常漂亮。吉老师说这叫“空中花园”
有的大树周围生长着成片鸟巢蕨。
雨林中有些树木的花(我们见到的有木菠萝,番木瓜)开在树冠下的树干上,一串串果实也挂在树干上,很是奇特。老茎生花(老茎结果),这也是植物世界里适者生存的情况吧。
杜老师摘给我几粒野果,说是余甘子,我含在嘴里,先涩后甜,生津止渴。
向导有时挥刀砍断竹子,他说有竹虫。他认得哪节竹干中有。他把竹节中白胖胖的竹虫帶回家,说炸得很好吃。
我们在雨林中探险了好几天,尽管累,尽管湿热的环境,我身上起了红疙瘩,又痒又痛,可我一直很兴奋。
有一次过独木桥,桥下是急流,一棵大树倒在上面,我一点也不怕,跟着向导就走过去了,吉老师夸我“到底是插过队的,不一样”。
还有一天出林子,正要爬上卡车,杜老师一声尖叫,一条大蛇爬在车帮上,还是向导把蛇砍死。
有一天我们去的雨林离基诺族寨子很近,向导带我们去了基诺乡。基诺族据说是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好像只有几千人。基诺人都穿着黑衣黑裤,牙也黑黑的,很热情,请我们吃芭蕉,还有一碗黄绿色的糊糊,他们喜欢在里面沾一下糊糊再吃。我问杜老师是什么,她说是牛胃后面小肠里的东西。我不敢碰。向导说他们请客最珍贵的食物是炸蚂蚁,那种很大的红蚂蚁。幸亏没给我们吃。
一天在回来路上,沿途有不少砍好的竹子,锯好的木头摆在路边,应该是有人放在那儿等有车再运。司机就停下来,和向导两人匆匆把木头搬上车。杜老师直搖头,也不好讲什么。
吉老师和杜老师,是文革前毕业的老大学生,他们都是工作上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埋头做学问的人。不像现在的那些什么教授,导师,追逐名利,一心向钱看。吉老师生活並不富裕,他老婆和小孩还在广东农村。他在为孩子在北京上学一事操心。几年后吉老师又参加了青藏高原野外考察队,为期一年,根据政策,这样所里才能给他爱人和小孩办了北京户口。我记得在所里见过他小孩,所里人叫他“小蛋壳”,是取他名字的谐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