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息～，立～正～，向右～转！”喊到最后一个“转”字，马脸班长的嗓子突然劈了，听起来又尖又细，仿佛“安公公”转世，大家忍不住狂笑起来，笑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中尉同志在一旁冷笑。

五分钟后，小五全班的女生被分成了两队，面对面直挺挺地站军姿。其实呢，小五对站军姿是不怵地：老爸虽然从来不打小五，但自有别的惩戒方式，站军姿就是其一。不幸的是，小五的对面站着本班第一胖胖女罗飞燕！

罗飞燕小时候得病用激素治疗，结果一胖不可收拾。但本人乐观向上，和班里人人处得都不错，唯一的毛病就是爱笑，一点儿小事儿能乐上半天。这次中尉同志让大家板着脸站军姿，这罗大小姐就不知道哪根儿筋儿不对，笑个不停，圆圆的小脸儿为了努力忍笑皱成了一团儿，额角上汗哗哗地往下滚。看着她小五就觉得心里像是有个小虫在到处乱爬：不知道各位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越是不能笑的时候就越控制不了自己。

估计小五苦苦忍笑的样子也比罗飞燕自己好不到哪里去，对着小五站了不到两分钟，罗大小姐终于熬不住狂笑出声……那天小五和罗飞燕面对面足足站了两个钟头的军姿，直到累得笑不出来了为止，最后解散的时候，罗飞燕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小五的腿有很长一会儿打不了弯儿。

晚上小五和叶叶站十点到十二点的岗，京郊秋凉，静夜中只有虫鸣声此起彼伏，小五开始担心叶叶要跟自己谈那个一直小心躲避的话题：小山和老梦！果不其然，叶叶看着天上明月，突然幽幽地说：“小五，你……想他么？”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小五仍然心里一痛：这许多日子过来，老梦一直就音信全无，小五有心去海军大院各个家属楼到处寻找，但又害怕再见到老梦，具体怕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每当闲下来，老梦的影子就会溜上心头，令小五惆怅无限。

叶叶看着原处跑道上的点点灯火，轻轻地说：“来军训前，我听我爸爸说，小山在秦城……我爸爸妈妈还有其他美院的教授们还在想办法呢。”

一时之间，小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叶停了一停，又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次笑的时候，就会想到小山，就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乐，可我又能怎样呢？小五，你说，我又能怎样呢？”

小五什么都说不出来，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心爱之人落得如此下场，总觉得自己不该再快乐了，但仍然每天会有很快乐的时候，那个时候，老梦不存在于小五的思虑之中，这是对老梦的背叛么？是对自己感情的背叛么？

正做深沉状呢，叶叶突然尖叫一声，紧紧抓着小五的胳膊向营门外一指，小五定睛一看，不远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地上慢慢挪动着，大小跟排球差不多。小五兜里有个袖珍小手电，掏出来一照，忍不住一声欢呼：是个刺猬！

正好此时，另外两名女生来换岗，四个人岗也不站了，围着刺猬开始叽叽喳喳。叶叶这个家伙偷懒，站岗还带着塑料洗脚盆儿，这样回去的时候就可以顺手打水了。叶叶用盆儿把刺猬扣上，四个人开始探讨如何能把刺猬给偷着养起来 － 军训三个多礼拜了，没电视、没收音机、没随身听，每周三放电影光是反复放《咱们的牛百岁》，这回可好，天上掉下个小刺猬，可把几个小女生给乐坏了。

“干什么呢？”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家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中尉同志查岗来了，赶紧立正。叶叶结结巴巴地说：“没，没干什么，正在交、交、交岗！”

中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腹狐疑，“交岗要利索，婆婆妈妈地还聊什么天儿？真要打仗，敌人早就趁机把你们给干……”

地上的洗脚盆儿开始出溜出溜地动起来，中尉发了一会儿呆，大步走过去把盆儿一揭，里边儿的刺猬再次缩成了一团儿。中尉脸上似笑非笑，冲四个女生招招手，“哦～，你们是想养刺猬呀……过来再仔细看看吧。”

说着掏出一个大手电一照，四个女生凑近一看，齐声惊呼，那个刺猬身上密密麻麻进进出出全是跳蚤虱子之类，俨然一个小型昆虫乐园！

那天以后，叶叶把自己的洗脚盆扔了，天天蹭小五和阿静的盆用。